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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的少年第2部分阅读

    路,竟是迟迟未命令魂兽降落。

    她突然发现白芷薇一直不语,只是盯着悬崖出神,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靛青色身影正攀扶着铁索缓缓前行,忽听白芷薇开了口:“唐谧,咱们三个努努力,听说过了第二殿之试便可以学习召唤魂兽了。”

    唐谧和白芷薇相处了几天,知道她其实也和自己一样并不把五殿大试放在心上,现下如此说,自然主要是想帮帮“三个”里的那一个,便答道:“放心,凭咱们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资质,那还不容易么。”

    身后的少年噗哧笑了。

    “笑什么,很好笑么?”唐谧回头瞪了他一眼。

    “不是,想到以后还能见到两位,便不由得高兴。在下慕容斐,今年参考信土殿之试,准备投到术宗门下,希望可以尽快见到两位师妹。”

    唐谧知道御剑堂的剑童之间是不可以唤“师兄妹”的,只因还没有通过五殿大试,没有拜宗门,便没有师承,不算严格意义上的蜀山弟子。所以平时叫“同门”或者直接叫名字都是可以的。此人如此说,分明是说自己肯定能通过信土殿之试,倒要拭目以待你们两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丫头何时能来。

    想到这里,唐谧便觉得这个叫慕容斐的少年看上去和气,其实也是个骄傲得不得了的家伙。本想还他一句“你过不过得了信土殿之试还不一定呢。”但想想人家毕竟在帮自己,便没有作声。但白芷薇是一向毒舌的,只听她淡淡地说:“你也未必就能成得了我们师兄。”

    气氛顿时尴尬,唐谧只觉得冷风吹过,割面如刀,只好赶紧无奈地打圆场:“唉,那个,慕容斐,咱们飞下去好不好,真冷啊。”

    双头鹰落在玄天阁前的空场上,让在空场上来来往往的剑童们小小马蚤动了一下。白芷薇和唐谧一跳下来,便看到桓澜走了过来。

    “桓澜,你到得真早啊。”慕容斐同他打招呼,一副颇为熟稔的模样“你的焕雷似乎又厉害了些,竟可以载你飞上来了。”“不比你的飔鹜,载了三人还可以飞那么久。”桓澜答道,语气平淡,负手而站,挺拔的身姿透出深入骨髓的倨傲。

    白芷薇听到这里,明白自己果然猜对了几分,这慕容斐刚才载着我们回旋不落,原是有意炫耀魂兽的本领,只是本以为他是做给张尉看的,原来却是有意和桓澜比试,也对,张尉这样的,估计他们都没有放在眼里吧。

    她当下拉着唐谧转身要走,几句话又飘过来。

    “哪能进步如此之快,定是借用宝物增强魂兽之力了,却也不见得长久。”

    “不错,但这宝物可是取自赤峰四翼蛇的。如今忘忧峰突然出现几条赤峰四翼蛇,有兴趣不妨去看看,不要等过阵子跑光了说我没告诉你。”

    “什么蛇什么宝?”唐谧也听到了,不忍扭头八卦一下。

    还未有人答话,就听耳边一个犹如万年寒冰的声音炸开:“是谁刚才飞上玄天阁了?”

    唐谧和白芷薇还没反应过来,桓澜和慕容斐已经齐齐跪下。唐谧一看,一个身穿窄袖黑袍的中年人正站在百步开外的玄天阁门前,但刚才那声音却仿佛就在耳边,看来此人定是武功不凡。

    白芷薇见两个男孩子跪了,心道这一遭可能是犯了什么大错,自己马上也跪下,顺手一拉愣在那里的唐谧,示意她也要跪。可唐谧在自己那个世界里是连爹娘也不跪的,这种被她认为颇奴性的动作,实在是很难做出来,待那人走到身前了,还是兀自站着。

    只见来人的容貌和御剑堂殿监穆显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白眼,神色也更冷厉。其实以唐谧二十几年的阅历,她一直觉得穆殿监的严厉不过是挂个相,唬唬顽劣的剑童们罢了,而此人,倒真的让她心生酷寒。

    来人不说话,几人便不敢出声,就连周围看热闹的剑童也在第一时间蹑手蹑脚地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他仔细看了看唐、白二人,方才向桓澜问道:“桓澜,你先说,怎么回事。”

    “回穆宗主,澜过栈道时,被两位同门所阻,因不想误了剑术课,又不愿与人争执,便唤出魂兽载澜上玄天阁。虽是不得已,却自知有违门规,请宗主处罚。”

    那人听后不免又扫了一眼唐谧,唐谧只觉得心里一紧,心想恐怕此人就是剑宗的宗主穆晃了。

    “慕容斐,你又如何解释?”

    “回宗主,斐遇两位同门于栈道,因两位同门体力不支,请斐帮助上玄天阁,故才出此下策,斐明知故犯,请宗主处罚。”

    眼见球传到“两位同门”了,唐谧便准备开口解释,但那人却继续问桓澜和慕容斐:“你们说说,为何要用左手召唤魂兽?”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跳脱,但慕容斐马上明白过来,答道:“因为左手连心,心中藏兽。”

    “既然知道魂兽是你心中之猛兽,为何要豢养得如此巨大凶猛?教你魂兽召唤术的是术宗的哪位殿判,难道他没教你们以剑童之能力,这魂兽只可用来传递信件消息,若一味任魂兽力量增加,便可能反噬你们的本心,坠入魔道么?”穆晃的语气越发严厉了。

    慕容斐此时僵着身子,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汗。这些道理他自是在学习魂兽召唤术的第一天便被告知的。但自从那日偶见桓澜的魂兽已颇为强大,便激起了比试之心,竟是冒险去杀了一条赤峰四翼蛇,夺其宝物以增加自己魂兽的力量。只是魂兽毕竟是有些敏感之事,不好如比剑一般明着比拼一番,而今天正好碰上唐谧他们这档子事,便借机暗和桓澜一较高下。也和着自己少年心性,见桓澜就这么大剌剌飞上玄天阁,想着你不在乎门规我便在乎么,便也飞了上来,此时虽有悔意,却是已经晚了。

    穆晃见慕容斐垂着头不说话,又转向唐谧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不跪,可是认为自己没有错?”唐谧现在其实甚是后悔,没有从小养成有事就跪的好习惯,以至于此刻只能“木秀于林”了。幸好她脸皮厚,eq也高,脑子一转答道:“回宗主,我叫唐谧。不是我认为自己没错,是刚才慑于宗主威仪,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然后倏地一下跪倒在地,“谧知错了,请宗主责罚。”穆晃不由得多打量了唐谧几眼,心想她看上去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娃娃,怎么会来这一手?明明知道她说的不是真心话,却也拿捏不到什么错处。

    “既然你们都知道错了,就跪在这里思过吧。慕容斐,让你魂兽力量增强的是何物?”

    慕容斐有些不情愿地从腰带解下一个玉佩,交到穆晃手上。那人看了眼玉佩,眼光一闪,厉声问:“此物从何处得来的?”

    “回宗主,斐日前侥幸杀了一只赤峰四翼蛇,这是从那怪物身上得的。”

    “哼,邪魔之物,不可留。”话落,玉佩便在穆晃掌中被碾成了齑粉。

    四个人被罚跪的地方是玄天阁前的空场,平日里最是人来人往。此时接近午饭时间,就更热闹些。

    “啊,”有女孩子的轻声尖叫,“那不是慕容斐和桓澜么?”

    唐谧从这声尖叫的分贝猜测此人应该是一个慕容斐或者桓澜的粉丝,抬眼一看,不远处站着三个同自己一起在智木殿修习的小姑娘,也正是除她和白芷薇之外,同批剑童中仅有的三个女孩子。

    “是啊,怎么被罚跪了,咱们殿的白芷薇和唐谧怎么一起跪着?”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会不会是……”声音便小了。

    “不会吧,莫非是……”声音更小了。

    唐谧摇摇头,终于知道谣言是怎样产生的了。

    张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带着一脸的焦躁:“刚才听说要罚你们跪一个下午,怎么样,撑得住么?”白芷薇和唐谧已经跪得下肢麻木,一听这话,两人对望一眼,都是面露苦色。

    张尉叹口气,从怀里拿出个油纸包,打开一看竟是四个热乎乎的大包子,“中午饭,给你们留的,快吃吧,我马上要去上剑术课了。”“张尉,你真好,饿死我啦。”唐谧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另一只手刚想去抓下一个,张尉突然拿开了纸包,犹疑地问她俩:“给桓澜他们一人一个可好?他们也要跪一下午。”

    “要不是他们……”唐谧心痛包子,想埋怨他们几句,却发觉这件事上也没什么可埋怨谁的,想想算了,毕竟都是小孩子,改口说:“随你便吧,就当是同舟共济好了。”白芷薇侧头看看那两个直挺挺跪在一旁的骄傲身影,说:“张尉,你的好意人家不一定领呢。”

    张尉却不理这些,走去蹲到两人面前,递上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满心满脸的真诚:“两位同门吃一个包子垫垫肚子吧,可能要跪一下午。”

    慕容斐看看面前这个几乎是陌生人的少年,只觉得那双闪亮的眼睛里晴空万里,让人一眼便看到了他的心底,不是恩惠,不是同情,只是简单地希望你好过些,别饿着。于是,他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取过一个包子:“谢谢,确实饿了。”“桓澜,这个是你的。”张尉随即顺手把最后一个塞给桓澜,然后站起身,在衣服上抹抹手,“我得走了,你们坚持啊。”转身便跑了。

    实际上,四人并没有跪一下午。在剑术课开始之前,智木殿和信土殿教授剑术的殿判就来领人了。

    唐谧和白芷薇也是第一次见到教授自己的剑术的殿判,没想到竟是个颇好看的年轻女子,她也穿着剑宗门人的黑色袍服,两道乌黑的眉毛斜飞入鬓,头发如男子一般绾了一个发髻在头顶,斜插一只青玉簪,衬得人英气勃勃。

    “我是你们的殿判,以后叫我宣殿判就好了。宗主说了,看在你们初犯,又不想耽误你们学剑,这次就轻惩一下,以后不可再犯。”宣殿判一边说,一边附身在两人腿上和腰上几处岤道揉捏几下,两人顿时感觉已经麻木的双腿有了知觉。此时宣殿判双手一托两人,便把两人扶了起来。她看看还站立不稳的两个小女孩,语气略严厉地说:“以后可记好了,咱们蜀山规矩可不是儿戏,今儿这是最轻的,若再惹事,谁替你们说情也没用了。”

    唐谧和白芷薇对看一眼,两人眼里都掠过一丝疑惑,什么人替他们说情了,连剑宗宗主也要卖他一个面子。

    晚饭的时候,张尉一碗一碗地添粥,仿若饿死鬼投胎。

    “吃那么多,猪啊你,活像没吃过午饭的?”

    “是没吃过啊,我的午饭不是给你们四个吃了么。”张尉把脸埋在粥碗里,眼皮也没抬一下。

    “张尉,就吃最后一碗吧,别人都已经下山了,你再吃我们在御剑堂关门前肯定到不了了,你不怕被扣分了么?”

    “不怕,我知道回去的近路。”

    所谓近路,必需走过栈道以后再向下五、六十级台阶,然后拨开一丛一丛恣意生长的,在月色下葳蓐生光的灌木丛,方可看到一条被人踩踏出来的小径。

    白芷薇看看那斜斜往山下密林深处扎下去的小路,犹豫了:“不行,张尉。殿判说过,蜀山中的青石阶路都有结界保护,山中野兽和怪物都踏不进去,所以我们只可以走青石阶铺的路。”

    “没事,我经常走这路。我过去一个人在山上练剑总是忘了时间,下山便走这条路。它直穿到无忧峰和无惘峰之间的幻海森林,穿过幻海森林便是无忧峰的山脚了,再走不远就可以到御剑堂,比这无惘峰上七拐八转的青石阶路不知要快多少。”

    “不行,我也不同意。”唐谧可不想为了那区区几分断送了性命,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枝叶连天,蒿草丛生的森林里一定藏着什么豺狼虎豹。

    此时张尉竟有些得意地笑了,献宝似地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倒出一颗鸽蛋般大小的琥珀色珠子,说:“没事,我有这个。此珠名为‘沉荻’,有它在身边,一丈之内妖兽趋避。我每次走夜路都是靠它。”

    两人细打量这颗名为“沉荻”的珠子,只见它仿若一颗透明的琥珀,只是珠芯处有一小团似乎在不断跳跃的黄铯光亮,这亮光穿过透明的珠壁,在她们的四周形成一个极淡的一丈见方的光晕,身处光晕之中,让人有一种十分安定的感觉,仿如被拥入了温暖而强大的怀抱。

    要不试试?

    “走吧。”张尉看两人似乎还有些犹豫,“让你们见识见识月下的幻海森林,那可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美景。”

    三人沿着小径在树林里走了一段,眼前豁然出现一片草地,草地的尽头则又是黑压压一片更加茂密的森林。

    只见这片草地长势甚好,大约齐腰的高度,泛着春天的新绿,叶尖上凝着银色月华,一丛一丛不知名的蓝紫色野花点缀其间,一阵微风吹过,草低花摇,草叶上的月光缤纷碎落,草浪轻翻,幻似月下静海。

    “好漂亮,这就是‘幻海’么?张尉你还真是没吹牛啊”唐谧被眼前美景所惑,不由赞叹。

    张尉面有得色地摇摇头:“唐谧你傻啊,‘幻海森林’自然是森林,这里可是草地。草地那边的林子才是‘幻海森林’,这里不过是保护‘幻海森林’的妖草。”

    张尉话还没落,白芷薇已经指着一丛蓝紫色的野花惊叫起来:“唐谧,你看!”唐谧顺着指点看过去,心下骇然,只见那丛蓝紫色野花大约是由十多支单支的野花组成,每支都是在一支碧绿的花茎上顶着一个仿若雏菊的花朵,径上对生着一对细长的叶片,诡异的是,虽然此时无风,这些野花仍是兀自摇摆不停,两只对生的叶片就像两只手臂一样挥来动去,做着各种动作,有的像是在伸懒腰,有的像是在抱头沉思,甚至有的还俩俩拥抱。两人不由询顾张尉。

    张尉可能是几日来被这两人压迫得厉害,此时看到两个小姑娘略略惊恐的模样,玩儿心大起,顺手连根拔起手边的一朵野花,冷不防举到唐谧面前,只见那野花发出“吱”地一声尖叫,一股蓝紫色液体从花心中喷出,直射在唐谧的脸上,然后飕地一下跳出张尉的手,三崩两跳地回到草里,隐没不见了。

    “哈哈……”张尉看着满脸紫色液体的唐谧笑得弯下了腰。

    “张大头,你想死啊。”唐谧一边用袖子抹脸,一边扑过去要揍张尉。

    张尉早就料到了唐谧要武力解决,转头就跑,边跑边叫:“白芷薇,你快跟上,离了我一丈可就有妖怪来吃你啦。”白芷薇知道张尉这话里吓唬人的成份多,可心里还是害怕,拔腿就去追赶那纠缠打斗的俩人。

    一阵跑闹,三人转眼就冲过妖草,一头扎进了幻海森林。

    这幻海森林从外面看,是黑漆漆的一片,但真的置身其中,却觉得比森林外的草地还要明亮些。明明是树木层叠,枝叶连天,连月光都很难射入的密林,却仿若一块千年碧玉,光华自生。

    “张尉,这光是从哪里来的?”白芷薇不由问,她觉得,一走进这森林,就感到有一种非常强大的生命的气息。

    “我也不完全清楚,我记得第一次走进来的时候,就觉得这里的所有事物好像都隐隐生光,后来回去在藏百~万#^^小!说也查了查,知道这幻海森林是天地初始便有的,因有妖草保护,白天便会消失不见,晚上妖草退去力量,这林子则显现出来,因此千百年来几乎没受什么干扰,有什么变化。所以我猜这光可能是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已经成精怪了吧。”

    唐谧听到此处,一个暴栗打在张尉脑门上:“张大头,又没事吓唬人。”张尉捂着脑袋委屈:“谁吓你了,你不觉得这里感觉上生机勃勃么。”

    “那倒是,虽然看不到什么野兽飞禽,却觉得好像四处都有生命,”然后,唐谧瞪一眼张尉继续说,“不过绝对不是妖气。”

    白芷薇笑了:“唐谧你刚来蜀山几天啊,都分得出妖气了。”

    唐谧自己也笑了,拉着白芷薇就往林子里走。

    一路上奇花异草甚多,但因为白芷薇和唐谧走在夜晚的丛林里多少有些害怕,也没有顾得上细看。妖怪或者野兽倒是没见到,但能感觉到身前身后的树木草从间,似乎不时有什么活物窜出来又隐回去的。唐谧每每想要看时,却影影绰绰,什么也没发现,想来是这里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活物都慑于“沉荻”之力,不敢接近吧,她这样想着,便觉得安心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