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道：“这倒是实话，不过谁没点好奇心呢？我的感觉，您大概在要京城里呆几年呢？三年？”
冷雨露出欣赏的目光，淡淡道：“你长进不小，在铁州干的也不错。不过我以为，你是时候沉下来了，锋芒太露不是什么好事。”
王国华看了看面前的茶具，淡淡道：“您是在说自己么？”
冷雨愣了一下，随即便笑道：“有没有想过去京城混几年？”
王国华摇摇头道：“我知道，有几年在京城部委的经历是好事，对于一个人的眼界也是不小的提升。可是我更清楚自己受不了京城的气氛，我宁愿在地方上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冷雨叹息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其实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目前来看，你离开铁州的可能性完全没有。”
王国华笑了笑，没有说话，动手去倒茶。
冷雨又道：“电解铝这个项目，我其实没有多少话语权。”
王国华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一番沉吟后道：“我明白了，京城居之不易，发改委这个地方呆着也不易啊！”
冷雨听着王国华这个说话的语气，忍不住笑道：“真怪，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个部门有看法？”
王国华还真没想到自己在语气上有问题，惊讶的眼睛一圆道：“有么？”
冷雨笑着看着他不说话。
王国华上一辈子对这个部门的实际了解几乎为零，这一辈子也差不多。非要说印象吧，还跟一个笑话有关，那就是油价和掉飞机的关系。因为这个笑话，王国华的整体理解自然不好，两桶油的帮凶！
“您变了，或许说，您没变，只是环境变了。”王国华再次单独面对冷雨的时候，有了一种相互之间没有身份差别的感受。这种感受，无疑是冷雨的姿态变化带来的。
“你也变了，以前我一直认为自己可以影响你很多东西，即便是来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看来，我能影响你的地方不多了。”冷雨这么说的时候，表情和目光充满的是欣慰。
“我从您的身上学到了很多，您一直是我学习的方向。”王国华笑了笑。
冷雨听了忍不住发出了笑声道：“嘿，我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你一定会有大出息的。只是没想到，你的崛起速度之快，根本就超乎了常态。在京城的日子，我一想到这个，心里就不免会担心你窜起太快，根基不稳，难免有栽倒的时候。一旦栽倒，也许就再也起不来了。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王国华露出诧异的表情道：“何以见得？”
冷雨笑道：“这个从你最近的一些作为不难得出结论，在我为你担心的时候，你已经开始了一系列韬光养晦的动作。我一直在关注东海省的新闻，从电视到报纸，关于铁州的新闻我都会去关注，我发现一个有趣的地方。每一次你搞出动静来的时候，前面有领导，后面有同事，他们总是能分去你大部分的光芒。”
冷雨的分析，王国华听了不觉凝神思索一会后才道：“这个，不是一种人之常情么？”
冷雨听了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人之常情。”
王国华在冷雨的房间里单独座谈的时间，长的让人有点震惊，或者说是观众们都震惊了。整整两个多小时，晚餐前两人才出来，犹自互相笑谈，那种感觉两人是多年的好朋友。这是一种其他人很难理解的现象，王国华和冷雨之间的级别差异摆在那里，年轻差异摆在那里。
以至于刘兆铭过来出席欢迎晚宴的时候，看见冷雨和王国华一阵谈笑风生出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刘兆铭知道王国华很冷雨之间的关系不浅，但是怎么都不会理解成朋友一样的对等关系。哪里晓得，王国华和冷雨之间那种互曾有无的关系潜移默化的结果。
总的来说，冷雨带给王国华的东西更多，但是从王国华那里，冷雨又何尝受益匪浅？
刘兆铭和冷雨客气的见面笑谈时，王国华没有往前凑了，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时，身边出现了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笑着招呼道：“王书记，你好啊！”王国华扫了一眼桌上的名牌，秦国梁，xx司长。
“秦司长好！”王国华客气的要起身握手，秦国梁手一摆道：“王书记不用客气，来之前我对你就是久闻大名了。你这么客气，我可不敢担待。”
王国华脸上微微一僵，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又是笑容满面的样子。
秦国梁朝王国华递来一个神秘的目光，笑道：“晚宴之后，王书记有空的话，一起坐坐如何？”
别看两人的级别相同，秦司长确实从京城来的，具体到手里的权力来说，王国华对秦司长丝毫影响都没有。反之，秦司长对于电解铝能否落户铁州的影响力，却是王国华无法轻慢。
“好啊，要不这样，晚上一起喝两杯。”
这个时候，首席之上刘省长开始了致酒词，秦司长低声道：“一言为定。”
表面上平静的王国华，心里对这个秦司长的注定亲近，还是很好奇的。原因很简单，两人之间丝毫联系都没有，他怎么会主动跟自己交往呢？事出总得有因吧？什么久闻大名，不过是借口而已。
第674章 波诡云谲（上）
欢迎宴，刘兆铭自然是希望发改委的人不醉无归，这也是对东海省接待任务的一种肯定不是？可惜，冷雨在随后的致辞时来了一句：“东海省的同志们很热情，但是不要忘记明天要去铁州实地调查，大家不要喝醉了。”
冷雨这话，听着没说不让喝酒，实际效果却是直接让很多人断了好好喝一顿的念想。也可以说，冷雨这是不给刘兆铭的面子，尽管是用开玩笑的语气笑着说出来的话，但是刘兆铭还是有很不好的感觉。难不成，项目在高层已经敲定了？所谓的调查，只不过是一个过场？
刘兆铭觉得自己的猜想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心里虽然很不安，脸上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依旧是春风满面的招呼冷雨。事情的成于不成，刘兆铭都有交好冷雨的必要。
……
大富豪会所这个名字可以说有点俗，王国华应邀来到的时候，秦国梁已经先到了一步，身边站着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这个女人长得其实不算漂亮，但是站在那里就是能给人一种华贵的感觉。
“国华书记来了，介绍一下，这为是孙洁女士。”秦国梁介绍的时候，王国华已经上前伸手道：“您好。”
“我比你大不少，叫一声孙姐，你不吃亏。”
很意外的，孙洁来了这么一句。并且这个女人笑起来的时候，居然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握手的时候，王国华觉得她的小手特别的软，手上的肌肤特别的细腻，可以说是自己接触过得之最。
“孙姐好！”王国华立刻改口，直觉告诉她这个乍看并不显眼的女人，有着惊人的能量。
这干脆劲，让孙洁露出了玩味的目光，瞄着王国华看了那么一小会之后笑道：“不错。”
什么不错，她没有解释，王国华也没追问。秦国梁在边上站着一直当观众，没有说话的意思。一直到孙洁淡淡道：“跟我来吧！”说完便走了，秦国梁才上前来做个请的手势。
跟着孙洁走，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后，拐进一个小院子里。王国华发现这小院子里可以说是别有洞天。怎么说呢，一路走来也就是几分钟的样子，竟然有一种走在苏州某园林里的感觉。小桥流水，曲径通幽。
孙洁无疑是这个会所的主人，能够在辰州这个城市里有这么一个会所，却有取了一个很俗的名字。王国华很意外，孙洁这个女人怎么看着都不会跟俗联系起来。
领着两人进了一个装修古典的包厢里，孙洁抱着手，回头笑道：“就这了，我还有客人，二位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招待说，今天我请客。”
“您慢走！”秦国梁和王国华很意外的异口同声，对此孙洁笑着看了看王国华，没说什么。
整个过程，王国华一个感觉就是，孙洁直接无视了秦国梁。似乎对王国华还有那么一点兴趣，王国华也很奇怪怎么会这么想，但真实的感觉就是这样。
孙洁走了，秦国梁很意外的松了一口气，似乎刚才一直提着没放下来。
“喝点啥？”秦国梁恢复了常态，王国华道：“不想喝酒，喝茶吧！”
秦国梁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国华书记确实有点意思，难怪孙洁女士另眼相看。”
王国华笑了笑没说话，跟着落座之后，秦国梁自作主张的要了一壶冻顶乌龙。点了茶之后，才笑着问王国华：“可以么？”
王国华淡淡地笑道：“无所谓，我不挑这些。”
会所里一个办公室里，扬言有客人的孙洁，一个人捧着茶杯在一张懒人沙发上无聊地坐着，看着电视里一款韩剧，又臭又长的那种，门口进来一个女子低声道：“他们只要了茶。”
孙洁头也不回道：“是王国华的意思吧？”女子点点头，孙洁摆摆手，继续看电视。
“国华，不怕跟你说实话，这一次的电解铝项目，别看郝龙光在京城活动的那么卖力，砸了不少钱也求了不少人。实际上，这个项目最初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铁州市。”秦国梁一开口，就是一句让人值得去琢磨一番的话。
王国华安坐不动，面色如常道：“愿闻其详。”
秦国梁呵呵一笑道：“你还是不要知道这个详的好。”
王国华也笑道：“是么？那秦司长请我来，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秦国梁意味深长的看了王国华一眼，然后才笑道：“国华书记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个项目，铁州市如果能主动放弃的话？大家都会少不少麻烦。”
王国华坦然的叹息一声道：“这事情，我还真就是糊涂的很。我也不怕告诉你实话，这个项目我一直就没插手过，谈何主动放弃？秦司长，您这可是缘木求鱼。”
“哦？”秦国梁一直很平淡的脸上动容了，王国华这个话，怎么听不像是假话。“那就奇怪了！”说着话，秦国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王国华也不打扰他，安静的看着。
“喝茶，喝茶！”秦国梁总算是回过神来，接着喝茶掩饰了一下表情里的不解和惊讶。
气氛变得有点尴尬，王国华面色如常，心里却一点都不平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秦司长的话来看，铁州事先根本就没有在考虑之中，问题是这个调查组是怎么来的？从冷雨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对这个项目的影响力并不太大。带着调查组出来，按照冷雨的意思，就是出来躲自在的。
可以说以前王国华对这个电解铝的项目并不在意，这时候才算是真正的起了一点关注之心。
“看来这个项目，投入不小啊！”
很突然的一句，秦国梁没有防备，随口道：“那是，上百亿的投资呢！”说着戛然而止，秦国梁看了王国华一眼，似乎想求证一点什么。
“这么大的投资，看来值得争取一下。”王国华笑了笑，秦国梁没说话，目光复杂。
“你的意思？”秦国梁眼珠子有点不转了。
王国华笑着解释：“我原来对这项目没什么了解，一直都是郝市长在张罗。看来，郝市长对我不放心啊，有的话没说明白。”
秦国梁的脸色突然变得的难看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国华。
就在这个气氛接近崩盘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孙洁笑着进来道：“哟，两杯清茶，就这么给我省钱啊？”
“孙姐好！”王国华笑着站起来，秦国梁也跟着站起笑着点头问候。
“要不要上点好酒，再叫两个艺术学院的女孩过来陪着？”孙洁笑眯眯的问。
王国华摇摇头道：“算了，我这正准备走呢！”
秦国梁似乎也是心不在焉道：“您太客气了，我也准备回去来着。”
孙洁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瞟了王国华一眼，淡淡道：“那就这样吧，本来打算过来给二位敬酒，看来白跑一趟了。你们接着聊，我先走了。”说着话径自转身走了，秦国梁慢慢地坐下道：“国华书记，刚才说的话，我希望仅限于你我。”
王国华点点头道：“我现在去活动争取这个项目，不算晚吧？”
秦国梁露出一丝苦涩的表情，眼神如刀一般似乎想看穿王国华。“这个，不好说。”
王国华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尽力。能不能成功，就要看老天爷了。”
秦国梁脱口道：“老天爷管个屁用。”说完他意识到嘴巴快了，露出一丝恼怒。跟王国华相处的过程中，秦国梁突然觉得很不舒服，这个年轻的市委书记，似乎真的原本是个局外人。
“时候不早了，明天还有接待任务，我该回去了。”王国华起身。
秦国梁也站起道：“那就回去了，国华书记先走一步。”
王国华走了没一会，门开了。孙洁进来看看在呆坐着的秦国梁，笑道：“发什么呆？”
秦国梁连忙起身微微躬身道：“您来了，事情有点不太对头。”
孙洁面无表情的坐下道：“说！”
五分钟后，孙洁听完了秦国梁刚才说的，露出不解道：“怎么会是这样？”
秦国梁也跟着苦笑道：“我也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突然冒出那么多人来为铁州说话。楚江秋还好一点，他是王国华的老丈人。可是许建设那个已经下台的家伙，也那么活跃就让人难以理解了。还有，这个新来的冷主任，别看什么话都没说，每次关键的会议上，说出来的话就让人值得去琢磨。”
“真是，有意思啊，看不懂，看不懂。”
孙洁自言自语的时候，王国华也在车里发呆，也在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回到酒店，王国华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奔着冷雨的房间来了。敲门之后，冷雨亲自出来开的门，看见是王国华便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进来吧！”
桌子上居然摆好了酒菜，王国华进门之后，冷雨道：“坐，我们喝几杯。”
第675章 波诡云谲（下）
酒是五粮液，街上可以买得到的那种。菜不多，就是四个冷盘，花生米、腊肉、香肠、还有一盘什锦凉拌。冷雨似乎很有酒兴，端起杯子道：“走一个。”
对干了一杯后，冷雨搓了两粒花生米往嘴巴里一丢，嚼的嘎嘣嘎嘣响。“不错，有点当年一帮朋友凑一块喝酒的意思。”冷雨说的当年，应该是他年轻的时候。
相比冷雨的轻松，王国华显得有点严肃，端起酒杯默默的干了一杯，也不吃菜，先去倒酒，似乎很馋酒。
冷雨见了便笑道：“何必那么在意？”
王国华笑了笑道：“我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比较在意。”
冷雨淡淡道：“说穿了不复杂，不过就是有人吃相太难看，不整治一下难免日后尾大不掉。”
王国华听着依旧紧锁眉头道：“仅仅是这样么？我怎么觉得自己在一个漩涡的中心？”
“你？这么说也对，许建设本来就是被人暗算，吃了哑巴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至于你那个老岳父，我也不太看的懂他的意图。大概是觉得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的女婿吧！”冷雨笑着说道。
王国华露出诧异道：“暗算？都到他那个层次了，还有人玩这个？这算不算破坏规则？”
“呵呵，暗算也分阴阳的。许建设是被子女牵累，自身没什么问题。查来查去的，查不出什么大问题。其实就算有点问题，也未必能查的出来。估计许建设很快就要换个地方东山再起了，很多事情别说是你，我都看走眼了。就拿这个项目来说吧，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冷雨的语气中居然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这个让王国华感到了一点吃惊。
“别这么看我，我又不是神。站的越高，看到的东西越多，无奈感就越强烈。”冷雨重重地说了这么一番话，进了王国华的耳朵了也是重重的一下一下的敲打在心头。
上一辈子的王国华不是这个圈子里人，对于体制内的一些事情也都是道听途说，如今身在体制内，更能深切地感受到冷雨这番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