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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第22部分阅读

    血汗钱,我要吃饭。”“千户我饿。”

    吴涛看了郝风楼一眼,满是悲情,郝风楼同是用眼睛怒视他,朝他重重点头,吴涛简直要哭出来,只好朝身边的校尉努努嘴:“来,搭把手。”大家一起用尽气力,架起人梯子,吴涛微颤颤地爬上千户所那高达一丈的围墙,又迎着北风,攀上半丈高的门楼。

    千户所本就是寺庙改建,内里固然破败,可是门脸却是高达近两丈的牌楼子,颇为壮观,此时吴涛骑在低端,向下垂看,心里忍不住打着冷颤,最后,他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曾建等人站在下头仰视他,一起大叫:“吴总旗,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快下来,好好说话。”

    吴涛觉得自己悲剧,心里不由自艾自怨,为何这生死签是自己抽中,而后他放声大叫:“你们都不许上来,我不活了,谁也不许上来,狗日的千户,不体恤自己兄弟,克扣弟兄们的饷银养女人吃香喝辣,我没法活了,家里揭不开锅,两岁大的娃娃没吃,女人不吃点好的,哪里能发,堂堂亲军总旗,到现在还赊欠米商的银钱,就指着发了饷奉还,可是饷银左右都不发,从十月一直拖到今日,眼看就要过年了,过年好啊,过年我一家老小,上到八十老母,下到嗷嗷待哺的孩子都跟着挨饿,这是过年吗?这过的是什么年,我不活了,我要跳下去。狗娘养的程文,没屁眼的东西,老子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下头的校尉、力士一边贴着纸,举着‘克扣军饷天理不容、东城千户贪赃枉法’的牌子,一起大叫:“吴总旗,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何必到这个地步,快下来,有什么事,咱们兄弟一起担待。”

    “担待,担待个屁。”北风呼啸,高处不胜寒,吴涛感觉冷飕飕的,心想这造的是什么孽,这样一想,便觉得委屈,眼泪都要飙出来,这一下子声音不需要刻意矫揉造作,都已经哽咽了“弟兄们哪个家里有米下锅,哪个不是饿的前胸贴后背来当差,我听说过,鞑子当年在的时候,驱使百姓们抵抗太祖皇帝的王师,却克扣军饷,路上没有口粮,竟要卖了自己的儿女和女人才能出征。眼下这是大明朝,天子脚下,当今皇上圣明,太平盛世却也如此,这世上就没有公道的地方,郝百户,卑下对不住,曾老弟,哥哥对不住你,到现在还欠你家两斤大米,诸位兄弟,没法过了,我还是死了干净。”

    大家一起尖叫:“不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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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城各处,有人在街面、茶肆散播着一个消息,东城千户所发饷了,因为薪饷不足,所以先到先得。

    其实在此之前,那些百户们上门去求告之后,大家都知道今日会发饷,至于这种野路子的消息,许多人只是将信将疑,饷银拖了这么多日,大家的心都悬着,此时便有校尉和力士往千户所那儿赶。

    有人动了身,其他人就坐不住了,还当个屁差,赶紧领饷去才是道理,假若真是先到先得,去的迟了,那可就真正要吃西北风了。

    整个东城千户所有人员五百人左右,此时无数人围上来,那些原本指着领饷的校尉、力士一看千户所外头这一幕,顿时呆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领饷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一把鼻涕一把泪悬在门楼上寻死觅活的吴涛所吸引,紧接着又看到讨薪的各种纸牌,有人愤怒地大叫:“狗娘养的,千户所再不发饷,咱们就饿死了。”

    又有人大叫:“哪里有什么饷,饷银早就给千户挥霍光了,我听说他在外头养了三房女人,每日吃一头猪,咱们的薪饷早被他吃光用尽了,狗娘养的,他要过年,我们也要过年,他过年吃香喝辣,咱们过年就该是饿肚子吗?”

    这么一听,各百户的校尉、力士们明白了,压根就没有饷,还什么先到先得,其实就是两手空空。

    大家兴致冲冲地赶过来,心里抱着极大希望,甚至有人来时还在琢磨,等发了饷,是不是该买几斤肉打几斤酒回去开开荤,可是现在,希望变成了绝望。

    若是没有希望,还不至于让人痛苦,可是一旦大家的希望勾了起来,眼睛所看的是有人寻死觅活,看到的是各种讨薪的牌子,听到的是各种咒骂和秽语。不少人眼睛都红了。

    “今日不发饷,咱们就不走了,千户大人不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大家就闹到底!”

    “闹!闹下去!”

    许多人懵了,随即开始愤怒起来。

    于是,更多人跟着一起叫:“狗官,出来说话。”“还我血汗钱!”“吾皇万岁!”

    也有胆小的人不敢跟着去喊,不过心里也隐隐巴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在旁默默的看热闹。闹事的人则占了多数,倒不是说这些人不怕家法,而是此时的锦衣卫,有大量的北军填充进来,这些人曾跟着天子一路厮杀,性格自然不似那些没有舔过血的人那般软弱,这时候血气上涌,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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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我敢造次

    程文怒了,换做是谁此时都是怒火三丈,先是被这姓郝的耍了不说,此后又被人打上了门,堂堂千户被百户拉着人围在了千户所里,程文憋着一肚子的怒火,本要出去,却被几个校尉拦住,一开始,他还忍着,到了后来,外头骂得越来越难听,甚至有人直接问候了程文老母以及十八代女性直系亲属,程文的眼睛一下子血红了,脑子嗡嗡作响,牙齿都要咬碎,奋不顾身的冲了出去。

    千户所的大门顿然打开,程文带着十几个护卫冲出来。

    喧哗的千户所外顿时鸦雀无声。

    规矩就是规矩,在上下尊卑观念极重的锦衣卫,亲眼见到了千户大人,许多人的气势还是弱了下来。

    程文对此,显然很是满意,他气势凌人,大喝道:“是谁在叫嚣,是谁在叫骂?怎么?骂了不敢承认?你们可知道,围攻千户所是什么罪?辱骂上宪又是什么罪?方才是谁说要宰了老子,是谁?老子现在就在这里,好嘛,我要看看,谁敢造次!”

    数百个校尉和力士的气焰顿灭,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做声。

    程文大笑道:“怎么,没有人吗?一群狗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放肆!谁是郝风楼,给老子站出来,今日若是不办了你,老子不姓程。”

    程文心虚,可越是心虚,就越要表现出强大,他整个人如一头发怒的狮子,血红的眼睛在人群中逡巡,仿佛在寻找羊羔。

    郝风楼站了出来,朝程文行礼:“卑下郝风楼,见过大人。”

    程文朝郝风楼狞笑:“郝风楼,你可知罪?”

    郝风楼顾左右而言他,道:“卑下有一事要问,方才大人说,谁敢造次,这句话,可是大人说的吧?”

    程文眼角不屑地看他:“是又如何?”

    “那么卑下少不得要回答大人。”郝风楼一字一句地道:“我敢造次!”

    话音刚落下,郝风楼已经如迅豹一样冲过去将程文撞倒,随即一脚踹上他的面门,大叫一声:“狗娘的千户程文,贪墨大家的饷银,大家还等什么,给我打!”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众校尉、力士们顿时耸动起来,有人惊呼,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向后连退几步,曾建等人倒是排众而出,一起冲上去,对倒地的程文拳打脚踢。

    人群中有人此起彼伏的大叫:“打呀……”

    终于有胆大的人冲上去,整个千户所已经彻底混乱,惨呼声,拳脚声,制止声,喊打声乱作一团。

    可怜程文堂堂千户,被无数人围住,一阵痛打,雨点般的拳脚落在他的身上,真是痛不欲生。一旦有人起了头,其他人便抱着法不责众的心理蜂拥而上,而且下手自是狠辣无比,顷刻之间,程文的肋骨便断了几根。

    “放肆!”

    一顶轿子落在了千户所的外头,佥事梁超从轿中钻了出来,看到这个场景,梁超气得发抖,程文是他的人,就算打狗也得看主人才是,更何况打人的还是一些低贱的校尉、力士。

    他一声大喝,身后带来的数十个随员纷纷拔出了刀子。

    闹事的校尉和力士们这才安静下来,大家住了手,紧接着程文像是爬虫一般从人群中爬出来,滔滔大哭:“大人,要为卑下做主啊……卑下……卑下……”

    梁超目光如冷锋一样在这些闹事的校尉、力士脸上扫过,喝道:“是谁动的手,谁起的头?”

    鸦雀无声。

    梁超道:“来人,立即传本官令箭,提调各千户所人员,将这些以下犯上之人统统拿下!”

    郝风楼这时候终于站了出来,道:“大人,此事和其他人无关,是卑下领的头,冤有头债有主,大人冲卑下来便是。”

    那些胆战心惊的校尉、力士们都愕然了一下,倒是想不到这位郝百户有如此担当,心里不禁有些感激。

    梁超笑了,只是这笑容之中却带着轻蔑和杀气,他平平淡淡地道:“还愣着做什么,将这领头闹事的乱党拿下!”

    梁超身后的校尉立即冲上去,拔出半个刀身,横在郝风楼身前。

    郝风楼倒是没有在梁超面前放肆,千户归千户,可是到了佥事这个级别,就足以断人生死了,若是在这样的人面前反抗,便是直接命人砍了自己,只怕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况且他早料到程千户没有这么简单,预料到这个可能,所以郝风楼只是抿嘴一笑,双手张开,不发一言。

    梁超眯着眼道:“捆起来,送到佥事房去。”

    几个梁超带来的校尉已反剪郝风楼的双手,正要去寻绳索。

    在场的许多人都不由不忍起来,虽说是郝风楼领的头,可是程文确实不是东西,打人出于大家自愿,现在郝百户一人主动出面顶罪,大家虽然暗暗庆幸没有波及到自己,可是良心上终究有些过不去。

    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另一辆马车带着数十个骑士已经抵达了不远处,马车中钻出了锦衣卫指挥同知吴辉,吴辉下了马车,看到这副场景,脸上已露出了微笑,他巴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闹得越大,越是符合他的利益。

    吴辉背着手,如闲庭散步一般的走上前,他看了一眼被拿住的郝风楼,又看了一眼怒不可遏的指挥佥事梁超,至于地上那已不成|人形还在呜咽的千户程文自然也落入吴辉的眼里,吴辉不由乐了,半路上他确实收到消息,说是这儿闹了很大动静,可是想不到事情闹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咳咳……”吴辉咳嗽一声,这才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梁超发现了吴辉,顿时眼眸如刀锋一般朝吴辉扫来,那眼神之中分明带着厌恶和憎恨,还夹杂了几丝忌惮。

    吴辉开口道:“是什么事,闹得这样大?看看,连梁佥事都已惊动了,真是岂有此理!”

    他说话时慢条斯理,一点都没有‘震怒’的模样。

    梁超堆笑起来,道:“吴同知也有空闲?”

    吴辉道:“这不是听说这里有千户克扣军饷嘛,亲军亲军,这是天子亲师,天子亲师的饷银也敢克扣,老夫若是不来看看,岂不是尸位素餐?”他饶有兴致地看了郝风楼一眼:“这位莫非就是克扣军饷的千户?”

    梁超道:“这是以下犯上的乱贼,东华门百户所百户郝风楼。”

    吴辉打了个哈哈:“那么东城千户在哪里?还愣着做什么,来,拿下!”

    吴辉带来的校尉如狼似虎地冲出来,直接将在地上几乎奄奄一息的千户程文提起来。

    梁超震怒,冷笑道:“吴辉,你到底想做什么?”

    吴辉也笑了,笑得比梁超更冷:“我也想问问,你想干什么?”

    话音落下,两边的校尉纷纷拔刀,反倒是这一个同知一个佥事却都是背着手,脸上尽量的淡定,只是相互对视的眼睛,却都想杀人。

    郝风楼只是苦笑,话说,他和程文才是正主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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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牵涉宫中

    “做什么,都在做什么?”此时几个校尉冲进来,其中一个大喝:“指挥使大人到了,都把刀收起来,自家兄弟,这是做什么?”

    一队队的锦衣校尉抵达这里,足有数百人之多,众人拥簇着纪纲过来,纪纲下了马,手里依旧执着马鞭,显然这位指挥使大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纪纲原本抱着的是作壁上观的态度,同知和佥事闹起了矛盾,对他这指挥使并无害处,甚至他隐隐有借此制衡的念头,觉得闹一闹也好。只是当他听到东城千户所被数百个校尉、力士围住,便傻了眼。

    他万万想不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事情完全失控,不只如此,等到千户被打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纪纲终于坐不住了。

    “王八蛋,姓郝的这家伙,简直就是疯了。”纪纲若是放任不管,只怕用不了多久,整个锦衣卫就会成为笑柄。

    天子脚下,闹得如此不可开交,这岂不是成了笑话吗?

    纪纲的脸色就好像风干的腊肉一般,带着一股子霉青,他手里提着鞭子出现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垂下头,纷纷道:“卑下见过指挥使大人。”

    紧接着,千户所外跪了乌压压一大片人。

    纪纲背着手,穿梭在这如波浪般的人群之中,眼睛狠狠地瞪了那奄奄一息的程文一眼,又看了一眼郝风楼,一字一句道:“好嘛,看来老夫还来得及,没有错过这一场好戏,怎么,不闹了?你们继续闹啊,最好闹到全天下人都知道!”

    梁超上前,道:“大人,此事皆因东华门百户郝风楼而起,他煽动校尉在千户所中滋事,还动手殴打千户程文,卑下以为,若是不能严惩,将来卫里人人效仿,非要大乱不可。”

    吴辉也上前去,正色道:“大人,万事有因才会有果,千户程文克扣军饷,这才闹得不可开交,天子亲军,居然也染上了地方上的恶习,此事若是不追究,将来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纪纲心里自有定夺:“来人,驱赶所有无关人等,还有,将这些牌子摘下来。”纪纲举头看到了爬在城楼上不敢做声的总旗吴涛,道:“这个家伙是谁,疯了吗?叫他下来。其余人,进去回话。”

    说罢,纪纲率先进入千户所。

    一盏茶之后,在千户所大堂,纪纲坐在上首,吴辉、梁超分别坐在两侧,郝风楼和程文二人俱都押上堂前,纪纲冷漠地扫视程文一眼,又看看郝风楼,肺都要气炸了,整个锦衣卫可谓是颜面丧尽,说到底,都是这两个家伙闯的祸。固然纪纲对郝风楼表现出了几丝欣赏,甚至颇有几分拉郝风楼入伙的心思,可是现在这个烂摊子,若是不收拾,如何向上下交代?

    “大人……”梁超咳嗽一声之后,正要说话。

    纪纲却是压压手,淡淡道:“你们不必讲,要讲,让他们来讲,到底怎么回事,程文,你是千户,你先说。”

    程文一脸鼻青脸肿,浑身都是瘀伤,可是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稍有闪失,都可能误了自己,所以打起精神,泣告道:“卑下万死,误信了郝风楼的胡言乱语,这郝风楼在东华门收了一笔银子,向卑下保证,说是要解送一批银子给所里的兄弟们过个好年。当时卑下信了,谁知后来,郝风楼竟然出尔反尔,不但没有押解银子来,反而煽动卫中兄弟来千户所闹事,卑下身为内东城千户……”

    郝风楼在旁冷笑。

    纪纲的眉头则是重重压下来,显然他对郝风楼的态度很不满意。

    纪纲耐着性子道:“郝风楼,你笑什么?”

    郝风楼道:“卑下笑千户胡言乱语,颠倒是非。”

    佥事梁超气得拍案而起:“胡言乱语?那么本官问你,你煽动人到这千户所来,可是有的?”

    郝风楼道:“确有其事。”

    梁超又问:“你殴打千户,也是确有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