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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第174部分阅读

    一旦出现风波,可能就会前功尽弃。

    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已经很不容易,花几年功夫把这些成果消化掉,再稳固下来,李贤已经觉得能青史留名了。

    如果张佳木没有更好的办法来稳固联盟,加强权势,再进行更难更容易遇到反弹的改革,他是必定不会奉陪下去了。

    这固然不那么伟岸,但世情就是如此,李贤虽然当得起一个贤字,但毕竟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指望他做的更多,也殊无可能。

    “原德的顾虑是对的。”张佳木看向他,沉吟着道:“如果原德能手握重权呢?”

    “说不得。”李贤笑而摇头,道:“太保不必再提这个,要说权位,我的权位够重了,现在这样已经有不少人说话,说我是为了一已之私才趋从太保,要不是这么多年多少赚得一些名声,怕已经是身败名裂了。”

    李贤是张佳木的建议,新官制下大学士为一品,而首辅为了尊重,光是称先生而不名还不行,以往三公是坐而论道,宋时撤了宰相座位,而此时君权更重,宰相有时也要跪着议事,当然,多半还是会赐座,甚至赐茶。

    只是这是额外的恩典,不是常例,以张佳木的建议,以后宰相首辅例有座位,可以和君主坐而面谈。

    至于例加太傅,也是允准,首辅例封侯爵,倒是没有答应下来。

    但就是这样,已经使李贤饱受非议,而他自己也是再三固辞,只是皇帝对李贤的信任不在张佳木下,给李贤的这些尊荣加赐,皇帝自己也很愿意,所以,答复就是:所赐应受,所辞不允。

    而现在张佳木还在提权位之事,李贤也只能报之以苦笑了。

    “不,我不是说要给原德本人再加什么权位,我的意思,是要彻底的改一下这个内阁制度。”

    “哦,”李贤心中大动,但不敢相信,只是看向张佳木,肃容道:“愿闻其详!”

    第673章 力量

    “我想,”张佳木笑道:“原德应该猜到了!”

    “请恕我鲁钝。”李贤大摇其头:“没有猜着。”

    这般狡猾,原也在预料之内,张佳木呵呵一笑,向着李贤道:“我是打算恢复宰相制度,原德,你以为如何。”

    “啪!”

    李贤手中的青花瓷杯啪一声落在地上,在石板上摔的粉碎。

    寺中知客僧在远处伺候,见了连忙跑过来,陪笑道:“贵客烫着手没,小僧去给换个杯子。”

    “不必了,你下去吧。”

    张佳木怡然吩咐,向着知客僧道:“不小心滑了手,不相干。”

    他人虽年纪不大,但已经久居上位,穿着一身商人的袍服,但气度神情,绝非一个普通青年商人可比,虽然端坐不动,轻声吩咐,但知客僧却是觉得凛然而惧。

    有些事,是只有感觉而不能言诸文字的。

    不知道怎么的,知客就是觉得眼前这少年威严可惧,虽脸上还带有笑意,但自己却连正视的勇气也没有。

    在这寺中,一年接触的人怕也成千上万,大官也不少,公爵也见着几个,但无论如何,都没有眼前这少年身上的这种凛然难犯的贵气。

    他心中吃惊,嘴上是唯唯诺诺,连忙转身退下了。

    打发了寺僧,张佳木才又转向李贤,笑道:“公真的害怕了,现在晴空万里,怕是没有怕打雷的借口吧。”

    “太保又没有说天下英雄唯与吾两人耳,我有什么好怕的。”

    和张佳木交谈,就得防着他语不惊人誓不休,但提起恢复宰相制度……李贤还是忍不住苦笑道:“大诰的话你真的不记得了?太祖高皇帝可是说了,谁敢说复立宰相制度,诛其九族。”

    张佳木笑了一笑,道:“我打算说,谁来诛我九族?”

    话说的随意,但语气森然,也是霸气十足,充满着说之不尽的自信。

    李贤一滞,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身为一个文官,对张佳木这种肆无忌惮的武官勋戚当然不会有任何的好感,但这么久时间合作下来,李贤却知道,对方是一个完全不贪图钱财,没有个人享受,洁身自好,几乎和一个普通的低品文官一样的物质享受的水平……尽管是田宅无数,但勋戚权贵们喜欢的玩意儿,眼前这青年权贵却是一样也没有沾染过。

    没有妾侍,倒还可以拿驸马的身份来分说,毕竟公主也是刚刚有孕不久,正妻没有孩子,一般的权贵之家也是不会纳妾的,毕竟嫡庶间的事不大好办,有了嫡长子,底下就能肆意胡来了。

    但张佳木在公主有孕之后,也是根本没有纳妾的意思,如此洁身自好,一般的士大夫也远远不及,这一层就叫人佩服了。

    此外衣服服饰,也不大讲究,吃饭什么的,更是随意。

    一般权贵之家,养戏班子,讲究衣饰古董玩意,修园子打家俱,一年花上十万八万的也是常事,张府的开销,除了养的人多开销有些大,几个正经的主人却是花销极小,虽不是故意俭省,但也就是小康人家的水平罢了。

    怪就怪在,换了别的人恐怕有矫饰之嫌,但张佳木做的落落大方,并不叫人觉得造作虚伪,大约就是他想做便做,想玩儿便玩儿,并没有掩饰压抑天性,比如常在家中玩牌,赌点小钱什么的,传了出来,不仅不教人觉得这个太保太不知自重,相反,反而是叫人觉得他有血有肉,是个和大伙儿一样的普通人。

    不得不说,在这种方面,张佳木功夫下的不深,但效果极佳。

    所以就算是现在口出悖逆之语,李贤也只是苦笑着道:“众蜂蛰头那阵,恐怕太保就没有这么笃定了。”

    “唉,是!”

    张佳木也只能老实承认了,确实是如此。现在这几样改革已经很难了,为了持续性的继续下去,政府非得实际有权不可。

    内阁就一定要改组。

    现在的局面就是大学士的票拟权确实很重,天下政务悉经内阁,由内阁提供意见给皇帝,皇帝批红交内阁正式成旨,颁布施行。

    在体制上内阁权是很大了,但,是随机性的,不确定的,模糊的。

    内阁于其说是宰相,不如说是皇帝的秘书班子,和以样的宰相是完全不同的。汉之宰相权力实在太大,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到了皇权,宰相有自己一整套的官员班底,有自己可以掌握控制的军队,有名义和实际上统驭百官的权力,甚至是系捕和处罚官员,宰相也可以自己决断。

    文帝年间宠信的权臣邓通,号称天下最富,就是大清乾隆朝的和绅,但和绅在乾隆未死之前,享尽尊荣,没有人敢和他怎么着,戏文里的刘罗锅和纪大烟袋与和绅的斗法不过是后人的杜撰,根本没有这回事。

    但汉之宰相如何?当时的丞相是申屠嘉,深恨邓通不法,找了个借口,要杀他。

    邓通无法,只能逃到后宫,请文帝救命。

    文帝却也不能枉法救他,只能再三恳求申屠嘉,命邓通把口叩出血来,才勉强得申屠嘉不杀的承诺。

    就算这样,到底也没饶过邓通,打了一通板子才放走。

    就算是汉武年间,丞相没有一个得善终的,但丞相当国时,却仍然有足够的权力,汉武也只能设尚书来牵制,而不能限制丞相的相权。

    相权到唐宋时,虽有变化,但仍然是对皇权的牵制,只有我皇明太祖够强悍,因为元制的中书省确实尾大不掉,但太祖不是要改良,而是彻底铲除。

    诛除胡惟庸后,皇明太祖下令,以后不准再设立丞相,后世子孙有见提复立宰相者,一律诛其九族。

    有这么一句众所周知的祖训在,想复立丞相的难度确实是太大了。

    但,诱惑也足够大。

    张佳木看向李贤,正色道:“我给原德官加一品又如何?尊太傅又如何?六部非君之部属,只能协商而不能约束,诸卿、监、寺、府,都是自等其事,只能皇帝负责,内阁如果要管事,也只能商量,或是通过上书由皇上下令来督促统驭。政务推等,只能是以私信或是交情,或是私下商议,一个环节做不好,就会全盘皆输……原德兄啊,我们改制至此,已经是没有退步可言了。”

    李贤憬然动容,张佳木的话他自然清楚的很,但,这其中的风险也实在是太大太大,不是他可以一下子就有所决断的。

    不过不妨问一下具体的打算,他想了一想,便道:“如果要有一个时间表,太保的意思是在多久时间复立?”

    “我想,一年之内要提出来,然后由内阁牵头,都督府、诸部、府、寺、监,还有地方巡抚、巡按、三司、大府,都要参与此事,有所奏议。毕竟这是太祖大诰上说过的话,但我想,时势变迁不同,三代之下,没有不变的政体,否则的话,我们现在复用周制又如何?井田一复,怕是天下都反了。”

    李贤失笑:“王莽殷鉴在前,恐怕没有人会这么傻了。”

    “哼,”张佳木冷哼一声,道:“他也是想做些事,不过太想当然了吧。”

    其实张佳木一直怀疑王莽就是个穿越客,看他的各种举措都有点儿象,不过这种鬼胎却不能说,万万不可。

    正因为有王莽的失败前例在,所以张佳木从来不肯独断专等。遇事肯商量,甚至是遇事好商量,绝不把路子走绝,不把步子跨的太大,原因就是在这里了。

    他的压力太大,很多事情一旦失败了后果可不是丢官那么简单。

    事实上,权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他是到今天才真正懂得了。如果不是这样,现在他决心退下来,就算皇太子也不会为难他,以后几十年的岁月,悠游泉下,想怎么富贵就怎么富贵,想做个闲人,恐怕没有比他更舒服的了。

    但,那不行!

    “一年之期,我看万万不行。”李贤大不以为然,摇头道:“等海运和开海的事完了再说吧,不过,此事学生断然不参与其中,还请太保见谅。”

    此事关系到李贤的权位,甚至是比加太傅升级一品更为要紧,要是李贤也跟着掺合,恐怕就成为众人辱骂的目标了。

    这一层张佳木不仅明白,而且有准备:“原德不仅不参与此中,人问起来,还要反对。”

    “是,太保这般处断最好。”

    中国人性就是这么奇怪,越是人人爱当官,越不能热衷,否则,形象一坏反而当不成官了。

    李贤不仅不能同意,还要大加反对,这样保持形象,新政府一成立,就可以继续当宰相了。这一层,他自己也是明白,只是当下心中茫然,看看张佳木,却不知道,张佳木的自信和从容是打哪儿来的,他一想起最近这些政务的艰苦烦难,就是一点儿信心也都没有了。

    “我打算仿唐制,唐太宗的制度其实很好,但就是没抑住权相和边将这两条,这两条弄好了,唐不会有安史之乱。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分立,彼此分开制约,还有比这更好的制度么?”

    张佳木犹自兴致勃勃,向着李贤说着,冬日之下,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熠熠生辉,充满着别样的魅力与形容不出的力量。

    第674章 赏格

    李贤也被张佳木勾起豪气来,当下便笑道:“既然如此,学生就乐见其成了。不过,我要事先申明,前元和国初的中书省和行中书省制度,地方权重离心,万万要不得。”

    “这个自然。”

    元朝的行中书省简直就是胡来,而中央的制度也是一塌糊涂,短短九十六年的历史,政变若干次,兵变若干次,简直是一笔烂账,算都没法算。

    虽然有蒙古族的部族政治的影响在里头,不过也是制度太烂,乱成这般模样,毫无统治力可言,红巾乱起只是给这个庞然大物一个倒下的理由罢了。

    这种烂制度,国初明朝还全盘接收了下来,还好朱元璋也受不得,自己先一刀切了了事。

    张佳木要恢复的,是唐朝的宰相制度,而三省制度略作改良,便是无上利器,多不敢保,一直到资本主义出现那是没有问题,妥妥的。

    “我真是想不到,太保竟是有如此雄心。”

    虽然不觉得张佳木可以在近期之内搞定舆论和牵扯的势力,老实说,李贤对改革商税和田赋都没有太大信心,底下接着还有漕运和开海禁,这些事加起来够忙活十来年了,虽然他还没有到五十,但十来年后估摸着自己也该退休了,就算勉强在任上,精力怕也不济。

    李贤的身体确实是大问题,明初期到中期这个过度,要说以人望和能力,还有公心手腕魄力,李贤都是一等一的,就是天不假年,成化二年就先致仕,然后病逝。

    成化年间的种种悲剧还是这个首辅走的太早,不然历史可能是另外一副模样。

    “愿和原德兄一起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今天张佳木愿意多说两句,更说两句平时一般不会宣诸出口的话。李贤微微一笑,向他道:“圣明在上,吾辈臣子和衷共济,自然无所不能为。”

    “嗯。”

    张佳木点了点头,起身看看天色,笑道:“好早晚了,说的甚是痛快,原德兄,就散了吧?”

    沟通到此时,彼此都知道对方心思,这样在内阁会议讨论或是当着外人会商时,又会多一些默契,所以两人都是心中大感喜悦,临行之时,却也只是互相一揖,便即告辞而去。

    从寺中出来,张佳木索性也没急着回去,牵着马匹,在黄昏的京师街头闲闲的走着。

    近来无甚大事,政务推行的极顺,就是裁撤禁军也很顺当,最少,暂且还没有听说有敢于闹事或出头抗拒的。

    只是再过一阵子,被调出京师的武官就得分批出京,张佳木估计,麻烦就会出在那个时候。

    一念及此,倒是稳不住了,翻身上马,向着王勇的住处疾驰而去。

    ……

    时间刚巧,到了王勇府邸居处天刚擦黑,到得门上,几个穿着青衣的奴仆迎上前来,喝道:“怎么这么不长眼,就敢骑马到都督府上来!”

    当时除非是身份比主人高,不然要在人家府邸门前的下马石前下马,投名刺,等回复,然后依身份不同,由主人决定接待的等级。

    象张佳木这么着,骑着马直接奔到人家大门前的,也确实是少有。

    当下便是微微一笑,道:“我是张佳木,今天也忘了带名刺,进去和你们老爷说一声,就说我来了。”

    张佳木是谁,和王勇又是什么关系,怕也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

    这般一说,里头便是哈哈大笑,有人道:“瞧着没有,现在什么样的泼皮都有,这副德性,跑在咱们这里来冒充太保公,这不是找死来了么。”

    “也不必太为难他,这么冷天,怕是饿着冷着了,穷疯了,咱们晌午吃的剩饭,不拘给他一点就是了。”

    “不对啊!”有人正要张罗,突然又醒悟过来:“这厮穿的光鲜,还有马,怎么能是穷饿疯了的?”

    “也是,他娘的!”

    里头这才出来几条汉子,骂骂咧咧,暴喝道:“找死不是,下马!”

    他们虽是这般,张佳木倒也不恼,王勇毕竟是苦出身,现在官居一品,俸禄田产家宅都有了,不过还没有忘本。

    从刚刚奴仆们的表现就能看的出来,不说仗势欺人了,人都惹上门来,也要先看看是不是真的凄惨落魄没办法了再说。

    当时的泼皮实在没饭吃了,去撞大宅门的尽有的事,所以众人的怀疑也不说完全没有道理。

    等各人奔出来,他才把遮住额头的暖帽取下来,向着一伙气势汹汹的豪奴龇牙咧嘴的一笑。

    很久没这么着了,看着眼前五六人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吓的脸色发白,张佳木神情甚是开心,拍着手笑道:“怎样,是我不是?”

    这当然是一句没有味道的废话,王勇府邸的下人见他也不止头一回了,各人怎么不认得他?适才也是怪他自己,用暖帽挡着头脸,说话就是嗡声嗡气的,要不然人家听声也能听出七八成来。

    “小人们该死,真真是该死!”

    众人都是跪了下来,噼里啪啦的打自己的耳光。

    张佳木倒是觉得老大不忍,向众人笑着道:“怎么啦,又和你们不相关,适才是我和你们逗闷子来着。”

    这么一说,众人在站起来,各人倒也是知道,虽然外头把太保传的凶恶,但其实张佳木最好脾气不过,等闲从不向下人发火。

    倒是那些几品的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