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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映尘第6部分阅读

就是这样,杀死一个人之前都还要先将此人耍个够。

    只是他不懂,这娇娇柔柔的身躯,是如何撑过毒发之时的痛苦,强自压抑?他尝过那种宛如万蚁钻心的煎熬,那不是她一名女子能承受的,而她却能办到一声不吭,咬牙和血吞,不让五毒罗刹看出端倪,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她?在当时,她想的又是什么?

    是他吧!为了他,她已经受了太多的苦难,尝尽太多的血泪辛酸,如今也不过是加上这壮烈的一桩,他实不该太过讶异。

    从来没发现,这看似荏弱的小女子,会有这么强大的意志力,有豁出一切的勇气来挽救他的性命,这样的举动,教他心头莫名的一阵悸动。

    不曾有人这么在乎过他,而她,一个他处心积虑想报复、想折磨的人,却为他无怨无悔,这是多么痴绝的一份深情啊!他缓缓伸出手,轻触她细致柔美的容颜,这是头一回他仔细看她,她其实是个很让人心疼的女子,如果不是遇上他、错爱了他,她应该过得很幸福才对。

    上天真是捉弄人,明明安排他们成为宿敌,却又要让他们陷入酸楚难解的情感纠缠,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对她其实……

    他矛盾地闭上了眼。

    小蝶,你会怪我吗?你受了那么多苦,而我却……原谅我,我终究不是铁石心肠,没能冷酷到底……

    就在他陷入纠葛如麻的思绪中时,轻细的嘤咛声飘过耳畔。

    秋水心看了看周遭的景物,然后才发现了枕边人。“我……没死?”

    “这么想死?”他淡哼,懒得睁眼。

    “可是我明明记得……”她偏着头回想。“那天,我明明把解药给你了……”

    说到这个,他倏地睁眼看她。“你明知道我们中的是同一种毒,解药到手后,就不会自己先吃点吗?”

    “我……我当时急嘛,哪有想这么多,而且……我怕分量会不够呀……”那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只要有一点危险,她就不敢冒,哪还顾得了自己。

    “你……你实在……”突然间好想掐死她!他已经开始后悔拚死拚活地救她。

    怎会有这么蠢的女人!他实在不知该说她痴,还是说她傻。

    谷映尘很少有气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大难不死,她不见他庆幸,反而一副想敲碎她脑袋的模样,于是她兴起另一个念头……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她直觉认为是她坏了他的事,不然他干什么要生气?

    “你才不想活了!要不要我提醒你,是哪个白痴女人把我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咬牙切齿地把话逼出。

    她居然有脸说这种话,他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蠢,流血流汗地救了人,差点连命都送掉了,结果居然被当成他存心轻生……真是活见鬼了!“对……对不起……”她歉疚地低语。

    一声对不起,挑起他更多的不满,要骂就一次骂个够了。“还有,你当我真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冷血动物吗?自己的儿子有危难,我会置之不理?是嘛,你够绝,很恨我是不是,那就恨啊!干什么还要救我,反正我又不稀罕!”顿了下,他愈骂愈不可收拾。“你想过没有,要是连你也出事,你叫若儿怎么办?他才七岁,一下子没爹没娘,你要他陪我们一起死是不是?还是要他步上我的后尘,尝我曾经历过的坎坷辛酸?”

    “我……当时……你都命在旦夕了,哪想得了这么多……”她被骂得好委屈。

    “你哪一次不是这样,光会说爱我有什么用,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就净会做些愚蠢至极的事,我哪那么倒霉让你爱上,连若儿都比你精明,你老说他莽撞,你比他更冲动,老是不长脑子!”骂到最后,他索性翻过身,不屑看她了。

    “别……别生气啦……”看他好像真的气得不轻,她心急地撑起身子,伸手去拉他,想看看他,没想到虚弱的身子撑不住重量,差点就往床下栽去。

    谷映尘反手将她捞了回来,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看吧,就说你白痴!”

    “我真的知道错了……”她低敛着眉,十足忏悔地道。

    谷映尘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沉默着。

    “五毒罗刹有没有说什么?”半晌,他突然冒出这一句。

    她不敢马虎,很认真地回想。“他说……要一命换一命,要我在三杯茶中选一杯喝下……我好怕让他发现到我选的其实是毒水,最后,他把解药给我……对,他走前说对我刮目相看,我想,他指的可能是我的胆量吧!”

    他反复玩味着五毒罗刹那最后一句话,沈吟了会儿才道:“信不信,我猜他早就知道你中了毒。”

    “什……什么?”她吓得呆愣。“怎么可能!”

    他冷笑。“杀手是只杀人,不救人的,何况那毒是他自己下的。他不会让你有赢的机会,如果我没猜错,那三杯水都有毒,他只是在耍着你玩罢了。”

    秋水心听傻了眼。“那他为什么还要把解药给我?”

    “因为你撑过来了,你没在他面前倒下,不是吗?他这人没什么优点,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愿赌服输。”如果是他,也会对她说出“刮目相看”这四个字,因为这看来娇弱得不堪一击的小女人,居然办到了一件连大男人都做不到的事。

    好一会儿,他们都沉默着没再多说一句话。

    “为什么这么傻?”他低幽地开了口。

    “我没有办法,那时,我脑海只有-个念头,不借付出任何代价,就是不能让你死。也许你会怪我多事,但要我眼睁睁看你丧命,我……我办不到……在见你倒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最椎心刺骨的痛,我好慌、好茫然,漫漫人生不知道该怎么熬下去……相形之下,毒发之时的苦,反而不算什么了,因为我知道,再怎么痛,都没有失去你来得可怕……”于是,她咬紧牙关,脑中拚命地想着他,然后,她便有勇气撑下去……

    这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否正如他醒来的那一刻,见着奄奄一息的她时的感觉?

    像是一颗心血淋淋地刨离胸膛,当时,他脑海满满的念头,也是发了狂想将她由鬼门关拉回,她是他的,谁也不容夺去,为此,他不惜流尽一身的血,那样的痛,一生一次就够了!他们,竟有了相同的感受……

    幽沈的黑眸望向她;秋水心看不懂他复杂深邃的眸光代表何种涵义,忐忑着不敢迎视他。“你在生气吗?”

    “我该生气吗?”他淡然反问。

    “呃,那……”确定他没有发怒的迹象,她才小小声地问:“那个……五毒罗刹的话,是真的吗?

    “

    “你是指哪一部分?”调适好心绪,他两手枕在脑后,散漫地回应。

    “就是……关于你和寒月……”他们真是“那种”关系?他看起来真的很在乎这名女子呵!那她的背叛……他又作何感想?既然在乎又为什么没有太多痛苦的反应?

    秋水心忍住酸酸涩涩的感觉,弄不懂他的心思。

    谷映尘闻言,挑眉望去。“你在吃醋?”

    “呃……”被一句道破心事,她又心虚,又羞惭地否认。“我……我没……”

    沈思地盯住她,他突然冒出一句。“她不是我的女人。”

    “啊,什么?”

    “寒月,代表了她人生境遇的凄凉,她其实姓谷,名映蝶,是我的小妹。也就是为了保护她,我才会身陷绝命门当了十年杀手。”

    秋水心微张着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的话也许让她意外,但远不及他的做法所带给她的震撼强烈……他居然会向她解释!他不是从来不在乎她的感受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听五毒罗刹这样说,谷映蝶好像真的很危险耶!他不语,心中却早有了打算……

    深深沉沉的夜,万籁俱寂。

    秋水心翻了个身,下意识的往身旁探去,却扑了个空,她茫茫然地睁开眼。

    谷映尘就站在窗边,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映出一身寂寥。

    这么晚了,他还不睡,在想什么?

    她轻盈地下了床拿起挂在床边的衣袍走向他,温柔地替他披上。

    谷映尘回过身,凝视眼前低眉敛眼的婉约佳人,开口问:“你有话跟我说?”

    她的每一分心思、每一寸神情,都逃不过他的眼,他知道她心里有事。

    “我”“话到了嘴边,又往回吞。”没什么。“

    “说!不许对我扯谎。”他半强迫地捏住她的下巴与他对视。

    他逼供时总爱这么做,而她也总是不堪一逼。

    “你想去扬州帮你妹妹,对不对?”她道出了隐忧。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可能弃她于不顾。”

    他早就该去了,只是受了重创的身子尚未复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秋水心接连遭逢流产与中毒,身心都格外脆弱,她是那么需要他,他怎能在此时离去?

    无法解释突来的牵念,就是走不开身、抛不下她。

    而今他们都己日益复原,不走是不行了。想到远方的小蝶,唯恐她出任何意外,他必须连夜兼程赶往扬州。

    “那……那你……会回来吗?”她迟疑了好久,终究还是问出口。

    谷映尘瞥了她一眼,随口道:“怎么,希望我死在扬州,你好逃离魔掌?”

    “不!”纤手飞快捂住他的嘴,小脸微白。“别说不吉利的话。”就算是随意说说,她也受不住。

    “你很希望我回来?”嘲谑由眼中消褪,看来似有几许认真。

    “我明白自己被定位于何处,你不会对我有所留恋,但是映尘,好好保重自己,你的仇还没报完,对不对?那就别再像上回那样,轻率地看待生命,我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我情愿一生受你折磨,真的!”

    这番痴言痴语,听进他耳中,实在不知该怎么反应。

    “你……你这个女人!就不能有点骨气吗?”他已分不清心头那复杂的感受,是气闷还是其它。

    她垂下头,黯然神伤。“我也想啊,可我就是做不到……”她苦涩道。“你接下来一定又要骂我犯贱,对吧?”

    “知道就好!”他没好气地说,勾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秋水心回应得全无保留,双臂密密环住他让他全然占据她的口。

    热烈情焰一触即发。

    他弯低身子,抱起她回到床上,身躯压了下来,她才刚为他披上的衣袍被他扯下,利落地褪去衣物。

    拂开遮敝酥胸的亵衣,他尽情地怜爱着令他心醉神迷的浑圆冰肌,柔舔淡吮。

    “我一直都觉得,你的热情很容易点燃。”探下的手,在女性的私密处抚弄,沁湿了热烫肌肤。“但是我也知道,能让你如此对待的只有我。”

    修长的指刺入那片柔嫩,阵阵抽动。“我一直都相信,我会是你这辈子唯一的男人,你只容许我这么做。”他低诉道。

    “很高兴……听到了你心里的话。”他从来不会对她说这些的,今日,他却让她分享了他的心情,她感动得泪眼蒙胧。

    “我其实是个自私的男人。”老实说,他并不觉得他值得她这般相待。

    “偏偏我就是个没骨气的女人。”她含泪道。

    “所以上天让我们相遇,激起这段爱恨情仇。”他抽回手,出其不意地深入她。

    秋水心睁大了眼。“你……”他从来不肯主动,没有一回,不是她开口求他,可现在……

    “有必要这么意外吗?对于双方互惠的事,总不能老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虽然之前他一直在这么做。

    阵阵有力的抽动,教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倾下身,在那道凄柔的水光跌落时,吻去了它。

    她是很个容易满足的女人,一点小小的温情,就足够令她动容。

    投注了所有的心力,在这场欢爱缠绵中,一瞬间爆发的依恋,成了永恒。

    隔日清晨,秋水心默默无言地替他打理行装,谷映尘始终沉默,静静看着她移动的纤影。

    当她将行李交到他手中时,他望住她,眸光深沈地问:“昨晚没睡好?”

    “没什么。”她轻声掩饰过去。

    倏地,一道狂热的烈吻迎面而来,他将她压向床帏,吻得她娇喘难休,差点吸不过气来。

    “我说过,别对我扯谎。”他盯视她,被困在他怀中的秋水心低敛着眉,不敢迎视他。

    她该怎么告诉他,她为他辗转难眠,一夜忧心,就这样看着他直到天明,分毫不舍得移开视线?

    “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泪雾不知何时盈满了眼眶,她祈求地望住他。

    “你会等我?”

    “会!我会一辈子等你。”她未曾迟疑,坚定道。

    他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放开她转身离去。

    “映尘!”她出声唤他,他停住步伐,却没回头。

    “我爱你!”明知这令他唾弃,她还是想说。

    “想听听我的回答?”轻缓的音律幽幽飘过她耳畔,她没回话。“等我回来,我会把答案告诉你。”

    脚下不再迟疑,迎向一片茫茫雾色。

    “好,我等。”她知道他会说什么,只要他回来,再伤人的字句她都甘心承受……

    终曲

    月余后。

    秋水心将儿子抱在怀中,低问:“想不想爹?”

    “想。”若儿点头。“娘,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她轻叹了口气。“若儿,娘和你一样,也好想念他,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很有耐心地等他回来,不管等多久,知道吗?”

    “还有妹妹。”怕母亲忘记,他又提醒了句。

    “是啊,还有妹妹。”她一手贴上平坦的小腹,忧愁地微蹙眉心。“若儿,你知道吗?娘好担心,时间一天天过去,你爹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万一他出了什么事,那我怎么办?你怎么办?还有妹妹怎么办?我们都好需要他,他不可以有事……

    “每次想到这里,她就寝食难安,等待变得愈来愈难熬。

    “娘别担心啦,爹好厉害的,你忘了吗?”

    她牵强一笑。接受了儿子的安慰。

    “那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呢?夜夜梦着他,却碰触不到他,我好难受……少了他的床,空荡荡的,又好冷,我无法入睡……”秋水心说到最后,成了自言自语。

    “没关系啦,若儿陪你睡好了!”小若儿自告奋勇地说。

    “那可不行。就算是儿子,也不能剥夺我的权利。”清朗的嗓音凭空响起,母子俩同时震愕地回身。

    “映尘!”

    “爹!”

    惊喜的叫唤同时由两张口中逸出。

    是他,真的是他!日思夜梦的人儿正站在门口,她反而只知怔忡失魂地看着他,忘了该有的反应。

    “爹!”反倒是若儿,很快地冲向他。

    “小家伙,有没有乖乖听娘的话呀?”谷映尘抱起他,接受了儿子热情的亲吻。

    “有。”若儿稚气地道。“若儿好想你,娘也是。”

    “是吗?看不出来。”本以为可以得到更踊跃的欢迎,没想到她只会像个傻子一样的看着他,表现得比儿子还差劲。

    “是真的。娘天天都在问我爹什么时候回来。真是的,她又没有把爹交给我,怎么老向我讨人呢?

    “他用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来增加说服力。”就连吃饭的时候,也都多摆一副碗筷,想着你随时都会回来,饭吃到一半就看着你的位置发呆,还说半夜没人抱她睡不着,我牺牲点想抱她她又不要……“

    “若儿,你闭嘴!”秋水心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再不阻止,她的底全让他给泄光了!“哦?”谷映尘一脸趣意的挑眉看向她。

    “你别听他胡说……”她理不直气不壮地想辩解。

    “我才没有。娘明明说,她和肚子里的妹妹都好想你……”多话的小鬼又抖了条秘密出来。

    他怔了下,目光移向她平坦的小腹。“水心?”

    她微讶地张大眼,眸底泛起水光。

    这是第一次,他唤她的名,不再连名带姓,没有怒火狂涛,更没有厌恶之情,是那么低柔平和,淡淡的一声水心,就像她是独一无二的……

    见她又失了神,他无奈地一叹,低下头在儿子耳边低语了几句,若儿马上跑到母亲跟前,拉了拉她的手要她蹲低些,然后学着父亲的方式在她耳边小小声地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