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稻草闪着金光,散发着浓浓的稻香,结结实实的捆在墙角。墙角盛开着几朵菊花,火红的枫叶在风中摇曳。
门是虚掩的,红豆走向前,轻轻地叩了一下门。
“有人在吗?”
无人回应。
炊烟袅袅,飘来阵阵饭香。
红色的影子差点直接闯入,还好莫舞拉的快,正好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公子。”绯色的脸滚烫,挣扎着想要逃开。
莫舞松开了她,“有花香。”
花香清馨而悠远,顺着花香,莫舞指了指墙角一处被绿色藤蔓支架遮住的花盆,示意她不要出声。
“叶花双蝶。”看清眼前的兰花后,红豆尖叫出声。
叶绿滴翠,抽心叶明显蝶化,似有一群蝴蝶在青草丛中翩翩起舞。
“梁祝。”
“为何叫梁祝?”
几乎是异口同声,玲珑王刚刚苏醒,勉强支撑着虚弱的身躯。
“那是一个传说,不过听我讲故事是要收费的。”
红豆本来满心期待,听了下一句话后就傻眼了。
“老人家,听故事可是要收费的。”
莫舞突然转身,本来躲在墙角的身影只好走了出来。
是个老头,白发如雪,气色很好,有种飘然于世外的超脱。
“好啊,故事好听的话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老头我绝对满口答应。”
“好。”
“老人家有琴吗?”
清朗的声音从角落中响起,玲珑王白皙的面庞越发的如雪般晶莹剔透,清瘦的身影斜靠在石凳上,若不细看,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不适。
“王爷。”红豆想要制止他,却看见他微微一笑。
“无妨。”
玲珑王端坐着,神态安详,修长的指尖在琴弦间滑动,琴声悠远。
莫舞静静的靠在树下,几缕发丝散在了樱花般的侧脸,说不出的娇柔和妖娆,缓缓的叙述整个故事。
琴声或急或缓,白皙的脸庞渐渐苍白如纸,瘦削的身体渐撑不住,最后一个音符收尾后,直接昏睡了过去。
“王爷。”
红豆的眼角的眼泪还未擦干,急忙扶住他欲倒的身影,却看见自家公子神情仍然很淡定,白发的老头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故事讲的不错,好吧,老头就破例为他治病了。”
第十七章 对花焚香
“不过不要高兴的太早,老头我有怪癖,给人治病时喜欢一边赏花一边焚香。”
“老人家,没问题,交给我吧。”
“那好,你说,我这兰花应该用什么香呢?”老头有些兴奋,拍了拍莫舞的肩膀。
莫舞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用这个就可以了。”
“红豆,焚香。”
“是,公子。”
浅浅的烟雾从香炉内缓缓升起,混合着兰花香,妙不可言。
香尽,箭头也取了出来。
玲珑王静静的躺着,清秀的眉微微有些舒展,神态安详。
“这么多年也真难为了他,不过倒不是一丝希望都没有,也要看他的造化了。”
“老人家你的意思是,他的腿还有希望?”莫舞将自己墨色的锦袍盖在他的身上,轻轻的离开了。
“是的,如果照料的好的话,当然如果有我鬼医在的话,治好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老人家,那劳您多费心了。”
“无妨,老头就是对你的那个香料比较好奇,与那兰花香融合那真是妙不可言。”
“公子对香料很有研究?”
“对花焚香,木樨宜龙脑,酴醾宜沈水,兰宜四绝,含笑宜麝,薝葡宜檀。”
老头有些欲哭无泪,自己花了毕生的心血都未找到与兰香能相融合的香料。那少年究竟是何人,为何对香料会有如此研究?
“对香料如此有天赋,想必对草药的天赋也不会差,老头准备收你为徒。”
“多谢老人家,恕莫舞不能答应。”
“为何?”
“莫舞对学医并无兴趣。”
老头当场就愣住了,有多少人想要拜他为师,他看都不看一眼,这个年轻人竟然说自己没有兴趣学医。
“既然公子不喜欢,老头也不能强求,既然我答应公子的事也已经做好了,公子也可以离开了。”
“打扰了,我们告辞了。”
红豆暗暗叹了一口气,这老头的脾气还是难捉摸,刚刚还满脸笑容,一会儿的功夫就下逐客令了。
莫舞抱起玉色的身影,刚刚走出柴门,又回头对红豆嘱咐了几句,红豆从莫舞的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了正在生气的老头。
“老人家这是给你的,多谢了。”
老头叹了一口气,却还是迫不及待的收了下去,望着远去的身影,才回到绿藤架下,看着兰花发呆。
“出来吧。”
老头没好气的对墙角处的黑影说了一句,将兰花小心的放至屋内。
黑影在身后,语气冰冷,言语中有很大的不满。
“王爷吩咐你的事办妥了没?”
“你这是怀疑老夫?”
“不敢,只是他们走时并无异常。”
“鬼手神医既能治人,当然也能害人,看看我手里的兰花就知道了。”
黑影接过兰花,仔细看了一下并无异常,又小心的翻弄了一下碧绿的叶子,发现上面有一些白色的粉末。
果然,将毒藏进了兰花里,通过燃香覆盖它的味道,不愧是鬼手神医。
“既然这样,回去告诉你们主人,我和他再无相欠,希望他不要干预我的私事。
“主人说了,不会干预神医的私事。”
“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能说服那个少年成为我徒弟,就会干预。”
“是的。”
“是吗?老头我的脾气很古怪,别人越是不让我做我越是想做,老头管闲事还准备管到底了。”
“那么对不住了,神医。”
剑已出鞘,银光已逼到老头的脖颈,老头很悠然的看着眼前的剑,轻轻地说了声,“倒。”
“都已经给你看过那盆兰花了,都已经知道了上面有毒,还那么天真,年轻人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老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开始心疼起自己的兰花来,若不是遇上这么件破事,他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折腾自己宝贵的兰花吗?
静趴在屋顶的黑影看见自己的同伴后,悄悄的溜走了。
三王爷府。
轻佻的少年正在饮酒,怀里躺倒着一个美人,修长的手指不停的逗弄着,惹得美人笑个不停。
看见黑影静跪在眼前,马上坐起,任由美人从自己身上滚至榻内。
“怎么样了?”
“果然与王爷所料的一样,鬼手神医虽然下了毒,但不是置人于死地的毒,三人走时还好好的,六王爷的箭伤都治好了,而且鬼手神医还说六王爷的腿有治好的希望。”
“是吗?就算有一丝希望,我也会让他绝望。偶尔让猎物在自己眼前挣扎挣扎也不错,我倒想看看他病弱的身躯还能支撑多久。”
“是,王爷,属下这就去盯着。”
碧竹深处,云雾缭绕,瀑布倾泻而下激起的水雾拍打着溪涧的石头。
玲珑王已醒来很久,若不是莫舞,恐怕早已性命不保,虽然在自己的预期之内,还是心存愧疚。
想到此,伸出手想要擦拭他额角的细汗,修长的指尖还未触及到樱花般细腻的肌肤,突然意识到姿势太过暧昧,又重新从怀里掏出手帕,细细的擦拭了一下。
“公子。”
红豆本就牵挂着她的公子,刚刚在溪水旁洗了一下绢帕,想要给莫舞擦拭,看见眼前的场景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修长的指尖无意间触及到细腻如瓷的皮肤上,莫舞的脸突然红了。
“休息一下吧。”
由红豆帮着将玉色的身影轻轻放下,靠在溪间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玲珑王还握着手帕,修长的指尖还未收回,深色的眸底下静止的潭水的表面似乎有涟漪荡漾。
墨色的身影起身时很不幸的踩中了一块很光滑的石头上,红豆去竹林里找些蘑菇和竹笋才刚走远。
莫舞尽力不让自己想等会儿的场景有多丢脸,呈弯曲程度的腰部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又送回了原位。不仅如此,还刚好侧躺到在玉色身影的怀里。
清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军是去溪涧里抓鱼来烧汤吗?”
侧躺到在他怀里的莫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想要起身却被修长的指尖紧紧握住了,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王爷,可以放手了,莫舞并无大碍。”
清秀的脸露出一抹难以形容的微笑,却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顺着莫舞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红色的身影从林间走来。
“公子。”
红豆刚刚叫出声,玉色的身影才松开手,看到这种场景的红豆手里抱着的蘑菇和竹笋散落了一地,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开口。
“将军刚刚是想去抓鱼,不小心脚底一滑。”
心地单纯的红豆也没有多想,看见清澈的溪水中有大批的鱼群游来游去,不禁卷起了袖子,幸好穿的是男装,将裤脚扎紧后,脱下黑靴子就走进了溪水中。
藕白的胳膊在水里抓了几遍都没有抓住,鱼群倒是在她的脚间轻蹭,有些泄气的红豆求助的看着岸边是否有工具能帮助她。
莫舞看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艳丽的唇角勾起了弧度,转身走进竹林砍下了几竿竹子,削尖。
“红豆。”
红色的身影一转身就看见了莫舞手中的已削尖的竹子,有些兴奋,想要爬起却又滑进了水中。
第十八章 野炊
“公子。”
莫舞将她扶起,自己也在一旁拿着削尖的竹子看着鱼群,时不时的激起一片水花。
天色渐暗,岸边也已经有一堆鱼了,红豆在一旁生火,换了一件外套的莫舞回来时,就看见她用细竹子将一条鱼串起,直接放进了火里。
“公子,马上就要好了。”
绯色的脸被烟熏黑了,莫舞轻轻将她的脸擦拭干净后,有些无奈的望着那些未经过任何处理的就要马上被烤的鱼,转过身去找回自己的剑。
剑出鞘,散发着玫瑰色的光芒,一瞬间的白光闪闪,鱼已经被处理的很干净了。
“现在可以拿去烤了。”
红豆早已看呆了。
莫舞走至溪边用溪水小心的擦拭着剑身,暗想要是被师傅他老人家知道自己在用“皿瑰”剖鱼,不知道有何想法。
回头看见那堆跳动的火焰中,红豆很努力的翻动着鱼,阵阵鱼香飘了过来。
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和谐的声音,莫舞无奈的笑道,自己竟是如此之饿,腹中都已经在抗议了。正准备起身,又听见了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咕”响声竟更大,甚至还能听见口水咽下的声音。
莫舞的右手不禁扣紧了剑,缓缓地靠近身后有竹子遮挡的地方。冰冷的剑身冷不丁的贴近了脖子,天色已黑,月亮又亮,剑身反射的月光有些刺眼,莫舞还未使出力气,就听到了尖叫声。
“吓死老头子了。”
光听声音也知道是谁了,莫舞将剑收回了剑鞘。老头从竹林里跳了出来,有些委屈的看着黑夜里修长的身影,黑发还随风飘逸。
“就算不做我徒弟,也不带这样搞暗杀的,老头我年纪大了,经不起吓。”
“老人家,你饿了吗?”
“老头我跟了那么多路容易吗?都快要饿死了,红衣的丫头那鱼烤的真不错,香气四溢啊,现在想想老头我已经很久没吃过烤鱼了,真怀念啊。”
玉色的身影背靠在石头上,手里拿着烤着香喷喷的鱼,那股香味勾的老头口水都差点流下来。
“公子,这是你的鱼。”红豆兴冲冲的递上来了鱼,莫舞还没来得及答话,早已被一旁的人抢走了。
“真香真香,老头我就不客气了。”一条鱼就在一瞬间的功夫被解决了,老头又眼巴巴的看着剩下的鱼,红豆警惕的看着他,就像逮偷鱼的猫。
老头有些委屈,转了个身面对着莫舞,托着下巴,看着莫舞吃鱼。白胡子一抖一抖的,然后拍了一下头就突然跳起来了。
“总觉得少了一些香料。”老头从远处跑来,托着一个很小的包裹,从里面倒出了一个个小小的瓶瓶罐罐。捡起一个一个蓝花瓶的细瓷瓶,打开塞子闻了一下,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这是什么?”红豆好奇的探过头来,从老头的手中夺下了罐子。
“别动,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是老头用的,年轻人是用不得的。”老头急的胡子一颤一颤的,想要夺回来,可毕竟年纪大了骨头硬了,身体不够灵活,绕圈子根本绕不过红豆。
累的气喘吁吁的老头突然拉住莫舞,“看看你的丫头在欺负一个老头,还不快管管。”
“公子,接住。”
莫舞还未来得及接住,老头就扑了上来,刚好将瓶子扑了出去。瓶子华丽丽的碎裂了,里面的粉末都出来了,散落在草丛里。老头一脸肉疼的用手指蘸了一点粉末抹在了嘴上,舔了几口砸吧了一下嘴,花白的胡子沾满了白色的粉末,红豆在一旁很没良心的笑了。
老头差点哭出声,莫舞还从没有看见过一个老头坐在地上像孩子一样又哭又闹,当下就慌了,只好抱着他的头像母亲哄小孩一样哄着他。看着红豆是一愣一愣的,还特地跑过来看看老头是真哭还是在强挤眼泪。
看见红豆在身边本来擦干了的眼泪又留下来了,“你赔我的香料。”
红豆也不知道怎么办,嘴上只好说,“你别哭了,什么香料,我赔给你就是了。”
“整个北凉国都没有,你怎么赔给我?”
红豆拿出绢帕只好在他的脸上乱擦,任由一个有着花白胡子花白头发的老头钻进自己怀里大哭特哭。莫舞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香料这么名贵,名贵也不是什么问题,伽陵古国可是香料的最大盛产国。
“是沉香,||乳|香,檀香,麝香,甲香,龙脑,榄香,广藿香,青木香,还是苏合香?”莫舞被哭的心烦意乱,一长串说出来后听的老头倒是一愣愣的,瞪大着眼睛看着他,摇摇头。想要从他的手里拿出瓶子看个究竟,却被老头抓的紧紧的,说什么都不给。
“还是给我家公子看看吧,说不定能够帮你调制出来。”
听了这句话后,老头立马转了过来,将瓶子很珍重的放在了莫舞的手里,以一种打量珍贵药材的眼光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莫舞接过瓶子,细细的闻了一下,突然笑了。
“怎么样?怎么样?知道怎么调制了吗?”
他还以为是什么名贵的香料,不过就是调味品。想了想又摇摇头叹息道,是调味品又怎么样,不仅北凉国没有,伽陵古国没有,这个世界都没有。
摔碎了的细瓷瓶里装的是孜然粉。
抬头看见老头一脸期待的眼神,莫舞从袖中掏出了同样一个小小的细瓷瓶,从火堆中拿出一条鱼,均匀的涂上孜然粉,递给了老头。
“尝一下,味道怎么样。”
老头拿过来,散发着阵阵孜然香的烤鱼诱惑着他,很小心的咬了一口,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剩下的半条鱼,嘴上不停的重复,“我怎么没发现呢?”
玉色的身影接过莫舞递过来的鱼,很优雅的咬了一口,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微笑。
果然不出他所料,眼前的少年身份绝不简单,越是如此,就越是激起他想要把眼前的少年留为自己所用的决心。
红豆刚刚接过莫舞递的鱼,手心都还没有捂暖,就被老头抢走了。
一老一少在竹林间躲迷藏,绕着林子转圈。
在递给玉色的身影第二串时,莫舞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就是调味品有保质期,那孜然粉早已经过期了,吃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红豆。”喊了几声,无人回答。
“怎么了?”
玉色的身影在身后看见他惊慌的样子,还以为手中的烤鱼有什么问题,刚咬了一半的鱼都被放下了。
“公子。”
红色的身影不知何时从林间钻出来,手中的烤鱼安然无恙。
“别吃那烤鱼了。”
墨色的身影突然感觉到一阵晕眩,整个人突然躺倒了,玉色的身影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揽在怀里。
“公子,醒醒!”红豆摇了几遍,墨色的身影都没有任何反应,转身冷冷的看着老头。
“红衣丫头别用这种眼光看着老头我,不是老头我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