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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的少年第52部分阅读

    地说出口来,那些拾起又放下,放下又拾起的心思原来早已在这反反复复中模糊了模样。

    94、我其实也长大了不少

    唐谧和白芷薇商量着要去黑雾谷魔王的衣冠冢再看看之后,便只约了桓澜和慕容斐制定夜探的计划。这事之所以不叫上张尉,倒不是怕他不答应,而是几人都明白今年的大试对张尉来说既重要且困难,也知道他每夜都练功到很晚,故而不想再扰他修行。

    因为唐谧曾在黑雾谷吸入毒气从空中跌落,加之穷奇仅仅一掌就击坏了防御宝珠“沉荻”,几人对这次的冒险都格外谨慎,计划准备也比以往来得周全。这次最大的便利就是唐谧看过堕天的遗信,知道如何打开被尖刺树冠和黑色毒雾笼罩的谷顶。然而几人都不会御剑飞行,飞翼上次也被摔得七零八落,翼马非张尉不能使唤,更何况上次翼马受伤后张尉夜夜陪护的事几人都记得,在此刻的这种节骨眼儿上,大家无论如何都不敢再让他的心肝宝贝翼马出现任何差错。这样一来,想个法子飞到黑雾谷上空就成了当务之急。

    “如果树顶能打开,那些尖刺就不会伤害我们的魂兽,我和桓澜的魂兽便可以送咱们进去。”慕容斐出了个主意。

    然而慕容斐和桓澜的魂兽都只能驮载一人,树顶打开的时候如果穷奇还在,必然会立时冲出来,到时任谁只凭两人之力,在天上都不是穷奇的对手。

    “你们的魂兽要不是那么巨大,而是只和我那飞翼一般的大小,不打开树冠也可以从树刺的罅隙飞过,可魂兽如果不大就根本无法载人,这可如何才好呢?”唐谧一时也犯了难。

    “我看这样,你我还像第一次那样从林子的下面钻过去,桓澜他们同时从天上下来,这样穷奇也许便会不知先顾哪一头好,也许我们便能有机会进人衣冠冢。”白芷薇建议道。

    几人觉得这法子倒是可行,于是又继续认真盘算起细节来。

    其间唐谧又想了个点子,打算找周静再去借那颗能强迫兽类言语的宝玉,按照小绿猴对那宝玉退避的样子,还有周静的解释,宝玉对飞禽走兽大约具有逼迫的强力,有灵性的妖物往往感应到此力便会退避,唐谧猜测说不定这宝贝能让穷奇不愿意靠近他们。

    周静极好说话,也非多事之人,听唐谧瞎编了个缘由便答应出借。然而当唐谧一打开装着宝玉的小匣子,目光将将落在那墨绿玉牌的刹那,忽觉左眼疼得不可忍受,眼里似乎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要把眼前之物推拒出去,吓得她立刻关了匣盖,将小匣子往白芷薇的怀里一扔:“我见不得这东西,你拿着吧。”

    白芷薇将小匣子收人袖中,有些担心地问:“有何不对吗?”

    唐谧揉着左眼,想了想道:“这只眼睛在看见这宝玉的时候突然很疼,上回见这宝玉却没有这样的感觉,我猜应该是我眼里玉魂的问题。”白芷薇一皱眉,又问:“这玉魂到底是什么呢?我为何觉得就算是清源寺的和尚其实也说不透它到底是什么,会不会它不只是能沟通六识之境的宝物那么简单?”

    唐谧见好友脸上的忧色浓重,笑了笑宽慰道:“其实自从这东西进人我的眼里,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只觉如果不搞清楚,就没法子安安心心地接受它存在于我的身体里,这样越想就越害怕。可是这些日子,因为咱们一直研究堕天大人和穆殿监的所思所想,我却忽然有所领悟。其实,这就像他们对轮回是否存在的探寻一样。你说,我们真的了解我们所处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吗?我们现在认为对这世界的正确认识是不是会永远正确呢?举个例子来说,假使我们只有蚂蚁般大小,面前挡着一块石头,我们便以为是一座高山。然后我们中有人通过修行学会了忽然变大身形的术法,变得和石头一样高,那人就会告诉我们,这不是高山,而是一堵矮墙。我们一定都不相信,甚至会嘲笑那人,视之为异类。那个人会如何呢?也许会坚持己见和我们争吵辩论。但是,随着他继续修行,有一天他的身形变得比石头还高上了百倍,于是,他才知道,即便是自己曾经以为的真相其实也不对,这曾经被他坚决维护的‘矮墙’,不过是一个小到能够一脚就踢飞的石子

    “所以我想,我们应该对这个世界永远存着敬畏之心,要容得下那些对我们来说完全未知或者无法了解的一切,不再为存在这样的东西而焦虑,比如玉魂,比如失明,甚至比如死亡。”

    白芷薇认认真真地听完唐谧这一长串话,却觉似懂非懂,张了张口想要再问些什么,才发觉竟是连问也无从问起。

    唐谧望着眼前少女迷惑的神情,了然一笑,忍不住像长辈那样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把双手往脑后一枕,抬头仰望着深远浩瀚的星空:“芷薇,我其实也长大了不少呢。”

    准备妥当之后,四人挑了个晚上夜探黑雾谷。唐谧和白芷薇如去年那般,在林子里树下尖刺的空隙间匍匐前行,虽说也算是熟门熟路,但因一年来两人的身量都长了不少,只觉比过去爬起来困难许多。

    在接近衣冠冢前的那片空地边缘时,两人收去手上幻火,掏出准备好的“流火球”用火折子点燃,往空地上滚去。

    “流火球”有拳头大小,其实叫“硫火球”或许更为妥当,小球滚过哪里便会在哪里留下一道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黏胶,是欧阳羽和唐谧将硫磺和树胶等材料混合、发明出来的“照明设备”。

    等七八个“流火球”一个接一个滚出,空地上立时便出现了七八道长长短短的火线。借着火光,唐谧看见一只巨大的穷奇站定不动,双眼牢牢盯着她的藏身之处,似是在耐心等待着扰它好梦的不速之客。

    “离穆殿监去世也有差不多半年光景了吧,这家伙竟然还没被饿死,真是个大祸害。”白芷薇忍不住道。“不过你看,上次它发现我们就扑了上来,这回却一动不动地观察情形,会不会是饿得没了力气?”唐谧猜测道。

    “最好如此吧。”白芷薇说着掏出一枚竹哨,吹出一串尖利的短音。

    须臾,覆盖天顶的黑雾骤然向四周散去,横生尖刺的树冠分向两旁,银色的月光一泻而下,一黑一白两只驮着魂主的大鸟浸在光雾中从天而降!

    穷奇一见天顶骤开,果然不再顾及树林里趴着的入侵者,扇翅冲向高空。骑在魂兽上的桓澜和慕容斐早有防备,在穷奇腾空的刹那各施雷击之术,两道闪电正正打在穷奇的身上。

    不承想,穷奇只是身子晃晃,向上飞冲的势头却丝毫未减。桓澜赶紧将一只准备好的活兔抛向穷奇,慕容斐则施出术法关闭了天顶,防止穷奇逃出。

    穷奇身形稍顿,在空中一口叼住那兔子,不等桓澜和慕容斐看清,便囫囵咽下肚子,再次展翼袭向二人。地上的唐谧和白芷薇趁着这当口冲出树林,向衣冠冢门口的树门跑去。然而跑到半途,唐谧忽觉头顶一暗,抬眼去看,竟是那穷奇弃了天上的二人,掉转来堵截她俩。

    白芷薇一手挥剑,一手掏出宝玉,冲唐谧喊道:“你快去,我们三个来拖住它!”不想那穷奇在看到宝玉的一瞬怒吼一声,竟似忽然暴怒,浑身须毛皆立,双眼瞪如祭鼓,疯了一般扑向白芷薇。白芷薇胆怯之心忽生,握剑的手竟是不受控制地一抖,刺出的剑便斜了两分。

    唐谧眼见情形险恶,一时也顾不得开启树门,挥剑去帮白芷薇,眼睛却一下扫到她手中的宝玉,左眼立时大痛,一股力量好似要带着眼珠冲出眼眶一般,在眼中鼓胀搏动。唐谧被剧痛所扰,无法控制身子,脚下一软,仰面摔倒在地上。她心中暗叫不好,以为穷奇定然会趁机冲上,不料半晌却不见动静,就连四周也奇异地安静下来。此时,她眼中的痛感稍缓,急急睁开眼,只见那小山般的庞然异兽正匍匐在自己脚边,双耳微微耷拉,尾巴紧收,摆出驯服顺从的姿态,四周则围着三个目瞪口呆的同伴。

    “出了什么事?”唐谧一头雾水。“我们也不知道它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活像是找到主人的小狗。”慕容斐不解地摇头。

    唐谧似乎隐约有些明白过来,站起身,走到穷奇面前,试探着伸出手去,见对方毫不躲闪,便轻轻抚上了它的额头。一种奇异的感觉顿时由左眼藤蔓一样伸展向大脑深处,唐谧似乎重临当年在楚国竹林里六识被封后的状态,眼前所见仿佛不再受这一双肉眼的困扰,可以飞上高空看万物流转生息,可以纵横时间看生命新诞败亡。而面前的妖兽亦不再是现下的妖兽,她似是同时看到它无数年前的幼体和无数年后的老躯,现在即是过去,现在即是未来。

    然而这感觉比一眨眼的时间还要短暂,唐谧只觉尚且不及细细体味,便已无迹可寻,只余心头茫茫然一片。

    慕容斐对唐谧和穷奇前前后后这些古怪的模样最先反应过来,恍然道:“是因为唐谧眼里有玉魂的缘故吧。当年这穷奇不是也能被穆殿监驾御么,玉魂那时就是在他的眼里。”

    唐谧缓缓长舒一口气,抖抖脑袋,强行将自己从迷茫中抽离:“不知道,我有一刹那似乎又进入了六识之境。又或者,那并不是六识之境,而是一种别的什么了解外物的方式。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们现在通过嘴巴、眼睛和接触等等方式之外,我还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与穷奇沟通,仿佛我们同在一个世界。”

    “可你们本就同在一个世界啊。”白芷薇不解道。

    唐谧看着眼前的穷奇,温柔地轻轻抚摸了片刻:“不是,我和它过去不在一个世界,它可以听见一里以外谷口处蝴蝶振翅的声音,可以闻到山中第一朵桃花初绽的香气,我和它听见看见甚至感觉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这和我给你解释过的、身处不同高度的人看同一块石头感觉完全不同差不多。

    “如果是过去,我们要让这妖物服从的法子,或者如同我们让一匹马或是一条狗服从的法子一样,都是以强力驯服,迫使它们接受我们的世界,但是就在刚才,我觉得我的六识之境和它的感觉达到了一致。而让它驯服的,也许便是这能够相互理解的力量吧。

    “所谓穷奇只服从于内心险恶之人,我看也许只是个谣传。它或许只是服从它认为能理解自己的人。我想,为何我眼睛里的玉魂会强烈地排斥周静的宝玉呢,大约就是因为那宝玉便是某种强迫之力,而玉魂则是某种沟通之力吧。不过,也该感谢这宝玉激发出玉魂的力量,要不然,我根本不懂如何调动玉魂的力量,咱们刚才可就危险了。这穷奇长时间没吃东西,又被宝玉激怒,刚才的脾气可大着呢。”几个少年都觉得唐谧所言令自己似有所悟,然而又无法一下子说出到底明白了什么,更何况就连唐谧也是半懂不懂的,便也不再继续追究,而是抓紧时间进人衣冠冢探查了。

    衣冠冢内的模样和唐谧去年进人时所见的并无不同,不过是空屋内居中放着一副战甲和一面巨大的铜镜。只是这一次再来,唐谧已经比当年多学了很多东西,也知道了更多的隐秘,重新审视布局,再看看地上石板拼接出来的五行图案,便有点明白了其中奥妙,指着镜子喃喃自语般道:“镜子有阴阳两面,莫不就是阴阳之心?”

    白芷薇同唐谧一起读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术法书籍,虽然没有具体修习,也了解不少门道,当即点头赞同:“镜分阴阳,在血术中被认为是连接两个不同世界的门,不过在正道术法中却并不常被用到。”

    慕容斐看着地上的阵法图案,心生疑惑,转脸去看正盯着那战甲细瞧的桓澜问:“你怎么看?”

    “这战甲如果正是传说中魔王的晶铁战甲,应该是增强力量的至宝,我只是一接近它,剑魂便似有所反应。既然这屋子就是迎接咱们开山祖师转世的地方,那么,召集蜀山武功最强的五人来配合这个宝贝,还有这样的阵法,似乎表明堕天大人认为,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他便无法转世回来吧。”桓澜推测道。

    慕容斐见桓澜与自己所想几乎一样,不觉莞尔,也走到那具战甲的面前,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点在暗光流转的乌黑金属上,来回滑动,腰间的迫雨似乎对战甲中的力量有所感应,在鞘内发出只有剑主才能察觉的低鸣,像是强者遇见更强者时心潮的涌动。

    慕容斐抬眼看看对这战甲无知无觉的唐谧和白芷薇,对桓澜道:“是的,如果力量不够,则不会感应到这战甲的异处,比如她们二人。”

    桓澜一愣,随即明白。这屋内只有他二人的力量达到了或许能与战甲匹配的程度,于是默契地回应以微笑,却并未继续这个话题。慕容斐转而对唐谧道:“我想不通,咱们的开山祖师为何会认为他重临于世需要这样大的力量辅助呢?唐谧,你看过那么多他的手迹,可明白其间的原因?”

    正对着镜子发愣的唐谧摇摇头,然而虽然说不出原因,又隐隐觉得,某个答案似乎就要呼之欲出……

    夜探衣冠冢后,唐谧和白芷薇几乎是踩着最后的一下钟声进的御剑堂大门,两人平复一下呼吸,暗道好险,正要往梅苑走,就见门口树影里探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大头,你在这里等我们啊?”唐谧问道。“是啊,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和你们商量。”张尉应道,之后将刚刚君南芙所言一字不漏地讲给二人听。

    他原以为二人定要震惊不已,不想却见到两张波澜不惊的面孔,不禁心下疑惑:“你们觉得这些可信吗?”“八九不离十。我们也听石千明说过。那时没有立时告诉你,是因为我和芷薇也不敢确定真假,况且这事又涉及太多,怕你分心,便想着等你今年大试之后再告诉你的。”唐谧答道。

    不等张尉再说什么,白芷薇忍不住接话道:“不想君南芙这时候来做事后好人,真是虚伪得紧。”白芷薇说的是君南芙,一双美目瞪的却是张尉。

    张尉只觉头皮发紧,避过她的锋芒,对唐谧道:“就算那些是真的,可是我却想不明白,绘制地图之术又有什么打紧,居然要这样去算计?还有这沉风剑,既然沈、沈,我、我……”他一时不知该称呼沈牧“沈将军”还是“我爹”,窘迫非常。

    唐谧笑着接话,替他解围:“你是想不通剑的事情是吧,这个我也不知道呢。不过我听李冽讲过,铸造晶铁剑是很有学问的,他似乎很懂,也许将来可以问问他。至于制图之术,这个深的我也不懂,浅显的么,来,你们跟我来。”

    唐谧领着二人走到梅苑门前通往松苑的路上,问道:“你们说这条路是直的吗?”“是。”二人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

    唐谧笑笑,带着二人攀上路边的大树,站在枝丫上往远处一指,又问:“再看看,还是直的吗?”张尉和白芷薇从高处一看才明白,这条路原来是稍稍有些向南倾斜的,只是因为斜得并不厉害,所以不站在高处便看不出来。

    “你们想,我们如果绘制地图的话,因为这条路很短,所以把它绘成斜的和直的都不会对看图的人有多少干扰。但是,如果这条路很长很长,是斜的还是直的就会十分不一样。可如果这路真的太长太长,长到我们就算站在树的高度也无法发现它是不是斜的,也许必须到一座高山上才能看出来,那么附近要是没有山可以爬呢?而绘图之人该如何知道这路是直还是斜?

    “还有,我们丈量道路的尺子长度有限,那么两城间遥远的距离我们该如何测量?假使按照步长来丈量,每一步不可能总是一样的大小,这样的话误差也许会很大,那么该如何得到比较精确的距离?再比如,山峰的高度又该怎么去测量?在沙漠和草原上该用什么来确认位置?如此等等,都需要有一些特别的方法和工具才可以做到。

    “至于说到行军打仗,如果使用的地图准确,那么对诸如估算行军时间,选择适合战场等等都会大为有利,所以,沈将军的宝贝才这么被别人看重。而我猜测,假使你的翼马也是他所驯养,那么原本等这翼马长大能飞的时候,大约也会是他测量山川的好帮手呢。”唐谧解释道。

    张尉听了,虽然明白不少,可仍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