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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甜蜜蜜第6部分阅读

    懿萍冷静地说。

    家祥随手捡起地上的头发,挑眉说:“多到让你消灭不掉。”

    极力想找寻“脱身之道”的男孩,焦虑的表情已经逐渐转为深知“大势已去”的领悟,以及想到即将面对的“可怕”未来而不由自主产生的恐惧。

    “我该让你们两个烂在那个屋顶上,日晒雨淋的!”阿华愤慨地说。

    “那也不过是让你的罪状多了两条杀人罪罢了,你依旧是会落网的,陈民华。你不懂吗?杀死一个我,台湾只是少个女警罢了,而法律还是摆放在那儿,有成千上万的执法人员可以取代我继续办案。早在你触法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逃不掉被追捕的命运,注定要过着躲躲藏藏、胆战心惊的每一天了。”

    懿萍说完后,轮到家祥发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项警官是伪装的?还有,我们埋伏在楼顶的事,你是从什么地方听到消息的?是柯子豪跟你通风报信的吗?”

    “柯子豪?哼,人人都怕那个家伙,可是在我眼中,他只是个小小俗辣,没啥了不起的小角色!”阿华满脸炫耀地说:“要怪就怪你们自己笨!讲话的时候也不提防一下左右,自己说给我听,怪谁!”

    “……是那时候吗?你带我去找家祥,先假装离开,让我们俩独处,后来又偷偷回来听我们的交谈?”

    “要装也不装得像一点!在课堂上,当老师介绍你给全班认识的时候,你见到唐家祥时的表情像是见鬼了一样,从那时候起我就怀疑你的身分了,但万万没想到你会是个冲着我来的女警。”

    阿华瞇起眼睛。“这阵子没生意可做,全是被你害的!没想到查无证据,你不但没有离开的迹象,还越查越起劲,把柯子豪那家伙给逮进去关。那家伙被关上一百年我都无所谓,但我知道他看过我在交易的场面,没人能保证他不会把我供出来,害得我整整两天睡不着觉……”

    一顿,他嘲讽地笑道:“幸亏隔天你再回学校时,丝毫没有怀疑我的样子,那时我就知道safe了。可是光是safe不代表我就安然无恙,你和唐家祥鬼鬼祟祟地抱病说要去保健室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大好机会。我知道在这种气温中,被关在楼顶,不出半个钟头人就会倒下,所以……本来是想置之不理,任由你们自生自灭的,但顾念到我拿唐家祥当幌子也当了两年多之久,因此才好心地放你们一马,在你们临死前放你们出来,结果现在倒成了我最大的败笔!”

    摇摇头,懿萍对他这般工于心计的狠毒手腕感到不解。究竟是学校、社会或家庭的哪个环节出了错,竟让一个年方十七的孩子学会这样去算计、设陷、操纵他人的生命于指掌之间?不对,这不是哪一方的责任,而是三方面都有责任,每个人……包括陈民华自己在内都该负起的责任。

    “你错了,你最大的败笔,是你太沈不住气。你就是等不及想将威胁到你的、挡你路的,快快除掉。殊不知你若肯再等两天,懿萍查不到线索,在楼顶等不到你现身贩毒的话,她就必须撤离学校,改从别的地方下手了。”家祥毫不留情地施加打击说:“只是两天而已,你输给了你自己的『毒心肠』。”

    一愣,深深受挫的阿华喃喃地说:“你……骗我……两天……”

    “都已经到这地步了,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家祥虽然不曾将他当成知心好友,但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心术不正的家伙。“是说,我也不懂你用安毒戕害同班同学有什么好处就是。”

    “呵……呵呵……”带着歇斯底里的笑断续地从阿华口中传出。“好处?好处可多子!我不但有钱可以花用,还可以给你们这些瞧不起我、心中都在嘲笑我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我当然会这么做,为什么不?我就是想看到学校里的每个人都死掉算了!我要是懂得怎么制造炸弹,我还会炸死你们每一个人!”

    “你真可悲。”家祥鄙夷地望着他。

    “是啊,被你们捉到算我衰尾!”阿华咬牙切齿地说。

    “一名精神病患至少还有他脑子生病的借口可用,可是像你这样一颗心得了绝症的人,就无药可医了,所以我说你很可悲。去牢里为你犯下的罪行,好好地赎罪吧!”

    家祥说的没错,不需再听陈民华的说词了,一颗心都已经生病的人所说的话,能听吗?不过都是些愤世嫉俗,腐蚀恶化人间的无稽之谈。遗憾的是,法官判刑不过是制裁这个人的肉体,但这个人该被矫正的心,却不知道该由谁来指正。懿萍没那么伟大,会自告奋勇地扛起这任务,她只能寄望于更生机构里,会有人比她更了解该怎么做。

    他们通知了警分局的当班同侪,请他们派人过来将陈民华暂时羁押在拘留室里,而懿萍从家祥身上与地上所采集到的多根毛发,则放进证物袋内,打算交由鉴识组的同仁去处理。

    教人疲累的一天,总算结束。

    由于懿萍立下了大功,让长官放了她两天特别假,懿萍也着实不客气,好好地睡了两天,养精蓄锐一番。

    周四她到办公室的时候,许多同侪都称讲她干得好,小队长还亲自到她的位子上恭贺她的杰出表现获得上司的赞赏,记嘉奖一次。甚至还有媒体想采访她,问她有关此次卧底埋伏到破获校园内贩毒首脑的细节等等,但被她给婉谢了。她宁可让警局公关室去处理这些问题,也不希望自己被媒体炒作成什么人民女英雌,因为那太夸大其词了。没有许多人的协助,她哪可能独立完成这些事?又不是女蓝波。

    重回到工作岗位后还有些不习惯的她,花费了两、三天的时间调整生活步调,勉强重拾过去的效奉,只是偶尔……瞥见一些少年的身影,会令她不由自主地想着某个大男孩,想他好不好,想他们以前曾分享过的只字片语。

    家祥没再联络她,她也不意外,少年人本来就心性不定,日日见面就容易日久生情,一头掉进爱的漩涡里,然而在风平浪静、回归各自应有的生活环境之后,g情就成了褪色的记忆了。

    他们之间应该会就此无疾而终吧!平淡而理所当然地……懿萍边在键盘上敲打着报告,边这么想着。

    “懿萍,下班了!怎么你还在努力啊?”同事经过桌旁时,好心地问候。

    抬头一看手表。“哇,都这个时间啦!我居然没发现。谢谢你提醒我,今天电视要播完结篇,我可不想错过。”

    “我先走喽!”

    “好,掰掰。”

    无论当下的喜欢有多强烈,当它逐渐被日常不变的风景所取代时,即便再怎么不想放开这段情感,情感也会背离你而去。不是她想显得无情,而是她有够多的经验知道……人类就是这样的,记忆会老、会由浓烈到淡漠,渐渐消逝。

    整理好手边剩下的工作,懿萍锁好资料柜,和前来当班的同事交接,道声明天见后,步出警分局。

    “懿萍!”

    她走下台阶之际,一道人影堵在地面前,令她错愕地张大眼。“唐……家祥?!你怎么会在这里?”

    “嘿嘿,把你吓了一跳吗?”大男孩身上的制服还没脱,斜背在后的背包则告诉她,他是放学后直接到这边来等她的。

    “你有什么事吗?”强迫自己紊乱的心恢复平静,懿萍有点怨怪他挑这样的时机出现,她辛辛苦苦地努力着,要将他忘掉的。

    “第一次看到你穿女警的制服,好漂亮。”

    逃避着她的问话,家祥含笑的双瞳瞅得她乱不好意思的。

    懿萍摊开双手,索性让他看个够,说:“对,这才是我的真实模样。脱掉百褶裙,换上窄裙,脱掉白袜平头鞋,换上短高跟,我穿这样,你总该醒悟我是个欧巴桑了吧?”

    “你若是欧巴桑,我妈就成了老太婆了。我一点儿都不觉得你哪里像个欧巴桑,在我眼里,你就是你,穿学生服或女警制服,一样动人美丽。”反正赞美不要钱,他不遗余力地灌地迷汤,还附赠特大号“飒爽”笑容一枚。

    懿萍若一时把持不住,脸皮一定会松动,跟着回敬他同样愉快的笑脸。可是不行,千万不能!她不能让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平常心再度溃散,她发誓自己要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的,那份计划蓝图里,没有他!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我听见了,谢谢你。”

    “等等。”展开双臂拦着她。“我在这边整整等了两个小时耶!天气这么热,上回才中暑昏倒,身体都还没完全复原,又冒着二次中暑的危险在这边等你,你好意思这样说走就走吗?我都是为谁而中暑的?”贼贼一笑。

    唔……装什么可爱!懿萍没好气地说:“是、是,上回仰仗您的大力帮助,我很感谢。”

    “感谢我就请我喝杯冷饮!走,我们到巴克去!”他兴高采烈地拉起她的手。

    “你二哥和你,真知道如何强人所难。”懿萍别无他意地感叹。

    但家祥立刻变了脸色,像个蛮横的大男人,说:“为什么在这时候你会提起我二哥?你和他还有继续在联络吗?”

    “啊?”他吃错药啦?这么凶做什么?

    “说,你有和他联络,是不是?”

    懿萍无法理解地说:“你就这么讨厌你哥哥,连听我提起他都会发火?”

    “如果他要跟我抢女人的话,他就是我的敌人,没错!我才无法了解,你明明吃了二哥的闷亏,为何不生气,还和二哥去喝咖啡?”

    他吃醋的模样挺可爱的,但懿萍告诉自己,这不是“欣赏”他的好时机。因为他提高音量,一副像在找她吵架的态度,已经让他们引来些许目光了。

    懿萍不想让同事发现她和一名高中生在拉拉扯扯,于是说:“你要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吵闹的话,我就要回家了。”

    “我像个孩子?!”家祥扣住她的双臂,将她朝自己拉过来。

    不会吧,他想干么?这儿可是她每天上班的地方啊!

    “嘿,懿萍!”

    一声招呼插进来,让家祥不得不松开她的双臂。

    感谢天降奇兵的懿萍,转头看向学姐叶春樱,吁口气,笑道:“嗨,叶姐!”

    “我在楼上看到你好像在和谁吵架,所以过来看看。这个男孩是谁?你弟弟吗?”叶春樱好奇地打量。

    闻言,家祥火冒三丈地开口:“我才不是什么弟弟,我是懿萍的男──啊噢!”

    懿萍当机立断地踩了他一脚,使他没机会把话说完。向着叶春樱,她解释道:“对啊,他是我一位远亲的弟弟,他有件事要找我帮忙,我叫他回家自己解决,他不肯。”拍拍家祥的肩膀,软硬兼施地瞪瞪他。“家祥,你回家去吧!你要是不回去,我下次『再』也不要和你讲话了,你听到没?”

    不疑有他的叶春樱同情地说:“这年头的小孩子真的很卢!”还帮着懿萍教训道:“少年人不要这么鸭霸,该听大人讲话的时候,就乖乖地听,我相信懿萍姐姐不会害你的。”

    对,她不能害他!懿萍心底的声音不断地这么说。看在第三者眼里,任谁都会觉得她和家祥是“姐”、“弟”,这也是最自然的关系。纵然唐家祥再怎么气愤、说破嘴巴,一名女警与一名高中生并肩站在一起,也不会有人当他们是情侣,只会当他们是……总之,不登对就是不登对,挣扎也没有用。

    这厢的家祥则是有口难言、有怒不能发,他轮流看着不肯离去的叶春樱,以及很显然决定躲在同事背后的懿萍。

    知道今天注定是不可能和懿萍“讲道理”了,于是他很干脆地撤军说:“我会再来的,懿萍。我不会放弃的,而你也不该放弃,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他怒气冲冲地离去后,叶春樱吹了声口啃。“脾气好大的弟弟。长得倒挺上相的,过几年绝对会是个大帅哥。”

    不用过几年,在现在的她眼中,他已经很帅了。

    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谢过叶春樱帮她解围后,懿萍走在回家的路途上,边思索着他最后的话,以及自己该怎么做。

    凝视着手中的名片,懿萍守在电话旁已经超过三十分钟了,就是无法下定决心打这通电话。生平她从未想过要伤害谁,即使她曾伤过他人的心,也都是无心之过,不像现在……她明知这么做,会导致什么痛苦结局,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坚强起来,项懿萍!一辈子中,好歹有一次你得坚决果断地作出决定,这是你该做的事,不要再犹豫不决了!

    训诫着自己,懿萍深吸了口气,拨打名片上头的号码。

    嘟嘟地响了五、六声之后,对方接起。『喂?』

    懿萍紧张地握紧话筒。“我……我是项懿萍,那个……你还记得吧?”

    『……呵呵,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记,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呢!怎样?你改变心意,想和我来场约会了吗?』

    “……对。”

    对方沈默了一会儿。『哇,我得说自己真是受宠若惊啊!别误会,我虽然很吃惊,但还是非常高兴你肯重新考虑和我这只可恶的皮克约会。』

    “有件事,我想找你谈谈。”

    『听起来似乎很严重。』

    懿萍趁自己尚未后悔前,急忙地说:“时间由我挑,地点由你选,我想越快越好,明天下午你有空吗?”

    幸好唐家吉并未多作盘问,爽快地应允她时间,并告诉懿萍某间餐厅的地址。懿萍将它抄在纸条上,她已经没有退路,必须承担起一切后果──别无选择。

    “另外,要拜托你帮一个忙。”

    『我能办得到的话。』

    “这件事,就是我打电话约你出来的事,请不要告诉家祥,可以吗?这很重要,千万不能告诉他。”

    『……我能问为什么吗?』

    “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我明白了。』

    “谢谢你。”

    缓缓地放下电话,懿萍心情沉重地独坐在房内,低声向着并不在这儿的男孩道歉着:“原谅我,家祥。原谅我的胆小,原谅我的没有勇气,原谅我这么卑鄙。对不起……”

    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被原谅吧?

    唐家吉结束手机通话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坐在电视机前的弟弟。上回打架事件过后,家祥都对他采取冷战态度,几乎不开口跟他说话。弟弟的性格,做哥哥的最了解,固执的家祥倘若真的钻进牛角尖的话,哪怕是派出“一妇当关,万夫莫敌”的老妈当说客,也说动不了他的。

    眼前除非他先低头,不然弟弟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让步的。

    “唐家祥。”试探地喊他一声。

    弟弟的背影动也不动。

    “不理我喔?”家吉挑高一边眉毛。“亏我还好心地想问一下你和小萍萍的进展如何了?”倏地,一道杀人的目光投射过来。

    冰霜冻结在脸上,家祥升高警觉性地问:“关你什么屁事?”

    “哦,进展得不顺利啊!”就说弟弟道行浅,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怪不得项懿萍会打电话给自己。“吵架了?我看不是吧,人家应该是完全没把你这个小弟弟放在眼里才是,哪里有吵架的价值呢!”

    从沙发上蹦跳起来。“你没有资格谈论她,少一副你非常了解她的语气!你听不懂我讲的话,我就用拳头让你听明白!”

    唐家吉摸摸脸颊。“不了,我明天有重要的约会,现在破相可不太妙。”

    “哼,又要去骗哪个笨女人了!”

    呃……歹势,是你喜欢得要命的那个笨女人!他除非是不要命了,才会这么说。

    唐家吉改用微笑以对。“你知道的,你老哥有多受欢迎,每天都得忙着和不同的淑女约会。我会帮你问问那些淑女,看里头有没有人对小鬼头有兴趣的,再介绍给你认识。其实熟女到处都有,你不必巴着项小姐不放,人家又不喜欢你,是吧?”

    “懒得和你这种满脑子只有性没有爱的禽兽说话,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爱』!”一转身,唐家祥踩着重重的脚步声离开客厅,往二楼去。

    家吉则皱皱眉,自言自语地说:“胡说八道,我懂啊!没有人比我更懂得什么叫『做嗳』了。”

    冷眼旁观的大哥唐家真放下报纸,悠悠地叹口气。即使告诉二弟,他搞混了三弟的语意,怕也是浪费唇舌。在唐家吉耳中,“爱”与“做嗳”的分别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