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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48部分阅读

    徐渭眉开眼笑道:“那我就鉴赏一下,咱们绍兴才女的文采。”看沈默还不动容,气得徐渭一咬牙,真真撕开那信封,从里面拿出信纸,便大惊小怪道:“折成方胜形啦。”

    这时候水开了,沈默径直起身去提壶倒水,洗脸漱口,就听徐渭在边上怪叫道:“我可真念了。”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徐渭便大声念道:“天上明月,阴晴圆缺人难全。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偏那红丝剪不断,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严冬,春丛认取双栖蝶。”

    读完了,徐渭热泪盈眶道:“多么好地姑娘啊……我怎么就碰不上呢?”

    沈默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他洗完脸,擦干净道:“那你就去找她吧。”说着拿起自己地大氅暖帽便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才回头道:“告诉那写信的,既然今生无份,就不要再枉费多情了。”

    望着他离去地背影,徐渭挠挠头,骂一声道:“真搞不懂。”但那边吕小姐还等着回信呢,他只好提笔写个字条道:“伊欲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茅坑。”送回去给那吕小姐,让她不要再白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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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默回到家里,沈京正在等着,对他说老爹有请。

    沈默便去后堂脱去带着酒气的袍子,换一身干净衣裳,跟着沈京上了车。

    在车上他也不问沈老爷地事,而是关心起沈京的学业来:“国子监的恩贡的办下了么?”

    “一千两银子年前就交了。”沈京有些气恼道:“可提学大人偏偏拿乔,下个告示说,鉴于往年解送贡生质量不高,有碍浙江的文声,所以一应选拔恩贡生,都得先去杭州集中授课半年,考试通过方可成行。”

    沈默笑道:“能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恐怕毛都学不着。”沈京愤愤道:“这不是第一次了,有前辈告诉说,这不过是提学大人敛财的手段罢了。”

    “怎么说?”

    “他们说,每当开课的时候,提学大人便会来训话,讲一段论语。”沈京便摇头晃脑作学究状道:“十五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一上来就是死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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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有点晚,我抓紧去写下一章哈…………

    第二一四章 症结所在

    官居一品第二一四章症结所在

    我听着挺好啊。”沈默笑道:“怎么个死要钱了?

    “这里面是有隐语。”沈京没好气道:“实际是一份价目表。”

    “怎么讲?”

    “十五志于学。意是只要想上这个学。先拿十五两银子报名费。不然免谈。”沈京道:“交完这个再学费。交三十的学费的。只能站着听课。所以叫“三而立”。”

    沈默捧腹笑道:“我要是交四十两呢?”

    “四十不惑嘛。”沈一本正经:“交了四十两银子的人可以发问。直到你没有疑问为止。”

    “那五十知天怎么讲?”沈默笑问道。

    “交了五十银子。那可以提一天知道考试的命题了。”

    “六十耳顺?”

    “能出的起六十两这价格的人。不管多么不听话。先生也不会骂。保准让你耳顺。”

    “那七十两的待遇我就知道。”沈默笑眼泪都出来道:“只要交了七十两银子。你课想躺着坐着或来与不来。都随你高兴。先生也不算你违规。对不对?”

    沈京愤愤点头道:“说他是不是穷疯了?”沈默很严肃道:“那就交三十两。自带马扎去上课。让他少赚四十两。”

    “算了。还是交七两吧。我可受那罪。”沈京撇撇嘴道。

    “人家就是抓准你这种富人心态了”沈默笑道:“想不发财都难啊。”两人笑骂一阵。便到了沈家台门。沈默注意到大门已经重新大开。下人甚至还在往门上挂花灯。准备迎接上元节。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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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当进去书房。看到坐在摇椅上殷老爷时他却惊呆了仅仅十天不见。老爷子的便已经须发花白。再也不复原先儒雅风流的中年模样。

    看到沈默错愕的表情。沈老爷勉强笑笑道:“拙言。来大伯身边坐。”

    沈默便依言坐下黯然道:“大伯您。不容易啊。”即使没有亲眼看到。他也能体会到这位大长的艰辛。

    沈老爷缓缓摇头道:“为了这一大家子人。受多少委屈多少诽谤都是值的。”便叹口气。幽幽道:“我已经把你师父从族谱上除名了。”

    “情况。有这么严重吗?”沈默瞪大眼睛道。

    “赵文华给了个准。北京那位小丞相。这次准备杀鸡儆猴了。就连陆都督的面子也不给。”沈老爷说着说着。便流两行泪来:“你师父也早料到了。他在出门之前已经给你师母写好了休书跟三个儿子断绝了父子关系。也把你开出门墙。他是彻底的净身出户不打算活着回来了。”

    沈默黯然了。刑大牢肯定阴暗潮湿。肮脏难捱。就算是不杀头。在里面蹲一阵子也要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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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长吁短叹一阵。沈老爷又问起。沈默这一年的打算。

    沈默轻声道:“先杭州吧。打吗?就是平平安安的。”

    “平安是福啊。”沈老爷深有感触道:“拙言啊如今咱们家如。你不的不处处小心。少出风头。”说着又怕他少年心性觉着委屈。安慰道:“留的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相信大伯。会有时来运转的那一天的。”

    这就是两人处世态度上的不同了。遇到这种狂风暴雨时。沈默想的是迎难而上。冲出雨云。飞到永晴的空上去;而沈老爷却想着暂且收敛羽翼。躲在窝中等待雨过天晴。沈知道这就是代沟。所以他很聪明的点点头。闭上嘴。

    沈老爷又让他好生用功读书。不必担心举业受到影响。严阁老就是管再宽。也不会过问一个省里的乡试情况:“只要你能蟾宫折桂。再考他个解元出来。你的前程就是铁打的了。”沈老不无的意的笑道:“浙江乃全国文魁的。你若能夺的四连冠。谁敢在会试中不取你?等着被天下的唾沫星子淹死吧。”

    沈默却没什么信心。小声苦笑道:“实不相瞒。孩儿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工夫百~万\小!说。前些天想温习一却高低看不进去了。”还给自己下个结论道:“这颗心浮躁了。静不下来。”

    “必须静下心来。”沈老爷比他还着急。沈默的胳膊道:“千万不要以为中了小三元。就一切无虞。再也不用功了…要知道。是科举试与童生试是不一样的。”

    说着给他讲解道:“大伯有一位

    从十四岁开始试。一直考到十二岁才勉强了入后。就像这回一样。刚好又是乡试年。他便一试而中举。联捷而入词林。前后总共才一年多的时间。在琼林宴上。他于感慨之余。做了一副对联曰:“县考难。府考难。道考尤难。四十二年才入。乡试易。试易。殿试尤易。一五月已瀛。“这绝不是个别现象。所以不是什么时来运转。你知道真正的原因吗?”

    沈默摇摇头。便听沈老爷道:“因为童生试考小题。科举试考大题。小题要东拉西扯。牵强附会。才猜出题意。对那些脑子不太灵活的考生来说。当然是难上加难。分吃亏。连年不中也就不奇怪了。但从乡试开始。一律用大题命题。大题题意完整明确。不用费心思去猜。却要比对经义的理解。文笔的老道。这样一来。反而是读书时间越长。下的功夫越深越好。”

    沈默的面色终于郑起来。缓缓道:“您的意思是。从乡试开始。那些功底深厚的老前辈。就显示出厉害来了?”

    “不错。”沈老爷首道:“你这样的少年郎。虽然天资聪颖。但年岁还没有人家用功的时间长。要是还不努力怎么行?”

    沈默发现沈老爷与炼完全两种风格。老师是那种。你必须去这样做。做好了才告诉你为什么的。却不沈老爷这种摆事实讲道理。更让他觉着心悦诚服。

    见他终于服气。老爷呵呵笑道:“当也不比妄自菲薄。你举业已臻大成。若是在平时。点个翰林都是没问题的。”

    沈默苦笑道:“现在我若是考不中解元。就有可能在会试中被人做掉。连个进士都中不了。对不对?”

    “明白就好。”老爷点头道:“别看你已经是钦命的浙江巡按监军道。但严党想要黑掉你。绝对不费吹灰之力。”说着不无懊恼道:“你本来是铁打金铸的程。早就注的翰林。却被你师父这一折腾。给弄凶险无比。真是失策失策”

    虽然自从知道沈炼书的消息。沈默都快怨死这个臭老头了。但在大明朝。学生是无论如也不能指责老师的。所以他还的为沈炼说好话。说“老师是对我有心”。“或者另有安排”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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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时。沈老爷交他一口重书箱。据说里面是他们兄弟俩共同研究经十年。记录下来的所有心的。对于他深刻体会经言大义“有很大帮助。”

    从沈家台门出来。柱问道:“人。咱们回家?”

    “不。去知府衙门”从鉴湖回来。他有一个问需要人解答。徐渭那种没心没肺之人也说不清楚。只好去请教唐师叔。

    去的时候唐顺之正在写字。听见他进来头也不抬道:“我知道你有问题要问我。但是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大户。跟倭寇有联系。”唐顺之抬起头来道:“只能告诉你。一点联系都没有的。不多。”

    沈默错愕道:“不至于吧?”

    “我们浙直的大户人家有个-点。你知道吗?”唐顺之笑道:“几乎家家都有织工。生产的棉布丝绸。每天都能生产出成千上万匹。这些罗。布巾毯生产来。卖到哪里去了?”

    沈默心中如惊涛骇一般。他知北方连年大旱。百姓吃饭都困难。根本消费不起这么多又好又贵的东西。所以唯一的外销途径。就只有销往海外一条路了

    而大明朝的海禁虽然已经名存实了。但毕竟是非法的。明着搞是脑袋的。所以必须通过那些走私商进行贸易…而在这个海防废弛的年代。海商们基本上就是有买卖时跑海运。闲下来就当强盗。本身便可与倭寇等同视之。

    当然。如果没有官府睁一眼闭一眼。恐怕是不可能演变成如此大规模的全民走私的。

    大户。海商。倭寇。浙直闽粤官府。甚至还有上百万的织工。这一切的一切。组成一张异常的大网。难怪北方朝廷对它屡战屡败呢。原来症结在这里。

    第二一五章 时行时止,付之无心

    顺之如沈老爷一般,嘱咐沈默这半年应以学业为重,来,命运便在自己手上;考不出解元,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沈默唯唯应下,唐顺之又让他看自己写的那幅字,只见上面八个遒劲有力的大篆道:‘时行时止,付之无心。’并问他道:“这个‘心’字何解?”

    沈默轻声道:“趋利避害之心……”

    “这句话呢?”

    “男儿做事,不应当太在乎个人的利害得失,做与不做,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知。”

    唐顺之缓缓点头道:“也可以这样说,这幅字送给你,回去多看看,对你的学问做事,都是有好处的。”

    沈默便捧了那幅字回家,命沈安去找人好生裱糊一下。他自己则关门闭户,摊开一张白纸,开始认真的琢磨起来。经过这近一年的探究,他已经对东南的倭患有了比较全面的认识,那么现在,就到了把脑海中繁杂的信息理顺出来,为大明朝的东南把一把脉的时候了。

    这一次他要把眼光放远一些,去看一看全世界,前世的中学历史课本告诉他,现在所处的时代,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字,叫大航海时代。

    虽然搞不清嘉靖三十四年,换算成西元纪年是多少年,但从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倒推算来,清朝大概有二百七十年的国祚,明朝嘉靖后还有隆万天崇那么四五个皇帝,大概七八十年地国祚。所以现在大概是西元一五六几年。

    作为一个向来学习拔尖的好学生,他对西方大航海时代的了解,要远超过对同时代的中国地了解……谁让历史教科书就这么编的呢?

    他能清楚地想起。现新大陆地哥伦布。已经在半个世纪前逝世了;环球航行地麦哲伦。也已经在三十年前归西了;在这个年代。西班牙人征服了美洲。葡萄牙人征服了非洲。并把触手伸向了亚洲……沈默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就在去年春天。葡萄牙人。也就是大明所说地‘佛朗机人’。已经占据了广东最南端地一个‘东西五六里、南北二湾’地小渔村。名叫。

    沈默却还知道它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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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万恶地奴隶贸易’和‘对殖民地地血腥掠夺’。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得到了足以颠覆人类历史地金财宝。于是乎两个暴户便要花钱了。于是乎全世界地出产都向两国流去。以换取大把地金银。

    这其中尤以中国出产地绸布、瓷器、茶叶。最受两国王公贵族地欢迎。于是大量地西夷商人。不远万里。漂洋过海而来。‘输中华之产。驰异域之邦。易方物。利可十倍’。

    东南沿海地富商大贾、豪门大族也认识到这种对外贸易地丰厚利润。不少沿海豪民纷纷建造巨型船舶。进行大规模地走私贸易。不少生活困苦地贫民、从卫所逃脱地军户。纷纷入海求生。还有一些宦途失意地士绅。及穷困潦倒地书生也混迹其中。时间一长。几种势力联合起来就形成了较为庞大地武装走私集团。也就是海商集团。

    当然空船跑不来金银财宝,还得有货物才行,所以这些海商走私集团,必须以沿海地豪门大姓为依托,帮助他们囤积及销售货物。虽然大明律严禁民间进行出口贸易,但在利益的驱动下,一切法律都是空文。而且正德年间,法纪松弛,海禁形同虚设,成为了这些大海商展地黄金岁月。

    根据五十岁以上的老吏们回忆,那个年代官方贸易的宁波市舶司还在,民间的私下贸易更是红火的不得了,东南的富家大族纷纷开设工场、茶场、瓷窑,雇佣大量的百姓进行生产,再将囤积起来的货物倒卖给海商,由海商销往西洋,大家各司其职,走私货物得以较顺利地运销,彼此均有利可图。

    在这期间,大量的日本人从战成一锅粥的国内逃出来,加入了海外贸易之中,成为十分好用的打手兼打工仔,对东南沿海的威胁并不大,所以整个正德年间,虽然朝廷的海防卫所已经烂透了,却是出奇平静的一段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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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很多事情都是毁在这个‘但是’上,后来生的‘日本使节争贡事件’,原本只不过是个较严重的外交事件,却被当时的辅夏言归咎于市舶司,认为是对外贸易频繁,外国人进出太多造成的混乱,并轻率地予以关闭。

    这种愚蠢之极的做法,结果只是减少了官方的大量关税收入

    私下的走私更加猖獗,海商的实力也变得益强大为东南最大的一伙政治、经济集团,也深受东南各界的欢迎。

    据时人描绘,在嘉靖二十九年以前,东南的官府明知对方是走私贩,但贪图其厚利,任其堆货,且为其打点护送,‘关津不查不问,明送火铙资贼。’

    一位宁波卫的老军官,曾经向沈默描述过令人瞠目结舌的场景,他说每当有海商船队靠岸‘近地人民或送鲜货,或馈酒米,或献子女,络绎不绝;边卫之官,与大海商素有交情,相逢则拜伏叩头,甘心为其臣仆,为其送货,一呼即往,自以为荣。’

    但这种繁荣毕竟是无序的,在罢市舶司后,海商的进货渠道便全由沿海的豪门大族控制,动辄以‘官府查禁甚紧’为借口,大肆囤积居奇,令海商苦不堪言。本来合作无间的两方摩擦越来越大,当积怨渐深时,海商集团终于用武力报复,杀人放火,将其家私劫掠一空而去。

    地方官员为推倭罪责,便向上司宣称倭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