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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第165部分阅读

    这些粮食,以现在京师的供应倒是完全供应的起。毕竟江南每年由漕运运进大量的粮食到京师,原本是一年四百万以上的额子,后来粮食多到吃不完发不光,通州一带的大仓库积了几年十几年的粮,都腐败至不可食用,浪费太多。

    就算是现在,折了两百万石的粮,改成一年一交进的一百万两的金花银,京师运来的粮食还是发不完,每年都会浪费掉大量的粮食,通州和京师附近的几个大粮仓,平时常年收储的粮就在三百万石左右,这么多粮,又是年年有补充,用来发俸禄是足够了。

    当然,这些粮也不能全部用光,从唐到宋元明清,政治首都都并没有建在经济发达的地方,其实唐中期之前,长安一带丰饶富裕,用来供应朝廷和养活府兵的土地还是绰绰有余。但后来就不成了,地力用的太尽了,到武后执政的年间,就不得不至洛阳就食,天子和百官要靠这种办法来吃饭,一则是照应民力,二来,也是一个帝国政治中心不能自给自足的尴尬境遇。

    到了明朝,情形却是更加严重。北方的粮食用来供应边军和自给自足,加上养活那些亲藩和地方官府就已经较为吃力,象直隶和河南、山东一带尚好,到了山西、陕西、延绥、甘州一带,就需要年年运粮过去了。

    至于京师,有着超过百万的人口,这种超级大城市想要有自给自足的粮食供应当然是痴人说梦,所以只能在年年动员超过百万的人力,由江南一带就是人推肩挑,然后由卫所军人组成的漕军一路北上,运到通州为止。

    每年都是这么着,所以在永乐年间就有海运的呼声。

    可惜,当时的技术和思想远没到达能海运的程度,就算是在几百年后,技术够了,人心却仍是不够,拖了好几十年,才勉强把这种劳民伤财,看似给了几十万人工作,但却是无意义的浪费的漕运给停掉了。

    京师如此,而在开中法没有被破坏之前,边境的粮食也能供应如常,就是用这种办法,大明维持了京师的平稳和边关的安全。

    所以京师储粮用来发放俸禄,首先皇帝这一关便不怎么能过的去。

    ……

    “朕一年收进百万金花银,但现在各处都是进入出多……”在乾清门,算是比较正式的召见,张佳木站在下首,皇帝坐于御椅之上,四周是一群穿元青色长袍,白靴笼冠持铜头拂尘的太监。

    在张佳木的身侧,则是大学士礼部尚书李贤。

    象这种一文一武搭配着的召见,在皇帝这里已经是好多回了。毕竟,张佳木现在的权势已经在实际上超过了永乐年间的纪纲。而在纪纲当权的那些年,连李景隆这样的纨绔国公都不被纪纲放在眼里,连赵王和汉王的储位之争,纪纲都置身其中,游刃有余。

    张佳木不愿显的太嚣张跋扈,但无论如何,现在是他在主导一次大变革,而就皇帝来说,现在帝国的情形也确实是叫人头疼的……无论如何,财政上就是足够叫皇帝觉得难堪,并且只能问计于眼前这两个最亲信的文武大臣了。

    “府库钱粮,入少出多……”皇帝继续说着:“并且,军官之俸,一季需关俸银十四万两,何以为继”

    说到这里,皇帝看一眼张佳木,用颇感无奈的声音向着张佳木道:“卿主持加俸一事,百官赞同,朕无可说得。至于说宝钞和实物抵俸一事,既然百官也都不满反对,朕亦可革除。但仍需量入为出,如果搞到入不敷出,则朕必罪卿”

    这一次俸禄改革,皇帝原本是无可不可的态度,当然,以深心来说,皇帝不愿多此一举的。

    既然事先官员们能领取这样的俸禄,照常办事,又何必无事找事?

    但锦衣卫最强的就是数据汇总,以苏州无锡、淮安沭阳、河南朱仙镇等地为例,将官员实际俸禄和火耗征收、摊派等正经的灰色收入罗列出来,再计算幕僚费用,迎来送往的费用、仪金、官服、车马等费用,再计算官员人口,十年辛苦得官的成本,如此这般算将出来,最后的结论连皇帝自己看了亦是心惊。

    一个知县年俸禄是四十五两,而且只能拿到一半多些,但实际如何?那些贪污和中饱就不提了,就算是上下认可的火耗征收和商税截流,再加上合理的摊派收入,一个知县多则万金,少也有四五千,最不济的穷地方,一个知县一年收入两千两以上也是很正常的收入。

    这些收入,还是扣除了来往官员的招待,给上司的分成,送给京官的冰炭敬,再去掉给进士同年的一些开销和恩师座主的仪金,最后剩下来的纯收入。

    当皇帝看到这么多可靠又清楚的数据时,自然是怒不可遏。

    但他亦是无计可施。现在不比洪武年间,皇帝也没有把全天下官员全部杀光的魄力和想法。就算他有,也找不到愿意这么干的人。

    哪怕是张佳木也坦然告之,如果皇帝真的这么想和要这么做,那么他也只能辞职了事了。他不可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千年之后的名声都拿出来陪皇帝这么疯……当然,话不可以说的这么难听就是了。

    在种种权衡之后,皇帝才勉强允准加俸之事,但皇帝的着重点,却在火耗归公上。

    自计算之后,火耗归公的收入不仅可以支付官员正常的收入,而且把各种摊派计算之后,留下合理的部份,比如在某些养马地的干草税,还有一些正经的商税,可以保留,再有官田收入,把这些相加,减去俸禄和加上的吏员俸禄,仍然可以有相当大的富余。

    皇帝不仅是善财难舍,而且在节流的同时,很想开源。

    他老人家也是穷怕了,一年收入百万,但宫中用度很高,明之皇宫用度,一年总在数百万之间,比起清朝,明的宫廷人数过于庞大,光是光禄寺就有近万厨子的豪气,清朝实在也是无法相比。

    几万宦官加宫女的压力也着实不小,当然,清朝的八旗开销是计入公账,用全中国的钱养活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而明朝的内廷和等于皇帝打手的武官集团是归皇帝自己开销供养的。

    一季就是十四万,一年养京师武官的银子就在大几十万了,加上实物俸禄,比如粮食和布匹,一年的开销就更高了。

    这还只是武官,底下总还有小兵的开销,皇帝要校阅,校阅就得有赏,逢年过节,小兵总得发一两银子的过节费,这些钱也归皇帝出。

    光禄寺的开销也很大,内廷的开销也不小,皇帝自己算起来,也真的是一本苦账了。如果张佳木搞的不好,官员粮食不够,再挤兑京师存粮和禁军京营的用粮,那皇帝可就真的恼了。

    “请皇上放心。”张佳木从容答道:“京师百官俸禄,臣另有想法,当以实物与银对半的法子来放。至于通州储粮,和臣内阁并户部、兵部会议过,一年拿出百万石以上,仍然会有相当够的储藏。”

    “嗯,就是这么着。”张佳木最近的重心就在京营改制上,皇帝也对此极为重视,点了点头之后,又向李贤道:“先生有什么要说的?”

    “回皇上,”李贤与张佳木事先早就有所默契,所以此时皇帝一部在,他便答道:“自古国家怕冗食,现在京卫一卫,有武官两千余人,臣以为,其中老弱残疾者,可以逐次调外。”

    “此是正论。”皇帝轻轻点头,不过,紧接着又道:“恐怕一时难行罢?”

    如果依李贤所言,针对的就不止是京营中淘汰下来的老弱残疾的营兵,这些大头兵好打发,但那些武官却不好惹,与文官一样也是一个利益共同体,连皇帝也不敢赖他们工资,这些人很随意就能和一个国公攀上关系,捅这个马蜂窝,皇帝亦觉头疼。

    第641章 底线

    “一时难行,也可以徐徐图之。”李贤从容道:“只要皇上定下章程,办事则是臣等,皇上不需太过烦劳。”

    “说的也是。”皇帝展颜一笑,道:“总之朕信卿等二人,卿二人也莫负朕望,文事一委李贤,武事则委张佳木,朕无忧矣。”

    对一个帝王来说,对臣下这么推心置腹,这自然是极高的褒奖,当下两个大臣便一并跪下,齐齐谢恩道:“天恩难报,臣只能肝脑涂地。”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皇帝语气简洁,但也很坚决:“朕亦愿为英主,卿二人,宜共勉之”

    “是”

    “请皇上放心,臣等定竭诚效力,使皇上能比肩唐宗宋祖。”

    “唐宗宋祖是比不上的,”皇帝突然呈现一丝老态,三十来岁的人,语调竟颇有沧桑之感:“太祖高皇帝和太宗皇帝才有这个资格,朕……朕为玄宗足矣”

    唐玄宗虽然开创了开元盛世,到天宝年间,天下富极强极,但盛极而衰,遇到一个安禄山造反,唐室因此播迁,而玄宗连自己的女人也保不住,六军哗变,缢死贵妃,然后就是太子在灵武即位,把玄宗晾成了太上皇,后来老景凄凉,身边连使唤的人也没有,处处猜忌,宦官李辅国几次要害他,还好福大命大,终于得以善终。

    这么一个先明后暗的皇帝,虽然一生极尽精采,长生殿的故事更是人尽皆知,但无论如何,一个帝王拿玄宗来做比较,倒确实是不大妥当。

    李贤茫然不解,但张佳木却深知皇帝的心理。

    皇帝,不过是拿玄宗来比较自己的太上皇岁月罢了

    土木之变和安史之乱一样,尽管程度稍弱,但皇帝也因为这件事失去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这一点,和玄宗相似。

    幽居南宫的岁月,包括和一些旧部说话就被猜忌,甚至被克扣伙食,砍伐他乘凉的大树,这一层来说,和玄宗被猜忌刁难,和大将陈玄礼说话而被造谣要起事的尴尬境地一样。

    所不同者,就是玄宗郁郁而终,而皇帝又借着东风复位了。

    由今视昔,怎么能不叫皇帝感慨由之?

    想通这一点,也就知道皇帝为什么拿玄宗自况了。况且,玄宗是先明后暗,但颇有知人之明,用人之度,在开元年间,名将名相辈出,皇帝用他自况,则是觉得自己可以先暗后明,眼前这两个人,一将一相,足以教他名垂青史。

    当然,不是以土木之变这件事,而是以“天顺盛世”。

    对别的帝王来说,比诸玄宗是很晦气的事,唯有当今皇帝不仅不嫌晦气,相反,已经有过太上皇经历的当今,比较起来,更有“倒装”之妙,算是一个极好的口彩。

    张佳木深谙其理,所以说话也就很投皇帝的心思:“是,咱们以前算是天宝,从现在起,君臣同心,共创开元盛世。”

    “对,对”皇帝大为ji赏,深深看了张佳木一眼。

    别的人,就不能如眼前此人这么了解自己的心理。而最近张佳木表示不把自己麾下将领安插入京营的表态,更令得有一点不安和猜忌的皇帝大为放心。

    不管眼前这小子权势怎么高涨,始终留一条底线在这里:只要他狠下一条心,冒着撕裂文武,激怒武官阶层,使勋戚心寒,亲臣惶怯的后果,横心下来对付眼前这锦衣卫使,那么,就必定能成功。

    代价虽大,但皇帝自忖以自己的力量可以做的到。

    禁军精锐,虽然张佳木经营得法,但始终不曾真正把触角伸进来,所以皇帝可以基本掌握全部,四万旗勇军,虽然一直是刘用诚指挥,但一纸诏令,一定会听命行事。

    再加上重新组建的十二万京营精锐,就算张佳木有锦衣卫、幼军、步兵统领巡防衙门的兵马,加在一起,仍然当不起雷霆一击。

    如果不是这样一直留有底线,让皇帝知道自己并无危险,恐怕张佳木也早就不能安于位,非得辞职不可了。

    当今皇帝,实在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帝王。

    张佳木能动曹吉祥,能逼得曹家谋反,能动石亨,但他绝动不了刘用诚。事变之后,老狐狸缩的一点缝隙不露,刘聚几次生事,张佳木想趁机办他,但皇帝态度鲜明,把这个不安份的贵介公子给硬保了下来。

    现在更是给刘聚封了伯爵,都督一品,执掌四卫旗军,这般的重臣,更是不能轻易去动他了。

    这就说明了皇帝对权力的感觉很好,知道怎么做能保有底线,用人而不必危及自己。事实上,真实历史上皇帝就是这么先后利用石亨等人夺门,然后利用徐有贞攻讦以前的景泰旧臣,杀的杀,放的放,接着便是一脚踢开,然后又先后整跨了石亨和曹吉祥这样的实力派野心家,历史上的石亨和曹吉祥更强大,但皇帝先后收拾,毫无困难,虽然曹家起事时危险了一些,但也是有惊无险。

    这样的一个帝王,说他是个庸人没错,但说他对权力的把握很好,对危险有强烈的预知能力,倒也没错。

    “你们下去办事吧。”皇帝用眼神表达了对张佳木的赞赏之后,笑着道:“事情很多,最近辛苦你们了。中秋节也快了,到时候朕在西苑设宴,请你们罢。”

    “是,臣先谢恩了。”

    当今皇帝算是大方,最少对自己信任的大臣很大方,西苑之中风景绝佳,皇帝经常择一地赐宴,水陆杂陈,天家珍馐,不是人人可以有机会尝到的。而且,那种尊荣体面,更是难得。

    如此这般,这一次议事自也很是愉快,君臣三人都是相视而笑,都有得意洋洋之感。

    “对了”在张佳木辞出时,皇帝把他叫住,很是愉快地道:“蒋安这厮,在都知监也晾了几个月了,也差不离了。不知道是谁教他,虽然是贬斥,但凡事也很用心……朕的意思,是叫蒋安出任京营监军,你看如何?”

    这件事是武官与太监之间的事,京营十几万人,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拱卫京营,护翼帝王,虽然张佳木反对在各营都派太监监视,而宦官势力也被重击过,颇有收缩之意,但无论如何,皇帝必定也会派监军来监视京营,蒋安上任之后,当然也不可能是自己光身一人,而是会带大量的手下。

    他们会监视武库,或是直接看守武库,他们会点视武官的关系网,观察他们的上下级关系,警惕那些对属下过于关爱的武官是不是心怀异志。同时也负责监视有没有贪污和克扣军饷的事……虽然实际他们贪的更多,克扣的更凶更厉害。

    至于强弩、铠甲、火铳,这些军国重器,都是由宦官来掌握看守,任何人要动用,都必须由他们的手中来领取,否则绝无可能。

    上一次锦衣卫大堂前的血战,如果施聚等人能弄到火炮或是大量的强弩把锦衣卫的远程火力压制住,恐怕结局就是和今天大为不同了。

    监军一职,皇帝是必定会在内廷中选取一人,这一层,绝不会有任何的妥协可言。

    张佳木亦知其理,挑蒋安当范广的监军,在目前来说不是最佳选择,但也算是次佳了。

    当下只笑着道:“蒋安没有什么天份,不过办事还算小心,皇上要用,臣以为还算稳当,现在这种局面,以稳为第一。”

    “不错。”皇帝欣然道:“朕意亦是如此”

    ……

    张佳木和李贤先后辞出以后,皇帝拍了拍手,一个内侍躬身上前,皇帝问道:“太子呢,朕在这里召见大臣,他早晨连请安也没有来,越发不象话了。”

    最近皇太子喜欢上了饮酒,经常弄到通宵达旦,所以早晨有几次起不来,这个内侍明明知道,但当着皇帝的面,却是什么也不敢说,当下只是唯唯诺诺的道:“听说小爷身子有些不爽,一会儿奴婢就过去看看情形如何,回来再和皇爷细细禀报明白。”

    “嗯,他身边得力的人,就是一个彭时一个崔浩……崔浩放出来没有?”

    上一次张佳木大捕文官,崔浩也是其中之一,到现在人已经放的差不离了,皇帝知道,要说学问,当然还是彭时高,但要是在太子心里的地位,崔浩却比彭时强的多了。毕竟一个太过方正,年纪也太老,而另外一个,却是年轻英俊,权谋机变都很来得。

    “小崔学士啊,已经放出来了。不过,听说小崔学士到地方去了,吏部摇签,分发江西当知府来着。”

    崔浩这种发落,当然是受了连累。这一次大风波,其实和他关系不浅,所以仅仅是发配出京,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

    “哦,哦,其实崔某人是和真正的贪官不同,倒不必这么把他发配走。”皇帝颇觉苦恼,摇了摇头,道:“既然这样,还得再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