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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颜浪娘子第1部分阅读

    有别于昨日的阴雨,一大早露脸的阳光在四面围着红缎绣花的帏帘、及四角挂着牛角透明挂灯的大红花轿上,铺洒一层暖暖金光。

    在过礼的队伍来到楚家时,楚寒洢的兄长楚育豪依照习俗背着妹妹上轿。

    一放下轿帘,吹鼓手们一阵吹呼,长长一列迎亲队伍,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地往湛家而去。

    灿灿金光洒入轿内,稍稍缓和了楚寒洢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原本被紧握在掌心的红色襦裙因为她的紧张,偎着掌心的热。

    许是怕她闷着,贴身丫头芽儿贴着轿帘,轻声地道:“小姐,过些时候咱们就要进城了。”

    楚寒洢悄悄撩开窗帘一小角,透着窗格,偷偷觑着轿外的情形。“太好了,再晚些,我可就要闷晕了。”

    楚寒洢的目光一定,立刻发现大街被看热闹的百姓给挤得水泄不通。

    她沿着视线往前,夫婿骑在马上的英姿落入眼底,多年不见,他的身形似乎变得更加高大挺拔。

    瞅着那背影,她刻意妆点的水颜不由自主浮上赧人的霞彩,一颗心儿则扑通、扑通地乱跳着。

    突然间,轿子晃了一下,一路上充斥在耳边的乐音瞬间静止。

    “怎么了?”楚寒洢愣了愣,眉间透着不解。

    丫鬟芽儿探了探头,半晌才道:“小姐先候着,芽儿上前头瞧瞧状况。”

    芽儿的身影才向前,楚寒洢已掀高红帕巾,一双黑溜溜的眸子好奇地朝四周打量着。

    霍地耳畔便传来窸窸窣窣的耳语。

    “瞧!湛画师真的要娶楚家那个花脸姑娘当娘子呢!”

    “唉呀!这湛老爷可真重信诺,要是我早就把婚事给退了……”

    “就是,谁不知道湛画师眼高过天,委屈自己娶了这疤面娘子,铁定别有居心呐!”

    旁人的对话内容一字一句清楚的落入耳底,楚寒洢努起唇,直想掀下整个红帕巾,要这些嚼舌根的好事者瞧瞧,究竟她是哪里丑了?

    她只不过是脸上多了一条疤痕罢了,有必要把她形容成见不得人的癞虾蟆吗?

    心底的闷气未出,芽儿已气喘吁吁地回到轿前。“小姐、小姐,前头教看热闹的人给堵住了,媒婆让咱们先候着。”

    楚寒洢闻言垮下巧肩,纤指往上移,已打算将覆在头上的红帕巾取下。“还得候着呀!我闷得慌,真想到外头透透气。”

    芽儿见状,连忙拉下她的手。“不成、不成,这红帕巾是要给姑爷掀的,新娘子不许自己掀红帕巾!”

    “反正又没人瞧见,我还想拿下凤冠呢!这么重顶得人昏沉沉的。”她皱了皱眉,表情十分嗔怨。

    这一路坐在花轿内,被抬花轿的轿夫晃呀晃的,整个人飘飘然地快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她有些懊悔,昨儿个应该问娘有没有可以抛去繁文缛节的成亲方式。

    拿下凤冠?芽儿闻言,险些没晕倒。

    虽然两人打小一块长大,感情远超过一般主仆,但主子装着一篓筐鬼灵精的脑袋却总让她疲于应对。

    “我的好小姐呀!你可千万别再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你就要成为湛家的媳妇,要把夫人教的谨记在脑子里,知道吗?”

    “知道、知道,只是这婚俗要改,怎么全让新娘子活受苦哩!”芽儿的话她不知听进几分,心思一个劲地落在她沉重的凤冠之上。

    芽儿的秀眉拧了好几个结,小脑袋瓜正努力想着如何安抚主子浮动的心思。

    “成了、成了,一辈子只闷这一回,待你一踏进湛家门,还有很多旧俗旧例得遵循,马虎不得的,这婚俗要改,也得等你和姑爷的孩子长大了,你再去烦恼。”

    “我哪想得到那么远的事啊!”楚寒洢微嗔,俏脸一臊,唇角抑不住地勾起柔美的笑弧。

    她们的谈话甫结束,媒婆喳呼的声音便传来。“唉哟,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有空叨扰你家主子,快出来、快出来,误了吉时可不好!”

    媒婆突然出现的嗓音让两人怔了怔,像做坏事的小孩当场被逮着似的,楚寒洢立刻重新端坐好,芽儿则安分地回到轿旁候着。

    媒婆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回身便嚷着。“成了,县老爷娶儿媳,能多热闹就多热闹,千万别丢了湛府的脸。”

    怕这一耽搁会误了吉时,更怕自己长安城第一媒婆的名号会因此扫地。

    于是以着慑人的气魄,媒婆扬声催促迎亲队伍继续往前。

    瞬时,唢呐、锣鼓在同一时间扬起喜气洋洋的乐音。

    今日是御用画师——湛刚娶妻的大日子!

    由于湛家老爷曾是地方官,而湛刚更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御用画师,大喜之日,贺客盈门,几乎要挤爆湛家大门。

    一整日的热闹喧嚣,随着渐深的夜逐渐趋于静谧。

    楚寒洢坐在床榻上等了好久,原本充满不安、紧张、期待的情绪,伴随着一更响声、二更响声,慢慢趋于平静。

    她挪了挪坐僵的身体,透过雕花窗棂投射入室的灯光渐隐,最后只能看着仅剩的火红龙凤对烛在喜房中散发昏黄的晕光。

    她猜错了,或许正如大街上的人们所言,她的刚哥哥嫌弃她了——就因为她是个脸上带着疤的丑陋新娘。

    他会娶她,只是为了对她脸上的疤负责。

    红头巾帕下,她心头乱纷纷的幽叹一口气,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此刻的难堪。

    “小姐,要不要芽儿到外头瞧瞧?今儿个贺客不少,说不准姑爷被捉着猛敬酒脱不了身……”

    芽儿杵在主子身旁好一些时候,斟酌了好久才开口。

    “没关系,很晚了,你下去休息吧!”隔着红帕巾,楚寒洢对着她说。

    “这怎么成!姑爷、姑爷……还没进房。”

    “我想……他今晚不会进房了吧!”楚寒洢兀自拿下红帕巾,轻柔的语气有掩不了的惆怅。

    崭新的新房布置得舒适又喜气,四处可见用金线绣着精致图纹的挂饰。

    整间房喜气洋洋的,唯独新嫁娘的心情,因为迟迟未现身的新郎官,渐渐失落起来。

    “哼!姑爷真是太不像话了,哪有新郎官像他这么不知分寸,竟然丢着新娘不管!”芽儿一双手体贴地为主子揉着顶了一天凤冠的颈子,小嘴则叨叨絮絮地为主子抱不平。

    “芽儿甭气,或许刚哥哥也十分无奈吧!”将红帕巾折好搁在床头,楚寒洢体谅地低喃着。

    因为湛家在长安城的名声与地位,怕是热闹一整夜也不为过。

    芽儿翻了翻白眼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突地门外传来一阵马蚤动,未多时,喝得烂醉的新郎官,已由人搀扶着要进新房。

    “小姐、小姐!姑爷进房了,你快坐好。”她嚷着,深怕姑爷会因为见着主子自己掀了头盖,而大发雷霆。

    楚寒洢才拿起折好的红帕巾,耳边便传来挟着薄怒的低嗓。

    “出去、出去!”

    “少爷,你还得同新娘子喝交杯酒……”

    “我说出去!”语气比方才强硬几分。

    楚寒洢怔了怔,隐隐瞧见数道人影一个个被请出新房之外。

    “洢呀”一声,门被关上,她还来不及出声喊芽儿,新房便在瞬间安静下来。

    楚寒洢见状,低垂着螓首将红帕巾盖上,却迟迟等不到新郎的下一个动作。

    时间像静止似的,安静到只听见她自己的吐息声。

    霍地,一股说不出的酸意在楚寒洢胸口环绕,她兀自掀开了红帕巾,不再傻傻任湛刚左右她的思绪。

    待她一掀开红帕巾,落入眼底的却是湛刚趴在左侧偏厅桌上的身影。

    月光落在湛刚身上,形成了一圈孤寂的晕光,那身影攫住她的思绪。

    为什么?

    楚寒洢起身穿过偏厅的月洞雕门,不断在心中反复问着。

    今儿个不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吗?

    为什么他不回寝房掀起新娘的头盖,反而窝在偏厅呢?

    第二章

    看着湛刚斯文挺拔的身形,楚寒洢的脸不自觉漫着股臊红。

    多年未见,虽然在她心中湛刚温柔的形象未褪,但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到手心不自觉冒着汗。

    楚寒洢暗暗深吸了口气,当她缓缓走向他的同时,唤他的声音却出奇的沉定。“刚哥哥!”

    许是已醉到分不清东南西北,湛刚一身大红喜袍上有着扑鼻的酒气,让她不由得猜想,他今日的心情是喜或是悲?

    “刚哥哥,你醉了吗?”楚寒洢的脚步定在他身旁,扬手推了推他的宽肩,却依旧得不到他的回应。

    杵在他身边,瞅着他好半晌,楚寒洢才幽幽回过神,一回神她便发现被他压在臂下的“赏花仕女图”。

    画轴一角有着湛刚龙飞凤舞的落款。

    整幅画的色彩艳丽,构思别出心裁,紫藤花架下有个漫步赏花的美女……

    楚寒洢的双眸落在画上,再细思画中女子的模样,属于童年的回忆一幕幕朝她涌来。

    他画中的姑娘是——江允婵?!

    楚寒洢轻抿着粉唇,眸中尽是震惊。

    即使那轮廓是如此成熟美艳,但与儿时的记忆一对照起来,那画中的美人九成九是江允婵没错。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朝她袭来,在她搬离长安城这些年来,湛刚和江允婵也和童年时一样形影不离吗?

    这么说,他心中的人是……

    楚寒洢不敢多想,却因为湛刚突如其来的低唤所惊吓。

    “婵儿……对不起……”

    湛刚紧闭双眼,思绪半昏半醒,飘荡的神智在记忆的洪流中浮沉。

    今日是他成亲的大日子,然而他不由得想起另一名他负了的姑娘……

    听到他口中吐露的名字,楚寒洢的心窒了窒,湛刚口中的婵儿,想必就是江允婵吧?

    她往后退了几步,“砰”的一声撞倒了身旁的长画筒,画筒发出了沉沉的撞击声。

    原本意识昏沉的湛刚被那声响猛地震醒。

    “你是谁?”湛刚蹙起眉,思绪游走在理智与茫然边缘。

    烛光随风摇曳,将眼前的女子映照得格外美丽。

    她卷翘的黑睫像一排小扇轻落在瓷白的雪肌上,若樱的唇透着水嫩的红晕。

    那一瞬间,湛刚痴了,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一双眼则控制不了地锁在女子怯生生垂下的螓首上。

    楚寒洢听到他温醇如酒的嗓音,竟悸动得无法呼吸,她不敢看他!

    “抬起头来。”湛刚朝她逼进,有力的指轻托起她柔美的颚,胸口有股异常的躁动。

    他朝她靠近,近到她的气息交融着他带着酒意的呼息。

    “你是谁?”即使在蒙蒙的昏暗中,湛刚那双黑眸依旧明亮迫人。

    这就是他的疤面娘子吗?

    可为什么眼前的她是如此美丽无瑕?

    楚寒洢眨了眨黑溜溜的眸,因为他的靠近,向来清灵的嗓音,竟有几分沙哑。“洢儿,你以前是这么喊我的。”

    她一说完话,心不禁扑通扑通跳着。

    湛刚现在的模样与她脑海中的印象相去不远。

    他的脸型刚毅,眼睛细长却炯亮,微往上翘的眼尾柔和了眸中的凌厉,眸底熠熠生辉的光芒为一双若墨剑眉添了股飒爽的英气。

    她一直知道她的夫婿是个英俊的男子。

    虽然他们俩在童年那场意外后已经很久没见了,但她依旧记得他喊她名字时的模样。

    “洢儿?”他用很轻的嗓音唤着她的名字,语气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确定。

    是因为醉了吗?为什么湛刚看她的表情是如此陌生而不确定。

    楚寒洢拧了拧眉,深深吸了口气才道:“刚哥哥,你喝醉了吗?我是楚寒洢……”不管是真醉或假醉,在他喊出江允婵的名字时,她不服气地想让他知道,他娶的是谁。

    在他没悔婚推掉这门亲事的那一刻起,就该负起责任。

    湛刚的黑眸凝望着她坚定的目光,俊逸的脸庞波澜不兴。

    “楚寒洢……楚寒洢……”思绪在一瞬间回笼,湛刚炯亮的眸因为那名字,霍地蒙上一股冷峻。

    她……她真是他的疤面新娘?

    是因为酒意作祟吗?当他瞅着楚寒洢清丽的侧脸时,居然觉得她是如此漂亮动人,让人移不开视线。

    冰姿雪颜、柔嫩细腻,但待湛刚因酒醉而模糊的视线定睛细瞧之下,楚寒洢左颊那道碍眼的疤痕,怵目惊心地落入眼底。

    她脸上的疤让湛刚倏地别开眼,童年的回忆再度涌进脑海,而楚寒洢那张血流满面的骇人模样清楚浮现——

    湛刚霍地中止恼人的思绪,脸色陡变,双唇抿着阴鸷的线条。

    或许他还醉得不够彻底,责任交杂着心里的苦涩,让他不胜负荷地无法坦然面对他的新娘。

    “刚哥哥,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拧张帕子,帮你擦擦。”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楚寒洢怯怯地问。

    每回爹醉酒时,她总会洒数滴花露水在热帕子上,再轻轻擦试爹爹的太阳岤,多少可以减轻醉意。

    说完,她转身就要动作。

    “不用你管!”他拉住她,愠怒的目光挟着冷意教人不寒而栗。

    他的眼神让楚寒洢怔了怔,这么凶的人……真是她的刚哥哥吗?她思忖着,眉间充满不解。“刚哥哥……”

    “不要叫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不行吗?”他横下心,禁止她闯入他纷乱的心绪。

    湛刚冷淡的语气让楚寒洢的心窒了窒,她进退皆难地陷入一片浑沌当中。

    “那……那画上的姑娘是婵姐姐吗?”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就连楚寒洢也弄不清自己为何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捉出疑问。

    那名字让他的心无预警地拧痛着,他冷冷睨着楚寒洢,额角的青筋剧烈跳动。“与你何干?”

    “我只是想……想知道……”难掩的心慌掠过眸底,她支支吾吾的应着。

    “不用想,不该知道的就永远不要开口问。”湛刚痛苦地合上眼,心头纷乱如麻。

    顿时,一股难言的情绪充塞在楚寒洢胸口,苦涩至极,令她苍白了脸。

    洞房花烛夜……她的夫君在乎的竟是“赏花仕女图”里的姑娘!

    楚寒洢感觉到心脏宛如刺入利刃,痛得让她只能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哀悼着。“难道刚哥哥也觉得洢儿配不上你吗?”

    这样的事实让她有些不堪,但她却不得不胡思乱想,她的刚哥哥真如众人所言那般嫌弃她?她真会成为弃妇?

    湛刚愣了愣,如刀凿的俊脸因为她的坦白而有着难掩的错愕。

    “你不用为难,我能明白。”她柔软的嗓音轻轻响起,唇角微微上扬,表情有着莫可奈何的悲伤。

    湛刚看见她颊上随着浅笑跃动的酒窝,心里蓦地升起一股难辨的情绪。

    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但……他们还有未来吗?

    话哽在喉间,湛刚别开眼,斟酌了好半晌才冷冷地道:“你回房里睡,我留在这边就好。”

    宴席上恭贺不断的酒麻醉不了他的痛苦,即使他有千百万个不愿意,将楚寒洢娶进门已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因为自小指腹为婚、因为未婚妻子脸上的伤是他间接造成的,所以他无力争取自己心爱的女人,只能遵从长辈的意思,答应了婚约,娶他眼中的“瑕疵品”。

    “洢儿不知道刚哥哥为了娶我有多少情非得已,但既然嫁给刚哥哥,我就决心做个好妻子。”这一次,笑容真实的重回她脸上,她心里有了决定。

    虽然她不明白江允婵在湛刚心底占有多大的份量,但成为他妻子的是自己,脸上有着新娘印记的也是她。

    她要让湛刚无视她脸上的疤痕,“从心”爱上她!

    湛刚浓眉微拧,无心细察楚寒洢情绪的转折,因为酒意而虚浮的感官,也因为楚寒洢坚定的语气,让他精神有些恍惚,脚步有些不稳。

    楚寒洢连忙踩着细碎的步伐,伸手扶住他,往寝房走去。“很晚了,刚哥哥先休息吧!”

    她极具耐心的语气让湛刚感到莫名烦躁。“我说过你不用管我!”

    “无论刚哥哥怎么想,洢儿既已进了湛家门,这一辈子就不会再踏出去。”

    她的纤指落在他的宽襟上,执意要伺候他更衣就寝。

    湛刚瞠着眼,怒气未平地拉开她软白的柔荑冷冷道:“我不会强迫你履行妻子的义务,所以你更不用勉强自己当个好妻子!”

    “好。”楚寒洢深吸了口气,缓缓松开手,随手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