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一见倾情 > 一见倾情第6部分阅读

一见倾情第6部分阅读

    能听到杂乱的信息。酒的气味混合樱子衣上的香气刺激着我的嗅觉,我抓过放在置物柜里的薄荷糖,胡乱地倒出一颗像心脏病人吃救命的药那样急急塞入口腔。

    东京的霓虹倒映在车前镜,像水纹一样快速地浮上再消失。

    我听得见心脏跳动的声响,感觉从指尖开始的焦躁。

    在狭小的车壁内,我和樱子像在承受着来自相互的折磨。虽然看着不同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分手了,还是会在意对方?哪怕一个转身的动作,撩起头发的手指,只是这样轻微的举动,都要用全部的意志来对抗不要被牵动了注意力呢。

    “到了。”像逃出被烧红的铁炉那样,车子停下的瞬间,樱子匆忙地说了一声,便打开了车门。

    “樱子!”我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她的手肘。

    回过头来的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明眸。

    “……没什么……别再喝酒了。还有……替我问良屋好。”

    口中吐出虚弱无力的言辞,以及最后说出的名字,像煞车失灵前的保险装置。

    夜色的背景中,樱子了然地看着我,很快别过头,跑向了她的公寓。我坐在车上,看着樱子因为断裂的鞋跟而变得笨拙的步姿,握紧了拳头,然后伏倒在方向盘上,期望那冰冷的温度让我的大脑恢复清晰。

    掏出钥匙,打开房间的门。

    屋内开着走廊上的一盏小灯,客厅的桌上摆着做好已经变冷的饭菜,用咖啡杯压住的字条上写着:我先回去了,饭要记得热来吃。

    是晴美来过了。

    我看向镶在正厅对面的镜子,里面映照出我略带歉疚的表情。

    完全忘记了。

    之前在电话里和晴美约好了的,要庆祝她就职的二人晚餐。

    立刻打电话过去。

    “抱歉。我被志村缠住了。”我说了谎言。

    “没关系。”话筒,传出晴美温软的音色,“反正,随时都可以见面嘛。”

    “嗯。明天补偿你好了。带晴美去晴美喜欢的地方吧。”我反转身体,靠在镜台上,垂下眼,幽幽望着窗外的月亮。

    “明天?不行呀。”晴美歉然地拒绝了,“工作室的事,才刚刚开始。有很多事,大家都要亲力亲为呢。”

    “那就等到晴美有空的时候吧。”不知为何,我松了口气。

    “不能去给雅也做饭了呢。”

    “我去志村那吃。”

    “那怎么行,你呀,以前不是也会自己做饭的吗?”

    “现在变懒了嘛。”

    交换着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我的思绪却越飘越远,有点心不在焉。

    “雅也,很累了吧。”晴美体贴地察觉了我的困顿。

    “嗯……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啦,那……再联络哦。晚安~~~~chu!”

    晴美俏皮地利用电波给了我一个吻。

    “好的……”我涩涩地笑了,“chu!”

    有点生硬地模仿着。

    其实我搞不懂晴美“chu”的游戏。

    那种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总觉得有点浮浅的印迹。

    从高中没毕业,就跑来混东京的我,和在东京念完大学按部就班开始工作的晴美之间,好像有一条用肉眼看不见的裂缝,无法跨越地存在于那里。

    只是晴美天生善于粘合一切的微笑,暂时掩盖着它。

    说得明白一点,晴美……可以融入我的生活。我却无法融入晴美的世界。美术设计一类的事……听起来像天书一样。但微妙的是,我所从事的职业,晴美却似乎可以理解。

    翻转过身,看着镶在墙壁上的镜子,伏低身体,把头埋入枕头。

    我,变得好奇怪。

    只是见了一次樱子,就变成这样子了。

    接下来的一周,cd顺利上市的缘故,我和志村开始进入宣传期,工作量陡然加大了。已经不用在小型的live  hoe里驻唱了。相对的,上电视的场合和次数增加了。

    “这真是麻烦啊。”志村不胜烦扰地说着。他戴着造型师要求的银制手链,五根手指上戴着四枚指环,彼此用银色的长链子作着串连,看起来很酷的样子。

    “有人这样弹吉他吗?”他口吻恶劣地向我吐槽。

    “有。”我面无表情地举起情况相同的右手,“荻雅也,你的伙伴。”

    “哈哈哈。”他被我逗笑了,“搞什么,要我们走vr风?”

    “你应该看看我的脸被涂成了什么样。”

    “是你老妈也认不出的模样。”

    “接生护士都会为此哭泣的。”

    “完蛋了,小芹一定又会借此嘲笑我。”

    “那是一定的。”

    “晴美会说什么?”

    “……唔。”我的舌头打了个突。

    “要不要问问。”他促狭地把手伸进我怀里,摸走我的手提电话,擅作主张地跳到我的手控制不到的位置,拨通固定号码,“晴美吗?我是志村。要不要看看荻的脸?快点打开第三频道。我们五分钟后会上场哦。”

    “喂喂!”我终于摆脱障碍物的纠缠,上前夺走手机,“不要看啦!很丢脸!”

    “怕什么嘛。”晴美带笑的软软的声线在那边传来,“傻瓜,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那一定,是咒语。

    也一定,是谎言。

    胸膛急倨起伏,我握紧了电话。暖暖的声音自然的态度,她说无论我怎样,都会喜欢我。

    耳根一阵发热,我,第一次听到这么热烈的告白。

    晴美她,真的很喜欢我。

    所以、所以、所以我也必需好好地对待晴美才可以。

    不可以去想恶劣的事,不可以背叛,不可以想要从这份温柔中逃走……“喂!伙伴!我们该上台啦。”志村用力地在我耳畔喊着。我抱着吉他登上了舞台。

    灯光非常的刺眼,站在中间,我看不清四周。

    就好像在这个庞大得可以吞没一切的东京,除了自身,我别无所有。

    志村微笑着在旁边唱着,带着一丝窘迫表情的他,看起来也许没有我潇洒自若,但是他有自己的风格,而我则被称为东京的风格。

    我,大概已经被这个城市所吞没了。

    内心越来越觉得迷失,变得搞不懂自己。变得无法理解自己。啊啊。我所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呢?我所爱的人,究竟是谁……快要溺毙了一样,想大口呼吸些什么。

    我,借口身体不适,逃脱了庆功宴。

    暂时远离喧嚣的乐曲,意兴阑珊地被脚步牵引,连脸上的妆都没有卸下,不顾街上的人会怎么看我,为了排解苦闷一般地步行着,走回我的公寓。

    阴暗的楼梯口,站着某个人。

    纤细的身影,看到我转了过来。

    “你?”

    我脚步一颤,用手扶住了楼梯的扶手,嘴唇嚅动,突然发不出声音,变得只能注视着对方。

    用手撩起披在肩上的黑发,像为了鼓起勇气那样的前奏动作,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垂下了视线,又再镇定地抬起雪白的面靥,“不欢迎我吗?雅也。”

    第9章(1)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不想叙述。

    只感觉自己是个诚实的懦夫。

    我的手渴望触摸樱子,嗅到她的香水味,皮肤滚烫心脏加骤跳动。无言地相拥,彼此没有说更多的话语。因为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或者说什么才是安全的话题。

    躺在床上,背对着樱子,凝视窗外的星光,我流下了眼泪。

    身边的人坐了起来,慢慢传来穿衣服的声音,我没有看她,也没说话,她也没有,就像个幽灵,或一席午夜的梦境,就这样悄悄地撤离我的生命。

    关门的声音让我的手指捏紧了床单。不能控制地走到了窗边,打开窗帘,倚着窗台看一抹瘦小的人影孤零零地走在还没有完全亮起的道路上。

    然后感觉惶恐,感到心疼。

    我一直都在对自己说谎。

    因为樱子不是合格的恋爱对象,因为已经无法再与她成为恋爱的双方。所以我选择了晴美。温柔明朗的晴美,端庄正派的晴美,喜欢着我并且能够彼此轻松交往的对象。

    和晴美交往很安全,彼此的距离也适当。夏天不热,冬天不冷,但这是因为晴美无法进驻我的内心,也就没有能力让我受伤。

    用蜷起一半的手掌抵住发涨涩痛的眼底,我果然……还是无法抵抗樱子的魅力。

    天空渐渐亮起一层薄薄的微蓝。这个夜晚即将成为过去。只是……它究竟算是什么呢?人类是没有名字予以定义就会感到慌张的生物。我,也是那样。

    樱子为什么会来找我?

    樱子如何得知我新家的地点?

    樱子……她在想什么呢?

    咬着手指蜷起的部分,我把自己快要逼入死巷般地思索着。但还是找不到答案。而生活,还要在天亮之后周而复转地开始。

    胃痛,不想吃早餐,就这么挂着一张苍白的脸前往工作地点。进入休息室,调了调吉他的弦,接过志村递来的样带,分心二用地考虑着填词的部分一边听着有关今日行程的安排。

    志村打算举办大型live但通常都是他负责突发奇想,而我负责实际安排。

    “不是马上就可以做到的。你得给我时间。”

    “当然啦。但是不做就永远都不可能实现嘛。”志村笑眯眯地说着,一边吃着女朋友的爱心盒饭,一边用橡皮圈绑起过长的头发在脑后束个小辫。

    他有不少在音乐界的朋友,人脉广泛。只要打几个电话,应该能找到不少人帮忙。当然,他的任务就是拨通号码,然后把手机抛到我手里,见面一类的事也由我洽谈,他则在我身后天真似的笑着,赢得更多层面的好感。

    一直也是这样的,因为能力不同,才是最佳拍档。

    但是现在,我感到恼火,觉得厌烦。

    “健二还是这么天真啊。”约好见面的知名贝斯手,很喜欢志村地这样说着。

    为什么你能这么心无城府?我略有不甘地想,难道不是因为一直有像我和小芹那样的人,帮你处理所谓麻烦的事吗?“现在的业界里,想找到这种笑起来还带着无邪感觉的青年,真是太少了。要保持这个纯白的心情做音乐哦!”

    他用充满欣赏的目光看着志村,轮到我这儿,就只是普通平常的寒暄用语。我了解,善良澄澈正是志村的优点,也是我愿意与他一起工作的理由。人们想要爱护这种纯白生物,因为得到这种爱护而变得越发清明,坚信着人世间美好的存在,就连失去的女朋友也可以因为无法再适应其他人而再回来。

    完美的正向循环吗?

    我感到微妙的嫉妒与不平衡。

    但是,这并不是冲着志村。

    只是他的这些特质,让我想到可以名正言顺拥有樱子的良屋。

    为什么我非得因为他,而和樱子分开不可呢?

    虽然事实上做出分手决定的人是我自己。

    没可能不去迁怒。因为我思念樱子。在一起时猜忌疑虑分开后又思念煎熬。我抵住发涨的头……这种感觉,没有语言可以描绘,它,好奇怪啊。

    想把樱子变成我的所有物。

    然后关在抽屉深处加一把锁。

    这样我再也不用患失患得,可以放心地不被她影响不被她操纵的生活。

    我不敢说我爱樱子。

    可以确定……我一定不像良屋那么热爱樱子。

    因为后者即使知道樱子同时和其他男人交往,也不会离开她的身旁。但我不是那样。

    我的自尊心很强。

    所以……我一直都在逞强。也一直都在向自己说谎。

    当天晚上,好久没见面的晴美来了家里。

    打开房门,晴美笑容可掬地双手高举手提袋,装得满满的都是做菜的材料和为我买来的啤酒。

    “今天,帮雅也做大餐哦!”

    看到晴美精神奕奕的脸,我柔和地笑了。

    手,紧紧地捏着门框。其实,不想让任何人再进来。

    “不是说过了嘛,牛奶的饮用期一过就要扔掉哦!”

    我看着晴美弯腰跪在冰箱前,像个小主妇一样,忙忙碌碌。身体和内心都同时感到一阵疲倦。其实,不想被人这样入侵我的生活。

    “怎么了?”手扶在冰箱的门上,晴美歪头注视我,“脸色不好呢。”接着,摆出了要走过来碰触我的动作,“发烧了吗?”我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觉得失礼马上掩饰地笑了。

    “…好像有点焦躁。”

    “工作不顺利吗?”

    晴美的眼睛大大的,在近距离之处不停眨动,满满的关怀不断流溢,却让我不知如何招架地把头低下了去。

    “虽然不难处理,但都是些琐碎的事。”我说。

    “我懂的。”晴美理解地点点头,“我那边也是一样。唉。朋友虽然很有艺术天分,但是和人交际不太行。这方面全是我在做呢。这样高密度的,不断和生人接触的话,焦躁感就渐渐累积起来了。”

    “就是这样。”

    “嗯。雅也因为要接触的人,是我的几倍多。疲劳也一定更多呢。”

    晴美笑着,温柔地把手抬起来。这一次,我没有闪躲地让她把手放到了我头上。贴近过去,我拥抱住她。

    晴美有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即使一开始让我想要防备,但一定能在最后对她投降。

    她不急不徐的话语,也总是能说得令我信服认同。接着,就会渐渐产生因认同感而变得亲密的错觉了。

    躺在晴美的腿上,晴美一边说话,一边帮我按摩头部。

    房间就像回到老家的乐器行,我们依然是来此打工的少男少女。隔着柜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一边闲聊着。没有压力的感觉,不想放弃的温度。

    抱住晴美的腰,我忽然有点明白了樱子惯性出轨的理由。

    因为人类贪心,即使知道不能全都得到,也还是因为害怕失去而不想放手。我一边对晴美感到愧疚,一边跑神地漏听了晴美说话的内容。

    现在樱子在哪里呢?是和良屋在一起吗?她会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而对良屋产生愧疚吗?还是完全不在乎呢。

    突然兴起恶作剧的念头,很想打电话给良屋,试探一下他的反应,他知道吗?知道樱子和我交往过吗?现在,虽然分手了,但还是一起过夜了的事,他知道吗?

    我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愕然不已。

    我变得残酷了。

    镜子里映出的我,是东京随处可见的成年男子。

    但在我记忆的镜中,我还是那个睡不着觉的晚上,站在朋友家窗下,用小石子敲打上去,然后站在堆满杂物的空地上听着汽笛的声响和朋友练习投球的少年。

    因为这记忆的镜子还没有破碎,每当它与现实映照,就让我为着自身的改变而讶然不已。

    可这改变,并不是突兀发生的。

    它就像似水流年,一点一滴地侵袭,把我们毫无察觉地改变。

    不变的是……我对吉野樱子的迷恋。

    就好像不管何时遇到她,我都会爱上她一样。与相遇的时间、场合无关。就像人类即使失去记忆,也不会因此改变口味。我像忘却了过往那般一再重复地爱上同一个女人。

    这个感情让大脑,让思绪变冷。

    我渐渐地沉溺其中,找不到挣脱之道,也变得懒于挣脱了。

    樱子,还是会跑来我这儿。

    总是半夜三更的,一句话不说地按着门铃。

    那刺耳的音色,让我不得不第一时间,快速地把门打开。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不是来当你的女朋友。”

    回答我疲惫的声音,是她倔强的答案。

    我说不出话,只能看着她。

    因为我爱这个女人,虽然她是魔鬼,但她是我爱的人。我爱的人。所以我做不到对她残忍。

    只是看着她,我就难过。

    我想她过得好。

    不愿看到她精神差的模样。

    可现实是,如果她过得好,就不会来我这里。

    我很清楚,她在我这里寻找慰藉。

    就像我拥抱晴美,也是寻找慰藉。

    可是我愿意负起责任,而她不愿,也不想。

    她就像一只任性的小鸟,只在想来的时候飞到我的窗子,天亮了,或许天不亮,她就会又再飞走。

    也许下次受伤,她会再来,也许她就此消失,再不出现。

    我被她一次次这样伤害着,却没有办法不让她一次次进驻我的世界、我的心门。

    这扇门自从十四岁时被一个叫做安信良屋的少年推开后,就只有吉野樱子能入侵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