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哀怨的表情，目光恶狠狠看过来道：“面子给足你了，回头记得你欠我一拳。”
王国华压根就没打算买他的账，回瞪了一眼道：“你算计我的账怎么算？我还当你良心发现呢，说什么调整分工。”
李国光一听这个就急眼道：“你别以为我怕你啊，不是楚楚姐姐让我帮衬你，你以为是哪根葱？”
王国华一听这个话，目光一凝，冷笑了两声道：“高升，停车，把这个混蛋丢下车去。”
嘎吱一声，高升踩了刹车，后面的几辆车跟着呢，清楚的看见高升拎小鸡似的把李国光给拽下车，然后王区长的车子开走了。李国光站在原地跳脚，指着车子离开的背影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简和芳的车子停在跟前，车门打开，简和芳冷冷地看着李国光。这货哎的一声，低头钻进了车里。口中还嘟囔：“这笔账慢慢算。”简和芳翻了翻眼珠，权当什么也没听见。
关于王区长为何失态动手一事，原因可谓众说纷纭。不过李国光挨打了还乖乖地跟着走一事传的更玄乎，甚至连王区长的祖父是军委某领导的话都有人敢信。这些，都是王国华一怒之下没有料到的后果。
言伯亲办事还算得力，王国华等人感到现场的时候，公安已经在厂区门口形成了一道人墙，堵住了情绪激动的人群。局长言伯亲举着喇叭，站在一个木箱子上面，冲着人群大声喊：“同志们，请大家不要激动，政府领导已经到了，一定会给大家做主的。”
不能不说这年月的群众还是比较克制，堵着大门口讨说法，却没有发生过分的举动。公安局的话虽然没人信，但是政府领导肯出面，还是很能压住场面的。
王国华等人刚下车，激动地群众安生了许多。年轻的王区长不顾边上姚晓华的劝阻，径直往前走的时候，群众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场面居然很安静，没有人吵闹，可能是因为一下子区政府的区长副区长都来到的缘故，也可能是现场上百号公安压阵的缘故。
言伯亲也没想来来了这么多区长，啪的给王国华敬礼大声道：“报告区长，公安局奉命维持秩序，请指示！”
王国华点点头道：“做得不错，请继续。”说着接过话筒，等一干副区长都站在身后了，这才对群众大声道：“同志们，我是区长王国华，这里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原因也很清楚。对此我深感痛心，作为区长我失职了，在此给大家鞠躬道歉。”
说着话，王国华深深地鞠躬，后面的一帮人先是愣了一下，很快都跟着一起鞠躬。区政府里的主要领导都来了不说，上来就给群众道歉鞠躬，这事情在红杉区还是第一次发生。当官的眼睛都长头顶上的，平时哪里会正眼看一下普通群众。这个年轻的区长，怎么跟一般的当官的不一样，上来先承认自己的责任还道歉。
上千群众集体傻眼，场面确实壮观！一阵马蚤动之后，王国华抬头再次举起喇叭时，对面的群众已经很自觉的安静下来。这个年轻的王区长，用自己的行动取得了群众的信任。
对这个局面，王国华心里谈不上得意。只是暗暗的感慨，现在的群众还是很讲道理的，十几年后那些不讲道理的“刁民”，那也是被当官的不作为逼的。说起来平头百姓，要不是被逼急了，谁肯花费时间来闹事，在家打打麻将比顶着日头出来舒服吧？更别说，这些群众不少人来这里都是要请假的。
“首先我向大家保证一点，明远化工必须停工整改，一直到环保局通过了审验，才允许恢复开工。这一点，请大家监督，做不到，本人引咎辞职！”
一句保证，如同炸弹落在了平静的死水面上，轰的一声激起了剧烈的掌声！
王区长再次举起话筒，掌声整齐的结束，就跟训练好似得。“其次，我向大家保证，亲自去省里请有关专家组过来，查清楚群众患病是否跟明远化工有关。请大家放心，我用人格担保，一定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做手脚。如果有人敢做手脚，一旦被我知道，告到中央我也不会罢休。”
轰！又是整齐的掌声长时间的响起！
王区长第三次举起话筒，又一次整齐的安静。“第三点，所有查出患病的群众，将由区政府暂时代为垫付医药费。事情真相查明之后，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好了，我的意思表达清楚了，同志们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整齐的喊声震天！
“请大家一定要信任政府！谢谢了！”
“我们相信政府！”“我们相信王区长！”这一次的回应，不太整齐，杂七杂八的。突然人群中有人冲过来，警察要拦阻时这个人已经停下，冲王国华伸手道：“区长，把喇叭给我用一用。”
王国华一看这个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应该比自己还小一点，便把喇叭递过去。年轻人人接过喇叭，转身大声喊：“我是猫眼村的顾雪东，我相信王区长做的三点保证。我仅代表个人向大家提一个建议，我们几个村选出一个监督小组，负责监督和政府对话。避免再发生今天的群体事件，我认为我们更应该学会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身的利益，而不是像今天一样集体闹事。如果大家同意的我建议，现在就回去选举代表。”
说完小伙子就把话筒还给了王国华，转身回到人群中。人群有散开的迹象时，王国华再次举起话筒，现场又一次自觉的安静下来。
“刚才那个小伙子说的很好！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身的权益，这个提议非常的好。但是，我还想提一个建议。这个代表大家利益的监督小组，能不能在法律的框架下，作为一个民主选举出来的民间机构长期存在呢？今天的事情，大家是自发的团结起来。以后呢？以后还有类似的由于政府官员的不作为导致的群体性的利益损失的事件还是会发生。请大家仔细考虑的建议！”
王国华一番话把身后的官员和警察集体说傻掉，对面的群众也集体脑袋发晕。哪有当官的劝说群众搞一个专门跟政府叫板的组织？王区长站在那里没动，群众晕乎乎的各自渐渐散去，一群官员眼神中闪动着各种目光，投向王国华的背影时，这些目光意外的复杂。
人群散去了大半，王国华松了一口气，面对下属们复杂的眼神时王国华意外的坦然。这时候远远的办公楼方向跑来一个人。
王国华压根就不想看见这里的负责人，回头丢给李国光一句话：“下面的事情由你负责，拉出来的屎不擦干净，不然能有这个事情？”王国华说走就走，李国光只好留下收尾。
其他人留下其实也不太顶用，群体事件向来都是官员最为头疼的。今天的事情，也就是王国华出面果断，保证有力才得以善终。王国华不想见这里的负责人，原因是尼玛事情结束了才敢出来，这种不负责任的鸟人，王国华见了怕自己控制不住打他一顿。
王国华承诺的第一点，李国光要是做不到，以后也没脸在红杉区呆下去，说不得要自己滚蛋。这一点，李国光心里很明白。说心里话，李国光对王国华很来火，忍着没发作完全是因为楚楚的缘故。
李国光比楚楚小一点，小时候没少被楚楚欺负，但是也没少得楚楚的关心。心目中李国光这个没有姐姐的家伙，真的拿楚楚当姐姐对待。楚楚对王国华的感情，李国光就算是傻子也能一眼看得出来。所以再怎么不爽，暂时还是得忍着。
王卫东这个倒霉蛋出现的时机很糟糕，正好在李国光的克制的顶点上。这家伙过来之后，居然还笑嘻嘻的招呼一声：“李书记好，我这个……”
李国光的眼神比刀子锋利多了，生生把王卫东的话给逼了回去。
“谁允许你开工的？”
王卫东有点答不上来了，心道不是都说好了么？怎么还揪着不放？明远化工是谁的产业，你能不清楚？
“要不，您给苗立恒打个电话？”
王卫东要是不搬出苗立恒来，直接认怂，李国光还找不到发作的机会。结果这个没眼界的家伙，搬出苗立恒来想沾点光让自己好过一点，却是着实的让李国光愤怒！
“你吓唬我是吧？好！很好！今天你爷爷我撂下一句话，下午下班之前，明远化工必须上缴罚款一百万元，然后再来谈别的事情。最后请你记住了，有种你就接着开工！”丢下这句话，李国光也是转身就走，临走还对环保局的人大声道：“留下几个人盯着，24小时都别断了监督，只要有开工的迹象就汇报。”
就这样，李国光也走了，留下一个浑身发抖的王卫东，还有一群面带讥讽之色的环保局的工作人员。
第375章 责任
李国光的心情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好，原因很简单，环保这一块是他分管的。如果是李国光下来挂职才几天就算了，现在的情况是李国光挂职一年多了，怎么也推不掉这个分管的责任。冷静下来的李国光坐在车里，想到的是王国华的那一拳。
李国光真的动脑子想问题的时候，还是不难分析出一点东西来的。王国华怒火的来源，仅仅是因为自己提出分工的事情么？那也太没气量了吧？就为这个动手打自己？说什么李国华都不肯相信这是主要因素。
那么，剩下的原因就简单了，王国华是为十个群众的染病而愤怒。想到这点的时候，李国光先是愕然，觉得不可思议的很。但是越想越觉得只能是这个理由！王国华处理群体事件时答应的三条，等于是主动把困难往头上顶。这种做法完全违背了为官之道！当官的哪个不是有好处就往前冲，有麻烦往后躲？更多的官员则是不管好处坏处，抱定一个不做事不犯错的宗旨混资历。你还真别说，这种官员才能坐的长久。
今天的事情，正常的做法是先向苗云东汇报，书记不在，区长去了现场则不能表态，等事情拖到苗云东回来再说。或者，王国华还可以找一个借口不去现场，让副手去处理，这样能留下余地。然而王国华做的一切，完全违背了李国光所知的理念。所以李国光不难得出结论！李国光想明白之后，觉得自己也太td冤枉了。我就是一个来挂职混资历的副书记，你让我有所作为现实么？其他同志会怎么想？
心里有预感的李国光回到政府大楼，立刻赶到王国华的办公室，果然王区长一个人在里面。见了李国光，王国华平静的抬头看了一眼道：“坐！”
李国光毫不掩饰脸上的怨气，往沙发上一坐道：“我是来挂职锻炼的，今天的事情心里不平衡，你得给我个说法。”说着话，李国光伸手摸着下巴提示王国华。李国光甚至还觉得自己挺大度的，没有提被撵下车的事情。
“觉得委屈是吧？觉得自己一个挂职干部没必要承担责任是吧？”王国华平静的脸上射出两道凌厉的光芒，刺的李国光不自觉的低下头躲开，等他缓过一点陡然抬头怒视的时候，王国华已经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冷笑道：“十个白血病患者，这就是你挂职一年分管环保局的政绩？你td是在犯罪！要不是看在楚楚的面子上，我会向市委提出追求你的失职。”
王国华说的不算快，语气也不算严厉，但是字字剜心！
李国光原本还底气十足的脸上，这一刻露出来惊慌。没错，他是下来挂职的，那一条法律和党纪规定了挂职干部不用对分管的部门错误负责来着？也就是说，今天王国华主动揽下事情，实际上是在为李国光分担责任。想明白这一点后，李国光没有抬头的勇气，更没有直面王国华那平静的眼神的勇气。
“你想办法调走吧！”王国华叹息一声，转过身子面对窗外。
“不能挽回么？”李国光问了一句，心里很明白如果自己主动调走，就等于承认了失败和错误。家里人出面，不难保他一个平安，但这终究是带着耻辱离开的。李国华不甘心！
“你能挽回十条鲜活的生命么？其中有三个还是孩子！”王国华没有回头，说完这话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砰的一声闷响听的李国光心惊肉跳。
“我罚了明远化工一百万，这个钱给政府用于善后吧！还有，我这就去省城，连夜回京。”李国光无法在坚持下去，也没有可以坚持下去的理由。这一刻王国华的背影的在他看来是如此的高大，如此的难以抗拒。说起来，李国光虽然纨绔却良知未泯，正因为如此，才会在王国华的一番作为面前赶感到羞愧，并痛恨自己挂职期间的不作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国光确实没什么大错。挂职干部这种方式，得看是什么人，得区别对待。李国光这种下来熬资历的，不出两年就得调走的人，潜规则之下必然是要不作为的。不然你做出成绩来便宜了别人，惹出麻烦来害了继任者，甚至还会卷入权力纷争的漩涡之中。只有那些在上面混不下去的人，挂职之后才会努力想做出成绩。李国光这样有身家背景的，往往挂职期间是什么都管，什么都不用做就足够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李国光很倒霉！也就是说，王国华今天的举动，实际上是在帮一个倒霉蛋，正好这个倒霉蛋叫李国光。
王国华转过身来，没有搭理李国光，而是吩咐吴明之：“通知一下，五分钟之后，召开区长办公会议。”
李国光等吴明之离开了，站起来看着王国华道：“楚姐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你不要负了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王国华的腮帮子抽动了几下，对着李国光发红的眼珠子淡淡地说道：“回去准备开会吧！”李国光上前一步，瞪着王国华怒道：“你答应我！”
王国华面无表情语气平淡道：“我配不上她！”话音刚落，李国光狠狠的一拳砸在王国华的下巴上，砸的王国华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大办公桌上。
嘶！吸了一口凉气，李国光使劲的甩手，看着拿手揉着下巴，一脸淡然的王国华慢慢站起来，李国光冷笑道：“老子不要你分担责任，老子会向市委承认错误并承担一切责任。至于你，我管你配不配得上楚姐，我只要知道她心里只有你一个就够了。”
说罢，李国光转身就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王国华看着他走出去，揉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尼玛，看来老子还小看你小子了。”说罢，王国华脑子里浮现出一袭白裙的楚楚，不觉有点走神。
五分钟后，王国华准时走进会议室，一干副区长全部到位，王国华冲大家点头致意，大步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对马玉高道：“苗书记那边联系上没有？”
马玉高列席会议可以，发言的资格是没有的。不过王国华提问例外。
“联系上了，苗书记还在省城，电话里称事情由区长负责。”马玉高这个话，其实就是在告诉在座的诸位，这个烫手的山芋，区委那边是别指望了，或者说区委那边不方便指望。
很明显，这个结果无论于公于私，都指望不上苗云东。正常的途径王国华可以拖，拖他个人死骨头烂，反正怎么拖最后的责任都很难算到王国华头上。
问题是，王国华在现场做了一件和不可思议的事情，居然做了三条保证。现在这个会议，以其说是商量对策，不如说是大家等候王国华的解释。
“今天的事情，从源头上来说，是政府部门的不作为造成的惨剧。所以，作为区长责无旁贷！我……”
王国华的话刚开始就把大家都镇住了，怎么还有这种事情发生呢？怎么能往身上揽麻烦呢？是的，大家都很不理解，包括已经决定站在王国华一边的姚晓华和邓吟。其中姚晓华甚至是失望，觉得王国华不仅仅是对个人的不负责，而且是对这个刚形成的以王国华为首的阵营的不负责。
不行，不能看着大好局面就此葬送！姚晓华眼睛一闪，目光跟邓吟对了一下，下一刻就要站起来打断王国华的话。
哗！椅子在地板上滑动的声音，有人抢先站了起来，用动作打断了王国华的讲话。
“今天的事情，我会向市委承担全部责任！”李国光一句话，除了王国华心里一声叹息，其他人都觉得这个世界彻底的疯掉了。安静！或者说是死寂！目光的焦点李国光，此刻脸?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