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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第96部分阅读


    发出这个命令后李自成似乎稍微出了一口气,他继续威风凛凛地盯着那个县令看,脸上的怒气又重新开始不断地聚集。当许平看到李自成的脸颊上的肌肉开始抽动时,他突然把目光转向了那些负责挖坟烧尸的人群,这些人看到李自成几乎要喷出怒火的独眼后,有的人当即就瘫倒在地上,终于有人开始求饶道:“大王,这不管小人的事啊,是这狗官让小人们去挖的,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这声音一出,立刻就有大批的附和声:“是啊,大王,小人们全是被这狗官逼迫。”

    “他威胁小人们不去刨……不去做事,就要活活打死我们。”

    越来越多的求饶声响起,一个卫士听得不耐烦大声喝道:“肃静!”

    这一声断喝让大厅里又安静下来,包括许平在内,闯王的部下们都屏住呼吸,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合时宜的。

    “他们说的是真的么?”李自成冷冷地问米脂县令。

    “不错,一人做事一人当,”听到这些百姓的呼号后,米脂县令似乎又恢复了勇气,他一边点头一边大声答道:“全是小人威逼他们去做的,他们要是敢不从命就会家破人亡。”

    “既然如此,”李自成把手一挥,对卫士们喝道:“把这些人都放了吧,他们毕竟还是我的同乡。”

    感恩戴德的几十个米脂人连连磕头,满嘴称颂着李自成的仁德,李自成阴沉着脸又一挥手,卫士们就上前哄这些人出去。这些人唯恐李自成反悔,赶快从大厅上跑了出去,许平看到他们临离开大厅的时候,不少人还回头最后望了一眼仍跪在那里的县令,许平从这些人的脸上看到了似乎是感激的表情。

    那些人离开后,大厅里又陷入了沉寂,只有李自成来回踱步的声音,许平看到闯王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一会儿是怒容渐增,一会儿又会消去点,如此反复循环。

    米脂县令承受不住这气氛带来的压力,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大王……李将军,小人不是您的同乡,您没有什么可再考虑的了。”

    “是,你说的不错,”李自成停下脚步,又盯着县令仔细地看:“你很有胆色,但是我今天若是放过了你,无法向先考、先慈交代。”

    米脂县令垂下了头,闭目等死。

    “先父母的骨灰……”李自成艰难地问道:“还有剩下的么?”

    厅里的人都明白李自成想重修他父母的坟墓,而这当然需要遗骸,大家都把目光转到县令身上,竖着耳朵听他的回答。

    “没有,都撒到黄河里去了。”

    “一点儿也没有么?”李自成的声音有些颤抖,听得出来他仍抱有一线希望。

    “没有,圣旨明令一粒渣都不能留下。”米脂县令的声音也有点颤抖,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说。

    “那,先父母的棺木、衣服呢?”李自成仍不死心,进一步追问道:“总有一些留下的吧?”

    米脂县令抬起头看着李自成那充满期待的独眼,良久后又缓缓摇头:“没有。”

    许平听到身后的一个卫士发出声低沉的闷哼声,其中也饱含着怒意。

    “那先父母的坟里还剩下什么?”

    县令这次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张口:“因为涉及到大王的风水阴功,所以什么也不能留下,就是墓里的长虫也都要一起烧成灰烬,撒进黄河;就是墓周围的树木也要砍倒烧掉。”

    “你这厮!”李自成手臂猛然举起,笔直地指着米脂县令,嗔目怒喝道:“做得真绝啊!”

    县令有一次把口闭上了。

    周围的卫士都蓄势待发,就等李自成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把米脂县令拖出去处置。

    可是李自成迟迟没有下达这个命令,许平看到李自成激动的脸色渐渐又恢复平静,怒气一点一滴地散去,慢慢地,李自成指向县令的手臂也放下了。

    “找几个能工巧匠,做一对真人大小的纸人,上面书写上先父母的名讳,”李自成刚开口说话的时候语速很快,几乎让人跟不上,随着大段的话吐出来,李自成的语速渐渐放缓恢复到和平常时差不多的速度:“放在棺木里下葬后,把我父母的墓好好合上,再立一块石碑,上书:不孝子李自成谨立。”

    米脂县令没有立刻答应,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这是李自成给自己的命令。县令左顾右盼,想寻找李自成发号施令的目标。

    “你听见了么?”李自成喝到:“不用多么奢华,和原来一模一样最好,你若是做不好这件事我不会绕过你的。”

    这是县令才确信这个命令确实是发给自己的,连忙应承道:“遵命,大王。”

    “你身上是什么功名?”

    “小人崇祯十五年中同进士。”

    “原来如此,你还是米脂县令,以后在我面前自称下官就可以了。”李自成吩咐左右去把县令身上的绳索解开,让他站起来听令:“好好对待米脂的百姓,他们都是我的同乡。”

    “遵命,大王,下官遵命。”

    县令退了出去,许平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大厅的出口,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李自成。

    “我,”李自成咽了一口唾液,露出一个带着苦涩的笑容,对许平解释道:“我志在夺取天下,有一天我会是皇帝,岂能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县令。”

    “大王,”许平沉声问道:“大王为何要容他?末将很想知道理由。”

    “因为我赦免了那些动手的人,他们奉官家之命行事,我不和他们计较了,而这个县令也身负皇命,皇命难违。”李自成长叹一声:“一不做、二不休,这些奉命行事的人,我要不就一个都不赦,要不就一个都不杀。”

    “大王您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李自成虽然口中这么说,但脸上仍有悲痛之色,见状许平轻声安慰道:“体谅别人的难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王您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

    “我会尽力而为,再说,这个官不错,居然会为他的子民开脱,米脂有这样一个县令挺好,这样的好官我要为我的乡亲们留下。”

    这些话李自成翻来覆去地讲显得有些罗嗦,许平知道闯王心中气苦,就进一步安慰道:“这帐终究还是要算在昏君身上,等我们攻破京师,就拿他问罪。”

    “不错,昏君既然做得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到时候我把京师朱家的皇陵挖了,他休要埋怨。”李自成脸上又露出恨恨之色,手也紧紧攥成拳:“我要先让昏君看着我把他祖先的陵都刨了,再把他碎尸万段。”

    ……

    攻破西安以后,闯王李自成在这里自立为王,称顺王,明确表达了和朱明争夺天下的雄心,同时宣布他的年号为永昌,明年也就是朱明的崇祯二十五年,将成为大顺的永昌元年。

    这对天下人来说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而对闯军——现在的顺军来说,也是一件令人欢欣鼓舞的事。

    在李自成宣布建国改元的当天,岳牧就欢天喜地跑去女营看望他的心上人,见到刘姑娘后岳牧把崭新的军服展示给他的女孩看:“不错吧?为了大王的典礼新做的。”

    “大王什么时候进行典礼?”刘姑娘觉得这件衣服和以前的近卫营军服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同样是漆黑如墨的颜色:“有新衣服当然不错啦。”

    “你仔细看看。”岳牧忙转过身,让刘姑娘能够看清他左臂上的一张布片。

    “大顺近卫营一等军士。”刘姑娘把多出来的这张布片上的字念出来:“还叫近卫营么?”

    “当然了,哦,刚才你问典礼,这次大王只是称王,所以一切从简,后天就在秦王府祭祀天地一番,然后给我们换军旗就完了。”满心欢喜的岳牧笑嘻嘻地说道:“从后天开始,我们就不是朱明的闯贼了,我们就是大顺的官兵了。”

    “行,好,官兵老爷。”刘姑娘仔细地看着岳牧身上的军服,片刻后说道:“先脱下来给我吧,这扣子缝得不是很紧,今晚给你缝缝结实。”

    “等到大王攻入了京师,称了帝,天下太平了,你说我是继续当兵呢?”脱军服的时候岳牧若有所思地问道:“还是要一块田,回家种地呢?”

    “嗯。”刘姑娘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岳牧而是立刻开始检查起上面的针线来。

    “问你呢。”岳牧不满地提高了一些声调。

    “怎么都好。”刘姑娘虽然有一点害羞,但是也不对未来的归属还有什么疑惑:“岳大哥说如何就是如何。”

    “要是当兵的话,子子孙孙可能都得当兵,这对咱家的孩子未必是福气啊,我当兵也是阴差阳错,要不是这天下大乱,谁愿意当兵杀人啊。”岳牧正在仔细地思索其中的利弊,他皱眉又想了想:“对,还是找大王和大将军要块田,回家种地吧,过太平日子。”

    “好,岳大哥说了算。”刘姑娘脸上微微一红,细声细气地问道:“秦嫂子昨天又问了,问我们什么时候成亲,秦嫂子说不妨沾沾大王改元的喜气。”说道这里刘姑娘的声音变得更低了:“岳大哥觉得如何?”

    岳牧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些歉意:“还是再等等吧。”

    “岳大哥想等到什么时候?这样没有名分却总见面,女营里已经有人在说怪话了。”刘姑娘显得有些不满,她一个单身姑娘,总是和一个青年男子私会,虽说大家都知道他们是迟早的事,但终究与风气不符。

    “等到攻破京师,推翻朱明,等大王坐了天下,那个时候我要是还活着就成亲,免得耽误了你。”岳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刘姑娘脸上大变,心中的些许不快一下子尽数散去:“快别这么说,岳大哥,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

    “放心吧,我命大着呢,”看到刘姑娘紧张的神情,岳牧哈哈笑起来,心中充满了甜蜜:“快了,快了,大王典礼后就要马上东征,这个冬天我们不休息了,直捣朱明的老巢。”

    “这么急?”

    “是的,大将军在营里通报了,朱明的军队已经损失殆尽,我们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可还有新军呢?”

    “新军我们又不是没有遇到过,大王天命所归,怕什么?”

    刘姑娘又低下头去看衣服,这次她并不是真的在看针线,而是借此隐藏她心中的忧虑,一丝不祥的预感不知何时溜进了她的心田。

    “一等军士,一等军士,大顺近卫营一等军士。”刘姑娘心中有事,口中就无意识地重复念着岳牧的军服上的标志。

    “说起来还有件好玩的事,牛相爷……”岳牧告诉刘姑娘刚刚被李自成封为国相的牛金星主张大顺应该有不同于闯营的新气象,其中一点就是将军的称号不妨变变:“牛相爷想把闯营大将军的名号改称大顺权将军,算一品,还有什么制将军什么的。”

    刘姑娘侧头想了想,突然抬起头问道:“是就一个权将军,还是有好几个权将军啊?”

    “当然就一个了,”岳牧想也不想地答道,然后楞了一下:“哦,还真不好说啊,好像牛相爷也提到过,刘将军劳苦功高,也该给个一品。”

    “不过这事没成,”岳牧也没有多想,他告诉刘姑娘:“大将军不喜欢这个名号,说不如大将军好听,最后大王表示不用改了,闯营大将军改成大顺大将军就可以了。本来就是嘛,权将军哪有大将军威风?孙将军、李将军他们也都说不好听。”

    第十七节 东征

    京师。

    “朝廷有什么反应?”李云睿问起今天朝议的内容,自从陕西丢失后,崇祯派人来请黄石回去参加朝议,内阁的阁臣们也走马灯一般地来镇东侯府拜见当崇祯的说客,理由无外就是既然孙传庭完蛋了,那黄石不去上朝的理由也就不存在了。

    今天朝议主要是针对大顺的东征问题,黄石同意亲自挂帅出征,带领新军抵御顺军。

    “朝廷当然大惊失色,”黄石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朝议内容的报告,贺宝刀在朝议结束后来他和仔细讨论过后续的军事行动:“皇上和内阁都断定顺军绝对不会进攻山西,不会‘犯天下重兵之所在’,他们认定顺军会走河南,从南面进攻京师。”

    “哦,”李云睿注意到黄石是最先使用顺军这个称呼的人,作为明廷的高官,黄石很明显地站在倾向李自成的友好中立立场上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就算是李云睿这样的心腹也感到有点过份:“大人怎么看?”

    “让他们继续这么想好了,今天皇上和内阁说什么兵法讲求避实击虚,哈哈,”黄石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如果顺军真有十万兵马的话,确实可以避实击虚,但顺军有么?明显没有,开封一场洪水差点把顺军都淹光了,他们歇一年哪里缓得过来,他们不敢避实击虚,必定稳扎稳打,一口口蚕食掉所有的明军。不然他们主力走南路,陕西岂不是唱空城计了?”

    “大人断定顺军会取道山西。”既然有黄石带头,李云睿就也改变了对闯营的称呼。

    “显然,顺军的兵力太少了,虽然李自成扬言进攻京师,并且和我有了协议,但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能轻易取得山西、兵力损失不大就继续东进;如果他们在山西受阻,那就专注于保住已经取得的地盘,如果朝廷用全部的兵力去增援山西,晋军或许还会坚持下去,而慑于山西的雄厚兵力,顺军也不敢离开陕西周围,京师或许还能安全、或许。既然不去增援山西嘛,这大概是明廷最后一个新年了。”

    对黄石的军事判断李云睿从来没有太多怀疑,他现在的担忧是在其他地方:“那么,新军的事呢?”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三天后离开京师,金兄弟已经和他们通过气了,他们都同意跟我走。”

    “都同意了?”李云睿有些吃惊,现在新军高官都在北方有着大量的产业,经营者从合法到不合法的大批买卖,和朝廷的权贵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事情很简单,如果我走了,他们留下来也不会是许平的对手,东西还是保不住,跟我走,起码这三年来他们捞的钱都能带去南方,下半辈子、甚至几代子孙的吃穿都够了。”黄石习惯性地耸耸肩:“比如李兄弟你吧,这三年来你也攒了不少钱吧?”

    “朱明的钱,不拿白不拿,”李云睿面无愧色:“大人放心,到了南方我一定改。”

    “我会看着你的。”黄石微微一笑,没有更多的责备。

    “到了南方后,新军怎么办?”李云睿一想起新军内部的问题就感到头疼,很多东西已经成为了惯例,经营赌场、妓院,协助走私等等,其他明军有的毛病新军已经一样不落,甚至连吃空饷都出现了。而且新军中还有大量士兵是和其他明军一样来当兵吃饷的,拿到安家费和头几个月军饷后就开始琢磨怎么开小差,对此下面各营和其他明军各部一样,用各种手段来监视士兵,李云睿担心离开京师后新军就会出现大量逃亡,至于那些走门路进军队的关系子弟,他们就是为了披上这身虎皮好经营生意发财,李云睿觉得这些人也未必肯去陌生的南方。

    “新军嘛,用来震慑一下南京就可以了,到了南方后我不会补充新军,更不用说扩编他们,”黄石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等新军这个难以修复的工具完成了历史使命,黄石就不打算再留着它了:“至于我的那些老兄弟们,他们这么有钱了,也该告老了。”

    李云睿端详了黄石一会儿,斟酌着语气说道:“大人,后羿的故事您还记得吧。”

    “嗯,神射手后羿啊,能看见百里之外的鹅毛,却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人心,”黄石微笑着反问道:“李兄弟是在提醒我么?”

    “是的,大人。”李云睿答道:“就算说谎,大人也要先骗一骗他们,让他们觉得到了南方还是高官厚禄。”

    “无欲则刚,说得难听一点,如果没有我,嘿嘿,是绝不会有长生军的,”黄石不打算追究任何人的治军问题,现在他已经想通——在大明这种封建体制下,新军不变成这个模样才是怪事,不过他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也绝不会对此感到愉快:“没有新军,我的事就是难办点,但也不是办不成,只是这么多年的老兄弟我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既然又是老兄弟,我又不求着他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