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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第4部分阅读

    。

    伙计将他引入一个阁楼,先是进去通报,旋即请郝风楼进去。

    阁楼里头极尽奢华,罩纱的灯在各处悬挂,一片通亮,里头已坐了许多人,一见郝风楼来了,纷纷站起,为首一个四旬上下,相貌堂堂,穿着并不奢华,剪裁却极是合身,举手投足颇有几分气势,他爽朗一笑,道:“足下陆忠,久闻公子大名,来,公子请坐。”

    郝风楼很不客气,道:“久仰,久仰。”便坐上空下来的主座。

    陆忠笑道:“风公子,哈哈……你我虽未谋面,但今日你我坐在这里,便是朋友,朋友相交,又是在这酒桌之上,却是不知公子的酒量如何?”

    郝风楼笑嘻嘻的道:“酒量的深浅谁说得清,非要喝过才知道。”

    陆忠大笑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旁边的人斟过了酒,陆忠先是举盏:“先干为敬。”

    酒过三巡,其他几人也都来奉承,都自称乃是陆府的人,来给郝风楼敬酒,郝风楼不知吃了多少,脸已有些红了,带着几分醉意,人事不省。

    “风公子……风公子……”边上一人轻手轻脚的拍了拍郝风楼的背,低唤几声。

    郝风楼只是不醒,传出几声酒鼾。

    陆忠已是站起来,冷冷一笑,道:“醉过去了,他的酒量,看来不怎么样,很好,正好省下了许多麻烦,杨建,接下来的事你来办,先运出城去,再做了他,不要闹出什么动静,最好也不要惊动官府,悄无声息最好,老夫呢,这就回去禀告。”

    “是,百户大人。”

    陆忠点点头,道:“干净一些,出了麻烦,你们担待不起。”他起身要走。

    突然……他趴伏在桌上不动的郝风楼却是伸了个懒腰,笑呵呵的道:“早知道你们没有安好心,本少爷果然所料不差!”

    原本以为郝风楼已经烂醉如泥,谁晓得这个家伙居然醒来,这一下,却是吓了所有人一跳。

    陆忠的脸色阴晴不定,死死盯住郝风楼,冷冷一笑,道:“你没有醉?”

    郝风楼气定神闲,道:“这种黄汤,也灌得醉本少爷?”郝风楼当然不会告诉他,在前世师傅嗜酒,隔三差五自己都要陪着喝上几两,只是后世的高纯度白酒,却不是这个时代的黄酒能比的。莫说是半斤黄酒,就是一斤,只怕也灌不醉郝风楼。

    陆忠淡淡一笑道:“你故意装醉来偷听老夫的对话,是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知道我们的意图?可惜,你太愚蠢了,你既然知道我们别有所图,就不应该来,只要乖乖躲在陆府,我们暂时还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是现在,无论你醉没有醉,你也死定了。只是老夫有个疑问,你是如何看出此中蹊跷的?”

    身为锦衣卫百户,陆忠一直很专业,现在被人看出行藏出来,不问个明白,心里头不痛快。

    郝风楼站起来,笑吟吟地道:“很简单,整个陆府一开始就有蹊跷,先是那个所谓的侍妾,是叫灵儿是吗?她一个侍妾居然惹得陆夫人焦头烂额,陆夫人堂堂一家之主,居然奈何不得她,学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风俗,在咱们大明朝,夫人在家中的地位岂是一个侍妾可比?惹恼了夫人,夫人一句话就足以将这侍妾置之死地,既然如此,为何陆夫人却处处受侍妾的气,却是不敢轻举妄动呢?”

    在礼教的社会之下,正如徐谦所言,发妻的地位十分高,而一个侍妾,其实和奴婢没什么分别。侍妾想要喧宾夺主,尤其是在陆家这等官宦人家,绝不可能,毕竟陆夫人可是诰命夫人。

    郝风楼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么本少爷就在想,除非有一种可能,这种可能就是,这个侍妾的身份不一般,也就是说,娘家里有人。”

    娘家,在这个时代,决定着一个女人在夫家的地位,古代讲究门当户对,陆老爷是爵爷,陆夫人的娘家家世肯定不会差;而这个侍妾的娘家,显然也有一点背景,以至于这侍妾能在陆家站稳脚跟,甚至可以排挤夫人。

    郝风楼继续道:“可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何要给陆老爷来做妾呢,不是本少爷对陆老爷没有信心,只是他年纪已是不小,你若是非要牵强的说什么郎情妾意,本少爷怕是不信,就算本少爷信,这侍妾的娘家人会肯吗?所以我越想就越觉得蹊跷,随即又想到此时叛军已抵江北,而陆老爷恰逢是镇江守将,谨守着南京门户,关系非同小可,我便开始怀疑,这一切怕都是一个阴谋,而这位侍妾,想必就是安插在陆老爷身边的棋子,若是陆老爷愿意为朝廷效命,谨守镇江,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要是陆老爷稍稍有几分动摇,你们……只怕就要动手了吧?”

    陆忠看着眼前这个珠玉般的年轻人,竟是有一些小小的佩服,因为要分析出这些,不但要有细致的观察力,还要有全局观,毕竟在这个大多数人都处在愚昧的时代,谁会管什么谋逆,什么叛乱,最多也就是闲客的谈资罢了,谁会举一反三,往深里去想呢。

    陆忠还是气定神闲,道:“只是这些?”

    “还有。”郝风楼娓娓道来:“就是我入府之后,府里接二连三有人来打探我,想通过我的丫头问明我的情况,我只是个教书先生,怎么可能劳动二管事的人和表小姐都来打探,况且我的情况在应募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清楚,只是个落魄的世家子弟,以你们的身份,想要知道,只需要一声吩咐就有人送去,可是你们依旧还要打探,这就说明你们不相信我的身份如此简单,因为现在叛军已经抵达江北,你们风声鹤唳,比如你,你就怀疑我可能是叛军的探子,是这样吗?”

    陆忠笑了:“不错,我确实有这个怀疑,非常时期,任何人进了府,总要摸清楚底细。”

    郝风楼又道:“当然,还有那份请柬,这份请柬是陆主事写的吧,笔锋如刀,杀机毕露,观其字就可以观人,一个府中的主事,笔锋如此锐利,能让人感受到杀意,单单这一点,我就不相信你只是寻常主事这么简单。所以,我料定你们是朝廷或者叛军的人,而本少爷运气不太好,给陆夫人讲了一个故事,却恰好得罪了陆老爷的侍妾,也就是你们的主子,如此一来,你们对我的身份只怕就更加怀疑了,你自己也说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既然我嫌疑已经越来越大,所以最直接的手段就是杀我灭口,因此,你才客客气气的送来请柬,希望我来赴宴,然后让我彻底在陆家消失,对吗?”

    陆忠哈哈笑道:“你很聪明,若不是叛军的斥候,老夫倒是有几分怜才之心,很想抬举你,只是可惜,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自己找死。”

    郝风楼苦笑:“我之所以来赴宴,并不是我愚蠢,你们既然已经怀疑上了我,肯定不会罢休,就算我不赴宴,你们也会想方设法的杀死我,我恰好还有个丫头,谁知道你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会不会对她不利,所以我非来不可,若是不做个了断,我于心不安。”

    陆忠杀机毕露:“那就做个了断吧,动手。”

    “且慢!”郝风楼苦笑道:“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陆忠微微狞笑道:“好。”

    郝风楼放开喉咙,大叫道:“美女姐姐,不要藏了,救命啊!”

    第十二章:传说中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陆忠微愣。

    原本他以为郝风楼如此自信定是有几分本事,说不准此人还是个练家子,没准是哪里来的高人,陆忠口里虽然杀气腾腾,手心却是捏了不少的汗,可是谁知这厮居然喊救命!

    陆忠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冷色,大喝道:“你喊破了喉咙也无人来救你,动手!”

    四五个人身形一晃,堵死了郝风楼的所有出入,所有人纷纷掏出一柄匕首,露出狰狞之色。

    郝风楼又叫:“美女姐姐若是再不出来,他们就要得逞了,我若是被他们杀死,你也藏不住。”

    刹那之间,一道白影破窗而入。

    白衣飘飘,肌肤如雪,手中宝剑划过一道惊鸿,身影随着木屑犹如一柄利箭,剑光的锋芒闪烁之下,直没陆忠的身体。

    嗤……

    陆忠定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冷峭的美人,他万万想不到,窗外果然藏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高手,他的前胸已经被长剑穿透,他始料不及,满腹的惊讶很快被剧烈的疼痛淹没。

    美女姐姐没有过多迟疑,拔剑而出,一股血箭也随之喷射出来。

    其他几个陆忠的党羽见了也是错愕,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眼睛红了,舍弃郝风楼,挺着匕首向这美人儿攻去。

    这美人儿凛然无惧,长剑飞舞,衣袂也随之飘起,动作之快,让郝风楼的目光应接不暇。

    郝风楼大叫道:“快,快来人,王大侠,你终于也来了,快,快救美女姐姐!王大侠素来武功盖世,学生一直佩服得紧,快快动手……”

    几个陆忠党羽的压力甚大,有了先前的教训,生怕再有人杀进来,心不在焉的和这美人儿颤抖,却又不得不分出神去看门窗。

    而美人的剑光越来越疾,宛如繁星点点,叮叮叮的与四五柄匕首交错。一个慌乱的陆忠党羽突然呃啊一声,始终快不过美人的长剑,直接被长剑刺中腰腹,就此倒地。

    铛……又一柄匕首被长剑磕飞,匕首的主人胸前喷出血花。

    ……

    一盏茶功夫,整个厢房已是一片狼藉,七八个尸首倒在了血泊之中。

    美人儿收剑,不免气喘吁吁,樱唇突出兰芳之气。

    郝风楼凑上来,竖起大拇指道:“不打不成交,敢问美女姐姐芳名。”

    美人儿却很是冷淡,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在外头?”

    郝风楼叹道:“既然这些人是锦衣卫,那么想来你就是燕王的刺客了,镇江乃是重镇,不取镇江,靖难就决不能成功,早闻燕王殿下老j……睿智过人,想来定有安排,你见那陆忠请我出来吃酒,心里一定按捺不住好奇,想看看我到底和他们是不是一伙,又会密谈什么内容,当然要来打探一下才放心。”

    美人的俏脸凝滞,仿佛自己的心思全部被这郝风楼猜透,事实上她也有些怀疑郝风楼乃是朝廷那边派来的什么人物,又见陆忠宴请他,或许有什么机密,所以才暗地里跟踪来了。

    谁知最后却是陆忠图穷匕见,要杀郝风楼灭口,原本她并不愿多事,正要离开,谁知郝风楼喊了一句美女姐姐救命,她顿时惊觉行踪暴露,所以才不得不现身。

    现在想来,竟是被郝风楼给诈出来的,平白救了他一命。

    不过郝风楼的急智却是让她有几分佩服,她淡淡道:“你唤我凌雪就是。”

    郝风楼笑道:“凌雪姐姐,你当真是燕王的细作?”

    凌雪突然娇躯一颤,蹙眉道:“我受伤了。”

    “哪里……”郝风楼骇了一跳,心里忍不住想,满天神佛,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出意外啊。

    凌雪颇有几分嗔怒,冷声道:“方才被一柄匕首划了一道小伤口,只是不曾想匕首喂了麻药。”

    她说话的功夫竟是当真身躯有些软,连剑都快要握不住,道:“这么大的动静,他们的党羽一定会赶来,这里是龙潭虎|岤,我们要尽快离开,否则到时候必定会有追兵,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郝风楼这才意识到危机并没有解除,忍不住安慰道:“他们毕竟没有得到朝廷的授意,所以做事绝不敢这样肆无忌惮,如此仓促,能有一两个追兵就已不错,是了,我们要赶快回陆家去,回到陆家,他们才不敢造次。”

    凌雪道:“便是来了一个,我们也必死无疑了,我受了伤,你挡得住吗?”

    郝风楼老脸一红,道:“如果来人年龄不超过十五,我还是很有把握的,那个……本少爷专治小学生各种不服……”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二人不敢从正门出去,便夺窗而出。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不过偶尔可以看到明火执仗的官兵,凌雪一开始还能支持,到了后来,便是走路也酸软无力。

    郝风楼只好搀她,躲避着巡夜的官兵,看着漆黑如墨空荡荡的街巷。

    此时仿佛随时都有危险迫近,凌雪蹙眉,道:“若是天色还早,这里人多倒是可以混过去,可是眼下半夜三更,他们又是盯梢追击的高手,只怕……难以全身而退了,你先走罢。”

    郝风楼犹豫了一下,很有脚底抹油的冲动,也很想无耻的说一句,明年的今日,我一定给姐姐上香,可是他咳嗽一声,却是违心地道:“要走一起走,毕竟你救过我的命。”

    凌雪微微愕然地看了郝风楼一眼,显然不曾想到一个酸酸的读书人也有这样的‘义气’。

    ………………

    走了一段路。

    郝风楼的表现却还算轻松,忍不住低问道:“凌雪姐姐,燕王为何要让你来做探子?”

    “……”

    “做了探子,将来是不是要论功行赏?”

    “……”

    “你们的目的是不是要策反陆家老爷,也就是镇江守将……”

    凌雪道:“你能不能住口,我头晕得很。”说话间又发现郝风楼搀扶自己,和自己肌肤之亲,虽然外表冷淡,心里却有些窘迫。

    郝风楼呵呵一笑,很憨厚地道:“我能不能再说一句话再住口。”

    “……”

    郝风楼突然站定,放开了凌雪,双手负起,双目微眯,看向身后漆黑如墨的夜色,还有空荡荡的长街,他哈哈一笑,举止挥洒,气定神闲,一双剑眉微微一凝,目中放出精光,朗声道:“朋友,既然已经来了,何必要躲躲藏藏,不妨现身吧,你我各为其主,老夫看你一身功夫不易,多少会手下留情。”

    说罢……

    郝风楼伫立不动,冷冷一笑,又道:“怎么,不敢现身?”

    凌雪警惕地看向重重的夜幕,以为黑暗中有人,顿时警觉起来。

    良久,一点动响也没有,郝风楼连忙搀住凌雪,道:“快走。”

    又走了片刻。

    郝风楼故技重施,突然站定,朝乌黑的街巷冷笑一声,道:“朋友,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也敢班门弄斧。”

    还是没有声息。

    郝风楼不由咋舌,道:“这些锦衣卫真懒。”

    凌雪顿时无语,似乎也猜出了一点端倪,只是头有些昏沉,并没有接话。

    拐过了几条街,第三次,郝风楼背着手,中气十足地道:“久闻洪武时的锦衣卫高手极多,有不少厉害的角色,可是现在看来,只剩下一群酒囊饭袋之徒了,还盯梢什么,出来吧,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

    数十丈外,一个穿着夜行衣的汉子咯噔一下,汗毛竖起。

    如春坊出事之后,立即便有数十人聚集,大家看到横七竖八的许多尸首,面如土色,心知这一次袭击他们的必定是高手,陆忠一死,大家没法交代,于是数十个人分各路追击,值得庆幸的是,从某个匕首上染的血迹来看,对方应当受伤,而他们的匕首往往都沾了麻药,大家料定,这个细作必定跑不了多远,对方虽然厉害,可是毕竟有伤在身,想来不难对付。

    追到这儿来的人姓马名堂,马堂身手矫健,一路追击,终于发现了可疑的踪迹。

    只是不明底细之下,他倒是不敢轻举妄动,而是打定主意先盯梢一段时间,心知对方乃是高手,所以马堂也不敢过份逼近,而是悄悄的尾随其后,保持数十丈的距离。

    “以我马某人的身手,又如此谨慎,相隔数十丈之远居然也被发现了,此人,莫非是高手?可是,他不是应当中了麻药吗?”马堂的手心,骤然捏了一把冷汗。

    他嗅到了一股杀气,想当年锦衣卫最盛时期,能数十丈之远察觉到一个锦衣卫探子盯梢的人,满打满算不会超过十人,而这些人无一不是享誉亲军各卫的绝顶厉害人物。

    “听闻某些内家的高手能摘叶伤敌,若是内气到了一定地步,耳目灵敏到了极点,甚至百米之外有一片落叶落地也可以察觉。”马堂心里嘀咕,对这个威严的声音多了几分敬畏,不由想:“莫非此人当真是那种绝顶的高人?是了,否则他中了麻药,又为何会如此中气十足?可见麻药根本伤不得他分毫。”

    这时候,郝风楼长笑道:“怎么,还不肯出来?你那点南派的功夫自以为瞒得过老夫吗?若是再不现身,老夫只好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