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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粟第13部分阅读

   覃先生接过话:“是啊,现在各路军阀,有的继承他老汉的衣钵,割据一方,舞枪弄棒,你争我夺,很像东汉末年那种乱局。老夫子们说:‘为地战者不能成王,为禄仕者不能成政’。依我看,目前这乱局中,有王气的少,往大的说,有的人不过像当年的吕布、袁绍而已。”

    云秋笑着说:“覃爹,你给中国的未来算算命,把把脉,未来大势如何?”覃先生说:“你到把我考倒了,看不清,也许为时尚早,现在台上的蒋委员长有些王气,但各路诸侯对他阳奉阴为,事事提防。似乎有些根基不足,中国,似乎还没有出现收拾乱局的曙光。”

    大山深处,到处硝烟弥漫,尸横遍野……

    陈云虎满身血迹,衣衫褴褛,独自从硝烟中走出来,后面一群人叫喊着冲了过来,他在孤军奋战!“啪!……”一枪,两枪,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云秋嚎啕着冲上前去,伸臂抱住二哥,她的双手全是血!她急得大哭,紧紧的搂住二哥…… 云秋醒了,抱住的是王元庆,原来是一场梦!

    云秋一身汗!这种梦对她来说,很是平常,她不晓得预示着什么。

    云秋在报上看到国共大战于江西,其他地方也战事不断,她为二哥捏了一把汗,时常夜不入眠,恶魔缠身。王元庆把她拥在怀里,呼她,哄她:“凭二哥的身手,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花木兰出征十年才回来呢。”久了,王元庆自己也没底,现代战争,啥情况都可能发生,一个士兵或下级军官死了,家里得不到音讯是常有的事,二哥是否在人世,没法考证,但嘴上说:“二哥是军官,安全系数大得多,梦是反的。”实在没得话说了,只能说:“人之命,天注定,是你的,注定会来,耐心点罢。”他想尽办法安慰生活在不尽思念、恐惧中的爱妻。

    经人介绍,覃牧春与税务科长江兴涛的十七岁千金江岚结为伉俪,有老丈人这颗大树,覃牧春的根基更为牢固,县里大小官员都敬他三分。

    杨文东的继任邱科长,继续着杨科长的未竟事业,从财政科那里得到拨款,转拨到“秋之韵”学堂,郭区长、覃校长积极配合,把“祥云斋”后面的大片地买了过来,不到三个月,一所崭新的、标准的学校拔地而起。教室,学生生活区离得远,进门处种些花草树木,俨然成了“祥云斋”的后花园。

    学校更名为“太安镇秋之韵公立学堂”。

    民国时期教师、校长是很有地位的人群,这些人有文化,受人尊敬。按中国传统,老百姓家里神龛上供奉的“天、地、君、亲、师”位,老师都有一席之地。地球上很多民族还处于刀耕火种之时,我们民族文化就已博大精深。不管世道如何艰难,不管战乱如何血腥,总有人拾起教鞭,哪怕受人嘲讽,历尽饥寒,都要去传承、去挖掘、去发扬。时至今日,世界上没有哪一个民族文化的底蕴能和中华文化相比,这,也许就是老师值得敬重之处。

    老夫子们的学问观,几千年来,都没有受到过质疑和挑战。一代一代的文豪们登峰造极,各领风马蚤数百年!靠的就是诗词歌赋。老夫子给后生们说:“你要闯荡江湖,得准备好四样:一团和气,两句歪诗,三斤黄酒,四季衣裳。”孩童们从小都在父辈、先生的督促下颂背经典词句,“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长大了,走出去,触景生情,信手拈来几句歪诗,或是几句顺口溜,都不得了,那叫有学问,能立足,甚至有人投来羡慕的目光。近代有的军阀,原本大老粗一个,但不时的附庸风雅,展示“诗作”:“忽见空中一火链,玉皇大帝要抽烟,要是玉帝不抽烟,为何又是一火链?”“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这也是诗!几句歪诗引得部下一阵吹捧,将军自己也得意非凡,好像自己与辛弃疾、岳飞齐名了。

    鸦片战争,洋鬼子开着铁甲舰打到家门口时,熟读四书五经的“饱学之士”惊呼:“铁,怎么能造船?”也许这时才明白,老祖宗的有些东西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真正有用的学问远不止这些,仅凭两句歪诗难以走遍天下。曹老先生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两句歪诗岂能世事洞明?

    新学,渐渐开设了自然、博物、化学等,西方的工业文明,先进科技才慢慢走上中国人的讲台。

    覃先生被县教育科聘为“公立学堂”的校长。学校规模大了,聘的老师也多了,教学、管理都得抓,覃校长比过去忙了些 。按规矩,老师一学期一聘,每逢假期,老师们都不晓得下学期能不能被留任,总要找校长探探口风,走门子,俗称“六、腊之战”。

    全县公立学校受教育科统管,放假时间也晚于私塾。进入腊月,私塾先生忙于准备年货,月初就放假回家,公立学校还热热闹闹的上课呢,民谣说:“腊月初二不放学,先生是个猪脑壳。”现在公立学校到了腊月初二放不了假,有的人戏唱给先生们听,先生们说:“现在要改了,腊月初二不放学,校长是个猪脑壳”。覃先生听了说:“现在校长说了也不算,应改为腊月初二不放学,科长是个猪脑壳。”看来“猪脑壳”这顶帽子,你推我辞的,没人喜欢戴。不过还是引得大家开心一阵。

    第三十一章 落魄官匪出山行凶 无奈科乡两党联手

    黎雨乔遭两个兄弟伙出卖,不得不如丧家之犬,慌慌张张的躲进山林,剿匪部队撤离后,他才带领一班兄弟,在老家兴土木,建碉楼,正式搭棚为匪。他骂汪仁礼、薛怀成是软骨头,出卖兄弟伙,让这么多兄弟流落深山,他也恨官府,杀他兄弟,把他撵出衙门。想当初,一呼百应,威风八面,现在,惶惶不可终日,时时都得提防别人暗算!他不甘心,他要杀杀官府的威风!

    腊月十七,快过年了,不论贫穷还是富有,家家都要准备一些年货。街上赶场的人,比平时多得多。黎雨乔选择了福顺场,作为他出江湖的第一票,吃福吃顺,吉祥顺畅。他早想出出心中压抑许久的恶气。

    上午十点,正是人们赶场的高峰期,当各路人马进入指定位置,黎雨乔掏出手枪,朝天“啪、啪”!两枪,枪声就是命令,他的兄弟伙亮出刀枪,一路扑向镇公所,抓住镇长、师爷和三名兵弁,拉到坝子,不由分说,乱枪打死。另一路堵住街头巷尾,吆喝人们不许走动,赶场的老百姓和商贩们吓得六神无主,像待宰的羔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一会,两股人马合兵一处,挨次洗劫,不到一个时辰,福顺场被劫掠一空。完了,一声尖利的口哨,匪徒们打马离去。

    当章晋朝的民团赶到,黎雨乔已跑了将近一个时辰。

    消息传到城里,县长牟树年一拍大腿,猛然醒悟,当初为啥不收缴黎雨乔的团练武装?养虎遗患啊,一招失着,招招受制!县里又多了一股明火执仗的悍匪!

    这时,刘敬之来到了县衙,他问县长:“福顺场又是那家伙干的?”牟树年点了点头。

    刘敬之说:“树年兄,黎雨乔之事怪我等老眼昏花,看走了眼,初看那小子不错哇,他老子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想他如此品行!福顺场血案,手毒啊!”刘敬之流露出诚心的自责。

    牟树年说:“那还不是!敬之兄,莫自责了,不光是你看走了眼,我也有责任,放松了对官员的教育和约束。实实在在说,现在国穷官也穷,在这种恶劣环境里,面对金钱美女,不为所动的能有几人?现在又多了一个搞屎棒,听说他聚了四、五十个人,刀刀枪枪的,无恶不作!”

    “哦,这个畜生!我们当初只想把他扫地出门,给政府留点颜面,哪想他成了脱缰的野马,变本加厉,如不追剿,他日坐大,越发难以收拾!”刘敬之说。

    牟树年回答说:“是啊,啷个弄法,要有效果,不然,劳师动众的。打不到狼,倒遭狼咬一口,黎雨乔在任时,给县里官员走得近,他自己安插的耳目也众多,我敢说,我们这里一有动静,黎雨乔很快就会晓得。”

    刘敬之说:“有这个可能,我们要是在小范围布置,高度保密,派小股部队突袭,打他个措手不及如何?”

    牟树年说:“敬之兄,这些方案我们都用过,外县的,我们的,部队去了,他早已逃之夭夭。我们县是山区,地形复杂,搞突袭首先要地形熟,借夜幕掩护,才有好的效果。人去少了不行,去多了,地形不熟,白天行动,那又谈何突袭?”

    “嗯,是有些为难,这也是我们县匪患久久不能根绝的原因之一。那我们能不能换种思维?让他重归正统,少一股悍匪,地方上多一分平安。”刘敬之望着牟树年。

    牟树年眼睛一抬,盯了一眼刘敬之,眼珠子又从刘敬之的身上移开,在公堂里转了一圈后说:“敬之兄是想招安吧?这主意倒不错,但招他过来,啷个安置他?不可能叫章晋朝让位于他噻。”

    刘敬之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树年兄,你看现在匪患猖獗,日盛一日,可否扩编县里的民防局,下设东西南北四个分局。各辖十来个场镇。像黎雨乔这种人,给他个分局长,面子上也过得去。其他地方的土匪也可考虑收编。至于经费嘛,县里设个“平安捐”,每家每户摊收点,再去上面争取点,合起来就可解决,这样以匪制匪,效果可能好些,别的不说,警匪人数上就会发生逆转。这些人收编到你的麾下,应付个大小事情,也方便得多。”

    牟树年反复品味着刘敬之的话,他晓得,刘的建议得通过他的手来实施。土匪,反复无常,难以驾驭。这件事风险大,弄好了有一定效果,弄不好,县里的政客们又会先知先觉似的责难。他,时时刻刻都在风口浪尖上过日子。没得法,他毕竟是主政桂水的一把手,要掂量成败,要掂量政治风险。

    “敬之兄,你这个主意好,对我个人来说,不需要谋求去应付啥子事,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我心里就好受些。我啊,每天的政务大多与匪事有关,要是县里平安,我也少受些煎熬。不过,这事风险太大。”

    同朝为官多年,刘敬之、牟树年彼此了解甚深。

    刘敬之说:“树年兄,你放心,这种大是大非问题,我们不会推脱责任,会共同承担政治风险,全力支持你把这事做好。我想这是个战略问题,你想,江西、湖南一带‘共匪’猖獗,县城被夺占。要是我们这里群匪被人组织起来,我们的县城守得住吗?我们不妨先下手为强,把这些人收编过来,让他们分享一些利益,为我所用,免得到时手忙脚乱,甚至自己的窝都保不住!这一点,我们不管分属哪个派系,都应有清醒的头脑。”

    几句话,说到了牟树年的心坎上。

    牟树年说:“敬之兄,我们政见常有分歧,但你这人有高度的政治敏锐感,让我敬重,行,按你说的干!我们先在一定范围通气,争取政治基础。桂水这地盘上,你是一棵大树,你先去铺个路,要我出场时我自会登场亮相。”

    “牟兄,过奖了,我一介老夫,能干啥子?桂水的事,还得仰仗你这父母官呢,我这边找人探探路再说。”两人拉拉手,终于有了共同的奋斗目标。

    黎雨乔在福顺场歇斯底里的发泄了一顿怨恨,但官方似乎不跟他一般见识,不理他!他的心情越来越坏,动不动和手下兄弟撒气,整天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他才晓得,不管黑道人物说自己生活如何的自在,都不能和官府的人相提并论。现在蛰居这里,虽不愁吃穿,进进出出小兄弟们都黎二爷,黎二爷的叫得火热,但生活圈子越来越小,没了过去的风光,朋友也渐行渐远,时时刻刻还得提防官兵的围剿,看到丘八就像耗子遇到馋猫,恨不得马上钻进地洞,这真他妈不是人过的日子!

    自己毕竟成了匪。这个年,黎雨乔过得有些抑郁。

    阳春三月,刘敬之的代表来到黎雨乔的营寨。这老家伙还没有忘记我!黎雨乔暗想。

    刘敬之安排前次送信救他的人前来,量他不会做出出格的事。黎雨乔听明来意后,脸一绷,手“啪”的拍在桌子上,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他妈的,又想老子给他卖命了?当初杀老子的人,眼都不眨一下!老子不去!我的人就恁个遭白杀了呀!”吓得来人都有些发抖。虽然自己似乎有恩于他,但匪毕竟是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把你乱刀杀了,你叫皇天,也没人救你。其实黎雨乔是拍给他手下兄弟们看的,人啊,就是恁个精。当年刘备抛幼子,小小动作,让赵云感动不已,终身服侍刘备。黎雨乔也谋略过人,拍拍桌子,是让兄弟们觉得他这个老大情恩并重,值得相随。其实官府来人,他内心暗喜,他早就想结束这不是人过的日子,但他要讨价还价,去争取更大的利益。

    来人等黎雨乔心情平静后,壮着胆子说:“黎区长,我以朋友的身份斗胆劝你一声,让你重归正统,敬之先生作了艰辛的努力。凭你这点人马,小打小闹的,也没啥前途,整天躲在这山沟沟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大人大量,捐弃前嫌,重归政坛,才是你发挥才能的好去处。”

    黎雨乔说:“敬之先生的情我领了,今天我们不谈这事,你我永远的朋友,今天见面,一醉方休。”他边说边把来人拉到饭桌上。

    ……

    几个来回,几番讨价还价,黎雨乔又当上了桂水县民防局第四分局的局长。

    福顺场死于黎雨乔之手的镇长、师爷和兵丁的家属,听说黎雨乔当上了局长,气不打一处来,几个人约好,一同来到县政府,找县长论理。牟树年叫人泡上茶,待这群人心情平静后说:“你们的亲人在岗位上遭土匪杀害,我们也痛心疾首,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死于土匪之手,我们才将其招安。当年宋朝招安梁山贼寇,国家就少了一股匪患,后来利用这股力量镇压方腊,全国民众共享了太平。宋江当年双手沾满了百姓的鲜血,受害者恨不得拔他的皮!但国策既定,大家就要有宽阔的胸襟,当年要是简单的把宋江杀了,会招致他手下的疯狂反扑,死于土匪之手的人会更多!社会会更加动荡、混乱。现在把黎雨乔杀了,换不回你们死去亲人的生命,相反,导致招安的各路土匪对我们政府不信任,会促使他们重归山林,滋扰百姓。孰轻孰重,我想你们在座的先生们都明白。我希望大家都取大义,和我们政府共进退,在这个乱世之中,把我们县的事情办好。我想你们会想通的。当然,留给你们的痛苦是永衡的,我们深表同情,我给财政科协商一下,再拨些钱,适当增加对你们的抚恤。”

    来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通非通,反正当官的嘴上一套一套的,也说不过他,听说可以多得点钱,算了,气消了些。牟树年巧舌如簧,轻轻松松把这群一脸怒气的人打发了。

    几路土匪被招安后,警匪力量、人数上发生了根本改变,加之匪有匪道,匪有制匪之法,我的地盘我作主,兄弟伙你少来马蚤扰。县里大的匪事少了很多。

    牟树年开心了些,他的政绩在显现……

    第三十二章 司令灾年行善事 云虎长征过家乡

    民国二十三年,桂水遭遇又一轮天灾,四月大水,冲毁良田房舍,很多百姓流离失所,搭棚度日,尹家冲地陷,数家民房陷入五丈深的地沟里,房毁人亡。接下来又是大旱,位置地洼的人家勉强半收,座落山坡的百姓颗粒无收。还没入冬,饥民遍野,县政府设乞儿收养所,不到半个月,竟收容了五百多人。

    陈云秋、覃先生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和柱子商量,拿出些银元购粮,在各杂货店门口支锅熬稀饭,赈济灾民,又从乞儿收养所收养二十名孤儿,放在学校跟班读书。先前收养的五个孤儿已进入女校和桂水中学就读。

    善有善报。当乡民们从灾难中回过神,他们没有忘记陈氏杂货店在他们艰难时刻伸出的援手,他们的产品就喜欢拿到陈氏杂货店交易,陈氏杂货店的生意就比别的店好。

    雷家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