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锦衣为王 > 锦衣为王第176部分阅读

锦衣为王第176部分阅读

    虽说现在五军都督府都是张佳木或是他亲近的心腹在掌握,但名义不在,做事还是缩手缩脚的不能痛快。

    而时人都知道,张佳木是一个愿负责与肯负责任的有古大臣之风的人,所以前一阵颇有风声,道是张佳木要整合五军都督府,上奏皇帝,恢复大都督府。

    这个风声吹遍九城,自是使得不少人十分紧张。

    李贤听说了都沉不住气,连夜到张府打听实情。

    便是皇帝在深宫中听说了,亦是觉得心中不安。纵使张佳木现在大权在手,掌握的兵权也不小,但身为枢密正使,为大都督,元帅太保,执掌天下所有的大明王师……这个权力还是实在太大太大了!

    这是连洪武年间高皇帝都自问不好驾驭的权臣,以高皇帝开国之威,提三尺剑荡平天下的豪情壮志,又以功臣全部是自己手中使出来的部下的威权,但仍然有两个职位高皇帝是感觉驾驭起来太过吃力,因而罢废了的。

    一个自然是文臣的丞相一职,纠弹百官,统驭中书,行文天下,莫不依从。以中书之权重,胡惟庸一个庸奴也敢有异志,可见宰相权重,实在是元朝制度弄的太坏,宰相权力太大而又缺乏制约的原故。

    当然,元朝年间能当上丞相的也是部族彼此制衡斗争的结局,一旦大权在握,谁又愿改革制度,使得自己的权力受到制约?

    再一个,便是大都督府的大都督了。

    李文忠是太祖高皇帝义子亲外甥,那又如何?大都督府哪怕就是在这样的亲近关系到不能再亲信的大臣手中,高皇帝仍然不能放心。

    权力太大,就算有文官的兵部制约,但在国初时候,全国都司都归大都督府管辖,都司和卫所有自己的后勤保障能力,有武库,日常管理和训练都归大都督府管制,虽然调兵发符是兵部的事,但兵权久久在手,谁敢保不萌异志?

    大都督府执掌的是全部兵权,威权太高,谁能保底下的都督、同知、佥事都督们不被大都督压制收买?等经营日久,盘根错节,恐怕就真的势大难制了。

    有这种顾忌,大都督府是无论如何不能重开的,有此风声,皇帝自然也不敢安然。如果张佳木果有此志,就是君臣破脸的时候到了。

    还好,这阵子已经明显可以看出来,张佳木退让再退让,却不避风险,亲自在改革官制与军制。

    两件事,都是要得罪大批人的苦差事。

    如果是一个有异志的权臣,在打跨曹家之后,应该暂离漩涡中心,暗中扶植自己的势力,造势养望,等时机成熟,一举成功。

    这自然也是皇帝最为担心的,但现在看来,张佳木不仅没有异志,而且敢为天下先的气势颇强,这阵子时间,得罪的文官不少,武官更多,皇帝思想起来,自己都觉得惭愧的很了。

    此时召入左顺门内议事,天冷风大,好在名虽为门,但与殿阁形式相差不多,在左右摆上铜盆取暖,室内温暖,君臣议事也就格外从容了。

    “给张佳木上碗茶。”

    等张佳木行了一跪一叩的礼之后,从容起身,皇帝便下令,赐座,接着便是上茶。

    这原本德尊齿高的老臣,而且是皇帝称先生不名的内阁大臣才偶然有的礼遇,最近在张佳木身上却是成了正常的恩赐,这大半年来,他辛苦办事,筚路蓝缕的改革创新官制,一切为了什么,皇帝心中也是清楚的很,这般待他,自也是有一种酬庸的意思在里头了。

    “厢军究竟何时可以成军?”

    一坐定,皇帝劈头就问。

    事关他自己的陵寝大事,果然皇帝把这件事放在头里,不敢放松。向来陵工也是第一大事,办好了,一定有重赏,办坏了,惩罚和兴军差不多,很有可能是会掉脑袋的大事。

    “快了。”张佳木微微一笑,从容答道:“名目有了,印、旗、符都下发了,前一阵子,刘勇想调一百人,火票都发不出去,什么都没有啊。现在名目是齐了,人头也足,京师厢军,总数当在二十万人以上。去掉巡防衙门的几万,再有辎重营、工兵、管库的库兵等,剩下的专管工程的工程兵里头,还有要演练修路搭桥的人手,就算这样,也有三万以上,可以专责以陵工。”

    以往皇帝修陵或是大工,都是临时抽调,或是调河南班军,或是山东班军,期限以半年或一年,工期到了再换人。

    耽搁时间,但又不能把人用的太狠,而且上手也要有熟悉的过程,所以格外误事。

    以张佳木的规划来说,就是有几万人当兵吃粮,平时打熬力气,由文思院的工匠日常教导,学的就是泥水瓦匠的活计,但又算军人,不需世袭,不怕把自己全家都带成黑不见天日的匠户,所以报名的很不少,三万人的额子吃的饷和以前京营兵也差不离,自然是人人踊跃,报名者众多。

    当时军饷来说,只要发足了也并不低,京营兵虽不优厚,但也不薄,虽不能和边军一人当兵全家不愁吃喝相比,但吃了这粮饷,一家的光景就好过许多,也是实情。

    所以张佳木极有把握,向着皇帝保证道:“天顺四年,一定可以把皇上的万年吉地修好,到时请简派大臣和工部人员去验收,如果有不妥之处,治臣的罪好了。”

    他很少大包大揽的说话,这般一说,皇帝心中极是欢喜,当下眉开眼笑,向着张佳木夸道:“你办事,我放心!”

    “皇上过奖了。”

    “颇有些人,在我跟前念叨,说是叫一群工匠当了官,实在有辱斯文。”皇帝突然大发感慨,向着张佳木道:“你和我说过,向来变法之难,就在于人心守旧。我当时便反问他们,匠人虽不读书,但勾股描线,读书人可能?天底下学问如江河小溪,奔流不止,一起汇入大海方成大道,岂能抱残守缺,除了书本就没有别的学问了?要是真这么想,就还是读书不多,学问不纯,且回去再好生读十年书再说……”皇帝说的眉飞色舞,其实这一套理论倒是张佳木平时说的多,皇帝自己记了下来,这会子用来批驳腐儒,当然十分痛快,皇帝自己也是大为得意。

    当下喝了口茶,又继续道:“文思院之事,当然是要准,而且,要抓紧,训练工匠和厢军工程营,都由你一力主之,朕之大事,都倚卿实心规划,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张佳木是斜坐在皇帝之下,很年轻且有朝气的脸孔,留着胡须,但并不长,所以脸庞还略显稚气,就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大臣,拳打脚踢,居然到了皇帝当面说出深为倚重的话头来,这也算是一个天大的奇迹了。

    向来中国传统,说是有甘罗十二岁为相,但能权秉天下的人物,无不是老成精干,是人尖子也是老狐狸,才能担当大任。原因也很简单,不是说聪明就有经验,亦不是说有了聪明和经验就有权势,总得慢慢经营,把自己的关系网盘的大了,活了,再有实际的能力,才谈得上做一番事业。

    唯有张佳木是个例外,在皇帝和几个大臣的扶值下,也是自己的能力出众,所以上位极快,而掌权之后,迭逢政变,又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胜利,终使得自己到了如此高位,现在年纪轻轻,就是大明第一号的权臣,而皇帝也是忽略了年龄,如嘱咐年高德勋的大臣一般,很随口的,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出来。

    张佳木的脸色也确实是不大好,虽然还是神采飞扬的样子,但眼神中略有忧色,面色中也是带着掩不住的疲惫之色。

    以皇帝看来,自是平时操心政务,这阵子太过劳累的原故。以张佳木这般的身体和年纪,居然操劳成这般模样,皇帝心中也是大为感动。

    吩咐一句后,皇帝自己又向着近侍太监吩咐道:“去拿一支好人参来。”

    近侍自是答应着下去,张佳木倒是躬身道:“臣的身体向来壮健,不需人参调理,皇上厚赐,臣不敢领。”

    “什么话。”皇帝怫然不悦,道:“虽是你贡来的,但需着了我便赏你,咱们君臣之间,你还当不得一支人参么。”

    “谢皇上圣恩。”张佳木起身谢了一谢,但脸色一变,突发感慨道:“臣为了皇上和国事,不怕身子劳损,但,如果身后总有人算计阴谋,甚至想要臣的性命,那么臣也实在是难以为继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免冠跪下,口中道:“请皇上将臣革斥罢退,免官于家闲居,以全臣与皇上的君臣之义,也是保全臣之令名,请皇上开恩。”

    第681章 波澜

    张佳木如此做态,皇帝自是大惊。

    他站起身来,亲手将张佳木扶起,满面狐疑的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才道:“卿这是何意?这阵子诸事顺畅,并没有什么值得如此的事发生吧?”

    皇帝这当然是试探,张佳木突然来这么一下,皇帝心中自是惊疑不定,不知道这个股肱之臣是什么用意。

    “皇上!”

    张佳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自己用力在地上叩了一下首,然后才抬起头来,面色已经变的极为沉痛。

    “怎么啦?”皇帝这会已经知道,必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如果是一般的事,张佳木不会这么甩官帽再做出这般的表情出来。

    事情虽然突然,好在皇帝迭经大事,曹钦变乱时连宫门也烧了,差点就打进来,他也没有觉得慌乱,而是有条不紊的在宫中布置防御,这会子虽然心中大感不安,不过仍然镇定下来,只是向张佳木沉声道:“有什么事,卿说出来,朕自为卿一力主之。”

    “是,那臣就如实道来。”

    这件事,现在锦衣卫内部的调查和了解还并不充分,张佳木对很多阴谋和勾结的经过也还不大了然。

    但德王的名誉突然高涨,太子又被牵连,再加上旗手卫突如其来的更换武官,而最为关键和要紧的,自然是一早晨徐胜狂奔到张府送来的密报。

    “他竟敢!”

    皇帝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敢相信。

    但紧接着,想通了其中关节以后,便以更大的声音咆哮道:“他真的敢!”

    确实,在这种废立气氛之下,皇太子急而跳墙是很正常的事,将心比心,皇帝自己忖度一下,如果是他处在太子的地位上,恐怕也会做这样的事出来。

    皇太子确实不大争气,但经过废立之后,皇帝对这个儿子有一种不同样的怜惜,所以万事隐忍。

    其实这种态度是很不对的。

    成化这十八年成为明朝统治中很烂的十八年,也就比崇祯的十七年强些儿。比起治国的态度,崇祯强过成化一百倍,但比起治国的本事,哪怕就是用万岁阁老的成化,也比事事乱搞的崇祯强。

    “来人,来人,来人!”

    一想明白,哪怕就是对儿子有一种很奇怪的怜惜和容忍,但无论如何,皇太子阴谋政变,这种事是哪一个帝王也忍不得的。

    当下皇帝跺脚顿足,咆哮大叫,一伙儿太监吓的屁滚尿流,片刻之间,皇帝座前就是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立刻派人,调兵,围住东宫方向,将皇太子并其宫人上下,旗手卫指挥吴琮并百户万通等,一并抓来审问!”

    皇帝很果决,既然容不得,自然是抢先一步下手。

    而且深宫之中很难保密,刚刚也并没有完全屏退左右。尽管皇帝身边都是心腹,但皇帝和太子原本是一体,宫中内监彼此来往,这种事,恐怕也耽搁不得。

    “请皇上稍等一下。”

    张佳木适时阻止,拦住了要发兵动手的皇帝。

    “怎么?”皇帝皱眉道:“你还要为那个畜生说话不成?”

    “太子失德,皇上如何处置都是该当的。但臣要有言在先,套一句唐太宗年间的话,便是皇上不失为慈父,而太子可假天年。”

    “这……”

    这一句果然说的皇帝大为动容了!

    这是当年太宗废了李承乾之后,大臣向唐太宗进谏的话。总而言之,便是诛子不祥,皇帝最好是饶太子一命,则置国法在前而又不失为慈父,太子可脱性命,终养天年,彼此都不算落个最惨的结局。

    就算是这样,太宗教养皇子失败,太子和魏王都幽禁,因着此事太宗郁郁不欢,没过多久就逝世了。

    这等事,寻常书生都看过,更加不必提一定要留心前朝政治的帝王了。还是在皇帝幼时,这个故事他便读过,而且印象深刻。

    所以张佳木一说,皇帝自是迟疑和动容了。

    “那么,你的意思如何?”

    事情紧急,东宫那边随时可能闹出事来,皇帝尽管面色从容,但急迫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焦急。

    “请皇上稍安。”张佳木先安慰了一句,然后才又笑道:“臣以为,还是不要大动刀兵的好。”

    “怎么说?”

    “太子虽然有逆谋,但从逆者不会太多。”经过一夜的分析,虽然不能尽知细节,但也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张佳木侃侃而谈,面色从容,也是事先有所准备的原故。若不然,一听说太子要动兵诛除于他,恐怕谁也不会这么淡定自若,毕竟,太子亦是君。

    “诚然,如卿所说,但东宫备有甲兵,外必有大臣鼓应。”

    “是有。”张佳木答说道:“不过,要紧的还是在东宫的布置。不诛臣,外面就算有备,亦不敢动。动者,不过是教缇骑和幼军出动诛除,恐怕稍有人心者,过了午时听说臣仍然而吴琮等伏诛,要么逃亡,要么便自杀,哪有兴兵反抗之意。所以,臣以为,为朝局安定计,还是不必大动刀兵,按捕吴琮等东宫逆贼,只需派数百人便可以了。”

    按皇帝的意思,最少要调运数千兵马,然后大张旗鼓的持戈挥戟,攻入东宫。

    这样一弄,非弄的朝局大变乱不可。

    虽然,这件事处理下来,震动肯定所在不小,但总比调集大军围攻东宫的影响要小的多了去了。

    现在正是改制的要紧关头,昨夜锦衣卫连夜会议时,很多人的意见便是禁军改制之后,得罪的人太多,这一次算是一次触底反弹,与谋的人中,相信会有不少是原本的京营势力中大人物。

    底下的中下层武官,相信也不在少数。

    对太子一脉,可以从容一些,对这些京营中人,倒不妨大刀阔斧的杀伐一下。要知道,人是苦虫,不打不行。

    现在好言好语的哄着,还有大笔的银子领着,仍然是怨声载道。倒不如变本加厉一番,杀上一批流放一批,却看如何?

    这个宗旨是昨天定了下来,在皇帝面前,当然是要把这件事的全责给揽下来,这样才好从容施为。

    对答之间,已经把皇帝引入自己的思路之内了。

    果然,皇帝已经顺着他的思路,沉吟着道:“东宫逆谋,如徐胜所报,最少有数十边军军官在内,这些人武艺高强,射术过人,人手少了,怕不抵用。”

    “不妨。”张佳木展颜一笑,道:“臣为引子,甲兵暗伏,引出他们的人来,再合围动手,出其不意之下,定可一举成功。”

    这样的做法当然比公然杀入东宫强的多,但皇帝不能不表示反对,他摇头道:“太险了,万一你有伤损,将不可收拾。”

    这也是事实,张佳木现在的权势和手中的实力,又知道人对付他,部下自然也是晓得此事。万一遇险,京中就会大乱,局面将演变成什么样,恐怕连皇帝也控制不住。

    既然已经知道敌人的阴谋,这个险就冒的无谓了。

    “不妨事的,请皇上放心。”

    虽然皇帝表示反对,张佳木却仍然坚持,他笑道:“臣请皇上恩准,允臣暗披甲胃,臣料定逆贼是在宫门左右埋伏,臣一至宫门,突然调头疾走,逆贼一急,必出而追赶,臣之部下,再一起上前掩杀,必可奏效。”

    这个计谋自是极好,皇帝不觉点头……他被说服了。

    只是看向微笑的张佳木时,连皇帝也不觉胆寒了。

    “如此,卿多加小心。”

    “是,臣这就下去。如果臣料不错的话,最多一刻功夫,太子就要派人来传召臣过去那边了。”

    “唉。”皇帝的脸上简直要拧下水来。国事渐渐顺畅,却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以他的内心来说,儿子毕竟是亲生的儿子,大臣毕竟只是大臣。

    但这等话,也只能藏在心里想想,根本就不能说出口来。

    不然的话,谁还愿为皇帝效力?在最基本的原则线上,该讲的原则还是要讲的。不然的话,天下也都保不住了。

    当下只能深叹口气,眼睁睁的看着张佳木转身下去。

    看着对方脚步从容,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