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应该早就召开了，由于我个人的原因推迟到现在。这里，我想在座的同志们表示一下歉意，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了。”王主任这个开场白，怎么听着都有点山雨欲来的意思。
市里和县里的人没啥感觉，扶贫工作组的人都能感受这个一直表现得很温和的王主任突然迸发出来的一种气势。这时候，很多人才想起来，王主任也是干过区长的，还是全省有名的经济大区的区长。
“今天这个会议要谈几个事情，第一，我要宣布一条纪律，扶贫工作组所有的开销，一律自费。谁要是违反了这一条，对不起，我会向办公厅领导汇报，并给予严厉的处分。第二，还是一条纪律，所有工作组成员，包括我在内，都要深入到各乡镇第一线去，吃住都在基层，谁要是不能吃这个苦，现在就可以退出，回省城去待业。”这两条一说，王主任的脸上的杀气就带出来了，所有人估计都在想一个事情，这个王主任可是狠角色。
顿了一顿，王国华慢悠悠的抽了一口烟，又大声道：“第三，各小组负责人，我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实地做调查。半个月之后，我要看见一份调查报告，一份扶贫项目的可行性报告。这里，我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假如哪个小组交给我报告，让我发现弄虚作假了，对不起，我会让这个小组的负责人回省城去等候处理。至于处理结果如何，我相信会让责任人后悔他所做的事情。”如果说前面两条只是鞭子，这第三条就是刀子了，而且是架在脖子上的刀子，随时要命的威胁。
堂堂的省委办公厅的讲话，居然如此的杀气腾腾，在座的市委和县委的干部们都有脖子一凉的感觉。这个王主任看着年轻，手段端的狠辣，说话也够赤裸裸。
“第四，前面说的都是大家该做的，这一条是针对我个人的。这一次下基层，我将会跟随前往长桥镇的工作小组，所有吃住都跟大家一样。当然了，这只是开始，随后我会在三个小组之间来回走动。根据大家制定的扶贫项目计划，只要我认为是可行的，执行过程中出现的难以克服的困难，大家只管交给我。一句话，只要项目合适，我给大家撑腰。”
前三条说完，大家都在吸凉气，这第四条说完，全场掌声雷动。尤其是最后一句“我给大家撑腰。”这话真是太给力了，太有担当了。
“第五条，嗯，没有第五条了，现在宣布散会，中午还要麻烦县委领导安排午餐，后勤组的同志记得付钱。在补充一点，大家要做好物资储备工作了，基层是很苦的。”王国华说完就站起来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就散会了？
所谓的后勤组，其实就是五个女同志，分布在三个小组中，掌握这一次下基层所携带的资金。就是管公家的钱跟开支的。这一点是王国华建议的，并且在出发前确定下来。
按照常理，王主任应该是坐镇县城。必要的时候走动一下基层就很够意思了，结果王主任的话很明确的一个事实，他不呆县城呆乡镇，各组成员们再大的不满也没有话可说了。
王国华的工作方式和讲话风格，很简单，甚至有点粗暴。但是以身作则的姿态，让人真是无话可说。一帮成员最大的就是副处，哪有跟王主任这个副厅叫板的勇气。即便想仗着资格老的人，想想自己眼下的处境，也都只能乖乖地闭上嘴巴。
当然了，最主要的一点，王主任凶名在外！
会议散场，市委和县委的干部们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陪着王主任么？人家好像不需要啊！好在王主任没有走人，而是留下来跟大家说话。
其实王主任也没说啥，就是一个意思，人送到了，市委的同志可以回去了，大家辛苦了。扶贫工作下来是扶贫的，不是来当大爷的，所以县委同志安排基层乡镇来人接一下就行，不需要再陪同了。大家该干啥干啥，不要管他们了。
王主任如是说，市里来的两位副秘书长的倒是可以先走了，大不了少吃一顿。说实话，他们还真不敢留下来吃这一顿，王主任杀气腾腾的，怎么看也不像说假的。
倒是县里作为地主，真的不管王主任还没那个胆子。最后还是刘斌表示，陪着王主任在县城里走一走看一看。午饭前赶回来就行。
县城不大，王主任选择了步行上街，这个头一带，其他人也不好让公车轮子动起来。王主任出发的目的是超市，接着就是一场大采购。刘斌一直跟着王主任，没想到王主任从随身的包里能摸出那么多的现金，小小的超市给王主任的采购量吓住了。
火腿肠、方便面、作业本、铅笔、笔记本，王主任几乎是在扫货。整个超市就两个人，忙的脚不沾地，最后还是刘斌打电话叫来一辆小四轮货车装的是满满当当的，王主任还坚持付车钱。
王主任离开超市后，开超市的一对小夫妻还以为在做梦呢！半个月的销量，两个小时不到就完成了。其实王国华想过从省城直接带来，但是最后还是决定来这里买，哪怕是贵一点，也算为拉动小县城的gdp做点贡献。
这些东西，王国华无疑是给雪莲同学带去的。那个充满理想主义的女孩和她的恋人老醉，给王国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时代无疑是一个缺失理想的时代，能够去坚持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王国华有能力去帮他们，但是又不敢太过了，只能选择一些他们能接受的方式。
按照王主任的要求，午饭果然是很简单的四菜一汤，八个人一桌，只吃饭不喝酒，吃完就上车上路，不做丝毫的停留。女同志们还好一点，出门前都做了充分的准备，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吃的。男同胞们发现王主任居然足足准备了一辆小四轮的时候，认识到王主任不是说笑的。然后开始了鸡飞狗跳的，让县城里开店的人欢乐了一把，也见识了一下省城来人的购买力。
当然，其他人的主要采购目标都是吃的，五块钱一个罐头鱼无疑成为了最抢手货品，还有就是小瓶装的酒也比较受欢迎。
前往长桥镇的土路，很是考验了一下司机老伍的车技，奥迪车良好的性能在老伍的手里得到了充分的展现。车子几乎都感受不到震动，王国华不免好奇的问了一句：“伍师傅，你开车有年头了吧？”
“呵呵，有二十多年了，年轻的时候当兵跑过青藏线。”
第520章 风格变化
青藏线，这是一个让人肃然起敬的名称！
王国华再看司机老伍的时候，目光中多了几份尊敬。任何一个在那条死亡之路上挥洒过青春和汗水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长桥镇终于出现在视线中，其实不算很长的石桥旁边，一群镇里的官员已经等在路边。大头的普桑里刘斌下了车，招呼了几句后，领着一群人上前来。
王国华已经从车上下来，没有站在原地保持一个厅级官员的矜持，而是微笑着往前走。
镇党委书记姓乔，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面对王国华的时候，乔山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拘束，热情地握手道：“感谢省委领导对长桥镇的帮扶。”
王国华在人群的尾端看见了老醉和雪莲，便笑着上前。这对恋人并肩站在一起，脸上带着笑看过来。王国华主动伸手，与二人握手后笑道：“怎么站在后面？要不是我眼睛好都看不见你们。”
老醉笑了笑没说话，倒是雪莲上前道：“王主任，这一次你下来，打算呆几天？”
王国华竖起三个手指头笑而不语，雪莲多少有点失望的叹息道：“才三天么？”
老醉笑道：“王主任工作那么忙，能呆三天就不错了。”老醉的长发变成了平头，当初那种随性的气质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他看雪莲是的目光。
三人说话，镇里的干部们不敢上前来打扰，三人又谈了几句后，雪莲道：“王主任，有事情找你帮忙的话，你能答应么？”
王国华笑着点点头道：“我尽力。”雪莲道：“那先谢谢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王国华抬手叫住老醉，指着后面的小四轮道：“给孩子们带了点东西，不多，就是点心意。”
雪莲和老醉没客气，上了四轮先走了。刘斌和乔山过来，乔山看着小四轮的方向叹道：“两个好人啊！”
刘斌道：“王主任，镇上都安排好了，你看是不是先去安顿了。”
王国华笑点头道：“好，先安顿下来，明天还要麻烦镇里的同志，扶贫小组的人全部都要下村子里去，就住在老乡家里。第一阶段十五天，了解了第一手情况后，才能确定做些什么项目。”
这个话让乔山露出惊讶的表情，按照原来镇子里的想法，这些省城来的干部，在镇子里呆两三天就回县城，然后搞一两个项目就回去。大部分时间，这些人都会呆在县城里。
没想到，王主任居然这么安排，乔山有点拿不准了，眼神看看刘斌。
刘县长道：“按照王主任的指示去办吧！”
乔山趁王国华说完转身走开，低声道：“这些城里人，哪吃的了山里的苦？”
刘斌笑了笑，很有信心的看着王国华的背影道：“我相信王主任，老乔，没准这是长桥镇的一次机遇啊，你一定要抓住了。这个王主任，不简单哩。”嘴上这么说，刘斌心里也在想，这是不是林旺县的一次机遇呢？
镇子上没有旅馆，原本安排的住所是镇政府后面的一排宿舍，刘斌当即否定。那个所谓的宿舍是什么德行，刘斌最清除了。夏天还好点，木板床铺一张草席就能睡，顶多被蚊子叮一身的包。这季节，山里凉着呢，晚上睡那种四处漏风的宿舍，谁知道能成啥样子。
最后乔山提出一个解决方案，一个小组十五人，分别住在镇子的干部家里。王主任得知后表示，他想住在学校里。就这样，王主任住进了学校，其实就是校长的办公室，里头搭了一张床。卫生倒是打扫的很干净，都是孩子们自发干的活。原因很简单，雪莲老师说了，王主任是好人，给大家带来了一车的好吃的还有不少纸笔。
镇上的中小学经过修缮，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尤其是多了一块水泥篮球场，下课的时候不好孩子们抱着篮球在球场上撒野。远端，一片工地正在忙活，陪着王主任随意走走的老醉笑道：“再有三个月，孩子们就能在新教室里上课了。”
王国华看看这个不修边幅的家伙，两人的岁数相当。看着他脸上总是充满了幸福，王主任多少有点嫉妒这个家伙。一个容易满足的人无疑是幸福的，一个容易满足的理想主义者，则更加的幸福。
“雪莲找我有什么事情？”王国华摸出烟来，递给老醉一支。
“没什么事情，就是这学校里，有三个老师的编制问题一直没有解决。他们学历不高，一直只是民办教师。最近好不容易都拿到了函授的大专文凭，县里的教育部门还是不给解决编制问题。说什么大学毕业生都没编制。”老醉说的轻描淡写的，目光中的愤怒却能隐藏好。
“这些民办教师，都工作多少年了？”王国华不动声色的问，老醉苦涩地笑道：“最少一个都教书十二年了，教书最久的十八年了。长桥镇太穷了，山里更穷，城里毕业的大学生谁愿意来这里吃苦办教育？这些老师，辛苦了一辈子还是民办教师。有一次我跟一个民办教师谈过这个事情，现在出去打工一个月能挣钱比教书强多了，为啥他们还坚持干这个？不如趁还不算老的不能动，出去工地上做小工都比这个强。你猜他们怎么说？”
王国华摇摇头道：“我猜不出来。”其实这样的故事，王国华在网上看过很多，但是这个时候，王国华希望能听老醉说，这样会真实一点。
“这么多孩子，我走了，他们怎么办？”老醉淡淡地说了一句后，悠悠的一声叹息道：“我也没想到，理由居然这么简单。”
很简单的一句话，入了王国华的耳朵里，却如同洪钟大吕鸣响一般，振聋发聩！这不是什么狗屁的奉献精神，这就是一种朴实到极致的责任感！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了，这种朴实的责任感显得弥足珍贵！
“我来想点办法吧！”王国华虽然没有明确的给出一个答复，但是老醉还是很愉快的笑了。有的人就是这样，不会轻易的做出承诺，但是一点承诺，就一定会给一个结果。老醉知道，王国华就是这样的人。
“醉老师，过来打球。”有孩子在球场上叫唤，似乎没拿老醉当不可侵犯的老师。
老醉冲那边摆摆手，王国华笑道：“对了，你的酒壶呢？”老醉笑了笑：“戒了！”
王国华撸起袖子道：“走，打球去。”
王主任的球技实在是有够烂的，属于那种跑动积极却很难起什么作用的主。看着王主任在球场上的笨拙，边上的孩子们笑的肆无忌惮。一直到陈凯华出现在球场边，王国华才放弃了这一次失败球王梦。
拿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王国华走过来时陈凯华便汇报道：“主任，都安顿好了。镇上的领导做了布置，明天一早，三个一组，全部下去。主任还有什么要指示的？”
“明天去的村子，哪个最远？”王国华淡淡地问了一句。陈凯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横沟村，明天我带两个人去。”王国华点点头，算我一个。陈凯华愣了一下，随即默默地点点头。
……
半个月的时间能做什么？答案有很多。王国华这个新晋办公厅副主任给出的答案每天都在奔走于一个一个乡镇之间。没有人要求他这么做，但就是这么去做了。
半个月的时间后，分部在下面的组员全部回到县城，王国华主持召开了一个总结会议。
“大家辛苦了！”王主任首先向这些组员们深深一鞠躬，在过去的半个月内，这些人意外的坚持了下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四十五个成员都坚持了下来。他们吃住在老乡家里，足迹遍布林旺县的每一个乡镇。
没有出现一个逃兵，这个结果让王国华相当的意外。
王国华的一鞠躬，换来的是一片热烈的掌声。实际上大家都很清楚一点，他们能坚持下来，更多是看见了王主任的坚持，这个副厅级干部的坚持跟大家都一样。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坚强，王主任的以身作则，很有一点战争年代时挥舞着盒子炮第一个跳出战壕，喊一声：“跟我冲！”的意思。
“今天这个总结会，大家都是主角。经过半个月的实地考察，我想大家都对有了第一手的资料。如何帮助这里的人们摆脱贫困尽一份微薄之力，我想大家的心中都有了腹稿。这样吧，从第一组开始，请陈凯华同志上来讲话。”王国华说完开始鼓掌，陈凯华拿着一份厚厚的报告上台。
上一次的全体组员会议，仅仅开了十几分钟，这一次的总结会，却开了整整一天。三个组都能根据实地考察的结果，拿出了一些扶贫项目。其中第一组的拿出的报告最出彩。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陈凯华在老乡的家里见到了一种浅绿壳子的鸡蛋，开始还闹了笑话，以为是鸭蛋。后来才知道，这种鸡蛋是村民们随意放养的鸡蛋。这个事情陈凯华很快就向王国华做了汇报，并且提出了一个山区经济林种植和特色养殖的生态产业的构想。
这个构想提出的时候，王国华算是被吓了一跳。不是说可行性出了问题，而是陈凯华展示出来的一种前瞻性的目光。陈凯华所在小组的长桥镇，有不少荒山野岭。而且长桥镇的百姓们，还延续着以前的养殖习惯，鸡鸭之类的放养，养猪也不用那种催生的饲料。养一头猪到出栏，往往都是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陈凯华发现这个问题后，很快就注意到一点，每逢赶集，都有不少外地商贩来长桥镇，收鸡蛋收生猪，根据调查，本地产的生猪肉在市里能多买三成的价格，鸡蛋也比一般的鸡蛋贵上五成。问题是，这些现象本地人不知道，他们也没有意识去扩大养殖。
陈凯华的构想就是由扶贫小组出面，帮助本地人扩大这种养殖。这种纯绿色的产品，陈凯华的定位是集中收购，销往港澳。单单是绿色养殖见效固然很快，但是从长期的战略来看，多种经营才是王道。所以，陈凯华提出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