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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住一季春第6部分阅读


    她到机场做什么?接人吗?之后又到哪儿去了?回新竹了吗?

    他站在窗前沉思。

    注意到有一辆车子停在对面,已经停在那里很久了,是附近住户来访的客人吧!

    可是他仔细地看了看,车内似乎有人。那人伏在方向盘上,好像是个女人,他心一动。“不,不会是她,不会是她……”

    除了她,还会有谁?

    其实薛颖傍晚便找到了这里,可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敲傅宅的门。

    当然敲门是不难,一根指头就能办到,难是难在要进得去才行。撒娇耍赖那一套对他只怕已经不管用了,连她病危时也不吭一声,可见真是铁了心了。

    说不定还会报警告她侵扰民宅。

    真是的,才刚刚觉得这个游戏刺激,先用障眼法从桃园机场绕回松山机场,再搭机到小港机场接上飞香港的班机,由香港转机到波士顿。一路上她暗自偷笑,谁会想到她居然会用这么麻烦但是保险的方法来遁逃。

    可是眼前如何进屋去,而且又要不被赶出来才是真的伤脑筋。

    实在累极了,便趴在方向盘上休息一下。

    忽然听见有人开她的车门,她蓦然惊醒,只见傅维恒气呼呼地在她身旁的位子坐下,沉著脸,可见来意不善。

    怎么办?她还没想好对策应战,不由得心虚起来。

    “谁让你来这里的?”开战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他一连串骂下来。“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薛颖不吭声,决定以守为攻,让他独自叫阵。

    如此场面便不免显得有点冷清。

    傅维恒更气。“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半晌。“我……人家觉得好冷……”她嗫嚅。

    好像比卖火柴的小女孩还来得可怜。

    傅维恒这才注意到这车子没暖气。“你不会开暖气吗?”他又骂。

    不知怎么的,他今天的火气似乎特别大,跟她说话都不脱骂人的味道。薛颖只是低著头,也不动手。

    傅维恒觉得自己的耐心快用完了,怕再这样下去真会把这个臭丫头拖下车去痛打一顿。一转眼看见车上油表早已归零,难怪没暖气。

    “没油了,你也不说,还待在车上干什么?不怕冻僵吗?”“边说一边把薛颖连拖带拉地拉下车带进屋去。

    到底是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她暗自窃喜,然而却表现得像个小媳妇似的,怯生生地站在墙边。傅维恒见了,尽管不忍心,但仍是板著脸。

    握著她的手,只觉冰冷,一时心火又起,骂道:“手这么冰!你是不是还想进医院?加护病房住得还不过瘾吗?”

    薛颖听了,欣喜地抬起头看著他。他果然知道,果然没真的丢下她不管。

    她轻声笑了出来。“恒,你……”

    傅维恒忙甩开她的手,别过头去,冷冷道:“你已见到我,该满意了吧!现在你可以走了。”

    她不答。

    “这是我的房子,我要养病,不想被闲杂人等打扰。”

    “好,我替你看著,不让闲杂人来打扰你。”她故意装傻。

    “我指的是你!”他瞪眼。

    “我又不是闲杂人。”她低低地说。

    “那你算什么?”他冷笑,存心刺伤她。

    薛颖却抿著嘴笑。“你说呢?”

    他气道:“你是一个大白痴。”

    她很想笑出来,但又不能太嚣张,只好忍著。没想到傅维恒也会说出这么无知幼稚的气话来。

    其实薛颖已满脸是笑,只差“哈!哈!”两声。

    他见了更是火上加油,扬声唤来司机:“孙叔,你去把车子开出来,送薛小姐回饭店去。”

    “人家又没有订饭店。”转眼又变得可怜起来。“人家一下飞机就直接赶到这儿来了。”

    原来早就打算要赖在这里。

    “孙叔,那你带她去找一家饭店,反正不会连间房也租不到。”接著又指著她的鼻子骂道:“如果真找不到房间,那你就去睡车站好了。”

    薛颖很委屈地说:“人家……人家一天都没吃东西……我好饿……”眼泪快要掉下来。

    傅维恒还来不及说什么,一旁的孙妈妈马上过来接口:“一天都没吃?那怎么行?来,到厨房来,我弄点东西给你吃,别饿坏了才好。”说著便把薛颖拉到厨房里去。

    他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再进一步。

    还是先让她吃点东西好了,不然饿久了又闹胃痛,岂不更麻烦?况且她大病初愈,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他想。

    他往厨房望了望,她们两人在里面窃窃私语,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反正等薛颖吃饱出来,就马上撵她回去。”他打定主意。

    如果可以把她打包寄回家去,那就更好了。

    他叹了口气,进房去。

    胡思乱想了半天,看看表,吃了一个小时,该吃饱了吧!

    走至外间,静悄悄的,人都跑到哪儿去?

    “孙妈妈!”他唤。“颖儿呢?”

    “喔!薛小姐说她累了,所以我就带她到客房休息去了。”她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他一呆。“谁叫你让她留下的?”

    “人家薛小姐远来是客,又累了一天。”她劝道。

    “她又不是客人!”

    “那就是自己人喽!岂不是更该让她住下来?”她耸耸肩,回房去了。

    傅维恒愣在原地,不得作声。

    那个丫头,一会儿说冷,一会儿喊饿,一会儿又叫累,简直摆明了是得寸进尺。愈想愈气,冲上楼去。“一定要把她扔出去!”

    才要敲门,却发现她房门根本没关,只是虚掩著而已,轻轻一推就开。那么大方?

    薛颖早已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睡得很熟,好像是真的累极了。

    傅维恒不知道该不该吵她?她睡得正香。不自觉地在她的床边坐下,看著她。

    以前就觉得,看著薛颖睡著时的模样,和看著她笑一样都是一种享受。

    见她笑,让人跟著快乐起来。

    看著她睡,让人觉得自已好像是躺在软呼呼的水床上,心满意足,舒服得不得了。

    结果还是只帮她拉拉被子,然后静静退出她的房间。

    “明天再说吧!也许睡一觉,到了明天,就会比较有耐心去应付她……还是等到明天再想好了,反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他学郝思嘉的口气安慰自己。明天!

    回到房里,觉得好累,只跟她周旋了一个晚上,没想到比带个无法无天的三岁小孩还累。

    三岁的顽皮小孩不乖,可以抓来打打屁股,对薛颖也可以吗?

    他又叹息。怎么舍得打?

    薛颖半夜醒来,呆坐著,继续想她进攻的对策。

    得先下手为强才行,若等到明天博维恒那头也想了办法来对付她,那就麻烦了。

    过了一会儿下楼去,轻轻推开傅维恒的房门。

    月色溶溶,透窗而入,照著房里倒不觉得暗。

    她绕到床的另一边坐下,细细打量他。“久违了。”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傅维恒瘦多了,气色也有点灰暗,但仍是令她倾心。

    爱情真是盲目,是不是?她自嘲。心情轻松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虽然不能明白上天安排世事所依循的道理,但事已至此,接受与认分该是要学的。这次来找他,除了是面对现实之外,也是懂得了不轻言退缩的道理。

    她仍抱著希望。只要两人在一起,总是能保有一丝希望,无论如何也好过各分两地,各自寂寞,各自绝望。

    人事得先尽,再由天命,这是原则。

    清晨傅维恒醒来,一睁眼便看见薛颖在身边睡著。

    大概是怕吵醒他,所以她只挨著床边躺下。

    只怕她稍一翻身,便会落下床去。

    不由得想起在美国的那一段时间,有一次两人不知为了什么呕气,彼此不说话。那天,薛颖甚至不想跟他同睡,可是家里并无客房,又不愿委屈自己去睡沙发。看来看去还是只好与他同榻而眠,不过薛颖故意往床边睡,一副你别碰我的样子。

    傅维恒看了虽然担心她会滚下床去,但也不愿先示好,便不吭声,由她去。结果,真不出他所料,薛颖睡著后不久就一个翻身,连人带被滚到地上去。

    她“哇!”一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而且一口咬定是傅维恒把她踢下去的,像个要赖的孩子。

    “我没有踢你,”他喊冤。“是你自己掉下去的。”

    “人家睡得好好的,为什么会掉下来?”她哭道。

    “谁叫你自己要往旁边睡?”

    “我为什么睡旁边?还不是因为你!”她又哭诉。“反正都是你害人家的!呜呜,害人家掉下来……”

    他明白了,反正她就是要他认错就对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害得*人家*掉到床底下去,是我不好。”他陪笑。“罚我明天陪*人家*逛街、上馆子好不好?”

    “人家”终于破涕为笑。

    如今想来,这样的往事怎可能如烟,也不可能消散。

    轻轻握住她一只手。“可别再跌下去,否则又要哭了。”他轻轻地说。

    居然能再有机会这样握住她的手,顿时又心酸起来。

    薛颖本就睡得不深,傅维恒伸手握她,她便转醒过来。看见他拉著自己的手,心下明白。她眯眯笑。

    傅维恒见了,便想放开,可是她却反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放。“嘿,让我抓到了吧!”她又笑。

    他看著她,神色温柔但又非常忧愁。

    “颖儿,别闹了,乖乖回家去,好不好?”

    她摇摇头,靠近他,一面用手轻轻替他拨理头发。

    “再过不久,大概就要掉光了。”他说。

    “没关系,十个秃头九个富,我不介意。”她笑笑。他啼笑皆非。

    隐约也觉得薛颖似乎有点变了。以前她爱哭爱笑,沉不住气,有时乖巧体贴,有时撒泼耍赖,总像个孩子似的。但从昨天到现在的表现,却又沉稳细致,步步为营。从前稍稍说她几句,她便嘟了嘴不依。昨天那样凶她,她却仍是嘻皮笑脸的,毫不在意。

    怎么变了?他有些乱了阵脚。

    “颖儿,我是为你好,你怎么不听话了呢?”改采怀柔策略。

    “因为你说的不对。”她说。

    他一怔。“不对?”不禁气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还敢说我不对?”

    “就是这点不对,为什么你只会为我著想呢?你为什么不想想你要什么呢?”

    他又一怔。慌乱地摇头。“不,不……”

    “为什么不?”她问。看住他。“我知道了,你怕我给不起,对不对?”

    “不,不,你先听我说……”他想解释。

    但薛颖阻止他。“不,你已经说得够多了,而且我都明白。这次轮到你听我说了。”她坚持。

    一双认真的眼睛,让他噤声。

    她顿了顿,说:“你知道我前一阵子生病的事吧!后来我偷偷地跑到癌症病房的事,你也知道吗?”

    他点点头。

    “真被你料中了,对不对?”她愧然地笑笑。“我真的很胆小懦弱,对不对?难怪你不让我陪在你身边,因为我不但帮不上你的忙,而且还会让你操心。”

    “不是这样的,”他抚著她的脸。“我只是不想你受苦,你……没有理由陪著我一起面对它,也不须要……”

    “没有理由?”薛颖流下泪。“你曾说过我是你的妻子,即使没有名分,别人不知道,但你我是明白的。”她吸了一口气,又说:“夫妻是要同甘共苦的,所以,是你没有理由不让我留下,而且夫妻是要彼此都能为对方付出的,所以你也没有理由拒绝让我陪你。”

    “颖儿……”分开,也并非他所愿,只是……

    忽然一把将薛颖紧紧按在胸前,为了不让她看见自己无法抑止的眼泪。

    薛颖感觉到他的抽噎,了解他的挣扎与痛苦。“你为什么不替自己想想呢?为什么只任我对你予取予求?又为什么偏要把自己全掏光了之后,一走了之?那我呢?我就什么都不能做吗?”埋在他的怀里哽咽地说:“你不要我了吗?”她抬起头来。“你说啊!你到底还想不想要我?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她痛哭。“为什么你非要这样对待自己呢?”

    傅维恒闭著眼流泪,不敢面对她和她的问题。

    想!怎么不想!白天想她,晚上梦她,怎么会不想要她陪在身旁?谁不希望在病痛中还能握住一双可以倚靠的手?谁是真的情愿孤独?

    “颖,由不了我。”他痛苦地说。

    “谁说的?”她一面替他拭泪,一面不住地吻他。“孙妈妈说你每天都在想我,又担心我,那我现在待在你面前,你不是就可以放心了吗?我对你也是一样啊!不论是好、是坏,好歹我心里总有个数。你是我最爱最爱的人,为什么要由别人来照顾你?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为什么你要拒绝?如果今天换了是我生病,你会放心把我交给别人,而自己却不闻不问吗?”

    他掩住脸。“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他已乏力。

    “无所谓对错的……只要你高兴、我高兴就行了。”她握住他的手带著泪轻笑道。“而且我们总还有一丝希望,是不是?”

    “颖……”傅维恒还想再说什么。

    “别说了,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再度投到他的怀里,紧紧抱著他。

    “我不是要强求什么,只是现在我认为我们还有一点努力的余地,我不想轻易就放弃……所以说,我想陪著你、照顾你,不仅仅是为了你而已,也是为我自己。除非我真的无能为力了,否则我一定会像这样待在你身边,就像这样抱著你一样地抱著希望,就像这样抱得紧紧的,只要这样……这样就够了。”她轻轻地说。

    终于明白自己如今真正在意的什么。

    是不想留下遗憾,即使结果无法掌握……即使希望渺茫……

    但至少无怨无悔。

    她轻柔地为他吻去脸上的泪。“这样就够了……”

    不敢也不愿强求太多,只要这样——就够了……

    后记

    第一次开始构想一个故事,只为了解救我那正为了缺稿而愁眉苦脸的同学。她是学校科刊的主编,在原订的徵稿期限截止之后,仍无法“募捐”到一篇小说来塞版面,转而求助于我。并非因为我能写,而只是因为当初是我向“上面”大力推荐她去负责编辑科刊的。所以,基于道义的考量,我有义务要去帮她解决这个问题。也就是说,除非我能用别的方法弄到一篇小说,否则就只有自己想办法去填补这块“荒芜之地”。她非常认真、肯定地对我这样说。于是我转求其他好友,然而他们却都明白地表示爱莫能助,而且如果我仍是苦苦相逼、纠缠不休,便不惜要与我割袍断义。

    求救无门之下,只好反求诸己。我开始构思、布局并且动笔,然而却没想到一切是那么出乎意料之外地顺利。说实在的,我真的觉得这比我当初想像的要容易得多。几天之后,“主编”开始前来关切我的工作进度,我自信满满地说:“明天就可以给你。”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每次就在我决定要开始收尾的时候,灵感就会特别澎湃,甚至比先前已经写好的还要“高嘲迭起”许多,所以我只好不停地改、不停地加。

    光阴似箭,在许多个明天一天天地变成现在式,继而戚为过去式之后,终于,科刊出炉了,只是……我这头还在加火加荼、欲罢不能地进行著。自始至终,编辑小组除了掌握我每回真心诚意的承诺之外,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有看到。(之后他们就再也不肯拿正眼瞧我,直到我花了大把的银子,用一顿货真价实的冰淇淋大餮,这才医好他们的『眼疾』。)到现在,我仍然觉得有一点抱歉(对他们),有一点遣憾(对科刊),还有很多的心疼(对那一顿31冰淇琳)。

    也因为后来我顿失了催稿的压力再加上天性的懒散,停停写写、删删改改地,就让这个故事有头无尾地延岩了三个寒暑,直到今年初,才对“它”有了比较完整的交代,也才骞然发觉“它”竟长大了许多(原先我只求它短小精干,足以交差即可)。可是,虽然“它”的确花了比别人多上好几倍的时间来培养,但我却不敢确定“它”已经发育成熟了,最多只能说“它”还算是四肢健全吧!

    现在当我再次回忆这整个过程,由于历经的“年代久远”,所以有许多关键问题例如:这个故事的灵感、人物背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