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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聒噪的女人第3部分阅读

    挂掉电话,伍忆铃手心很热,那是被叶海旭握出来的热度,更是她的窘热。

    “呃……叶先生,我妈妈没说什么事吧?”

    “嗯,我们聊了半个钟头,聊很多事。”叶海旭很认真地打量她。

    “我……我妈妈很喜欢聊天,不好意思,打扰叶先生这么久……”

    “我很同情你爸爸。”叶海旭竟然笑了。“他能忍耐快三十年,我怀疑这三个月来,我是如何忍耐过来的。”

    “你笑我?”难得一见的笑容,却是嘲讽她的聒噪,伍忆铃想生气,却只能傻傻地盯住他微弯好看的唇。

    “这是你妈妈交代的事情。”叶海旭忍着笑意,开始念那一张密密麻麻的记录﹕“一、阿铃,赶快去牵电话;二、今天托货运送一篓爱文芒果给你,明天寄到公司,要请同事吃;三、下个月第一个星期日帮阿公办八十大寿,你一定要回家;四、七婶婆介绍她娘家表弟的女儿的同学的叔叔给你,你穿漂亮一点回来;五、史艳文不是好人,他推荐的股票全部赔钱……”

    “给我!”伍忆铃抢过那张单子。再说下去,她脸都丢光了。

    黄秀桦在旁边吃吃笑着,郝自强也睡足午觉,跑出来凑热闹。

    “各位,我们这位工读生来头可不小。”叶海旭转着原子笔,仍是一副要看穿伍忆铃的模样,缓缓说着﹕“t大毕业的高材生,曾任职外商公司会计四年。家里排行老大,有两个弟弟,还有一只狗叫赖皮,爸爸已经退休,在家种花,妈妈是邻长。还有,她小时候喜欢『趴趴走』,曾经三次掉到水沟……”

    “sit﹗”她狂吼一声。完了!老妈泄底了。

    “怎么﹗不能说吗﹗”叶海旭神情高深莫测,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

    “哇,忆铃,你真人不露相喔,怎么来我们公司当工读生了?”郝自强哇哇大叫,又把她从头到脚看一遍。

    “她被前公司裁员了。”叶海旭声音不高不低地说。

    伍忆铃还没从被揭穿身分的恐慌回复过来,此刻又好象被扎了一针。

    裁员非她所愿,谁不想安安稳稳地工作,维持稳定的收入来源?而叶海旭凉凉的语调,却像是嘲笑她那段惨痛的经历。

    “叶先生,裁员并不好笑。”她失去了笑容。

    “的确不好笑,不然你也不会流落至此了。”叶海旭敲敲原子笔,彷佛在沉思什么似的。“秀桦,帮她算工读生的薪水,就做到今天。”

    “什么?”其它三个人同时惊叫。

    “海旭!别这样,忆铃不是有意骗你的。”黄秀桦明明看叶海旭快要笑出来了,怎么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郝自强一口豆花猛吞下去。“欸,同学,难道你被咱们忆铃气到神经错乱?”

    伍忆铃全身发凉,捏紧了手上的纸张。是了,她就是唠叨啰嗦,一再地得罪这位大老板,又不小心“偷看”到他的结婚照,如今姓叶的抓到把柄,一刀砍死她,算是报仇了。

    “叶先生、秀桦、自强,我承认,我假报学经历是我不对,因为我以为这是工读生的工作,大概做一、两个月就走人,没想到一做三个月。薪水虽然很低,可是我很愉快,还想继续做下去。这里没有大公司的勾心斗角,我也可以直来直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果有得罪各位的地方,敬请见谅,我在这里跟大家郑重道歉。特别是叶董事长,害你破费不少,你那些家具冷气的钱,我会还你,东西我就搬走了,呜,反正以后我结婚也需要嫁妆……”她说着说着,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她在发表临别感言吗?叶海旭看了两位同学,郝自强只是摇摇头,吃着豆花,以眼神暗示他说:玩笑开太大了。

    黄秀桦也明白他的意思了,笑叹一声,拿出计算器,开始计算薪水。

    “真的赶我走了……”伍忆铃咬着唇,低下了头。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拋弃”,这次又是她理亏,她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喂,你不反驳?不打算去劳委会前面绑白布条抗议吗?”叶海旭忍不住了,她竟然会不战而退?

    伍忆铃哪会注意到这三个人的神情,她一张嘴压得扁扁的。“呜,看在你们对我很好的分上,我不抗议了,叶先生要我走,我就走。可是离开前,我也要告诉叶先生,离婚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结过婚就结过婚,告诉我有什么关系?害我对你一直存有幻想,还像傻瓜一样,打算帮你收红包,你这样也是不够坦诚,你是生意人,不能欺骗人家。”

    她就不能少说一句吗?叶海旭带笑的眼神蓦然收敛。

    完了!郝自强和黄秀桦对看一眼。看来喜剧要变悲剧了。

    伍忆铃拎起包包,见到没人挽留她,最后一瞥这间温馨小巧的办公室,想到以往的欢笑种种,泪水立刻不争气地掉下来。

    “我走了。”风萧萧兮,一去不回了。

    “同学,去追她回来呀!!”郝自强捧起第二杯豆花,屁股蹬上桌面坐着。

    “海旭,别欺负忆铃了,这小女生个性很直,她都当真了,你赶快跟她说清楚。”黄秀桦猛推他。

    “有什么好说的?”叶海旭绷着脸。

    “咦?刚刚是谁打算和忆铃斗嘴呀?不然,留人就留了,何必拐个弯逗她?”郝自强自起豆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谁想和她斗嘴了﹖﹗我说不过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海旭,你知道我想到什么吗?”黄秀桦露出怀念的神情。“以前学生时代,你就爱带头捉弄那个白目的会计老师,气得他威胁要当掉全班,害我们陪你一起死。现在好了,为了配合你,我和自强也被忆铃误会了,这么多年来,你还是死性不改呀!”

    “哈!秀桦,我们去买鞭炮,庆祝海旭死而复生!”郝自强加了一句。

    叶海旭仍坐在椅子上,继续转着手里的原子笔。他“死”了这么多年,如今心情扬了起来,就像这支原子笔,一下转高,一下转低,有点剌激,又有点晕头转向。

    掌握旋转方向的不是他,而是伍忆铃。

    “加了『薏仁』的豆花,好吃!”郝自强吃得津津有味,大声说着。

    “我上去找她。”叶海旭终于起身,大步跑了出去。

    黄秀桦支起下巴,若有所思,似是山口语:“他忘得了梦如吗?”

    “忘不掉。”郝自强斩钉截铁地回答。“可是他必需活过来。”

    “你也活过来了吗?”黄秀桦笑瞇瞇地看他。

    “吃豆花了。”他耸肩一笑,递给她一杯豆花。

    “哎!你把他们的份吃掉了。”

    “不吃白不吃,反正海旭一定会请客,让他留点肚子吧。”

    果然是老同学!彼此相识一笑,各自忙工作去了。

    第四章

    伍忆铃翻开存折,泪水又哗啦啦掉下来。

    她是有存款和资遣费,可是叶海旭帮她买了那么多东西,数一数、算一算,恐怕还完这笔债,她的荷包也要大失血了。

    前途茫茫,一下子找不到工作和房子,此刻的情况比三个月前还惨呀!

    “呜!小心眼,坏心肠,臭叶海旭!!”她往箱子摆下一叠书,就咒骂一句。“人家又不是故意骗你的,摆那个什么脸色﹖﹗秀桦和自强都不敢说话了,就屈服在你的滛威之下……呜呜,叫我去哪里啊?”

    望着地上堆积如山的书,她顿时气馁;再打开崭新的衣橱,实在不知从何整理起。心头一酸,一跤坐到地上,又开始唏哩哩掉泪。

    “臭老板,死老板,杀人不眨眼,剁剁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敢剁我,等我哪天发了,我就学小说里的大老板,回头吃掉你的公司,吸光你的血……呜呜,我太善良了,只会讲,不会做啦!阿母啊,我要转去下港当米虫了,你赶快帮我相个长期饭票啊,呜呜,该走了……”

    “没有人要你走。”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吓!”伍忆铃吓得跳起来,含着泪水,楞楞地望着不速之客。

    “笨蛋,不要哭啦。”叶海旭翻个白眼。“你哭得很难看,知不知道?”

    她清醒了,面对那张好看的凶脸,立刻展开自卫攻势。“我就是爱哭,你管我哭得好不好看?反正也没人要看,我哭给自己看,不行吗?还有,你怎么进来的?你懂不懂礼貌啊?不知道要按门钤吗﹖”

    “我按了五分钟的门钤,没有人应门,我怕有人不明不白死在我的房子里,出了命案,电视台还会跑来做sng联机,只好自己进来看看状况了。”他亮出手中的备用钥匙。

    “门钤坏掉了啦!”伍忆铃一口气又上来了,杠上了他。“你这个烂房东,租给我一间烂房子,顶楼不加盖挡阳光,房间西晒又没窗帘,每天晚上就热得像烘炉一样,浪费冷气机的电费……”

    “你再骂一句,我就不帮你修门钤,也不帮你牵电话线。”

    “我都要走了,不需要……嘎,你说什么?”她睁大红肿的眼皮,那对大眼经过泪水洗涤后,更显得明亮有神。

    “从头到尾,我有说过要赶你走吗?”

    “呃……”她转过脸,仔细回想一下,赶紧找面纸抹抹眼泪鼻涕。“好象……没有……”

    叶海旭双臂环胸,看着她红通通的鼻子,不冷不热地说:“今天结算完工读生的薪水,明天开始,加薪两万,以正式员工任用。”

    “加薪两万﹖﹗”

    钞票钞票满天下,愈哭她愈会发。伍忆铃惊讶得张大了嘴,双眼迷蒙,痴迷地望着眼前这座大金山。

    “不要吗?我们小庙容不了大和尚,施主你可以走了。”叶海旭淡淡地道。

    “不!不!施主我不走……我是说……你要继续雇用我﹖”

    “在公司里,你的资历最浅,你还是得做工读生的工作。另外,我们三个人交代你的工作,你要认真学习,不得拒绝,否则我照样请你走路。你表现良好的话,三个月后,再加薪两千块。”

    伍忆铃的双眼仍是闪闪动人。“叶大董事长,请问每年有调薪吗?年终固定两个月奖金吗?有没有三节奖金?员工旅游?房屋津贴?生产补助?育婴假?呃……人家台积电还有员工分红耶……”

    “你讲完了吗﹖”他冷冷地盯她。

    “讲完了。”她缩缩肩,吐吐舌头,她不能再惹怒她的大老板啊!

    “我们是小公司,别人有的,我们统统没有,不过也因为是小公司,一切都有弹性。我问你,从你上班到现在,我有要求过上下班时间吗?”

    “没有。”

    “以后我也不会要求。还有,你放心,只要公司有赚钱,大家都有好处。”

    “呵呵……”这个老板愈来愈好了。

    叶海旭顿了顿。“其实,两个月前,秀桦就给我看过你的劳工保险卡了,上头有你以前那家公司的名字,也有你的投保薪资。我想,你来这里是骑驴找马,不敢指望留你,不过大家似乎相处得还不错,而且秀桦快生了,业务量又持续扩大,我一直找不到可以信任的帮手,你有财务会计方面的经验,我们三个人都很希望你留下来帮忙。”

    他的语气由冰冷转为诚挚,伍忆铃受宠若惊。工作至今,从来没有主管这么重视她,她怎能不感动得“以身相许”?

    “好!”她大声允诺,大眼饱含水光,油然产生强烈的使命感。“我会留下来,以公司为家,为公司卖命,还可以熬夜接国外客户的电话……”

    “不用了,先熟悉秀桦那边的工作。”

    “别小看我喔,我还要跟你跑业务,拓展经销商,再去国外拜访卖主,挑他们货物的毛病,跟他们杀价,三个月后,你给我加薪五千块,好不好?”

    “你……你说什么?”叶海旭差点倒地。

    枉费他拉下老脸,诚心诚意留她下来,瞧她一副感激涕零,差点就要膜拜他的模样,才暗笑在心,谁知她得寸进尺,又皮皮地要求加薪了?

    唉!要找人,再登报就好了,他何必苦苦“哀求”她留下来,再让自已气得哭笑不得呢?

    没办法,对她已经投资下去了,又是家具、又是冷气,接下来还要屋顶加盖……嗯,客厅也需要摆一套沙发……

    或许,他就是想继续和她斗嘴,听她满屋子呱呱乱吵,更期待她随时令人跌倒的笑语……

    “叶先生,我能力很强的,你不晓得我的潜力,我会英文书信,也会用英文跟老外开骂,那是在外商公司锻练出来的……”

    “别吵,再吵就减薪一万!”

    “啊﹖﹗”满腔热情被浇了冷水,她扁了嘴角。“你怎么可以威胁员工?人家只是说说嘛!加两万喔,你不可变卦,不然就是言而无信,食言而肥……嗯,你要吃肥也不容易,哪像我一吃就肥……对了,言归正传,我们要打契约,把相关聘雇事项交代清楚,而且最重要的,你不能裁员。”

    “你自己去拟契约,我再来盖章吧。”

    咦,别人都是公司一方独大的吃人契约,哪有老板放任员工起草条约?伍忆铃嘻嘻偷笑,下定决心,准备吃死叶海旭。

    “一,老板不得裁员。二,老板不得欺负员工,否则要罚钱……”

    “三,员工上班偷懒,跑回家偷哭,扣薪一天。”叶海旭帮她加了一句。

    “不行,是你害我哭的,你不能扣我薪水啦。你好霸道,这样子员工会离心离德,像一盘散沙。上下分崩离析,公司就会倒闭。”

    这张乌鸦嘴!叶海旭很想找块胶布贴住她的嘴巴。“不扣薪水,请你吃饭,行吧﹖秀桦和自强也一起去,算是给你迎新送旧。”

    “哇!老板你好好喔。”伍忆铃忘了数落他,喜孜孜地说:“我要吃五星级饭店的自助餐,这样才能表现出你的诚意,也是爱惜人才的最高表现。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谢谢啦。”

    “还不下楼工作?”

    “好!好!走了。”她慌慌张张地再抹抹脸,率先冲了出去。

    叶海旭帮她开好门,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这女孩子太好哄了,直接的情绪、直接的行动,开朗的个性像一片蓝天,让她周围的人也海阔天空了。

    回头望见自己屋子的铁门,他心头突然一抽。

    曾经,他很害怕打开那扇门,因为梦如就坐在门后,幽幽地看他,却是什么也不说。

    那段乌云密布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然而每当他想到梦如时,他还是会心痛,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一切能回头……

    看到伍忆铃贴在铁门上的禁烟贴纸,他按捺下进屋拿烟的冲动。

    下楼吧,或许她又在办公室闹笑话,逗大家开心了,他怎能错过呢?

    安静的医院走廊上,突然爆出了兴奋叫声。

    “哇!好多小宝宝喔!好可爱,每个都长得一模一样耶。”伍忆铃双手按在婴儿室的玻璃上,大眼滴溜溜地寻找。“秀桦,哪一个才是你女儿?”

    “左边数来第二个。”黄秀桦满意地指了方向。

    “哇!超可爱!超漂亮!长得很像你耶!”

    “我老公说,小孩像他,爱得不得了,一抱出来就不肯放。”

    “也难怪你们疼她了,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宝宝呢。”

    “是啊,做了三次试管婴儿才成功,好辛苦。”黄秀桦的语气既甜蜜又安慰,过去的辛苦都值得了。

    伍忆铃不可思议地望着熟睡的婴儿,很难想象,一支试管可以培育出一个小生命,再放到妈妈温暖的芓宫里,让父母的希望和爱情在里面生根茁壮。

    那红扑扑的脸蛋就像是初升朝日,正要开始绽放生命的光采。

    “咦?叶先生,你怎么不过来看?”她转头问着。

    “看了。”叶海旭靠在墙边,低头看鞋尖。

    黄秀桦看出他的心情,拉了伍忆铃说:“我站累了,回病房吧。”

    “我扶你。”伍忆铃又回头嚷着。“叶先生,走了。”

    “你们去,我去交谊厅看报纸。”叶海旭转身就走。

    “怎么回事?”伍忆铃埋怨着。“看你生宝宝是件快乐的事,干嘛臭着一张脸?我今天又没得罪他,房租也致了呀!本来我说下班再一起来的,他又说可以载我来,是他自己挪用上班时间啊!咦,还是他怪我念他骑车太快了?”

    黄秀桦轻轻地说:“他不是生气你,他是有心事。”

    “呵!这种意气风发的大男人有什么心事?”

    回到病房,靠在椅子上打瞌睡的黄秀桦的老公立刻醒来,拉好布幔,扶老婆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