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色的眼睛里挂满晶莹的泪珠。
频伽鸟在珞珈的四周盘旋,将毛茸茸的脑袋在她的身上轻蹭。
“我走了要想我哦,要好好的待在哥哥的身边,知道吗?”
轻轻的拥抱了一下频伽鸟后,珞珈转身从悬崖上轻盈一跳。
紫色的影子出现莫夜身旁,看到他的模样后愣住了。
发如雪。
莫夜一头飘逸的黑发,在珞珈与伽陵王告别的瞬间,已纯白如雪。
“莫公子,把你和叶姐姐的手伸出来。”
两只手的指尖缠着的重重的红色丝线,绕成了结。
沉睡不复醒来的叶璇玑,手心延伸出了无数的红色丝线,在珞珈的手中成了心阙之花的形状。
“就让思念永远的留在琴声中,让牵绊永远的留在相思结中。”
珞珈小声的念出,红色的丝线绕成的心阙之花,渐渐缩小,缩至一团小小的红光,落在了莫夜的指尖。
莫夜手中的红线,根根在颤抖,五彩的光团一出现,走出了五位少女。
依次是墨宫,清商,黄角,玉徵,红羽。
“五音琴魂在此,拜见公主珞珈,谨听公主的吩咐。”
“叶姑娘就托付给你们五位了。”
“是,公主。”
少女将莫夜手中的一小团红光护至胸前,随着五彩的光晕渐淡而逐渐消失。
珞珈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象牙白的肤色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双颊有些潮红,看到了悬崖上的伽陵王时,莞尔一笑,无数的紫罗兰在眼底绽放。
周身血红的心阙之花盛开,珞珈被一团红雾包围,缩至一点朱砂落在了伽陵王的眼角。
紫檀香久久未散,血色的朱砂消失前,温柔的声音在伽陵王的耳畔回响。
“对不起哥哥,珞珈又让你一个人了。”
血红色的残阳将伽陵王的影子拉的很长,艳丽的侧脸只能看到一抹苦涩的微笑。
珞珈让哥哥一个人了,但哥哥不会让珞珈一个人的。
残阳如血,伽陵王消失不见了。
悬崖的另一侧凹陷的巨石处,同样儒雅书生装扮的少年,饶有兴致的看着悬崖下上演着生死离别的场景。
眸底的残忍和暴虐与略显稚嫩的脸完全不符,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后,看到了莫君傲,唇角露出了一抹讥笑。
“主子,现在可以动手了吗?”
青色的衣袖一挥动,两百个弓箭手同时搭弓拉箭,冷箭如一张密布的网铺天盖地,落在了莫君傲的周围。将他团团困住,动弹不得。
看到了莫君傲被困住的惨样后,少年轻拍了拍手,一支箭递到了他的手上。
动作一气呵成,箭直直的飞向莫君傲。
狐狸应声倒下。
“王爷,成了。”
“成了,去看看是可怜的嫂子逃的快,还是我的箭更快。”
“是,王爷,这次要把振国将军也一举拿下。”
“哈哈哈,若是拿下了振国将军,本王大大有赏。”
第五十九章 《花吹雪》
枯黄|色的草上沾满了鲜血,触目惊心的大片妖冶红色铺满了近郊的道路,似血色的彼岸花通向往生之路。
残阳夕照,满天的红光中,纯白如雪的身影耀眼的晃眼。
白衣飘袂,白发苍苍,长发飞扬。
长剑出,银光闪,溅起血花无数。
滴落在白衣上,一朵朵血红色的玫瑰盛开的妖娆无比。
往昔美丽如初,酴醾花架下,叶璇玑赖在他的怀里打瞌睡。
“璇玑。”
她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璇玑喜欢什么花?”
璇玑那时正梦到一金发碧眼的帅哥,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向她走来,被叫醒后极度不满。
“玫瑰花,我喜欢火红的玫瑰花,最好有九百九十九朵。”
莫夜皱了一下眉,剑眉微挑。
“为何要九百九十九朵?”
“不知道,就是要九百九十九朵。”
“玫瑰长什么样?”
“夜见过月季吗?差不多就是那样,我给你画一幅画,你可以参考一下。”
最后一剑落下,飘袂的白衣上盛开了一团团一簇簇血色的玫瑰花,若是仔细的数一下,刚好是九百九十九朵。
“祭雪”剑银白的剑身都被染成了玫瑰色。
“王爷,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住。”
眼看着白影在刹那间解决了九百九十九人,副将开始担忧了。
“哦,是吗?”
儒雅少年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了弧度,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既然大家都撑不住,那就退下好了。”
“王爷,这?”
副将不敢揣摩主子的心思,对自家主子心存敬畏,但是职责要求他又必须负起责任来。
话还未说完,少年摇着一把扇子就消失不见了。
副将回过神来时,他家主子已飘至白影身边了。
少年面容娟秀,玉色的绾带吹至白皙的面颊,青色的儒衫被风吹起,有种隔世的味道。
“只是几日未见,四王爷就让莫夜刮目相看,看样子《花吹雪》果真名不虚传。”
“本王知道多说无益,但是还想提醒一点,本王无意与莫公子为敌。叶姑娘是本王失手所杀,莫公子要取本王性命,本王无话可说。”
“我的女人,连一滴眼泪都舍不得让她流。你要了她的性命,你觉得我会让你活着回去吗?”
“既是如此,本王就奉陪到底。”
莫夜的指尖出现了红色的相思线,根根伸向四王爷,却被四王爷用折扇轻轻一挡给避开了。
红色的相思线轻颤,一个个音符跳了出来。五彩的光团出现了,走出了五音琴魂。
再不是那日靖安王带着伽陵王求医时的情形时的列阵了,墨宫轻挥衣袖,手里出现了两股鸳鸯剑。
长长的相思线在空中化作了七弦,指尖轻轻拨动,墨宫的身影忽闪忽现。
身姿轻盈,身法转换时没有任何动静,剑法狠辣诡异,出其不意。
剑光指向四王爷的腰侧、胸前,却总是相差分毫,被轻易化解。
多次攻击不中,墨宫渐处下风。黑色的劲装被汗水浸透了,露出了优美的线条。额间有细汗滚落,落至相思线上,发出了悦耳的声响。
蓝光乍现,清商怀抱着玉笛走出了光晕。樱唇轻触玉笛,笛声悠扬。
笛声虽悠扬,却容易让人差生幻觉。
墨宫抓住机会,趁四王爷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时,剑身滑向他的脖颈,身形却在瞬间移至他的身后。
剑光一闪,鲜血四溅连同青色的布帛飞远了。
腰间被狠狠的刺了一刀,四王爷脸色微变,白皙如雪的肤色苍白的恍若透明,却又马上恢复了常态。
“莫公子的太古遗音果真名不虚传。”
莫夜的额间也有了一层薄薄的汗,指尖也渗出了血珠。
如雪的发丝随风飘扬,似初春不合时宜飘舞的雪花。点缀着大片鲜红玫瑰花的白袍轻轻解了下来,盖在了叶璇玑的身上。
琴声由缓转急,指尖在相思线上跳动的晃花了眼。
黄光、绿光、红光闪现,黄角、玉徵、红羽踏着光晕飘至四王爷的身边,将他紧紧困在中央。
半月形的刀身轻轻擦过四王爷细腻的脖颈,沾了一丝鲜血。四王爷身形急退,手中的折扇仿佛如百千把剑在挥舞,难辨真影。
黄角身形一闪,玉徵攻向四王爷的身侧,银色的长鞭卷走了他手中的折扇。
红羽趁机从身后发了一把新月钩,弯如新月银白如雪的钩子划破了青色的衣衫。
有一枚从鬓发间穿过,滑向了四王爷的脸。
脸被划破了,却没有血痕,倒是掉下了半透明的一团东西。
“看样子《花吹雪》打通了你全身的经脉,玲珑王?”
“正是本王。莫公子,误杀叶姑娘,玲珑在此道歉。若取玲珑性命,玲珑自然奉陪。”
“如此费心机不惜误杀无辜,只是为了夺取莫君傲的江山。不知玲珑王有没有想过,以莫君傲的聪明怎会不知你在谋算他,却仍然让你轻易得手?”
莫夜随风倚立,白衣飘飘,发丝如雪,恍若谪仙。
“莫公子是想告诉玲珑,大哥对玲珑依旧心怀兄弟之情吗?”
玲珑王淡然一笑,将折扇收起。
“莫君傲之所以留你到现在,是因为他想把皇位传给你。”
莫夜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心。
“莫公子竟也会相信皇家有真情,倒是让玲珑惊讶不已。”
幼时对大哥的依赖,早已随心的渐凉消失不见了。
“莫君傲想把皇位传给你,也只是因为你和他是一母所生。”
莫夜将相思线收起,看着玲珑王的表情逐渐凝结时,粲然一笑,清逸如白莲。
死亡是一种解脱,伤了我最爱之人的人,又怎能让他解脱?
“玲珑王不会相信清宁宫里的既是莫君傲的母后,也是你的母妃。”
往事已矣,幼时温暖的时光中谁的影子一直未舍得拭去?
玲珑王白皙的面颊骤然苍白如雪,喉间被堵住,血腥味涌起,不受控制的剧烈咳嗽。
“莫君傲为了你能够顺利即位,拿了自己的生命在赌。”
鲜血从喉间狂涌,玲珑王孱弱的身躯摇摇欲坠。
“莫君傲始终相信,只要你即位,不管知不知道真相,都会放过紫音母子二人。不知玲珑王谋划时是否真如莫君傲所想,放过你嫂子一命?”
“还是会斩草除根?”
莫夜一言,风轻云淡。
玲珑王一听,心有千千结。
悬崖的一侧,一支长箭射中了玲珑王手中的折扇。
四王爷的声音在旷地上回响。
“六弟,别忘了你当初是如何答应四哥的。你是想让嫂子毁在你手中,还是想让振国将军毁在你手中?”
第六十章 君若化蝶去
从北凉国途径安远国的官路上,一辆马车赶路甚是急匆,一路颠簸,车架几乎涣散。
狭窄的空间里承载了四个人的体积,再看不顺眼的话,也没有打架的空间。
红豆对鬼手神医就异常的看不顺眼,老头要吃要喝不算,还要横躺下来睡觉。横躺着睡觉也不算什么,但是横躺着睡觉占了红豆的空间,就是大问题了。
老头吃饱喝足后就开始打瞌睡了,一瞌睡就随处乱滚,一不小心就挤走了红豆。
红豆貌似很无心的揪了雪白的胡子一把,疼的老头呲牙咧嘴。
“红丫头,这么欺负老人家可是要折寿的。”
“要不是公子让叫你,谁有心情欺负老头啊?”
“哦哦,我知道了。红丫头是因为我是老头就不想欺负了,要是把老头换成你家公子的话,就想欺负了?”
“老头你要是再说一遍,我就把你胡子拔的一根不剩。”
自家公子正看着自己,羞急了的红豆一把捂住老头的嘴,差点没把他闷死。
长路漫漫,莫舞担心紫音怀有身孕经受不起颠簸,就把她揽在了自己怀中睡觉。
即使知道狐狸最后的结局,莫舞还是不忍心告诉紫音。只好用了点“梦醒千年”让她沉睡,自己却是忐忑不安。
残阳深处飞来了频伽鸟,叫声悦耳。将一封信函留在了莫舞的手里,留下一片深蓝色的羽毛后飞走了。
带着淡淡檀香的信函拆开后,莫舞的神情凝重了。
“丫头,怎么样?”
昏昏欲睡的老头一下子来精神了,凑上来,悄悄的问道。
“狐狸走了。”
“那就只好用‘前世’了。”
老头叹了一口气,从行李囊里拿出了宝贝,倒出了两粒深色的药丸放到了紫音的嘴边。
“睡到明天就好了。”
莫舞隐约有些不安,掀起帘子一看,果然已有人追上来了。
“红豆,你带着紫音先走,去普陀寺。”
“是,公子。”
门帘一掀,玉哨吹响,飒紫似一阵风从丛林中钻了出来,莫舞一跃上马。
“小红,快些!”
红豆驾驶着马车,疾驰而去,黄|色的烟尘迷了人眼。
不见有人追,只听得见风吹竹林发出瑟瑟的声响。
莫舞勒住飒紫留在原地,几百支箭从竹林间射出。
横身在马上翻转了几圈避开了箭雨,从马上一跃而下,玉哨吹响,飒紫转瞬不见了。
“皿瑰”剑从刀鞘中拔出后,明晃晃的剑身倒映着高处的弓箭手。
剑影重重,剑花似雪,箭纷纷坠落。
汗已浸湿缺月锦袍,动作却依然果敢利索。
碧竹林间一箭射出,正中莫舞的后肩。
若不是恰好感觉到危机,用内力护身,莫舞早已被箭身贯穿。带有倒刺的箭头完全扎进了肉里,也不是常人可以忍耐的。
鲜血浸透了锦袍,大滩的血往下挂落。
受伤的正好是右肩,“皿瑰”剑都差点没握稳,却也勉强支撑,但身形已渐渐不稳。
高处的弓箭手首领看的很清楚,打了一个手势,手下的重新拉弓搭箭,希望一击即中。
第一轮箭雨已将莫舞困的动弹不得,第二轮箭雨直逼要害。
箭势未减,箭箭直指莫舞。
一支箭对准她的胸口,被长箭困住的她动弹不得。只好暗暗运力,不能避免就只能尽量少受伤了。
只听砰地一声,大团的烟雾在她的周身散开。
不用多说,是烟雾弹。
会用这种手段的,除了狐狸还会有谁?
“狐狸?”
一双大力的手揽过莫舞的腰身,轻功一施,已消失在五十步外。
恍如腾云驾雾,依靠在温暖胸膛的莫舞终于有些清醒了。
“你不是狐狸?”
“本王好不容易英雄救美一回,将军竟然认错了人,太伤本王心了。”
三王爷细长的指尖轻轻地抬起莫舞的下巴,在她细腻的颈部轻轻抚摸。
“多日不见,将军的肌肤更光滑细嫩了,不过身手倒是有些生疏了。”
两人拥抱的甚紧,莫舞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
“放开我!”
“别动,将军是想失血过多吗?”
莫舞刚想阻止,三王爷已将她的外袍撕裂。查看了一下伤势后,秀眉微皱。
伤口处的鲜血已凝结,已与中衣粘连在了一起。若是想要取箭,必须得将中衣硬扯开来。
“别动!”
三王爷正想出其不意的撕下中衣,被莫舞突然打断,手抖了一下,刚好碰到了莫舞的伤口。
“莫舞,伤口不处理,流血会更多。”
平时轻佻的模样见惯了的莫舞,偶尔听到他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话,有些惊愕。
“流血也比一点点的折磨来的好。”
“这么不相信本王,还是担心本王会趁你受伤时抱你吗?”
轻佻的手伸向她光滑的背部,温柔的抚摸着。
刹那间只感觉到一股暖流在全身循环,惊的莫舞一把推开了。
“本王不急,本王可以等将军把伤养好后来抱本王。”
瞧见她脸上的红晕,三王爷却放过了她一马。修长的手离开了她光滑的背部,却又大力的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小心!”
莫舞环住他的腰身,猛然发现手中是热乎乎的液体。
三王爷的背部中了两箭,鲜血滴落到了莫舞的胸口,将她雪白的中衣染的血红。
那箭本是直冲莫舞的,却被三王挡下了。
“三哥,如今你还以为可以拦得住我吗?”
悠悠旷谷中传来了四王爷狰狞的笑声,略显稚嫩的脸庞早已扭曲的不成样子。
“很可惜让四弟失望了。”
紧靠在莫舞怀里的三王爷刚刚面色还苍白如雪,转瞬却已安安稳稳的站起,仿佛刚才射中的不是他。
只有莫舞看得到,他的背后确确实实射中了两箭,背部绯色的锦袍已完全被血浸染,再也看不到纷飞的芍药花瓣。
墨色的发丝完全披散下来,遮住了一半的娇艳的面颊,却没有挡住自己的视线。
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弓箭,还有一支箭,熟练的拉弓搭箭,箭如流星,一气呵成。
“怎么会?”
被一箭射中胸口的四王爷坠下马后还在不停的念叨,“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射中了,明明皇位是属于本王的,本王不甘心!不甘心!”
“四弟还有什么话就留到阎王殿内向阎王诉苦吧。”
话音未落,三王爷已直直的坠入悬崖。
那一箭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已身中两箭的他如何支撑得住这猛烈的一击?
背部的整道伤口已完全裂开,浓重的血雾弥漫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