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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第89部分阅读

有你最为合适,你就代朕下西洋吧,代天巡守四海,辛苦是辛苦,却也算是一份功业。事情就这么定了。”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可是眼下,朕最关心的还是造船,造不出船或者是耽误了时间,朕没有这么多的功夫去糜费,耽误不起啊,朕年纪已经不小了,要做的事实在太多太多……朕今日清早对镜整冠的时候,看到了朕的两鬓之间又添了几许白发,朕不是女子,虽不似女子那般为此自哀自怜,可是朕心里还是不痛快,人生如白驹过隙,耽误不得,再耽误,朕就一事无成了。”

    朱棣的情绪变化得极为复杂。而此时,郑和的情绪只怕也好不了太多,这一主一奴都想着心事,竟是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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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出宫,并不去北镇府司,他对这案牍上的事算是深痛恶绝,现在好不容易撂了担子,自然不愿去自投罗网,可是现在回家又嫌太早,索性去东城千户所闲坐。

    这东城千户所算是郝风楼的基石,里头的上下人等都和郝风楼关系紧密。

    听到郝风楼来了,不只是千户曾建,还有司吏周芳,以及千户所的百户、总旗都凑来了不少,纷纷来给郝风楼见礼,这些人可都是郝风楼提拔起来的,从前郝风楼任百户的时候,大家一起打过架,吹过牛,即便如今身份悬殊,可都透着那么一股亲近。

    郝风楼的心情格外的好,他伸手去握曾建的胳膊,这家伙的胳膊像蛮牛一般,肌肉很是结实,忍不住叹气道:“为何还没生赘肉?这教我这佥事情何以堪?曾千户,你不需如此用命的,你瞧瞧你的样子,又黑又壮,没少上街吧?你堂堂千户,整日都上街,你让百姓怎么办?曾千户,听我一句话,做锦衣卫要节制,切莫做竭泽而渔的勾当。”

    曾建立即大声辩驳道:“这是什么话?卑下待人一向是清楚的,即便是上街吃西瓜,那也是给钱的。”

    郝风楼顺着他的话道:“这太好了,那便请曾千户请我们吃瓜吧。”

    曾建顿时觉得自己上当了,不过他倒也大方,丢了一个小碎银子出去,让几个校尉去买瓜。

    说笑了一阵,瓜还未来,倒是有个北镇府司的胥吏上门了。

    这胥吏行了礼,正色道:“大人,指挥使大人听闻大人已经出宫,是以命小人请大人速回北镇府司,说是有要事相商。”

    这才多久功夫,便被人打探了行踪。郝风楼不由皱眉道:“却是不知所为何事?”

    胥吏摇头道:“卑下也是不知。”

    郝风楼只得叹口气,对众人道:“我的瓜记得留着,若是烂了便是曾千户的不是,下次再来,记得双份,今日实在有事,不好叨扰,都散了吧。”

    众人一起将郝风楼送出去,郝风楼约定了下次再来,旋即马不停蹄的赶去北镇府司。

    纪纲确实遇到麻烦了,而且这个麻烦还不小。

    他手里拿着的是新近从宫中递出来的一份中旨,可是中旨的内容却是语焉不详。

    纪纲的差事和别人不同,别人的差事是做事,而他的差事却是做人,尤其是要做一个天子看来有用的人。

    这一点,他深以为然,所以锦衣卫上下拿的任何人,做的任何事,都和天子的心思有莫大的牵连,如何对陛下的胃口,对纪纲来说极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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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三章:锦衣卫办差

    纪纲手里的这份奏书,正是宫中刚刚发出,却是让锦衣卫查办龙江船厂的事。

    这龙江船厂位于龙江关附近,西接长江,东邻秦淮河。洪武年初,太祖皇弟在南京西北隅空地,开厂造船。

    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建造海船,乃是因为此时建的是木结构的大海船,中间多用铁钉固定,不经拉,所以只能选在靠江的地方建。建造时,要堵住船坞与长江之间的闸门,在干船坞里建好海船后,等潮水来时再打开闸门,引进江水,再把船舶漂出去。顺着长江,漂流下海。

    本来这龙江船厂早已遗弃,太祖禁海之后,这里几乎已经处于半停工状态,只为水师建一些舟船。而如今,那里却显得极为重要了。所以规模逐渐庞大,除提举司、帮工指挥厅和一所专门打造海船风篷的篷厂外,还设有细木作坊、油漆作坊、捻作坊、铁作坊、篷作坊、索作坊、缆作坊等七个作坊及看料铺舍等。船厂的督造官员,除位居五品的工部郎中外,还有员外郎、主事、提举,帮工指挥等人员。仅下设的厢长、作头等低级班头就将近百名。

    近来由于朝廷对此格外看重,所以巡查的太监、还有户部、工部的一些高官也时常出没,也正以为如此,纪纲才拿捏不定主意。

    现在满京城都知道,船厂如今是最热门的地方,朝野上下都看着那儿,便是天子也三番五次过问,而现如今却是下旨查问,这查问是必定的,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陛下是想见血还是不见血?

    假若只是轻轻敲打。为何要锦衣卫出动?这显然是杀鸡来用牛刀。可若是真要打算闹翻天,岂不是是耽误了船厂的工期?人心惶惶的,这船还怎么造?

    眼下陛下日夜都在问工期的事,料来是不满船厂的拖沓。所以想要敲打。可是陛下的心思多半也不愿棒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毕竟惹翻了皇帝老子。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可又不能耽误工期,不能使船厂的生产停顿,这里头的度就需要仔细权衡了,轻了。宫中不满意,重了,耽误了天子的大事,这是自己做事。可是这个度在哪里呢?

    纵是揣摩了圣心这么多年的纪纲也感觉有些为难。

    不过……办法也不是没有。

    此时外头有胥吏道:“指挥佥事郝大人到。”

    纪纲精神一振,道:“请进来。”

    郝风楼进来,先是行礼,道:“卑下见过大人。”

    任何时候。郝风楼在纪纲面前都是不卑不吭,既和纪纲保持一定距离,同时也保持着足够的敬意。

    纪纲如沐春风地笑了笑,早已习惯了和郝风楼打交道。压压手道:“郝佥事,快快坐下说话。”

    郝风楼只得依言坐下,心里则是猜测着纪纲的心思。抿嘴笑道:“大人唤卑下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纪纲便拿了旨意给身边的胥吏,这胥吏递给郝风楼,郝风楼看过之后,心里了然了,这是天子想要敲打一下船厂,就好像赶驴拉磨一般,时不时抽上那么几鞭子。

    锦衣卫就是鞭子,而很快,郝风楼便意识到,锦衣卫虽是鞭子,可是下手如何轻重,显然又成了难题,你不能将驴打死,也不能打的太轻,这里头,却需要极高的技巧。

    纪纲见郝风楼脸色变幻不定,心里便清楚,郝风楼应该看出了圣旨背后的文章了,他也懒得解释,索性道:“郝佥事,你怎么看?”

    郝风楼笑道:“这圣旨中说,让锦衣卫和都察院一同查探,麻烦的就在这里,若只是锦衣卫办事倒还好说,咱们查出点什么,不轻不重的拿去交差就是。可眼下的问题是,假若锦衣卫查出点什么,都察院又查出点什么呢?这样一来,咱们锦衣卫岂不是在陛下眼里就成了办事不利,或是敷衍了事?”

    纪纲颌首点头,叹道:“不错,不错,你继续说。”

    郝风楼继续道:“这其二就是轻重的问题,拿捏的不好也是不妥,轻了则堕了我们北镇府司的威名,重了不免延误工期,拿捏不住都可能坏事。”

    纪纲不由感叹道:“孺子可教,你虽是年轻,高升为指挥使佥事,卫中兄弟倒是有一些不服气的。可是老夫却从来不听这些议论,便是因为你固然年轻,可是看事却是通透,这圣旨算是一眼就看出利弊了,哎……自锦衣卫筹建,老夫可谓殚精竭力,可是圣心难测,所以功过皆有。今日这份圣旨也确实令人为难,拿不准是要坏事的啊。”

    他发了一阵感叹,旋即又道:“郝佥事,术业有专攻,既然此事你拿捏得住,看得透,老夫少不得给你加加担子,这事儿就归你来处置吧,你放心,需要调用什么人手,老夫会极力配合,好生办事,办得好了,北镇府司上下与有荣焉,即便是坏了事,这干系,老夫也替你担当。”

    我靠……

    郝风楼差点没直接脱口出一口国骂。原本他还以为纪纲是来试探一下自己,好借此来琢磨一下宫中的心意,他远远低估了纪纲,因为这老家伙分明比这更加直接,直接就把这左右不讨好的事加在了自己的身上,须知这种事最是吃力不讨好,弄个不好,极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若说整人,固然是锦衣卫的职责,可问题在于,圣旨里分明不想把人整死,你把人整的半死不活,人家还会和你笑脸相迎?

    可是纪纲终究是指挥使,虽然腹诽,却是无可奈何,郝风楼只得道:“卑下遵命。”

    从纪纲那儿出来,郝风楼也懒得去佥事房了,而是命人给东城千户所传命,让他们抽调一些人手。

    既然要查,那么只好查一查,郝风楼今日入宫,看出朱棣对船厂很是记挂,因此此次探查,倒是不能轻视。

    次日清早,郝风楼便抵达了这龙江船厂,手头上带着的,是三十多个识字的书吏和校尉,王司吏也跟着来了,盖因为查这龙江船厂,需要的武士倒是不必多,能看懂账目的人却是必须。

    听闻锦衣卫到了船厂,督造的工部郎中朱谦自是领着员外郎、主事、提举等官员前来迎接。

    这郎中别看只是正五品,可是在部堂里头却只在尚书和侍郎之下,握有实权,就如眼前这郎中朱谦,负责的就是船厂事宜,不但管理龙江船厂,天下各处的船厂,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船厂就有船工,还有船匠,更有大小无数官员,足足十几万人,不但掌握着这么多人的生计,还掌握着朝廷拨付的近百万纹银,这样的职缺,可谓风光无限。

    朱谦对待郝风楼的态度不卑不吭,显然他早就收到了消息,像他这种官员,若是上头没有哪个大佬在背后支撑,绝不可能委派这个肥缺,所以不但消息灵通,而且也有足够底气,腰杆子直得很。

    朱谦对郝风楼有几分客气,拱手作揖道:“大人远道而来,下官不能远迎,实在惭愧,请大人入内说话。”

    这都是一些官场上的俗套礼仪,表面上客气,却未必会有多少敬意,郝风楼察觉到,朱谦的骨子里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有一种轻视的意味。

    其实这也难怪,连自家锦衣卫都知道,这只是宫中敲打,所以要掌握分寸,人家难道会不知道?既然知道你是来玩假的,还怕你做什么?

    况且以朱谦这样的立场,也不愿意和郝风楼过份亲热,盖因为在朝廷和读书人的眼里,郝风楼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走得太近,这是找死。

    郝风楼心里想定,便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我等是奉旨前来核查船厂,虚礼客套就不必了,还是先办公务,大人何不立即带我们先去查一查账目?”

    朱谦神色泰然,莞尔笑道:“好极,大人请。”

    于是朱谦领头,众人浩浩荡荡的进去。

    这船厂的规模足足相当于一个小镇,附近都是错杂的匠人棚子,给匠人们居住,往里头,便是细木、油漆、捻、铁、篷、索的作坊,无数脱光了上身,露出黝黑肌肉的人或是肩扛,或是手提着各种工具来回走动。

    帮工指挥们则是穿着皂隶的衣衫,一个个挺着大肚,来回巡视。

    这里已经清出了一条道来,郝风楼随船厂的官员入内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自觉的退避,连几辆拉料的马车也在旁停靠,车夫们听垂着头,不敢去看上官们一眼。

    偶尔会有几声女人子的声音远远出来,郝风楼不由皱眉:“朱大人,为何工场中会有女子?”

    朱谦正色道:“有的,是一些匠人的家眷……”

    郝风楼逼问道:“还有呢?”

    朱谦捋了捋须,倒也不瞒道:“还有一些却是各取所需,郝佥事,这儿不是干干净净的庙堂,多数都是粗鄙贱民,这等事虽是有碍观瞻,却也是禁止不绝,不过本官既然担负的造船,那么这些许小事,自然也就不好过问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闲人退避

    郝风楼懂了。

    是男人都懂。

    无非就是这些匠人们辛苦,所以在这船厂里免不了有一些需求,而对这方面的需求,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郝风楼看来,纯属理所应当。因此他不怎么做声了,继续前行。

    倒是那工部郎中朱谦却是从尴尬中恢复过来,深深地看了郝风楼一眼,抿嘴不语。

    继续前行便是船厂的核心,自是数个船厂的衙门,衙门虽小,却是五脏俱全,此刻一干胥吏、差役纷纷到了外头,静候诸位大人。

    朱谦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大人先请,且先高坐,一应账目,下官这便命人取来。”

    郝风楼背着手,当先入内,在衙内正堂高坐,周司吏则是在旁作陪,其余书吏、校尉、力士人等自是分列两边。

    过不多久,一箱箱的账目便来了。

    郝风楼不由皱眉,这么多的账目。

    可是这表情也只是稍闪即逝,却是道:“周司吏何在?”

    周芳忙道:“学生在。”

    郝风楼道:“带人开始查吧,每一笔的开销,还有朝廷拨发的钱粮,都要仔细核算,核算不清楚,本官唯你是问。”

    周芳正色道:“学生遵命。”他顿了一下,却是又道:“只是这么多的账目,只怕要旷日持久,这个……”

    郝风楼抿嘴微笑,却是看向朱谦。

    朱谦却是落落大方地道:“这却是不难,船厂自然安排住处,便请诸位天差不吝这里简陋,安心下榻。”

    郝风楼颌首点头道:“这就好极了。”

    于是事情便定了下来,郝风楼询问了一些事,也就不再理会其他。自顾在这里吃茶,其他人等则是搬了书案,拿了算盘、账簿、笔墨开始记账。

    带来的这些书吏都是顶尖的算数高手,东城千户所的书吏。每月大量的银钱入账、出账。久而久之,这算账便成了他们的本行。

    那郎中朱谦。索性便去办公了,倒是留下了个船厂的提举在此随时备询。

    书吏们很认真,因此查起账目都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倒是那提举显得有些焦头烂额了。

    “大人且看这里。同样是铁力木,为何这里的账目是七十料九百三十纹银,到了这里却是百料八百五十两纹银?”

    “这……各地的木料价格不同,这七十料的乃是孰料,后头的却是生料。”

    “生料和熟料有什么不同?”

    “生料是砍伐的树木,熟料已经加工、暴晒、脱水,生料要用。需要加工和暴晒三年,熟料只需匠人费些功夫,便可直接应用。”

    “哦……”

    另一边又有书吏招呼:“何以同为铆钉,价格相差却是如此巨大?大人且看……”

    “铆钉分许多种。有的甚至要长曰三尺,有的不过小指大小而已,用料不用,大小不一。”

    “那么便请大人领我去瞧瞧吧。”

    提举只得道:“这些尽在看料铺舍里,就怕那儿污浊不堪……”

    “无妨……”

    一日折腾下来,那提举是实在吃不消了,少不得跑去郎中朱谦那儿抱怨:“大人……这些锦衣卫查起帐来事无巨细,连几个铜板都追根问底,下官几次都是语塞,实在不成……”

    郎中朱谦的脸色很不好看,天色已经暗了,可他还留在船厂里,脸色一直阴晴不定,现在听这提举抱怨,那眼眸更是不断闪烁,显得有几分骇然。

    他眯着眼,抚案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不过……这些人还得你照应着,你不必抱怨,老夫固是知道你辛苦,可是这船厂的账目,你最是熟稔,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