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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流星第1部分阅读

    作品:牧野流星

    作者:梁羽生

    内容简介:

    孟元超与云紫萝所生之子,由于云紫萝苦候孟元超不至,嫁于杨牧,其子取名杨华。杨华七岁时被孟元超好友宋腾霄抢接出杨府之后,又拜点苍双煞卜天雕、段仇世为师,后再投入崆峒高手丹丘生门下。丹丘生携杨华隐居石林,转眼过了十年。然丹丘生心中似乎有难言之隐,杨华只知他是被崆峒派逐出门墙,但其中缘由竟不知晓。

    一日,二师傅段仇世来到石林,受孟元超之托转交孟家刀谱给杨华,不料邪教魔头阳继孟偕同御林军副统领欧阳业及崆峒长老洞玄子寻仇石林,双方展开一场恶战,洞玄子身死,余下众人都身受重伤。杨华伤醒后,二位师傅及阳继孟、欧阳业均无踪影,不知去向,只留下孟家刀谱。杨华不得以而留在石林,苦练孟家刀谱及丹丘生授予的武功,武功初成后,继而又在石林中发现了明朝绝代高手张丹枫留下的无名剑谱及《玄功要诀》,精心参悟练习后,武功已有所成后,离开了石林。

    杨华化装成围剿小金川的清军长,来到小金川,其时小金川已失守,义军退守柴达木。杨华拜祭母亲云紫萝的墓塚,却意外遇到父亲杨牧。杨牧其时已是清廷大内卫士,深受正义之士所不齿,杨华不知自己身世,深以为耻,然系于父子之情,竟对杨牧所说的孟元超是害得其家破人亡的仇人而深信不疑,决心报此家仇。

    杨华在小金川勇斗清廷鹰爪,江湖上已有传闻,在准备到柴达木找寻孟元超途中,遇到了天下第一剑客金逐流之女金碧漪。从误会到慢慢的相互了解,两人渐成知己,然金碧漪始终不了解杨华的身世,也不明白其为何一定要找孟元超报仇,但她还是竭力地阻止。

    杨华在去柴达木的途中,遇到震远镖局总镖头韩威武的镖队,他再次与金碧漪联手帮助韩打败了劫镖的清廷暗探闵成龙等人,使韩运送的药材顺利送到柴达木义军手中。在将到达柴达木之前,金碧漪离开杨华独自去了昭化,她要阻止杨华同孟元超的决斗,历经调查,她终于知道孟元超正是杨华之生父。在杨牧娶云紫萝为妻之前,云紫萝与孟元超已是一对情侣,只因误传孟元超的死讯,她不得不带孕另嫁。后来杨牧自甘堕落,云紫萝才离开杨牧,后战死于小金川。

    杨华辗转柴达木、昭化,又再往西藏,而金碧漪却被西藏牧霸江布场长绑架。杨华心中异常焦急,只身前往西藏,夜入江府,发现金碧漪已被高手救出,心中感到奇怪之际,却遇到前来营救金碧漪的孟元超。杨华不肯道明原委,逼迫孟元超与之决斗,恶斗中,金碧漪与段仇世现身,说出孟元超正是杨华之生父,杨华如睛天霹雳,撞上孟元超的刀尖,身受重伤,而孟元超亦已受伤,段仇世向杨华言明了其身世,此际他方如梦初醒,与孟元超相认,并改名孟华。又知二位师父都健在,非常高兴。

    父子相认后,孟华只身前往西藏,揭穿了清廷挑动黄教、白教之争的阴谋,使义军与西西藏弄赞法师达成和约,回来后又遇到寻女的天下第一剑客金逐流,他同意了孟华与金碧漪的恋爱关系。

    孟华与父亲及金家父女分别,只身前往天山探望寄托于天山派门下的同母异父的弟弟杨炎,路经哈萨克族,他救出了酋长罗海的女儿罗曼娜,又在刁羊大会上揭露了心术不正误堕入歧途的段仇世的侄儿段剑青的险恶用心,撮合了罗曼达与本族勇士桑达儿的婚姻,深得罗海一族的尊敬。

    孟华历经磨难来到天山,正遇天竺高手优昙法师和奢罗法师强与天山派掌门唐经天比武,而唐经天正闭关练功。其时,段剑青又混入天山派,并勾结邪派妖人乘虚攻打天山,形势十分危急。幸孟华洞悉段剑青阴谋,出手相助,唐经天功成出关,打退邪派妖人,又与天竺高手印证武功。事后,唐经天收孟华为天山派记名弟子,并委托其代表自己参加崆峒派大会。

    崆峒大会如期举行,这次大会之主题是治罪被逐出门墙十几年的丹丘生,二是掌门之位的禅让。金逐流、雷震子等名宿均应邀参加大会,而清廷御林军统领则暗中布下毒计,帮助洞冥子篡夺掌门之位,并将参会群雄一网打尽。

    不料大会过程中,十几年前的当事人纷纷出现,力证当年洞玄子父子勾结清廷、加害丹丘生的罪恶事实,十几年前的真相在人证物证前终于大白于天下,洞冥子在绝望中与崆峒掌门洞真子同归于尽,海兰察负隅顽抗,终死于孟华剑下,孟华于此战中名扬天下,丹丘生也成为崆峒掌门,并与十几年前共同患难深爱着而不敢表白的牟丽珠结为伉俪。

    孟华在师傅继任掌门后,便偕同金碧漪前往回疆,其时回疆的格老已由罗海接任,清廷派崔宝山统大军围剿回疆。孟金二人出入疆场,双剑合璧,令清廷官兵闻风丧胆。此时孟元超已率领义军来援,孟元超雄才大略,大败清军,将其围困,并派孟华到清军中说降了崔宝山。孟华不辱使命,终说服崔宝山归降义军。回疆人民与义军同庆胜利。然孟华的同母异父兄弟杨炎却在战乱中被清廷军官所掳,而不知所终,孟元超、孟华夫妇几度寻访,却杳无音讯。

    在此后的岁月中,孟华与金碧漪行踪飘泊在草原上,行侠仗义,成为草原牧民心中的牧野流星。

    正文

    第一回 鬼斧神工开异境 丹心侠骨创新天

    “临异境,林石涌奇峰。万笏朝天惊鬼斧,千岩竟秀诧神工,人在画图中。”

    ——调寄望江南

    森森剑裁千峰立。怪石奇岩,千姿百态:如雄鹰展翅,如骏马扬蹄;如高僧入定,如西子捧心;有的孤峰拔起,如笔峭;有的群峰陈列,如帐屏连。远看如有千万铁骑,披甲待发;近看则似刀林剑树,毕露锋芒。

    这是不知多少个千万石头构成的一片石林。是云南省潞南县素有“天下第一奇观”之称的石林。

    据说这一高原地带,远古原是一片海洋,以后地壳变动,海底变成陆地,这些风姿绰约的巨石,正是当年海底的岩石,在逐步露出海面时,受海水冲刷而成。后来海枯了,石烂了,就变成了这一片千姿百态,瑰丽无俦的石林。

    一个满面风尘的中年书生,正在缓缓走近石林的入口。形容虽有几分憔悴,却掩盖不住他那精光四射的炯炯双眸。

    他走近石林,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一块悬空的大石上题有“天开异境”四个朱笔红字,书法遒劲,不知是哪一代名家所题。两旁大石,一旁刻的是“大气磅礴”,一边刻的是“鬼斧神工”。望入“林”中,但见怪石嗟峨,星罗棋布,布成了恍如万户千门。令人既是憧憬林中的奇景,又是隐隐觉得有点可怖。

    书生心里想道:“徐霞客游记中曾有诗云:石林万户千门闭,不亚武侯八阵图。若然没有当地土人向导,切不可孤身擅入。看来不是夸大之辞。”

    他沉时片刻,终于还是步入石林。

    林中景色,果然是想象不到的奇丽。但见曲径通幽,石廊相接。潜瀑暗流,在纵横交错的石罅中缓缓穿过,但闻水声,不见溪流。踏入石林深处,就似进入了一个地下迷宫。这书生转了几转,已经不辨南北西东了。

    “天开异境,果然名不虚传。”书生想道:“可惜此际我却是无心游玩。”

    原来他并不是为寻幽探秘而来,他是来找寻一个人的。

    正当他走到一处光线黯淡的乱石丛中,浮想联翩之际,忽觉微风飒然,突然有一个人从他背后跳出来,一抓就抓向他的琵琶骨。那人出手之后,方始喝道:“你是什么人?”

    中年书生沉肩缩肘,一个“怪蟒翻身”,身形半转,就凭肩头一沉一转的力道把那人带过一边。可是他却没有回答那人的问话。

    那人的手指刚刚触到他的肩头,就给他用上乘武学中的“卸”字诀化解了攻来的力道,一抓抓空,不觉大吃一惊,情知遇上高手,忙再问道:“你究竟是谁?你不说,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中年书生恍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脚跟一转,竟然转回到原位,背向着他。

    那人一声长啸,心里想道:“只要我能支持片刻,师父一来,便可无妨。”他已知道对方乃是劲敌,下手便不留情,一招“排山倒海”,双掌同时劈下,隐隐挟着风雷之声。名实相符,掌力的强劲,果然是有如排山倒海。

    中年书生反手一挥,使的是一招普普通通的招式,“玄鸟划砂”,单掌之力抵住他的双掌。那人刚猛之极的掌力竟是不能向前推进一步,但也没觉得对方的反击之力,试了两招依然试不出对方路数。陡然间,只觉对方那股抵住他的力道消失于无形,身体失了重心,不由得脚步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那人身手也是端的敏捷,就在这危机瞬息之间,身形一飘。一闪,方位立变。回过身来,竞不救招,反取攻势。右掌向外一挂,左拳翻起,一招“羚羊挂角”,击向敌手面门。

    中年书生似乎也没想到他这拳法变化得如此精奇,轻轻说了一个“好”字,双手忽然贴住膝盖。

    这一下变化更是大出那人意料之外,按说他的拳势如此凌厉,对方若不招架,必定就要闪避。哪知中年书生却是把双手垂下,既不招架,也不闪避。这刹那间,倒是令他不觉怔了一怔了。

    说时迟,那时快,中年书生双掌一扬,迅即左掌抚拳,躬腰一揖。只听得乒的一声,那人已是给他的拳头打着。

    可是这一拳看来虽然来势狠猛,着体却是毫不疼痛。那人呆了一呆,啊呀一声叫起来道:“你、你是二师父么?”原来中年书生刚才打着他那一招,乃是点苍派的“请手式”,别的门派“请手式”只是表示礼貌,只有点苍派的“请手式”可以用来伤人。这人在八九岁的时候,曾在点苍门下,跟着中年书生学过入门的功夫,深奥的功夫尚未学到,“请手式”则是会的。

    中年书生哈哈一笑,说道:“华儿,你长得这么高了,武功也大大长进啦!”

    此时他们已经站在比较明亮的地方,中年书生定眼一瞧,只见眼前这个少年,面貌已是和小时候大不相同。但却是越看越像他的好朋友孟元超了。中年书生想起了孟元超,想起了孟元超的爱侣云紫萝。如今孟元超是下落未明,云紫萝则已长眠地下,不由得心里一酸,强自忍住眼泪。

    这少年则是欢喜非常,抱着中年书生叫道:“二师父,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大师父好吗?”

    原来这个中年书生乃是“点苍双煞”中的段仇世,这个少年是他的徒弟杨华。杨华所问的“大师傅”,亦即是段仇世的大师兄卜天雕,则早已在七年之前死了。他死的那天也正是杨华被他们的仇家掳去那一天。

    杨华发觉师父的神色有些不对,心中隐隐感到不祥之兆,连忙问道:“二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和我说吧。”他想不到分开七年之后,师徒忽地重逢,这霎那间,一幕幕的往事,不由得从心头翻起。

    回忆的幔幕拉开,最先出现的是一幅灵堂惨象,他的父亲杨牧是个名武师,不知为了什么,一天晚上,忽然自溢死了。他对父亲的印象甚是模糊,在他的记忆之中,父亲似乎也不怎样疼他,偶尔对他表示亲热,也总是当着母亲的面,好像是有意做给母亲看的。他虽然不懂事,小小的心灵还是感觉得到的。不过父亲死了,他当然还是难过的,尤其那一天灵堂发生的事情,他更是忘怀不了。

    “好凶的姑姑!”回忆的第二幕就是母亲和姑姑在灵堂吵架了。母亲给姑姑赴跑,接着有一个不速之客到来,把他从姑姑手里抢了去。选个人自称是他父亲的好朋友。不过这个“宋叔叔”却对他很好,他带他去找寻母亲。

    母亲没有找到,在半路上他又给两个人抢去了。这两个人就是后来变成了他大师父和二师父的卜天雕与段仇世。大师父相貌凶恶,一起初他很害怕,但大师父对他可比宋叔叔还好,他也就喜欢他了。他也同样喜欢二师父,二师父除了教他武功,还会教他读书写字。

    回忆的最后一幕是在点苍山,二师父不在家,大师父不知为何受了伤,和他一同住在一个姓凌的伯伯家里养伤。那晚发生的事情,现在想起心中犹有余怖。

    那天晚上他在睡梦之中给人惊醒,原来不知是什么时候有四个一模一样的人闯了进来,正在和他的大师父打架,凌伯伯则已躺在血泊之中,发出惨厉的呼叫。

    他不知道大师父后来怎么样,因为那四个人,后来他才知道是滇南四虎,把他交给一个道士,那道士抱了他就跑下山,跑了好远好远,他还隐隐听得山头上的高呼酣斗。

    那道士对他很凶,说他的父亲是反叛朝廷的大贼,他很奇怪,父亲若是“反贼”,为何没有公差捉他,他还记得父亲出殡那天,还有本县的县官前来送殡。那道士一路上虐待他,他几次要跑又跑不掉。直到碰上现在的师父方始解除苦难。

    回忆飞炔的一幕幕从胸海中闪过,忽听得段仇世一声苦笑,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段仇世苦笑说道:“你大师父的事,我慢慢会告诉你的。还有许多事情我都要告诉你。不过现在你可先得带我去见你的师父。”

    杨华又惊又喜,说道:“二师父,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我正想告。”

    段仇世笑说道:“我当然知道。你的师父也是我的好朋友,我已经找了你们七年了!”

    话犹未了,忽地又有劲风飒然,来自身后。段仇世反手一勾,那人一托他的肘尖,骈指如朝,便从肘底穿出点他岤道。段仇世叫道:“好个惊神指法!”沉掌一揽,双方电光火石似的分开。杨华方在叫道:“两位师父,你们不是,不是好……”“朋友”二字尚未说出,段仇世和那个人已是手拉着手,哈哈大笑。这人不是别个,正是杨华现在的师父丹丘生。

    段仇世道:“恭喜你练成了失传的惊神指法,又收了好徒弟。”

    丹丘生笑道:“你的绵掌功夫也练得很不错呀。依我看来,比你从前练的轰掌还要强呢。至于说到徒弟,嘿嘿,这是我间接抢了你的,你是不是来兴问罪之师?”

    段仇世笑道:“你把他调教得这样出色,我感激你还都来不及呢。不过你为何不在崆峒山,却搬到这儿来住?”

    丹丘生道:“这地方不好吗?”

    段仇世道:“好虽是好,想象中神仙的洞府大概也不过如是。但却害我找了你们七年都找不着!”他心里正是有一个闷葫芦想要丹丘生为他揭开。

    丹丘生道:“咱们到里面说话。石林中风景最美的地方,你还没有看到呢。华儿,你去取酒来。”

    段仇世跟着丹丘生钻过几个幽暗的山洞,忽见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峭壁下面一个小湖,湖边野花杂开,幽香扑鼻,峭壁上题有“剑峰”两个泉书大字,湖边一块石头上则题有“剑池”两个较小的草书字体。剑峰上透下天光,令湖光更增潋滟。花枝低桠,从峭壁上横伸入湖,湖中花树倒影和石峰的倒影构成了绝美图画。段仇世赞叹道:“此处果然是世外桃源,怪不得你乐而忘返了。”

    丹丘生道:“相传明代的大侠张丹枫曾在此峰练剑三年,日常在湖中洗剑。故此峰名剑峰,池名剑池。”

    段仇世道:“名山胜地,更加上这段侠士的传说,那是更足令风景生色了。咦,这边还有一座石碑呢。”

    丹丘生道:“这是黄道周写给徐霞客的一首七言古诗,后人将它刻为碑记的。张丹枫的传说未必可靠,这座诗碑却是不假。”

    黄道周是明未在南京殉国的忠臣,徐霞客则是大旅行家,两人志趣不同,事功有异,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段仇世道:“黄、徐二公都是我所仰慕的先贤,这座诗碑倒是不可不读。”当下拂拭残碑,读那首诗:“天下骏马骑不得,风臂雪尾走白日。天下畸人癖爱山,负铛泻汗煮白石。江阴徐君杖履雄,自表五岳之霞客。鸢肩鹤体双瞳青,汁漫相期两不失。事亲至孝犹远游,欲乞琅钎解衣织。万望看余墓下栖。担囊脱履骛鸟啼。人门吹灯但叹息,五年服阕犹麻鞋。贵人驿骑不肯受,掉头毕愿还扶藜。”

    段仇世叹道:“一个是忠臣,一个最高士,事功不同,但都是毕生从事于实现自己的志愿。他们的这段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