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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代3.0刺金时代第15部分阅读

    走去。路过顾里的卧室,门开着,我朝里面探头看了看,没人,被子铺在床上平整的样子,看上去没有人用过。我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顾里还没回来?

    我走到客厅的时候,看见了顾里,她背对我坐在沙发上,正在茶几上整理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在弄文件,又像是在写东西。我小声地叫了叫她,她没有理我。

    我才发现客厅的窗户都开着,巨大的雨声把我的声音都吞没了。窗外的水汽与夜晚的寒意,都纷纷涌进客厅来。顾里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睡衣,我提高了一点声音叫她:“顾里,你冷不冷啊,我去拿条毯子给你啊?”

    她还是没有理我。但她却站了起来,看上去好像手上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她转过头,扫视了一下客厅,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又淡然地挪走了。她用仿佛检阅着一座遗迹般谨慎而又充满缅怀的目光将这个大屋子一寸一寸看了个遍,然后她朝大门口走去,我才看到早就已经摆在门口的两个巨大的旅行箱。

    “你要去哪儿?”我有点慌了,声音听上去在发抖,“顾里,你到底怎么了?”

    她转过身,指了指茶几上,我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茶几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我们四个人从小到大的照片,黑白的,彩色的,一寸的,大画幅的,铺满了整个茶几。最大的一幅是我们四个人的毕业学士服照片,照片上的顾里头上戴着一个学士帽,手上还拿了一个别人的——她要以如此高调的暴发户造型,告诉世人“老娘是双学士”。

    当我再转回头来的时候,顾里已经不见了。

    我就是这时,从梦境里挣扎着醒来的。我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脑子里一片混沌的涨痛。周围依然是白色的简约装修基调,窗外大部分的灯都灭了,苏州河没有了波光粼粼,仿佛变成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漆黑峡谷。

    但是窗外是干燥的秋风,没有任何雨水。

    我摸过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12:22。

    我才发现,刚刚的梦让我后背出了一身细密的汗。我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打了个电话给顾里,我被梦境里无比扭曲诡异的氛围搞得有点害怕。

    我是打到南京西路的别墅座机上的,但是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

    我又开始打顾里的手机,电话持续地响着,我在一声一声等待音中渐渐变得不安而焦躁起来。我迅速穿上衣服裤子,抓起钱包就往楼下跑。

    凌晨时分的南京西路依然车水马龙。两边的楼宇依然被城市景观灯光包裹着,看起来比白天美得多。有着古老花纹装饰的外墙立面,在光线里透着一种慑人的岁月之美。然而,我无心观赏,我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一路心急火燎地催促着司机用力踩着油门,朝南京西路的别墅飞驰而去,我已经不停地打了好几个电话了。但都没有人接听。

    当我快速地冲进小区,走到熟悉的那栋老房子门口时,我心里一个恐惧的黑色影子陡然膨胀开来变成一只湿淋淋的蛇怪,瞬间吞噬了我。

    别墅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没有灯光,没有动静。

    我冲进屋子,按亮了所有的灯。我大喊着:“顾里,顾里!”

    我的声音沙哑而又颤抖。

    我从三楼一路找下来,每一间房间,每一个角落,甚至每一个柜子都拉开来了。

    没有人。

    我回到客厅,目光落在客厅的那个黑檀木大茶几上。上面堆满了无数的文件,这和梦境里的场景有着一种怪异的相似。

    我勉强镇定地倒了一杯水给自己,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

    我等待着顾里。

    时间一分一秒无声地流逝着,我在寂静的等待里,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chapter 14

    这是我短短二十几年人生经验里,最难的一次打车。我一个弱女子,穿得朴素,长得安全,手无寸铁,但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出租车司机拒绝,大半夜的丢下我扬长而去。真的,我觉得身上捆着个炸药包进美国机场安检口,也就差不多这个难度了。

    我抬起手招下了四辆出租车,然后我分别得到的回答是:“你疯啦?”“你脑子坏掉啦!”“你再触我霉头我撞死你!”“我直接把你载去火葬场烧死好吗?”

    所以在第五辆出租车停下来后,我立马拉开前车门,一屁股坐进去,然后从钱包里掏出了十张一百块钱,我心灵手巧地把人民币拧成一面扇子的形状,不停地朝司机脸上扇风,一边镇定地告诉他我要去哪儿。司机在我报出地名之后,下巴立刻脱臼了,他眼珠子差点没蹦到我的颧骨上,“你你你你你你……”他一连说了十几个“你”字,但你来你去都不知道下面该接什么……

    实际上,这也是我在凌晨三点接到顾里打来的电话时,她告诉了我她在哪儿之后,我对她说的同样的话:“你你你你你你……”

    在司机反复确认了我的脚没有悬空,头发不够长,没有穿红裙子,后脑勺上也没有一个大洞,脸上也没有戴着人皮面具之后,他才把那一叠钱塞进他的口袋里,开车送我上路。

    是真的上路。

    因为此刻凌晨三点,月黑风高,我要去的地方,是龙华公墓。

    我没有搞懂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一个每天都掐着秒表睡觉,以保证充足的精力和肌肤自我修复效果,并且无耻地声称自己“出了内环高架我就会过敏,全身长疹子并且呼吸困难随时可能休克”的千年耗子精,会在凌晨三点去荒山野岭的龙华公墓里喝红酒,对,就是喝红酒,你没有听错。这简直比上午十点钟去钱柜party包房里面开选题大会还要匪夷所思,对,你也没有听错,顾里确实就这么干过。

    但我显然低估了这个夜晚匪夷所思的程度。你以为半夜里可以拦到车载你去黑山绿水的公墓里喝红酒就很牛逼了么?不,你要能够顺利地走进去,那才是最牛逼。

    司机把我开到了大门口之后,连车门都还没等我关紧,就嗖地一脚油门儿,逃之夭夭,那速度之快,简直把汽车的性能活活地提升了一个档次,我瞬间觉得他凭借一己之力成功地将大众开出了法拉利的感觉。他的车要是底盘再低一点儿,然后换掉现在这个土黄|色,我想肯定有等待着被富二代包养的女鬼被这阵午夜里陡然响起的油门儿轰鸣声,迷得从骨灰盒里爬出来。你要知道,每天晚上都有无数等在香港广场e 2或者恒隆广场停车库门口的妆容画得仿佛被家暴的女人,她们如同警犬一般只要一听到这种类似拖拉机的轰鸣声,就立马撒开蹄子飞奔上去一口咬住轮胎。

    我束手无策地望着那高耸入云的生铁大门,我不得不叹服,顾里绝对是个可以和白素贞、祝英台、穆桂英、孟姜女、嫦娥、杨玉环、张柏芝等等古往今来的奇女子一样,可以名垂青史的狠角色。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从凌晨三点的南京西路打车到荒山野岭的龙华公墓,而是你在铁门里面的坟场里喝红酒,我在铁门外面的马路边吹冷风。

    一个公墓而已,铁门修得比铜雀台还高,有这个必要吗?谁会想要进去偷点儿什么呢?能偷出点儿什么呢?顶多把坟前亲人们供奉的水果给顺两三斤出来吧,就算最近水果蔬菜涨价得厉害,也不需要如此固若金汤的防御系统吧?

    而且万一偶尔还有妙龄少女想要在深更半夜进去喝个酒什么的,这样把大门关起来,你想过她们的心情么?也太不给市民们行方便了吧!

    我站在铁门面前,愤怒地拨通了顾里的手机。这一次,她没有再让我长久地等待。我觉得她已经喝醒了。

    “你怎么还没进来?”

    “你说的是人话吗?小姐,我面前这个铁门是修来阻止绿巨人的吧?我几乎要后空翻了才能看到铁门的顶。虽然你已经把高跟鞋穿出了风火轮的速度来,但是我依然不相信你穿着高跟鞋能够爬过这个铁门,你他妈手指上肯定有吸盘!”我听着电话里她明显鄙视我的语气,更加愤怒了。

    “铁门?为什么要爬铁门?”我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她白眼翻进天灵盖里的样子,“林萧,我和你说,人呢,要变通,不能遇见问题就束手无策,这样是没办法建设新中国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早就告诉了我们,愚公不应该移山,愚公应该搬家。而且在这件事情上,铁门是无辜的呀,你没有必要和它撕破脸……”

    “到底怎么进!再他妈废话老子就走了!”我真的要被惹毛了。我一个娇嫩的少女,一不偷二不抢,身份证户口本都健全合法,在这样花好月圆的夜色里竟然被拦截在公墓的大门外面,这个耻辱我受不了。

    “听着,你不要管那个大铁门,我刚刚来的时候也被它吓住了。我还在门上找了半天门铃,后来我一想,就算装了门铃,里面不一定有人能来开门啊,怎么说呢,毕竟这是一座公墓……万一真有‘人’来开门,我也扛不住。”她把那个“人”字咬得抑扬顿挫的,以为自己很幽默。

    “闭嘴!”我打断她,我发誓,要是她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一定把她的chanel 255抢过来摔在地上,然后蹲在上面尽情地撒尿。

    “好了,你听我说,那个铁门不重要,真的,你看见大门右边有一排不知道是万年青还是竹子一样的绿化丛么?对,看见了是吧。你穿过它们,然后你就会看见一片草地,不过呢这草有点深,我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都看不见我的脚脖子,我想你的腿毕竟比我短,而且你又经常只穿着袜子走来走去的,你要是走进去,发现腰以下部分都没了,你不要惊慌……”

    我:“……”

    “然后呢,你穿过这片草地,就会看见另外一排绿化丛,比刚刚那一排矮多了,我觉得应该是一排萝卜。然后呢,你只要跨过这排萝卜,就会看见一条笔直大道出现在面前了,你就可以上路了。”

    我把电话挂断,朝包里一丢,老子上路了。

    我沿着已经稀薄的记忆,一路寻过去。我只在顾里父亲下葬的那天来过这里。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部健在,跑公墓的机会很少。当我看到那个巨大天使雕塑的时候,我知道,那就是顾延盛的坟了。当年唐宛如趴在墓碑上痛不欲生的样子历历在目清晰如昨。但我知道,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如果今天的唐宛如再一次站在这个墓碑面前,我觉得她有可能只是把手抄在口袋里,冷静地观看着众人撕心裂肺吧。

    我找到了坐在墓地边石头长椅上的顾里,从她一片酡红的脸上来看,我知道她已经喝垮了。因为她如果只是微醺的话,那么她脸上的粉底的遮盖力应该能维持住她白皙的肤色。况且她脚边一字排开的三个空红酒瓶,就是犯罪证物。

    我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我看起来就是一座富士山,脸上挂着雪,内心烧着浆。我恨不得吐出火来把她精心雕琢的头发给一把烧光然后送她到峨眉山上去当尼姑。

    “林萧,我破产了。”

    我还没来得及吐火,顾里就兜头泼了一桶冰水下来。

    我撑住自己的肾勉强站稳,难以相信我自己的耳朵。

    后来,我每次回忆起那个夜晚,我都觉得非常地不真实。也许是墓地这样本来就另类的场地,再加上夜半三更的诡谲气氛,让我始终不相信那一切是真的。那个夜晚,就仿佛一个从头到尾铺垫着密密麻麻的伏笔和悬念的电影的最后五分钟。我们的人生在那个夜晚昭然若揭,所有的秘密都像是无数的牡蛎贝壳般,被一阵浑浊的巨浪冲上了海滩,搁浅在光天化日之下。整个天地间都弥漫着被太阳蒸腾起来的巨大腐臭和腥马蚤气味。

    “你的意思是说,你爸爸从曾经的盛古公司里挪用了七千多万的公款,但是这笔钱却不翼而飞了?”我没想到事情的开头竟然会追溯到那么久以前,那个时候顾延盛还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商业巨子,顾里还只是一个在学校里把财经杂志当八卦周刊看的富二代。

    “对,说起来有一点复杂,我爸爸一开始是以员工及股东的医疗保险费用形式,连续累计了好几年,在整个数字累计到了七千万左右的时候,他把这一笔钱进行了第一次转换。本来公司内部的保险费用,历来就是所有企业的边缘灰色地带,这种金融手法的操作本来就和‘洗钱’二字一线之隔。在那之后,这笔累计了好几年的巨款,就开始不断地进行着各种金融衍生品的买卖交易,我这一段时间一直在翻阅公司没有被《e》收购之前的财务报表,我不得不说,顾延盛是个天才,他将七千万的巨款经过种种看上去是良性、但实则带有剧毒的金融衍生品多次交易之后,这笔钱就不翼而飞了。哦不,这样说不对,应该说是,他将这笔钱从财务报表上彻底抹去了。一般的会计,甚至是《e》在对我们进行投资尽职调查的时候,都没有发现这笔巨大的亏空。”

    我已经有点听不懂了,我觉得这种对话只能存在于顾源和顾里之间,你用计算机语言去写一本小说,你能指望安妮宝贝能看懂么?就像你不能指望着那些每天玩期货玩做空的投行精英们,能欣赏得了:“月光下,我轻呕。我需要新鲜的菜蔬,和安宁。但我只是一个这样的女子。她。亦是这样的。一个女子。”

    我揉了揉太阳|岤,问她:“既然这笔钱在《e》收购你们家公司之前就已经赔光了,那怎么会牵扯到你现在破不破产的问题呢?”

    “我刚说了,我爸爸并不是赔光了这笔钱,他只是抹去了这笔钱存在的痕迹。也就是说,这笔钱还在的,只是不知道去了哪儿。如果有人要较真儿,上升到经济犯罪的程度去查公司的财务状况,也是能查出来里面有一个巨大的窟窿没有填上的。用比较简单的话来说,就是那个窟窿还在,只是上面盖了一层纸板,上面种了花种了草,没有人知道罢了。但是这洞太深了,谁要是一脚掉下去,那就是死。”顾里又喝光了一杯红酒,她看起来完全没有喝醉,说起这些仿佛毕业论文般复杂的内容来头头是道的。当然了,这是她的老本行,就像流在她身体里的血一样,我相信就算她睡着了,她在梦话里也是可以条理清晰地做一个小时《公司财务管理艺术》的专题报告的。

    “那现在有人发现了这个窟窿?”我似乎有一点听懂了。

    “对。”顾里的眼睛望着远处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她漆黑的眸子里一丁点儿亮光都没有,“宫洺前天晚上告诉我的。然后白天给了我一个档案袋,里面装着各种调查好的财务数据,说简单一点,那个档案袋可以看成是我的破产申请书或者逮捕令。我直到今天,才想明白,宫洺他们一家人,竟然不动声色地布出了这么大一个局。”

    “布局?你的意思是……这是一个圈套?你不是说是你爸爸挪空掉了那笔钱么?”我又听不懂了,我在自己脸上拍了几下,企图让自己的智商稍微振作一些,“那对付你干吗?”

    “对付我?林萧,你错了,我根本不重要。他们的目标是我父亲留下的整个企业。当年他们以并不算低的价格收购了我们公司的一部分股份,那笔生意本来看上去对他们来说,就不太划算,以我对nstanly家族的了解,他们从来不做不赚钱的生意,更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我那时想破了脑袋,也没弄明白他们到底要干吗。那时我也只能简单地认为,他们是为了完成产业上下游的整合,所以不惜开出高价来收购我爸爸的公司。但是,我现在知道我错了,他们要的不是我们公司的一部分股份或者控制权这么简单,他们要的是我爸爸留下的一切,包括那块价值七千万的肥肉。”

    “你怎么知道的?”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猛地灌了下去。我实在需要给自己壮壮胆。不过我不是因为害怕墓地里闹鬼,鬼有什么好可怕的,就算他们全部从坟墓里爬出来扯我的头发,我现在都不害怕了,我害怕的是接下来会从顾里口中听到的秘密。她牙齿间都是葡萄酒残留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喝完血的妖怪。

    “在宫洺把那个档案袋递到我的手,他也同时掀开了他剩下的底牌,他开出了价码:他可以负责帮我把这个窟窿填平,但代价是我手上、顾准手上、我妈手上,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