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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70部分阅读

垂首站在他面前。

    “坐下吧。”沈默拍拍身边的杌子,还自己的大祅搁上,以免凉着他,柔娘小心翼翼的坐下,瞅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沈默端详着她的面庞,如去年这个时候那样柔媚,不由轻声道:“整整一年没见了……”

    柔点点头,痴痴望着火堆道:“三百四十七天……”

    沈默心热,面上的笑容更加自然道:“也没问问,你这一年过的怎么样?”

    “很好,”柔娘小声道:“义父待我视如己出,吃穿用度都与他的亲闺女一样。”

    “那就好,那就好,”沈默点点头,也望着那篝火道:“是我老爹让你来的,还是……”

    “是奴婢自己要来的。”柔娘勇敢的抬起头,两眼闪着明澈的光道:“因为奴婢知道,错过这一回,就会后悔一辈子。”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沈默仿佛没头没脑的说道:“塞翁得马,焉知是福?”

    但聪慧如柔娘,理解他的意思并不费力,痴痴望着他的脸,幽幽道:“大人曾经对奴婢说,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两个问题……”

    “要的是什么,和正在做什么。”沈默点点头,轻声道:“只要在这两个问题上一直保持清醒,这一生就不会太令自己失望。”

    柔娘灿烂的一笑,如水仙般绽放道:“奴婢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所以一年来我的决心从没变过,所以我就来了。”说着垂首央求道:“请大人不要再赶我走了……”

    沈默叹口气道:“时移事易,沧海桑田,你又知自己将来怎么想?”

    “奴婢想不了那么远,也不用想那么远。”说着飞快的看他一眼,小声道:“到时候大人会帮我想的。”

    沈默不禁莞尔,心说我果然小看了她,但看看她那被冷水刺激到红肿的双手,不由一阵心疼道:“真是有福不会享,专找独木桥啊。先下的苦楚不说,我到了北京还不知怎样,你何苦跟着千里奔波,揪心受罪呢?”

    柔娘笑着摇摇头,轻声道:“大人,一年没有给您唱个曲儿了,今天让奴婢给您唱一支吧。”

    沈默点点头道:“好吧,唱什么?”

    “今天不唱苏学士的词了,”柔娘微笑道:“唱您的词。”

    “我没有填过词吧?”沈默挠头寻思道:“我不大擅长那个。”

    “是您在烧烤时,经常念道的词,奴婢记下来,谱成曲,这半年时常练习。”柔娘道。

    “哦……”沈默禁不住一阵阵脸上发烧,他想起来自己在烧烤时,经常会哼哼一些只属于自己的歌,他真想提醒一句,其实原先就是有调的……只是我找不着罢了。

    便听柔娘轻启朱唇,用那水晶般的声音,小声唱道: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那里。

    日子过得怎麽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任时光勿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第五卷 【京华烟云雪满天】

    第五卷【京华烟云雪满天】

    沈默一行五十人八十七匹马,六辆大车,十一月二十四从杭州出发,两日后到湖州,再两日至苏州,等到了镇江时,已经进入腊月了。

    再过三天,终于抵达扬州城下,连续赶路十多天,都有些吃不消,朱十三便提议在城内歇两天再上路,沈默自然求之不得。本来还想在城里好生转转,谁知一歇下来,浑身就像灌了铅一样,在驿馆中死猪似的睡了两天,等恢复过精神来,又该上路了。

    直到出城时,沈默还不停的摇头叹息,众人都以为他是为错过‘二十四桥明月夜’而惋惜,殊不知解元郎是想起了唐解元和王解元二位前辈,想必伯虎兄和动少都体会过‘玉人何处教吹箫’的吧……一念至此,真是心不能至,心向往之啊。

    同时也暗暗立下宏愿,决不能让二位前辈独美于前,哼哼,有朝一日,老子发达了,也要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但这种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从扬州往北,过了淮河以后,道路便越来越颠簸难行,原先在淮河以南行驶颇为平稳的马车,已经变得一蹦一蹦,能把人的肠子都颠断了。

    自此,那温暖舒的大车,便只能装一装东西,坐人是不行了。沈默只好和二女下车,改为骑马赶路……

    给冰冷的马鞍垫上柔软坐垫,沈默将若菡扶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她的背后。感到自己腰肢被他搂住,若菡一下红了脸,偷偷掐他一下,小声道:“光天化日的下去……”

    沈默一脸无:“你会骑马?”

    若菡无奈的摇摇头,笑笑道:“你去柔娘吧,我学得快,肯定能跟上。”

    “可人家柔娘不用学……”默指一指身后。若菡探过小脑袋去。只见柔娘已经端坐在另一匹马背上。手挽着马缰神态自若然是有练过地。

    “就我一个笨蛋……”若菡无奈地垂下小袋。

    “不笨不笨。”沈默哈哈一笑。腿一夹马腹。拥着美人往前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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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菡起先还有些害羞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倚在沈默温暖地怀抱里。感觉无比舒服才小心翼翼睁开眼睛。看见柔娘操着骏马。不疾不徐地跟在左侧不远处。看上去英姿飒爽是让人羡慕。

    她好奇的小声问道:“柔娘怎么会骑马呢?”

    “好像小时候学的。”沈默轻声道:“但她不愿提及往事,咱也不好问。”

    “哦……”若菡乖巧的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当所有人都骑上马,行进速度终于快了一截,腊月初六这天过了淮安。又行了五天,快到徐州时天色便阴沉起来。不久就开始零零散散飘下细碎的雪花。若菡和柔娘生长在江南,很少见下雪有些的兴奋,还伸出小手去接雪花玩。

    但男人们却紧皱起了眉头十三低声咒骂一句,怏怏道:“我说这天怎么一直反常的暖和来是要下雪了。”

    看看天上阴沉的乌云,沈默点头道:“是啊,看来这雪还不小哩。”

    “下了雪这路就更难走了。”朱十三狠狠一抽马鞭道:“年前是回不去了!”他是京都人氏,自然想在春节前回去,好全家团聚。

    沈默问道:“对了,咱们走了一半路了么?”

    “哪有?”朱十三摇头道:“刚过三分之一,如果正常的话,还得二十多天,可要是遇上刮风下雪啥的,再耽误多少天都不稀奇。”

    “下雪不冷化雪冷,咱们紧点赶路吧。”沈默笑道:“说不定到了徐州就不下了呢。”

    “嗯!但愿如此!”虽然明知道这场降雪可能覆盖好几个省,但朱十三还是抱着侥幸道:“到了淮阴肯定就是大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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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老天爷这次偏偏要和他们作对,那星星点点的雪花,不久便成了滚滚团团、漫天洒落的大片鹅毛,铺天盖地而下。将远近的山峦,河流,道路,村舍,都变成迷迷茫茫的一片混沌。

    等到傍晚时分,雪仍然铺天盖地的下着,还起了风,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卫士们早已经从大车上,取下皮祅,皮帽带上,又用厚厚的围巾裹住脖子和脸,只露出两只眼睛,费劲的辨别着方向……其实把眼睛瞪得再圆也没用,因为四面八方一片白茫茫,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

    沈默穿一

    大氅,将若菡整个裹在怀里,一手操着自己的马,柔娘的马缰,在这严酷的环境中,他觉着自己必须给女孩子们安全感,哪怕是象征性的。

    铁柱艰难的过来,向他大声吼道:“大人,弄不好咱么已经迷路了!”沈默闻言四外望一下,简直分不清哪是道路,哪是沟壑……这么走下去可不行,便道:“让队伍先停下,再派几个人去探探路。”

    “好!”铁柱便招呼队伍停了下来,自己亲自带着十多人跑到前边去打探路径。朱十三几个却懒得动弹,翻身下马,躲到一块避风的石头后面,不断哀叹道:“完了,完了,这回得在外面过年了。”

    沈默也把若菡放下地,翻身下马,仰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长长叹一口道:“跟我受罪了。”

    若菡一边跳着酸麻的双脚,一边给沈默拍着身上的雪花,笑道:“千里行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雪花香。

    试问北地应不?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那边柔娘早羞红了脸,不道:“姐姐,你又取笑于我。”半个月的路程走下来,两人早已经情同姐妹,却没有起先那种生分了。

    沈默一边搓,一边笑呵呵的看着两个女孩笑闹,过了好一会儿,探路的人回来了,待将所有的情况汇总一下,铁柱面色凝重的过来道:“真走到绝路上来了,这前面五六十里大概也难找到人烟了,只有不远处有个断了香火的破庙。请大人示下,今晚是不是就去那里宿营?”

    沈默朝凑过来的朱十三道:“十三,您看呢?”毕竟人家是押解自己进京的官差……虽然大伙似乎都忘了这茬,但沈默却牢牢记得,一直谨守着‘人敬我一尺,我让人一丈’的分寸,一路上是走是停,皆听朱十三发落。

    朱十三笑道:“当然依兄弟的了,你再这么见外,我可要不高兴了。”有道是花花轿子众人抬,你来我往才热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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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便跟着铁柱,往西北行出二,果然见到一个风雪中的寺庙,看起来已经十分破败了。

    在院里端详一下那大殿,皮突然笑道:“这里面没人久了,肯定有野鸟栖着,众位把弹弓拿出来,咱们的饭辙有着落了。”长时间的野外行路,弹弓弓箭都是必备的。

    大伙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纷纷从腰间取下弹弓,挂上石子,便见黑皮捡起两片破瓦,绕到相反的方向,扬手扔进大殿里。

    便听‘咔嚓’碎响之后,又是‘呼’地一下,果然从大殿里扑飞出一片野鸟,朝众人迎头飞了过来。众人的弹弓噼里啪啦响作一团,待一阵鸡飞狗跳后,地上便落下了一片各色野鸟。

    侍卫们捡起来,数了数,大小竟有十一只。铁柱笑说:“就是瘦小了点,烤着吃还不够塞牙缝呢。”

    “熬汤吧。”沈默笑道:“再加点参片、什么的,给大家补补身子。”便翻身下马,打量一下四下的环境,只见这寺院颇为轩敞,正殿之外还有东西配殿,也不知是哪路神仙的府邸,心中默念一声‘得罪了!’便吩咐道:“咱们都住正殿,你们把廊沿下的栏杆、还有两个配殿的门窗都拆下来烤火。”

    沈默站在纜|乳|芟碌却蠡锉憧济β档拇蛏ㄆ鹄矗换岫蟮畈莶菔帐俺隼矗钟檬占哪就飞鹆梭艋穑獠徘胨ァ?

    沈默领着两个女孩进去,借着熊熊燃烧的火光一看,里面倒没有怎么破坏,大殿的梁柱上的油漆还发着亮呢,只是殿里的陈设却早被洗劫一空,只留下一尊落满灰尘的神像,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只有两边立柱上的一幅对联,还能勉强看清字迹,只见上联是‘天为帐幕地为毡,日月星晨伴我眠。’下联是‘夜间不敢长伸脚,恐踏山河社稷穿。’

    但看清这诗句后,他不禁满头大汗,心说:‘我得那个乖乖呀,原来是他老爷子……’-

    第三零一章 走下神坛的皇帝

    好吧,这首霸气十足的诗句,乃是朱元璋先生的手笔,那高高在上的泥塑是谁,也就昭然若揭了。

    好在这里只有三个人知道这首诗的原作者,除他之外就是若菡和柔娘了。三人交换一下眼色,决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铁柱请三人往大殿最里面去,那儿密不透风,生起火来格外暖和。为了让大人更舒服些,铁柱还将太祖爷的供桌搬过来,擦去灰尘拍一拍,笑道:“又宽又大又结实,大人想百~万\小!说就当书桌,困了就躺上面睡觉,总比在地上躺着舒服。”

    沈默望着明显黑瘦了一圈的侍卫长,低声道:“一直想跟你说一句……谢谢你,兄弟。”对于这位有情有义、粗中有细的侍卫长,他确实充满了感激之情。

    铁柱呆一下,方才挠挠头,憨笑道:“大人客气啥。”

    沈默拍拍他的膀,笑道:“你说得对。”

    “那我先过去了,他们开始:理鸟了,我得去看着,可别浪费了。”铁柱道:“您让柔姑娘先将水烧开了,待会先给您送过来。”

    “去吧。”沈默微道:“不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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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铁柱走了。若菡端一热水过来。再帮他除下厚厚地大氅。沈默便蹲下。打着~子洗洗手、擦擦脸。将一路地风尘都洗去。

    若菡递给他一个小盒子。里面是防皴地油脂……她还有用名贵药材炼制地‘凝雪香脂膏’。沈默擦了一次果确实更好。但受不了自己身上有香味。便坚决抵制。只用这种单纯地油脂。

    沈默把脸手上都擦好。若菡又端一盆热水来。让他坐下后。便蹲下给他脱靴。沈默静静地望着若菡。在火光地照耀下。她地脸清瘦了许多肤和头发也如原先那么细腻和光泽。而是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地憔悴来。

    沈默不禁一阵心酸……若菡是地地道道地千金小姐虽然也有奔波。但都是在浙江境内。有豪华车船。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天生丽质加上后天保养得好肤吹弹得破。说赛雪欺霜都不为过。

    想到这弯下腰。轻轻拉起若菡地手。却感觉那小手也有些粗了。不由又是一阵心酸。涩声道:“你地手……”后面地话却说不出口。只好紧紧攥住她地双手松开。

    若菡抽了抽小手有。只好任由沈默握着。见他一脸地心疼菡无所谓地笑道:“除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否则十冬腊月里哪有不手地?没事儿开春就好了。”

    “你以前肯定没皴过。”沈默轻轻揉着若菡的手背,仿佛要帮她恢复原先的吹弹得破一般。

    “我这不算什么着看看在火堆边忙活着做饭的柔娘道:“柔娘妹妹的手上,都裂开小口子了……那些倒弄水的活,她都不让我干。”

    沈默心里更加难受了,他弯下腰,不让若菡插手,自己洗好脚,轻声道:“等到了徐州,买两个粗使丫头吧,这样我看着心疼。”

    若菡摇摇头道:“没来由为这点事儿,让人家跟着咱们背井离乡。”说着将两只优美的小手在沈默面前晃几下,学着他的口气道:“安啦安啦,保准天一暖和,就还你一双吹弹得破啦……”

    沈默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心疼你才这么说……”却被若菡轻轻按住了嘴唇,双目中蕴满深情的对他道:“一双手能为你粗糙,我甘之若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是如此大胆,赶紧收回手,红着小脸道:“相信柔娘也是如此。”

    美人恩深情重,让沈默不知如何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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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时,柔娘端上来的鸟汤,竟然是奶白色的,看起来相当诱人,闻着更是其香无比,尝一尝更是赞不绝口。沈默竖起大拇哥道:“这个味道真是绝了,绝对是国手水准。”

    柔娘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小声道:“食材短缺了,瞎做的,大人能喝就好。”

    “哦?不信啊?”沈默舀一勺笑道:“若菡你来评评理。”便很自然的送到若菡嘴边。若菡红着脸喝一口,一下子两眼放光道:“确实确实,我家凤引楼的特色是做鱼汤,那些大厨们的手艺是远近闻名的,”再喝一口更赞道:“你这个鸟汤的味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说着便职业病发作,问道“你这个菜名叫什么?”

    柔娘一边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