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剑踪》
第一节 异度梦醒
大梦如cháo。
顾峤在浪cháo的巅峰醒来。
昏暗无光的卧室里，他双目忽睁，伸手一摸后背，浑身的大汗，恍惚间他掀开薄薄的被单，爬起来靠在床头，默然无语。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所在，是一个辽阔无比的世界。
那个世界充斥着无比丰沛的、名为元气的能量，生长天地间的生灵吸纳元气入体，能修成各种神通威能，诸如飞檐走壁、劈山断岳，端的妙用无方。
这世界，被成为元界。元界武道昌盛，个体力量十分强大，因此武者组成的江湖门派林立，纷争丛生，乱战不休。
在梦境世界中，顾峤化身一名剑术超绝的少年，历经无数生死厮杀，乃是江湖中威名赫赫的青年领军人物。
这名少年剑客偶然之间，获得一桩天底下最大奇珍异宝的秘密，本想藉此修成绝顶高手，却未料走漏消息，被师傅和师门所算计，要求他献上宝物，最后落得杀师叛教，亡命天涯……
梦里纵马江湖，梦里一剑纵横……
好梦啊！
顾峤品味着这梦，又是激动，又是惋惜。
——可惜，梦是会醒的。
打开等看了一下床头的闹钟，时间还早，七点都不到。往窗外望去，天sè微亮，四周一片寂静。
顾峤开了灯，起身下床，翻出一套干净衣裤，走进了浴室。
合上门，三下两下脱光了衣服，站在镜前，眼前是清秀的脸庞，头发不长却有些凌乱，眼神惺忪无神，微微有些黑眼圈，身量不高，平庸而瘦弱，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啊！
顾峤蓦然失笑。
自从三年前父母去世以来，学习成绩直线下滑，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这平庸，也习惯了如影随形的孤独。
拧开喷头，汩汩清流喷洒而下，打在躯干上，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存在于着逼仄的世界。
而那挥剑江湖的不羁，终究只能是美梦呀？
水声潺潺，顾峤微闭着双目，一边冲洗，一边对那古怪的梦念念不舍。
那梦里的光景，真的好清晰！
仔细回忆，脑海中无数光影纷飞，每一次挥剑都无比清晰，每一滴鲜血的腥味都充斥在鼻尖，金戈交鸣，人声惨叫，无不响彻耳畔，令人流连！
……
不紧不慢，当顾峤收拾完毕，干干爽爽地出门时，已经七点半了。但这对于最近的他而言，已是起了个大早。
推门而出，晨光洒落，两旁绿树掩映，期间间或几声鸟鸣。
顾峤深深呼吸了一口久违的清晨空气，暗暗反思自己最近的作息。自从高考结束，他沉迷于小说、电影、动漫、上网，作息颠倒混乱，期间除了找食，几乎不出门。
意识到这几天的无节制，顾峤不由苦笑。
也难怪啊！
高考，对于华国的大多数年轻人而言，是人生至关重要的一役，更是高悬其上十几年的利剑！
一旦考完，且不管成绩如何，都如同消去心头压抑多年的一座大山，再勤勉的学子都要松懈几分，更不要说从来就不怎么爱学习的顾峤了。
想到未知的高考成绩，顾峤心中涌起一阵忧虑，但随即将其抛开！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从不怀疑自己能妥善做好任何一件事情。晃晃脑袋，他慢慢地向小区外走去，享受着这难得的晨光，什么也不想。
鹭岛是一座美丽的小城，翠峰小区虽然年代久远不是新建，而且地处偏僻，但绿化却是做得不错，花草萋萋，一派清新。这个时候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但小城已经醒来，近处的小区有着晨练的老人小孩，远远有着机车鸣走、小贩吆喝……正散发着勃勃生机。
顾峤在周围悠悠然地兜了一圈，就来到一家飘着包子馒头香气地早餐铺子。
这林记早餐铺可是个老字号了，因为品种丰富，用料扎实厚道，水准稳定而远近闻名。店面颇大，上下有好些个人忙活，生意很好，这时又正是白领上班族们地早餐时间，所以排着长长地队伍，店中也几乎座无虚席。
闻着香气，顾峤馋虫大动，但也只有耐着xg子排队。要了一个鲜美地笋干肉包、一根刚出炉的油条、还有一大碗热腾腾地花生汤……瞅见了一张空位，端着盘子坐过去，低着头吭哧吭哧地享用起来。
忽然听到桌子前方“啪”一声轻响，一个蒸笼摆在自己面前的桌上，小笼包那鲜美的香气顿时满溢而出。
顾峤抬起头，一个运动装健壮青年端坐面前，正微笑着地看着自己。
“海哥！你回来啦！”
顾峤呆愣半晌，惊喜地叫了起来。
“哈哈，昨天刚到。”
那青年咧开嘴大笑，抹了一下头上的汗水，一手用筷子夹了个小笼包往嘴里送，大快朵颐起来，连吃了两三个，又灌了一口绿豆汤，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来，叹道，“还是这老林家的小笼包最好吃啊！”
“海哥你至于嘛，在海市什么好吃的没有！”
顾峤见他一脸享受，很是有些不以为然。
这青年叫王海，是顾峤的邻居，自从顾峤家从乡下搬来这个小区后，两家关系一直都不错。即使是三年前顾峤的父母因那轰动一时的动车事故而去世，王海一家上下也对顾峤颇有照顾，这使得饱尝人情冷暖的顾峤非常感激！
王海大了顾峤几岁，比起顾峤因为父母出事而一落千丈的学习成绩，他却是一贯的尖子生，早在四年前考上了海市的一所重点大学。
对于王海能够离开家乡，去海市读书，顾峤一直很羡慕。相比海市这样的国际大都市，鹭岛仅仅为二线城市，在年少而渴望见世面的他心里可真是没啥称道的。
“你不懂……还是咱家乡好啊！”王海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海市这样的大城市，固然更繁华、更jg彩，机会更多，舞台更大，但相应的，竞争也是数倍于鹭岛。曾经意气风发的王海，也是在海市碰了壁之后，才选择回到家乡。
“海哥要回来鹭岛找工作吗？”
顾峤听出了王海话里的意思。
“应该吧。”
王海斟酌着，意兴阑珊。
顾峤依然有些不理解。
无论怎么看，海市对于在那读了四年大学的王海来说都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以往王海也很喜欢海市，甚至曾劝顾峤有机会也要考到海市去。没想到，如今他毕业后，想法却改变了！
难道海市已经可怕到容不下一向优秀的王海？世界之大，总有我容身之所。这是顾峤的信念。
不过，所谓长安居大不易，海市不可能是天堂。
每个人都有他的遭遇和选择，生活哪能尽如人意呢？
顾峤安慰道：“凭海哥的本事，一定能找个称心如意的工作！”
“哈，希望如此。”
王海也敛起了愁容，他对自己，也是充满信心的。
两人长时间没有见面，此时一边吃早餐，一边谈天说地，倒也高兴。最后王海邀请顾峤一起吃晚饭，这才别过。
吃过早餐，又约了晚饭，顾峤拍拍肚子，一时倒也没了乱逛的兴致，便继续回家窝着。
等到华灯初上，顾峤在家里饿得饥肠辘辘，终于接到了王海的电话。在小区门口汇合后，两人搭车前往市中心，一路上王海电话连连，他不止约了顾峤，还有其他几个好友。
这目的地呢，是鹭岛市的一个商业广场，那里有个鸿发街，俗称“大排档一条街”，价格实惠量又足，是各种没啥钱的小年轻汇聚之地。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的鸿发广场。
沿街一家小店门口处，一张桌子上满坐着男男女女，都是年轻人。顾峤与王海正在其中，这是王海从海市回来的接风宴。在座的，都是些相互认识的同学玩伴，年龄并不一样，年长的如王海已大学毕业，年纪小的如顾峤，高考才刚刚结束。
此时一桌人欢声笑语，年轻男女不时相互逗趣，几个伶俐的稍微一起头，气氛很是热烈。菜上到一半，啤酒已经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地倒，寻着由头要多灌其他人几杯。
对于顾峤而言，这些人可以说是他不多的朋友了。他本就是个闷葫芦，随着父母去世越发的孤僻，高中三年，独来独往，几乎没交到什么朋友。仅仅也就眼前这些过往的同学、玩伴维系着，尽管随着年龄长大，走向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城市，彼此也ri渐的生疏。
但不管怎么说，终归是人生难有的伙伴。所以尽管顾峤不热衷于喝酒，但还是压着xg子，与大家闹在一起。
叙旧的环节很快过去了，学业、工作也没什么可谈，无非是年轻人看不到未来的迷茫和蹉叹罢了。很快，大家就玩起骰子来。
骰子在酒国中无比风靡，在顾峤观察似乎就没有哪一个年轻人不会的，而他不幸就是一只初学乍练的菜鸟，运气又一般。
想到面临的境况，顾峤不由暗暗叫苦。而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如此，一上来他就接连喝了几杯，上了两次厕所。
时间到了九点多，这家大排档里里外外的桌子已经没有一张空的，各种吵闹、呼喝，喧嚣无比，令顾峤直皱眉头。唯一足以慰藉的是，远远的，还有一道美妙的歌声，偶尔飘来一句，似唱得不错，却只是掩盖在一片嘈杂中，若隐若现。
这种地方，经常有人会抱着吉他来卖唱，不过水平参差不齐。
想来这是个水平高的，顾峤又喝了一杯，默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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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谁有不平事
第三次从厕所回来，顾峤感到双腿有些不受控制，他扶着墙角慢慢走回位置，皱着眉头想道：真的不能再喝了，醉了忒麻烦。到了酒桌，他果断以自己年纪小、酒量浅为由，说要先走。
王海等人自然不肯，不过顾峤在敬了众人一杯后，还是果断走了。
他极力不想扫兴，但也不愿意勉强自己。
出了大排档，顾峤沿着鸿发街往外走。他一边走，一边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路过一家同样热闹拥挤、乌烟瘴气的大排档时，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将他吓了一跳！
转身看去，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嘿嘿笑着，正和一个抱着吉他的长发女孩对峙。一个手提式音响躺在青年脚下，发出哀鸣，似乎已经坏掉。
青年邪笑着，看着女孩说：“《两个婆娘一个郎》不会唱，《老司机带带我》也不会唱，那你唱个啥？不如跟哥哥我……”他话还没说完，和他同桌的几个将头发染得五颜六sè的青年都哄然大笑。
这一桌坐着七八个流里流气的不良青年，显出的手臂上个个都有着狰狞的纹身，什么龙蛇虎豹，有几个更是膀大腰圆，无意扫视的眼神都露着几分凶光。他们也摇着骰子，一边吞云吐雾，粗言秽语，声响尤其的大，但帮派分子的形象却使得别桌的客人都不敢多看，更不敢有怨言。
“哼！一群人渣！”
女孩见青年人多势众，弯腰一把将地上的音响抱起，转身就要离开。但那青年怎肯轻易放她离去，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冷笑，“小婊，嘴巴还挺硬啊！”
女孩努力挣扎，一直却无法摆脱。
两人正在僵持，青年感受到顾峤的注视，狠狠瞪了他一眼，呸了一口痰骂道：“看什么看，衰仔！”
如果是往常，顾峤也是不敢多看的。
但今天他刚做了一个奇怪无比的剑客梦，又从未喝过那么多酒，这时已有了几分醉意。本还没怎么在意，被那混混这么一喝，立即就酒劲上涌，手里cāo起路边那桌子上的一根筷子甩了出去！
这一下从抬手到甩出快如电光，一股莫名的本能从顾峤心头浮现，仿佛那梦中武功绝强的少年剑客附身，他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筷子就已经飞shè而出。
啪一声，打在那抓着女孩衣领的青年手上。
“啊……”青年一声惨叫，抱住手坐倒在地上痛呼不已。
而这边顾峤却看得目瞪口呆。
“刀子你怎么回事儿？”
“哪个不长眼的？”
“是那边那个臭小子！”
别说这些混子反应速度还真快！
那青年同桌的混混们瞬间躁动起来，有个眼见的黄毛立即指出是顾峤使的手段。
顾峤一听到这些混混将矛头对准自己，当时就慌了，撒腿就想跑，但立即就有两个红毛混混围了上来。
“小杂种，才知道不能多管闲事？迟了！”一个红毛露出狞笑，然后一左一右两个拳头挥来。
慌乱之中，顾峤出奇地平静下来。他回忆刚才出手的那一丝本能，想象自己就是那梦中纵横江湖的少年。
一息之间，心如止水。
拿眼望去，那挥来的拳头似乎变得缓慢，要躲开非是不能，但顾峤并不想就此退去，而是上前一跨，躲开了拳头，出掌如风，猛然拍在一个胸膛。
在他预计中，这一掌便能将那混混拍到在地，但一掌印在冲来的胸膛，那混混只一个踉跄，就倒转过来，又是一拳挥来，劲风扑面！而背面的另一名青年也同样赶到，一边咒骂，一边抬脚提来。
糟糕！
顾峤心中一跳，自己的身体太瘦弱了，根本无法抵挡那混混冲撞而来的惯xg，顿时就拳脚加身，劲力传递，腰酸腿软。他“嘶”的一声吸气，强忍着疼痛，放松下来，追随那不知是否真正存在的本能，脚下一晃，快步抽身，离开对方的围攻，同时敛手成刀，狠砍在那正抬着脚，大露空门的混混腰上，那人“啊”的一声倒地。
虽然解决掉了一个，但另一个混混也已经近身。并且三人的打斗已经吸引了那些混混的注意，眼看又要围上来几个。
顾峤丝毫不敢大意，他已经明白了，这些混混打起来根本没有章法，但别有一种凶悍，所谓的乱拳打死老师傅，更不要说自己也并不是真正有经验的“老师傅”，而只是靠着神秘记忆的高中宅男！
所以，及早脱身才是王道啊！
顾峤神sè发冷，打得却越发凶猛自然，他回身一跨，脚尖如箭，抢入那混混中线，双臂连翻，一手横起虚挡将人拦下，一手张指如钩，狠狠扣上对方肩膀，身体突进，猛然发劲甩出，在他全身力量的冲击下，这混混竟凌空飞出，“嘭”地摔倒在二三米外的地板上。
这下打得可jg彩，便是一直谨慎的顾峤心中也忍不住浮出一丝得意。
“快跑！”
他还在发愣，身后忽然窜来一道身影拉住他往后扯，似乎要将他拖着走。他连退几步，这才jg觉地将那手夹住，本待沉气发劲，却蓦然发现这手洁白柔软，回头一看，正是那抱吉他地女孩。
“你还没走？”
也是到了这时，顾峤方才看清女孩地容貌。只见得女孩儿一头长发，皮肤白皙，瓜子脸，细眉毛，姿容清丽，一手还抱着吉他，虽然穿得十分朴素，但却明眸善睐，给人一种落落大方之感。此刻，那澄澈如水的眸子露出几分着急。
“看什么看，傻小子，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顾峤也知道此刻并不是说话的时候，反手拉住女孩的手，拔腿便要逃走。
但就这一会儿功夫，二人已经再次陷入包围中。
“杂种，把我兄弟打成这样，挺能的啊！”
混混的头目，最强壮的一个，穿着黑sè短t青年面无表情，他手中一把闪亮犀利的小刀飞快地转动，一边冷冷说着。在他身后，那个被顾峤用筷子shè伤的，被称作刀子的青年正恶狠狠地盯着顾峤，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他。而其他混混们也已围成了圈，对顾峤二人虎视眈眈。两个被打到的混混也呻吟着各自爬起来。
“跪下！给大爷我们磕一百个响头，也许会放过你们！否则……男的打断狗腿，女的……嘿嘿！”
混混头目饶有兴致地说着，但最后一句却是狠毒，一群人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几人动静不小，周围其他顾客这时早发现了情况，但无一人过来劝阻帮忙。毫不奇怪，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明哲保身，是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生存智慧。
如此阵仗，才二十出头的乖乖高中生顾峤是没有见识过的。他面sè发白，默不做声，丝毫没有上一刻打人的豪气。正当他打退堂鼓的时候，手忽然被旁边女孩紧紧握住，不住抖动着。
她在害怕！
顾峤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心中呐喊：我要有担当！我要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