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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王第2部分阅读

在南北各城都有铺子,是他们的主要下盘,重要得很。“怎么突然要退货?是货出了问题?”

    “不像,掌柜们没拿货对证,只嚷着一定要见你。”

    无瑕刚接当家,哪儿见过这般局面?不禁眉宇紧蹙。

    但别说是她,就算爹爹在世时,她也没听过绣坊有达此等众家下盘拿货来退的事。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强令自己镇定。“请他们进来吧,掌柜们前来指教,我一定得听。”

    没半会儿,几位年过半百的掌柜踏进厅里,连坐都不待请,就对无瑕开口。“君新当家,今日我们来退绣品,还请你快快点清了吧!”

    “各位掌柜,要退绣口可以,不过你们得跟无瑕说说名目,好让无瑕了解改进。”

    “君新当家,这些绣品在我们行里滞销已久再摆下去可就亏本了,所以我们几位掌柜商量好了,便一起把这些货拿来退你。”

    无瑕转头注视那批绣品。“各位掌柜,这都是夏天才进的绣品,至今不过一季……”

    “不过一季便是旧品了,如今南北买家都抢着要买勤苑坊的绣品,君家织绣这些货,怕是没人要买了!”

    “这是为什么?”

    “听说顾当家照着今年进贡宫里的绣品,别立了一款‘满堂春’的牡丹绣样,京城已经抢翻天了,南方也有许多商贾订货,连原先君家的货都给退了,只想要那勤苑的新绣样。”带头的清织行掌柜解释。“再说你君家之前出的这些绣样,的确是老古板了,不合时流……”

    “这……”

    君家的绣样向来是传统经典的绣界款式,能立足天下成为苏绣名门,靠着自是不输勤苑的一流绣工,直至近几年她初出茅庐,才开始创作些新花样,但无论如何,她也知道绝不可能赶得上那仿照贡品的‘满堂春’,只因世人皆求贵,天下的花样,哪有比宫里用的更好?

    无瑕像是给人掐紧了颈子,一时间根本说不出任何话。

    安书见状,忽然挺身而出。“各位掌柜,勤苑虽有跟贡品雷同的‘满堂春’,但君家也有天下共赏的新花样,肯定能得江南仕子赏识。”

    众掌柜并不认识安书,但见他说话,还是发问:“那是什么?”

    “寿平的牡丹图。”他摊出手中那一方绣样。“想各位掌柜都识得寿平,他笔下的牡丹高贵雅致,连当今圣上都赞不绝口,这神似他笔下牡丹的绣样,怎会输给‘满堂春’?”

    众掌柜闻言都上前瞧一眼,眼尖的人立即发现那绣样确实神似寿平的牡丹图。“这……确实神似,像得过分啊……”

    世人皆爱寿平图,但寿平既为臣工,所绘之画便只为宫中所赏,民间要求他一画实属不易,倘若绣样能赶得上此风,必会造成风潮,当然是件有无比赚头的买卖——

    “君新当家,那……这么好了,”众掌柜觑了觑彼此。“这些货我们便不退了,但我们一定要独家拿到这新花样,你说如何?”

    无瑕没想到安书竟能说动他们,惊喜之余与他相看一眼,见他点头,也鼓起勇气答应。“没有问题,无瑕在此允了各位掌柜。”

    “好、好!”众掌柜得了好买卖,不由得欣喜。“那数量便照以往的订单进货,我们就静候君新当家的佳音,待估算后告诉我们何时可交货。”

    “好。”

    安然送走众人,无瑕立即转身谢他。“安公子,多谢相助——”

    “无瑕姑娘不要客气。”不待她福下,安书已经伸手扶住她的纤盈双臂。

    当他碰到她的手臂时,无瑕立即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温暖,宛如寒山寺那日她倒在他怀里时那样……

    她随即站直身,娇颜却藏不住羞怯,绽红似春花。

    安书瞥见她脸红,心一颤,竟像被勾去心魂,只能怔怔注视她的娇颜。

    直到室内安静得过分,他才发现自己忘了下语,敛眼看见绣样道:“喔……我只是想到你勾的绣样像极寿平所画,才语出此事,这并不是我的功劳。”

    “不……”她也略略整色,娇怯地抬眼回视他。“以无瑕愚见,肯定说不出此语,今日若不是有安公子的帮助,还真不知该如何化危为安……”

    无瑕想他到访不过两日,便帮了她两回,真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感激。

    安书已抛开刚才的暧昧,恢复坦然。“你不用介怀,我说过与君老当家有故交,若还是不相信,就当我是为了攀与你长久做买卖的交情,才出手相助好了……”

    “安公子言重了,我当然相信你与爹爹有故交的事。”想起宝相要她小心的言语,无瑕想来真是有愧,是她错将人家的一片真心当酒浇了。“无瑕如今无依无靠,以后若真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只希望安公子也能拔刀相助……”

    或许他的到来真是老天爷给她为鄂家、君家平反的一个机会,假以时日,或许她真能有机会对他说出真情,完成她与爹爹的心愿——

    第3章(1)

    京城索家府上。

    两江总督富祥一下马,便被总管请进内院书房。

    索苏额老态闲静,正举卷阅览,见他进门,便放下书卷。

    “富祥给国丈爷请安。”

    “富大人,免了吧!”他起身,拎起烟杆子。“你请坐。”

    “嗻。”

    待富祥坐下,索苏额也吐烟缓道:“荣巽亲王下江南一事,想必富大人知晓了?”

    “是,我已耳闻。”富祥正是为与他商议此事而来。“他为查鄂海的案子,不惜请旨南下,如今人该在湖南境内。”

    “喔?”索苏额老眼一眯。“他没到苏州?”

    “到过,不过我来的路上听说他在湖南境内病下,派人向李知恩要了大夫,李知恩于是派了境内名医,也上禀皇上,这才让我知道他的下落。”富祥捻胡微笑。“想必是苏州城那探不到消息,所以才急得病了吧……”

    外头风传一句“民间有寿臣画,宫中有荣王画”,对荣巽亲王的画技是褒得无法无天,但在富祥眼里,他终究是个养于宫中、只知作画吟诗的王爷,论打仗经验没有,谈官场相斗更是少得很。

    “嗯……”索苏额沉吟,却问:“但你亲眼看到他人在湖南吗?”

    富祥皱眉。“索大人这是何意?”

    索苏额眯起眼。“你……该不会以为他只是个闲散无能的王爷吧?”

    “索大人可把话说明了,这话富祥听不懂。”

    果真只是个莽夫。“当年太皇太后问当今皇上有何志向,皇上说了‘愿效法先帝’,同样的问题,你可知道荣巽亲王是怎么答的?”

    “富祥记得……他说了只甘愿为王。”当时这件事被人拿来议论两人高下,于是皇后生的大阿哥胜出,日后也确实继承大统。“这……不就无谋吗?”

    “在宫里,无谋便是有谋。”索苏额身为三朝元老,什么心机算计没看过。“当时那句话保住了他的小命,否则你以为先帝真想立大阿哥为帝吗?假若先帝那时表明要立他,皇后、外戚、近臣……容得了他活下去吗?”

    “这……”福祥听出几分道理。“索大人是让我提防着亲王?”

    “总之你看牢自己做的事,我知道你与刘巡抚在君家织绣这笔帐上动的手脚,难保荣巽亲王没看出来,你千万别败了气候才来哭悔……”

    索苏额与鄂海本无深仇,当初是因为富祥与自己是亲家,才与他联名上摺参了鄂海一本,后来发现富祥是狐假虎威,表面凑集了证据给他  ,让他信了鄂海的罪,背后却全是自己的计划。这事虽让他不悦,可碍着两家已成亲家,摺子上也有自己的名字,他也只得忍下被人利用的不快,还得想着帮着他几分。

    这是要他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富祥懂了,那我立即找人盯住君家织绣,同时派人查访荣巽亲王的下落,一旦找到,便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嗯。”索苏额这次点头,又想起那日在养心殿外,安书与自己说的话……

    他明着问自己家格格,其实是在探自己与富祥的关系,既然两家关系无可避免地被他知悉,那他自然得多帮着富祥一点,免得他拖累自己。

    斜着烟杆子又吐出口烟,索苏额此时倒后悔太早许了富家的亲事,若是能有个女儿许给安书,或许才是坐稳他当朝元臣的真正筹码——

    自从那日安书出手相救后,无瑕对他便格外敬慕。

    早在两人初次相见之时,她便觉得他为人正派、仪表不凡,几次相处之下,他对她处处照顾,眉目间流露的关心温柔,对绝境逢生的她而言,宛如是道冬阳,教她芳心暗动……

    坐在妆镜前的无瑕敛眼,想起那日他扶自己起身时,体肤传来的一阵热麻,不禁娇唇微弯,一缕芳思沉浸在回忆中。

    一旁侍候的宝相看见主子含笑出神,便问:“小姐,想什么乐的?”

    无瑕一愣,赶紧佯装梳发。“没什么,哪有乐的?”

    “小姐脸上挂着红霞呢,还说没有?”宝相明知故探。“是在想安公子吧?”

    她装得正经。“瞎说,我想他何用?”

    “这个嘛……”宝相瞧瞧她,过分撇关系,有鬼啊。“大概是想着他人好,想着他人俊……或者,想着他有没有订亲呢?”

    “宝相!”这丫头真贫嘴,竟连主子都敢调侃?

    “好好,我不说了。”宝相赶紧帮她绾好发髻,插上白玉金钗。“小姐还是快些打扮妥当,免得安公子等得久了……”

    他们今日约好一起上绣坊,去看看绣娘们的工作进度,也好为他说说绣品的流程。

    闻言,无瑕也不再与她瞎闹,生怕安书真等得久了,赶紧拉拉衣襟,起身出了闺房。

    来到大厅,安书果然已在等她。“安公子……”

    安书转身,见了是她,英容展笑。“无瑕姑娘早。”

    “安公子也早。”她记起自己还没问候,刚刚一整副心思都是怕他等得久,怕得都忘了礼数。“让安公子好等,无瑕失礼了。”

    “你我之间何必拘谨?”安书神色温柔,语气认真。“如今我们已熟识,不如就当朋友般相处吧,公子姑娘的也不要用了吧!”

    无瑕心动,这代表他们关系又近了一步吗?

    “那,我如何称呼你?”她忽然想起他说过排行第四,便道:“不如叫你四爷吧,四爷也请直呼我的名字无瑕,可以吗?”

    “无瑕……”安书低喃,觉得她的名字像早念过数千次般地上心顺口。“好,无瑕。”

    她闻声心动,耳心子不禁生羞,幸好只红透耳根,想他注意不到。“那四爷请吧。”

    于是两人偕行,走到绣坊大堂后的一方院落,便是君家绣坊。

    坊里重进相叠,一进十屋,一屋十六个绣娘,都身穿紫薇色衣裳,正专心绣活。

    “绣娘们都是自小进绣坊,自幼调教,个个手脚利落,一方绣巾通常一日便可完成。”无瑕对他解释。

    “一日?”安书问。“是指那方你绘的牡丹图吗?”

    “差不多。”无瑕点头。

    安书暗自估算。“那么各位掌柜的订单,不出一个月便可交货了?”

    “对,如今新的伙计已经开工,没有意外,一个月后便能交货。”无瑕想起那方绣样也是他指定要的,便道:“四爷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吩咐先赶出你的货,让你好回京做买卖。”

    “这倒不必。”他并不急着要货,反而为她着想。“还是把先赶出来的货给各们掌柜吧,他们都是君家的老主顾,也是买卖苏绣一行里令人信任的商家,先把货出给他们,可以稳住君家的声势。”

    这是在为她考量吗……无瑕察觉到他的意思,心底忽然充满暖意,连笑也像沾上蜜似地甜。“谢谢四爷为绣坊考量这这么多,无瑕谢过了。”

    他笑。“不是说好不客气了,怎又谢了?”

    “我……忘了。”

    她的窘色带着羞红,映着甜美的笑颜,再度惹得安书一怔。自己总是为她而恍惚心神,这又是怎么了?

    不是没看过如她这般清丽的女子,那自幼与自己玩过的六妞格格,也是个清丽的脱俗的丫头,他瞧着她出落得越来越美,却从未对她动过心。

    动心?

    当脑海浮起这个念头,安书不禁凝住心绪,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四爷?”

    直到无瑕唤他,他才拉回突兀的心神。“抱歉,我想事情了。”

    “是买卖的事吧?”她猜测。“你放心,无瑕既会交出各当家的货,也一定会交出四爷的货。”她一定会履诺,他都为她做了这么多,如果她连这都报答不了,那算什么呢?

    “小姐!”这时宝相走来,向两人禀报。“外头有位叫三元的,说是要找安公子。”

    “三元回来了?”安书随即向她解释。“无瑕,这是我的家仆,我先到前厅见上一面。”

    于是无瑕随他来到前厅,三元立即问安。“公子,我照您的吩咐办了事,从湖南请来了大夫,听说是江南最有名的名医。”

    他说完示意,一旁的梁大夫才说话。“我是同顺堂大夫梁顺生,见过公子。”

    来的路上他已经被三元吩咐过了,王爷来江南查案是暗访,一律只称呼他公子,剩下的都不要多问,也不要多想。

    安书望向三元笑了,在心底给他记上一功。“梁大夫,麻烦你千里奔波来这一趟,辛苦了。”

    “不辛苦。”梁顺生知道安书的身份,也谨记三元的交代。“敢问公子何处有病?让梁某立即为您诊治吧。”

    “有病的不是我。”安书看向一旁的无瑕。“是这位姑娘,听说她天生身子底虚,时有晕眩之症,大夫不妨一瞧。”

    无瑕听到梁大夫是他为自己请的大夫,脸庞出现惊色。“四爷,这……”

    “我那日看你晕倒,大夫又说得笼统,有些担心,所以特地差人在江南寻访大夫,你快让大夫瞧一瞧吧。”

    无瑕本想拒绝,但看到他的诚挚目光,便想起自己刚刚又客气了的事,这次她是再不能推辞了。“那……无瑕就让大夫瞧瞧吧。”

    安书的俊容展开了一抹温柔的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笑有多温柔,只有迎视他的无瑕,像是从他的笑里见到了什么,芳心一乱,却又移不开视线。

    “梁大夫,快给姑娘看看吧。”

    “是。”于是梁顺生上前为无瑕把脉,把了一刻钟后,退下来禀奏。“回公子,这位姑娘确实天生体质阴虚,所以时有气血不顺的症候,不过我刚探到姑娘近来脉中有活血之貌,或许是调养有成,待我再加上一方温底良贴,让姑娘好好喝上一个月,便能彻底调整姑娘的体质。”

    “真的?”安书欣然。“那快去开药方吧!”

    “是。”

    “三元,跟着大夫去吧。”

    “是,公子。”

    待两人离去,安书也开心地回视无瑕。“听见了吗?大夫说能彻底调好你的身子,这样你日后便不会再犯晕了。”

    “无瑕听到了。”他的目光里又出现了刚刚那抹蕴含情意的温柔,这次无瑕看得真切,不禁娇怯含笑、面红似桃,觉得全身都有股暖意流窜……

    这是不是大夫说的活血她不知道,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脸是热的,小手是热的,连手心都微沁出了汗。

    这种姑娘家心动的反应,她长至今日,独独对眼前的安书有这种反应。

    再度悄悄注视安书那仪表不凡的英容,无瑕竟又心跳如擂鼓,于是她明白,自己肯定喜欢他了……

    安书回到月来西满楼,三元与梁顺生,还有费扬古都已在房里。

    “公子……”

    安书要他们别行礼,自己在上座坐下。“梁大夫,刚刚有劳你了。”

    “公子客气了……”梁顺生不敢无礼,俯首回话。

    见他还记得喊“公子”,安书知道他是个谨慎的人,而这样的人不太会露口风。

    “你可能觉得奇怪,我明明在湖南病了,为什么你却被带来了苏州?而且不是为我瞧病,而是为一位姑娘治病。”

    梁顺生回答。“小的一点都不奇怪,听三元公公提过公子正在查案,既是查案,便有不方便我等闲人知道的内情,所以小的并不意外。”

    “很好,看来梁大夫是可以信任的人。”安书微笑颔首。“那就请梁大夫帮个忙,我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