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寒酸到佛堂的木地板还没有一掌厚,所以大鼎虽然压了下来,却是四脚着地,让顾倾城逃过了一劫。
可是
“我的脚被卡住了。”
顾倾城脸色发白,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这个时候卡住了,代表什么?
白野的脸色更白,因为他看到修奇道人又一次举起了那个葫芦,这次不是一道烈焰,而是一团火球滚滚而来!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幸运吧。
火球撞进了佛堂,但只是点着,还没有吞没,佛堂起火了,顾倾城和白野都还活着。
修奇准备再来一个火球,可这个时候后院的战斗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修奇道人追杀白野,这让老和尚的心里极度不安,他不在躲闪,完完全全的全力以赴,苛馥师太顷刻间便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她不敢想象这二十年里这人进步如此恐怖。
如果再这样下去,她甚至有可能在五招之内就被老和尚一掌劈死,所以只能寻求援军,她大叫一声:“修奇!”
修奇放下了手中的葫芦,第二团火球终究是没有出来。
他走了。
白野活了,可顾倾城
她应该是死了吧。
佛堂的火好大,白野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火焰,为什么能在眨眼间就点燃了一切。
这个时候思考这个已经没有用了。
这鼎陷在地里的角度好完美,完美到那只脚是不可能拔出来的。
这场雨也好完美,完美到佛堂刚好把它遮住。
他缓缓的,淡淡的,却也没有半丝犹豫的松开了顾倾城柔软的手。
顾倾城仿佛听到了一丝轻轻的叹息。
他能怎么办呢?
如顾倾城所说,他离开了大龙,离开了白云生,离开了那一万块免死金牌,他就什么也不是,他就什么也做不到。
他只是个纨绔子弟,本身
那张绝美的脸他没有看,他转身离去,一如他每天早上转身离开小桃红的床。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了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嬉笑表情。
顾倾城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松了一口气,她其实刚才一直很恐惧。她恐惧,如果这个人不走,那他还是那个堕落的纨绔么?他还是那个万恶的滛棍么?甚至于,他想办法救了自己,那自己该怎么办?
是的,如果他救了自己,那该怎么办?
顾倾城的眼角有些湿润,这很好理解,无论是谁,在将死之时,都会很悲伤的。
她不想死,真不想死,她还有很多很多的怨恨。
所以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喂!~”
白野的脚在门口停下:“怎么了?”
顾倾城口干舌燥,什么也说不出,难道要她说‘求你救救我?’
先不说白野做不做得到,顾倾城自己的自尊不会这么允许,所以到最后她只憋出来了一句:
“你走吧。”
白野再也走不了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这一步是如此艰难,跨过去,他就逃出生天了。这个女子不说这句话,他走得心安理得。
他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在一如既往的梦中,那个声音问他:
“这世上什么最重要?权?财?名?势?”
是啊,什么最重要呢?
他觉得以上的一切都不重要,因为这些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有了。
风与火总是相伴,白野站在佛堂前,风吹雨点打在他的脸上,又吹火光照在他的背上。
佛堂的火越来越大,房梁噼里啪啦的,想来是要塌了。
他转身走到了顾倾城面前蹲下。
手放在了大鼎上,冰凉的金属摸着如此美妙。
“你要做什么?”
顾倾城讶异的问。
“带你走。”
“为什么”
“因为我乐意。”白野眨了眨眼,道:“我乐意,我开心,这最重要。”
似乎是某种骨骼碎裂的声音,咔嚓咔嚓的。
白野的双手紧紧握着大鼎的两只脚,他的脸涨得通红,牙关紧咬。
然后顾倾城看到了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一幕。
“起!”
这个男人大喝一声,声音竟然诡异的雄厚。
然后他弯着的腰直了起来,顾倾城看到力量的迸发,是的,她亲眼看到了根本就看不到的力量。
举起来了。
这个最少有八百斤的鼎在男人的双手之中,而男人站得笔直。
像刀一把出鞘的刀!像一座巍峨的山!
力千钧,可举鼎,生撕虎豹!
透过被雨水打湿的衣衫,顾倾城甚至能看到白野腹部如同枯柴般腐朽的肋骨。
这是何等怪力!竟然沉睡在如此孱弱的身体之中!
怪力撕裂了白野双手的虎口,刺眼的鲜血自他的双臂流下,那双被鲜血所弥漫的手在颤抖,却又很坚定。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是挣扎着大吼而出:
“白痴!你还在看什么!起来啊!!~~”
佛堂的火中,举鼎人寸步不移,佛祖在颤抖。
0017 我拥有什么?
更新时间:2012-11-01
0017我拥有什么?
青草与泥土的气息混杂在雨后的空气中。
白野靠在树下,浑身湿透,他的双手全是血,两条手臂只有一些稀微的知觉,就这么耸搭着。
顾倾城蹲在他面前,手中握着纱布,却无动于衷。
你认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会包扎?哪怕是最简单的包扎。
“你真的太笨了。”
白野嬉笑着调侃,通常情况下,他总这么快活。
顾倾城的脸上有些红,不过被夜色所掩盖,她漠然道:
“不就是缠上么?有什么难的。”
可最终的结果是她过大的动作只能让白野痛苦的大叫。
“行了行了,我自己来,你去找点小木棍。”
他颤抖的手勉强拿过了那些还算是干燥的纱布,不过动作并不比顾倾城好多少,一样的笨拙。
顾倾城抱了一大捆柴回来,白野这个时候已经包好了一只手,正在包另外一只。
虽然其中一只手被裹着,但他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加笨拙,反而是越加熟练,越加舒畅。
不,熟练和顺畅还不足以形容,这个动作简直就是千锤百炼,信手拈来。
顾倾城察觉了一些很不寻常的东西:“咦,刚才你还笨手笨脚的,怎么现在”
没错,她走的时候白野的包扎还很勉强,可当她回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没有亲眼看过是无法理解的,就像是一个游泳初学者,转眼间就变成了高手。
她问道:“生火么?”
白野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你想让全京都都知道霓裳公主和她的驸马在这里么?况且就算是生火,你拿这么一堆湿柴怎么生?”
顾倾城这下真脸红了,她发现自己连个恶棍都不如。
“果然是个白痴。”白野嘟囔一句,然后讽刺道:“我看你还是适合绣绣花作作诗,无聊练练剑骑骑马,没用的女人。”
“你!~”顾倾城大怒:“虽然我是个女人,但是”
“但是什么?”白野打断了顾倾城的话:“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女人也是有人权的?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女人也是有用的?”
他换上一副嘲讽的笑容:“没错,女人也是人。不过在我眼中,你不是个女人,你是个公主。明白么?霓裳公主殿下。”
顾倾城脸色发青,可白野的话如同一把刀。
没错,她是公主,仅仅是公主。
故事中的公主若没有英雄之类的傻逼,是活不下去的,是天天都要被魔王抢的。
很显然,她的身边没有拯救她的英雄。
白野看着顾倾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中好舒服:“公主殿下,找两根细小的木棍把我的手固定一下,这你总会吧。另外我还要提醒你一句,要是两天不服一次解药,你会死得很难看的。”
恰当的时候该威胁一下。
顾倾城不情愿的帮助白野固定了双手,虽然是不情愿,可固定的时候她还是很认真。
起码有一点她还是记得的,这个人的双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还是很清楚的。若他不举起那沉重的大鼎,被烈火烤焦一定会很疼吧,碳化的尸体想必也不美。
很多东西开始潜移默化,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形势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白野想要不在白云生的掌控之下离开大龙,这无异于登天。
前半段的计划很完美,他顺利的瞒过了所有人得眼睛,我不知道全歼京字营的那件事和他有没有关系,也不知道那些最后的白骨凶骑和他有没有关系,更不知道,这些年来在京都荒滛无道真的是所谓的“荒滛无道”么?
我只知道,他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那个老和尚是最后的一环,他有完全的办法将白野送出大龙。
但现在发生了什么很明白。
老和尚那里,是绝不能在接触了,他不能冒这个险,先不说现在还有没有两个绝顶高手的威胁,就算那道士和尼姑杀不了白野,但如果暴露了呢?
这里是京都城外,暴露就意味着陷入大龙百万雄军的包围。
只能靠自己了,可如果靠自己,又怎么办呢?
白野早就说过了,北上的路,是重重渔网,陷之即死。
明天早上,白云生派出轻骑追击无果后,他就会开始起疑,京都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会慢慢的被他白家军填满。
顾倾城趴在树下睡了,很冷,但是她只能这样睡,白野不生火,所幸他身上还有两颗稀世温玉,不至于冻死。
明天早上回京都,这是白野说的,顾倾城受制于人,她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利可言。
只是在睡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独坐在树下阴影中的瘦弱身体,然后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清楚——白野,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此大费周章,你想要干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老和尚大发雷霆,再不留手,尼姑道士二人在他的手下毫无胜算。
三十招之内定胜负,尼姑道士逃走了,可白野已经没有了影子。
他看了一眼火光中的佛堂。
人情就是真td难还。这下糟了,弄巧成拙,别害了那两个孩子。
不过他又奇怪的笑了笑,双眼注视在佛堂中的那口大鼎上,火的温度异常高,鼎已经烧红,可鼎上十个浅浅的指印依旧清晰可见。
“这下白云生要后悔了,他最惧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是蛮力啊。”
天还没有亮,顾倾城就被白野叫起来了。
“我们下山。”白野看着山脚下的秦淮河,淡淡道。
顾倾城背起了装满奇珍异宝的包袱跟上,虽然这背包袱的事情该男人来做,但顾倾城还是很聪明的承担下来了。
怎么看,她也比白野要强壮。
白野一直走到山脚下的秦淮河边停了下来,顾倾城奇怪了:“去哪儿。”
“就在这里等着。”
白野在岸边坐下:“有人会载我们入京。”
顾倾城没有说什么,跟着坐下,她还是习惯性的和白野保持一点距离。
两人就这么坐着,什么话也不说,白野很奇怪,他一向话多,可今晚,却很沉默。
他坐了一会儿,缓缓取下木棍,扯去了纱布,顾倾城看到他双手的血早就止住了,已经开始结痂,她不知道白野伤得究竟有多重,她只知道,正常人是没有这么快的恢复速度的。
“起来活动活动身体吧,等会儿会很冷的。”白野拆完手上的纱布,起身活动身体。
顾倾城跟着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白野的背影,这一刻她心中压抑已久的东西喷薄而出,终于忍不住问:
“你究竟想要什么?”
白野活动的身体一滞,呆滞伫立,似乎是在考虑什么,大概只有眨眼的时间,他回头莫名的看了顾倾城一眼,然后伸出沾染血迹的手,指着远处的云彩:
“你看。”
这个时间应该是昼夜交替之时,朝阳还没有影子,夜色也没有尽头,天边的云彩染着朦胧的霞光,但又很清晰。
“大龙有九个州,绵延五万四千里,极北苍州雄关万里,烽火连绵,极西败州无边荒漠,无尽财富,华州内蕴京都,国中之国,云州平地起高原,风雪呼啸,青州毒虫猛兽,民风彪悍,亭州大山丛林,地势险恶,东南浩禄台三大粮仓,富甲天下。九州之内,所有的东西都是皇帝的,而这一切,只要是我看上的,皇帝也不敢不给。”
“我什么都有了,就如你,我一句话,然后定海就乖乖的把你送给我。这样的情况下,你问我想要什么?那我倒想问了,我有什么可要的?”
没错,白野说的,就是问题,顾倾城其实就是想要问这个,她一直想不明白,白野究竟还有什么不满的?他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大龙为了他甚至不惜践踏自己的律法,可到头来,这个人却要走?
白野看着满脸不解的顾倾城,又是苦涩的一笑:
“拥有一切么?不过是笼中鸟,瓮中鳖罢了。我拥有什么呢?你能告诉我,真正属于我的,有什么?”
这话让顾倾城猛然一震,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能理解,却能想象。
属于?你希望什么是属于你的呢?
“既然你问了,那我也问问,霓裳公主,你又想要什么?乖乖跟我走,这非你所愿吧。”
顾倾城原本还有很多很多的话可以说,但是现在
她什么也说不了。
笼中鸟,瓮中鳖。
六个字已经代表了一切,白野若也能算是笼中鸟,那她顾倾城呢?又算什么?
太阳升起来了,这是新的一天。日光开始悠悠放射,犹如一把想要出鞘却又无法出鞘的宝剑。
阿佳都桐,蛮族语中意思是‘月亮沉睡的地方。’
秦淮河,流淌鲜血,满溢凄凉的河流,这条河的尽头缓缓驶来一艘大船,船上的几个大字依稀可见——天香阁。
“走吧,我们回京都。”
白野一步一步踏入河水中,顾倾城乖乖的跟在身后。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开始,自己并非如此抗拒大荒的土原。
看着白野被河水淹没三分之二的背影,她突然明白:
没错,九州之内,没有他拥有的东西。
所以,除了九州,他什么都拥有了。
0018 小桃红
更新时间:2012-11-01
0018小桃红
大龙王朝没有所谓官妓的说法,可明面上也没有禁止狎妓。
这是很难理解的,儒生们满口文章道德,另一方面却又视狎妓为所谓的“风流情韵”。若是在妓院里看见一两个左拥右抱的老头子,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就是一个一品大员河一个二品大员在聊天。
当然,除了聊天,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京都风月七百,天香阁为其中翘楚,有关天香阁的故事很多,其中最为著名的,恐怕就是白先生和小桃红的故事了。
而此刻,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正像一条死狗般趴在天香阁南院的门口。
“格里大神在上,我终于到家了。”
这个时间已经是清晨七点,白野二人在城外服下胎息丹,悄悄潜入河水里,藏在天香阁归航的画舫下,就这么从水路入了城。
顾倾城没有问白野为什么会知道天香阁的画舫会在这个时间回来,也没有问为什么这画舫底下会有一个刚好能固定两个人的浅槽,更没有问这大内失踪已久的胎息丹是从哪儿来的。
这毕竟不是战乱年代,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是可以发生的,京都这么大,想要防止一个地头蛇回来,这可太难了。
她搀扶着白野,悄悄从南院后门进入了天香阁。
天香阁分四院,其中天香南院是每个男人做梦都想进去的地方,因为这个院里,永远都只有一个女人——每一代的天香花魁。
如今的南院已经有四年没有换过主人了,自从四年前那个只有十四岁的小桃红一举夺魁后,前任花魁就不情愿的搬了出去。
但这个花魁恐怕是天香阁有史以来最不幸也是最幸运的花魁。
就在夺魁的当晚,是照例的摘花宴,说是摘花宴,其实聚集天下权贵,拍卖花魁额红丸罢了。
十四岁的花魁,可以想象她今后会有多么耀眼,那场宴席可谓是天香阁百年来最盛大的宴席,据说当晚天香阁的队伍已经排出了两条街。
为什么?
因为这世上有钱人太多了,想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