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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茄小夜曲第4部分阅读

    不太相信,“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中央公园里差点跌进水塘,八十八街的地铁附近又泼得我一身该死的番茄汁,我前两次看到你,你不也是都冒冒失失的,还讲什么,”他想都没想就说出这串话,“『如果我告诉你,我一年就冒失这么两次,你大概也不会相信吧』,你自己想,有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眼睫一扬,“你还记得啊?”

    “怎么会不记得?要不是看到你在闪那条黄金猎犬,会以为你在发羊癫,有路不骑冲向水塘?”

    丞萱没说话,但却笑了。

    夕阳渐沉,当给人错觉感的温暖颜色消失之后,她觉得微晚的风有些冷,拉高了领子,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

    “等我一下。”

    她看着江日升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余缘未了。

    应该算吧,不然两个在纽约分手的人怎么会在狭小的台北再次相遇,都跨越了大半个地球啊……

    台北这么多地方,他们却参加了同一场婚礼,又在同一个时间里于医院的门口一进一出,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红着眼睛,但此刻,医生拿着报告的遗憾表情已然被抛到脑后。

    一会,一件外套披上她的肩。

    “你回车上拿?”

    “废话。”

    丞萱扣住了最上面那颗扣子,笑道:“你怎么讲话还是这个样子。”若不是清楚他的个性,会以为他在不高兴什么。

    江日升对她的反应颇不以为然,“这样就很好了,不然要怎样?”

    “你女朋友受得了你啊?”

    这句话一说出口,丞萱自己吓了一跳——怎么会?她还以为自己听过就忘了,原来她始终记得瑶瑶口中“江日升现在有个女朋友”这件事情,不只是刚刚在医院的时候,而是一直在心里。

    丞萱有种揉太阳岤的冲动。她在想什么,这不该是她关心范围内的事情,无论如何,她不要他清楚“过去一直在她心裹”的事实。

    江日升的表情更怪,似是想起什么,但还是算了的样子,“她是无敌铁金刚,不用怕。”

    “这样下去女朋友会跑喔。”

    “奇怪?你们怎么每个人都跟我讲一样的话?”林辉煌是,同住的韩凯圣跟乔雅捷是,贝蒂与小米是,现在连前前前女友都加入这个行列,“我告诉你,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无论结果是怎么样,绝对不是一个人就可以主导的,需要与信任都是建立在相对的基础上,如果两人的认知不同又没人愿意妥协,感情自然会变得可有可无,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是白搭。”

    丞萱小心翼翼的问:“分手啦?”

    据瑶瑶跟林辉煌打听来的消息,江日升跟女友大小吵不断,交往半年多,分分合合没停过,两人从旁人眼中的天生一对,变成“为了求己身宁静而希望他们快点分手”的候选名单第一名。

    听说两人吵起来很可怕,是锅碗瓢盆齐飞的那种。

    江日升从口袋中掏出烟盒,意态悠闲的燃起红光,对于她的疑问大方回答,“大概吧。”

    语毕,点烟,抽烟,别人遇到这种事情会痛哭流涕,但他却一脸不在意。

    丞萱十分熟悉他这种对爱情可有可无的样子,就像以前一样,太过平静,没有情绪,比起恋人分手,感觉更像是室友退租——后来,她又搬回去与凉子、瑶瑶同住的那问公寓,瑶瑶已经毕业,凉子进入医院实习,她在那间住了两年半的公寓一袅度过她大学时最后一年的时光。

    凉子曾经“褒扬”过她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没丢女生的脸。

    如果没哭、没闹、没到处投诉算是争气的话,那么,她算是很争气了,只是,这争气并非来自于她的坚强,而是来自打一开始就有的心理准备,如果事情说开,她也许会是上东区,不,也许会是纽约最没用的女生,明知那是特别为她挖的坑,居然还是往下跳。

    事情过去了,心情还没过去。

    事情过去了,记忆却还留在心底。

    在只剩灯光的河畔,丞萱的眼眶突然间又热了起来,有点慌,有点乱,怕梳理好的心事会像发丝一样,在渐强的风中四散开来,乱了,散了,无法整理。

    自从半个月前跟丞萱意外在冯名珊工作的医院门口碰到后,江日升开始有那种风水轮流转,而且转得很快的感觉。

    谈过好几次恋爱,只为两个女子伤过脑筋,一个是丞萱,另一个是冯名珊,她们类型不同,谈感情的时间也不一样,但却在此时此刻,同时出现在心中,该消逝的还没消逝,该有热情的却逐渐失温。

    凌晨过后,喝下今天第一杯血腥玛莉,面对认识十几年的好友威尔,江日升总算卸下了男人的骄傲与面具。

    “我现在完全不知道,三十几年的人生到底是要做什么。”

    “三十……要而立啊。”这句成语是他的中国籍未婚妻丽莎教他的。

    三+而立,就是过了三+岁要结婚生子的意思,而他们正准备遵循此礼,奉子而立。

    “你以为现代人结婚这么简单?”不以为然的语气。

    威尔咧嘴一笑,“干么这么哀怨?”

    “越大越没用,什么都搞不定。”

    “至少你的酒吧生意很好啊。”他非常实际的说:“而且你刚刚不是才赶走两个想收保护费的流氓吗?”

    他亲眼看到的,那两人穿着夏威夷衬衫大摇大摆的进来,而江日升的应对之道则是举起以前拿笔开出医嘱的手,吸气后狠狠击向正在舞弄蝴蝶刀的流氓手上。

    照他看来,混混当然是要退的,因为江日升骨子里根本就是个靠暴力解决事情的野蛮人,而稍有脑筋的现代人都不会跟野蛮人较劲的。总之一句话,算那两个流氓倒霉啦!

    “我情愿拿打架本领,换取一点点的爱情智慧。”

    “喔喔喔喔喔。”威尔鬼叫了起来,“这句话很像被女生甩十次的逊男才会讲的耶!”

    “什么逊?”贝蒂捧着盘子经过,刚好抓到话尾,由于对他们不提过往的江老大太好奇,忍不住插话,“你说江老大很逊?”

    江日升没好气的说:“你不乱断章取义,王国华。”

    听到本名被叫出来,一向自调为青年杀手的贝蒂尖叫一声,捧着盘子迅速离开了两人所在的角落沙发位置。

    威尔哈哈大笑,“不用这样欺负人吧。”

    “算他运气不好。”

    当然,他心情不好的原因还有其他。

    威尔住在台北的这两个月,有事没事就跑到日升酒吧闲晃,两人交情太深,什么事情都可以说,谈笑之问,累积在心里的重量或多或少减少了一些,但眼前这个能够尽情说笑的人后天就要回美国了,这意味着他又得有好一阵子将过着员工们口中“神神秘秘的生活”。

    江日升并不是天生神秘,会造成现在一匹狼的生活形态,绝大部分也是环境使然。

    回到台北近一年,来往较为频繁的几乎都是女生——前室友林辉煌,现在的室友韩凯圣与乔雅捷,林辉煌住院时照顾她的护士,也就是他后来的女友冯名珊,生活中的男性,除了小米之外,只有贝蒂,不过贝蒂又不能算是男的,何况他们年纪太小,小到不适合一起聊男人才有的心事。

    不知道是不是既定印象的缘故,女子若有心事,一定是惹人怜爱的,但相反的,男子若有心事,感觉就很怪。

    见江日升不语,已然有点醉意的威尔略有抱怨,“我回美国前特别再来看你耶,居然对着我发呆?”

    “谁有办法一边想事情一边讲话?”

    “说来听听嘛。”他有点口齿不清的说:“好歹也认识这么久了,说不定能给你一点建议。”

    “建议?”语气充满怀疑。

    威尔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台北遇见丞萱的事情,如果告诉他……其实威尔知道的机率很大,因为他与丞萱中间还有一条名叫丽莎的桥。

    但,江日升又想,丞萱不见得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丽莎。

    虽然重逢之后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知道,她已经跟昔日有所不同,已然沉稳许多,懂得收敛、心事。

    也许就是因为知道她不再将情绪外放,所以当看到她那样无助的脸孔,他才会失去控制,突然问,他忘了很多东西,忘了他们不再是二十出头,忘了身处的位置是台北,也忘了:…其实他该去接冯名珊。

    那天,他本来是要去找冷战超过一个月的冯名珊。

    稍早的时候,她传了短讯给他,说有东西要归还,请他在她下班的时问来医院门口接她。

    他去了。

    但就在经过大门口的瞬问,另一张苍白的脸却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他把丞萱带到淡水河口,在那几个小时里,他只专心一意的希望能让她的心情好转。

    至于冯名珊……真的被他暂时冻住了。

    夕阳下的悠闲并不是因为不在意,而是无法在意。

    爱啊……

    江日升最近一直在想,他跟她之间究竟是怎么了?

    他与冯名珊是有过爱情的,最初在医院看到她的时候,他非常欣赏,几乎没多考虑就展开了追求。

    她跟温柔沾不上边,但却是一个负责的好护士。

    当时辉煌一腿打上石膏,另一只腿则是大片撕裂伤,伤口又大又深,每次换起药来,免不了一阵呼天抢地,冯名珊的嘴巴虽然毒,但也只有她会光明正大的对着换药的实习医生说“病人如果再叫一声痛,哼哼”,那次以后,辉煌换药就不太叫痛了,反而是那些实习医生小心翼翼满头大汗的样子比较像病人。

    他喜欢她认真工作的样子,只是没想到谈起恋爱来也是这般石破天惊。

    韩凯圣就曾说:“你们的恋爱简直像世界大战。”

    乔雅捷更直接,“拜托你们,多忍一下,忍不了就分手算了,我再也受不了你们在屋子里对骂,好吵喔。”

    他不哄人,冯名珊又比较暴躁,真要和平相处,好像有点困难。

    但若没有爱,不会有“和好”这件事情发生,问题:…无解。

    中正机场。

    行李托运之后,丞萱打电话给在旧金山的家人告知落地时问,又跟瑶瑶说了几十分钟,看看时问还早,挽着随身行李,走到二楼的咖啡店,要了一份生菜沙拉以及一杯综合果汁。

    大部分的客人都跟她一样,穿着简便,带着一个适中的包包,而且会吃喝到一半突然抬头看时钟,很显然的都是不想逛免税商店的乘客。

    找了空位坐下,才刚刚拿起叉子,就有人拉开小圆桌对面的椅子。

    “我还以为你会多待一阵子。”

    丞萱呆了呆,“你怎么在这?”

    江日升笑得好看,“别忘了我们身边各有一个消息收发站。”

    丞萱被他的用字遣词逗笑了,“你忘啦,女生的友谊守则第一条,姐妹之间是不能有秘密的。”

    “所以男人才不将心事告诉女人啊,因为这条不成文守则,原本只是告诉自己女人的事情最后会变成一堆女人的饭后话题,多可怕。”

    “这是告诉你们,慎选对象的重要。”

    “我们已经很知道了,所以你看,”江日升双手一摊,“不管哪一年级,王老五都越来越多。”

    丞萱微笑不语。

    她知道他这次的出现并不是偶然,而事实上,离开台北之前再见他一次,真的就是她所希望的。

    世界很大,缘分也不见得能够延续,所以……

    也许当初他们都太矜持,觉得分手要漂亮,礼貌握手,轻轻拥抱,恋情的结束记忆因而太过安静,安静到会让人怅然若失。

    “干么变成哑巴?”

    “我只是在想,我们以前很少这样说话。”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以前,江日升好看的脸出现了些微不自然,“那是……是我不好。”

    丞萱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笑道:“你是在跟我道歉吗?”

    一向大男人的他居然点头,也许有点艰难,但看得出来他很努力要表达,“很久以前我就该说的。”

    “跟我在一起的半年……你真心觉得快乐过吗?”

    江日升点了点头。

    “快乐的时候比烦恼的时候多吗?”

    “还要多。”微一犹豫,他还是说了,“多上很多。”

    “这几年,有没有常常想起我?”

    “有。”他的表情复杂,“我想我以后还是会这样想起你。”

    听到这样的答案,丞萱稍稍感到安慰,至少,她的爱情在他生命里是确实留下痕迹的。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知道答案。”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疑惑,而能替她解答的,也只有他一个人,“我们去十七号码头餐厅的那天,你为什么会问我在学校有没有遇到怪事,被我吓到的王子还有没有找过我?”

    “那几个兄弟会的同学,觉得我对你太好,好到有点变了调,他们……他们想直接找你,告诉你事情的始末。”

    “所以,”她小心翼翼的,“那时你是有在保护我的?”

    “我虽然不是好人,但还不致没有人性。”

    丞萱笑了,那就是有的意思。

    不管他对她算不算爱情,但是她确定自己在他心裹有个位置。

    此时传来通知旅客登机的广播声,丞萱侧耳一听,“那是我的班机。”

    他送她到必须分别的入口。

    拿着江日升刚刚给她的小袋子,丞萱露出一抹适合离别的微笑,“谢谢你来送我。”

    然后,她向他伸出手,“那……再见了。”

    “保重。”

    她眨了眨眼睛,“你也是。”

    落在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才发现两人竟一字不漏的重复着在他纽约住处中的最后言语,大概是因为离别的关系吧,她想。

    丞萱从随身行李中取出机票与护照,“我要进去了。”

    “回到美国后……跟我联络吧。”

    在台湾待了快两个月,丞萱在西历新年前回到了旧金山的家。

    与表哥表妹们一起庆贺西洋历新年,丽莎结婚了,在爷爷的期待之下大家一起过中国新年,六月时,丽莎的女儿艾儿呱呱落地,首个第四代的小女婴成了杜家的生活重心。

    艾儿会翻身,艾儿自己拿奶瓶,艾儿会走,艾儿开始会用简短的句子:…

    丞萱在给江日升的电子邮件中写满了关于小艾儿的一切,就在终端机两端往来之问,艾儿十八个月大了。

    第八章

    输进最后一个字,总算是大功告成。

    丞萱将椅子稍往后推,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左扭扭,右拍拍,松动一下绷了半日的筋骨,瞥见墙上的时钟,时针指着九的位置——越来越超人了,居然可以靠中午的那份三明治撑到现在。

    助理玛辛很体贴的在下班之前替她滤了一杯咖啡,而且非常熟知她脾气的将那杯黑色液体一直热在咖啡壶上,以方便她这位“没做完工作,绝不从椅子上起来”的中国籍上司。

    丞萱捧着玛辛的爱心走到窗口,从高楼俯瞰这城市夜景,霓虹闪烁,华灯初上,夜生活正要苏醒。

    将杯子端到唇边,正要喝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

    来电显示是江日升。

    为了案子紧绷了半日的脸总算露出些许笑意。

    两年前的冬天,他特地到中正机场送她,在那之后,两人间朋友以上,恋人以下的联络方式就没有断过。

    他告诉她很多事情。

    跟护士女友合好了,开了第一家分店,跟护士女友分手了,被小毛头乔雅捷的男友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两人打了一架,开了第二家分店,护士女友结婚了,新郎不是他……

    而丞萱,除了小艾儿的一切,也告诉他所有的近况。

    今年年初,她被调来纽约,远调的代价是升职、调薪、以及高级专员的福利,她现在有一个理想中的明亮办公室,有两名助理,以及一个还在念法律系的工读生让她驱策。

    纽约是她除了旧金山以外最熟悉的城市,因此即使离家千里,她仍适应良好,跟在贝勒芙医院担任总医生的凉子常常一起吃饭看表演,瑶瑶若是长飞落地纽约,昔日的上东区三姐妹的英姿就会再现江湖,踏遍各玩乐场所,就像瑶瑶说的,人生苦短,趁着还不到三字头,要尽量玩。

    这些,江日升都知道。

    他们每隔几天会讲一次电话,有时他打过来,有时是她打过去,心血来潮的时候也写写电子邮件,icq上偶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