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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映尘第5部分阅读

寂静,只剩他与她。

    她依旧昏迷,他就坐在床边望着她,不发一言。

    心绪是复杂难解的,有些悲涩,有些酸楚,还有一些些……歉疚。

    他与她,曾有过那么一个孩子,尚未成形,却因他的粗率而失去——

    遗憾吗?

    不,他不知道。

    如果这个孩子没有失去,他又会怎么做?他能容允她生下“他”吗?

    不,他还是没有答案。

    面对若儿,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无须他去抉择,但是若要重新面临这种状况,他是否会让他的骨血在他最痛恨的女人身上孕育?

    痛恨?

    这字眼让他楞了下。

    突然之间,他竟怀疑起他们之间存在的是什么。他真的恨她吗?更或者,他恨的是这个事实,恨他们宿敌的身分,恨上天残忍的安排?

    他从来都不想根她。

    也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曾真正恨过她,所有加诸在她身上的折磨,只不过是为了求得心理上的平衡。

    是这样吗?要不然,当她身上承受着苦楚,晕厥在他怀中时,他为什么要这么慌?当意识到她的生命力在他手中渐渐流逝时,他头一回乱了方寸,发觉到心竟然会疼?

    这难道也只是因为要她活着受他折磨,看她生不如死的缘故吗?

    太多的疑问在脑海打转,理不出个头绪,他阴郁地凝起眉宇。

    细不可闻的低吟声传人耳畔,拉回他纷乱的思绪。

    明眸轻启,她迷蒙的眼,对上他的深沈。气氛静得连轻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谁也没尝试开口。

    好一会儿,他轻缓地道:“大夫说……”

    “我了解。”她别开眼犹未恢复血色的脸庞,浮起哀伤。

    这么说来,她早就知道了?

    “为何不告诉我?”

    “你会要他吗?”她反问着,语调幽戚。

    “说得好!你真有自知之明!”无由的躁怒袭上心头,面色冷沈了几分,突来的阴悒情绪,究竟是想掩饰什么,还是说服目己,连他也分不清了,只因,她说的是连他都无法解答的问题。

    “是你一直不遗余力地告诉我这一点。”

    “你在埋怨我?”谷映尘盯住她哀愁的面容。

    “我有这个资格吗?”她太清楚自己的定位,从不敢奢望他会坦然接受那未成形的小生命,也许,今天就算没有这场意外,这孩子仍是不可能顺利地来到人世。

    那么,她又有什么好怨的呢?

    她的认命、她的逆来顺受,竟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捆住他所有的知觉,让他有股透不过气来的闷痛感。

    她为廾么不怨、不恨?他看得出来,她其实很想要这个孩子的,可她却从头到尾不曾怨怪他一句,连一滴泪都没流下。

    心口没来由地绞紧,那酸酸疼疼的滋味……是什么?

    不愿承认她影响了他的情绪,他语调转冷,沈声讥讽。“愿意为我生儿育女的人多得是,你算什么?还以为我会稀罕吗?”

    秋水心幽幽抬眼,似乎对他的讽刺产生不了什么感觉。她定定地望住他,而后,淡淡地道:“告诉我,你后悔吗?对于这个孩子的逝去,你可曾有过遗憾?就算只有一点点……”

    心头重重一震,他瞪向她,一脸阴沈。“你说什么鬼话!”

    “是吗?”真是她奢求了?

    “我告诉你,只要能看你痛苦,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他不惜撂下重话,想驳斥的,不仅是她,还有他内心的不由自主。

    “原来……仇恨真的是你生命中的全部……就连亲生骨血,你都能当成复仇的筹码,视之如草芥…

    …“好浓、好浓的悲哀,寸寸剜心地吞噬了她。

    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他是不是早知道她怀孕了?他根本是故意的……以他往日不择手段的作为来看,这不是不可能。

    他连他的孩子都可以拿来报复她,只为了看她痛苦,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你……真的好恨我……对不对?”

    “恨之入骨!”他不让自己思考,迅速地脱口而出,好似这样便能增加几分说服力。

    “我终于明白了……我的存在,只是时时刻刻戳刺着你最痛的伤,你恨不得我死,是吗?”声音恍恍惚惚,有些难以捉摸。“如果我死了,你就能从仇恨中解脱,这样的你,或许会快乐一点……”

    她到底在说什么?谷映尘拧起了眉,盯住她恍惚的容颜。

    眸光迷迷离离,她轻轻笑了,尽管那笑中带着深深的哀绝。“我无法让你忘却仇恨,但,至少我能帮你了结仇恨,只要你好,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真的!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性命成全他!话音一落,谷映尘还来不及领悟她话中深意,只见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犀锐的匕首,眼一闭,亳不迟疑地往自个儿心口刺下……

    谷映尘脸色遽变,心跳在瞬间停止。千钧一发间,想也没想,他立刻伸出手,贴上她的心口,任那凌疠的一刀深深陷入他手上。

    没有一丝一毫预期中的疼痛,她有些疑惑,茫然睁开了眼,触目所见,竟是他鲜血淋漓的手……

    她骇白了脸色,抓着他的手,惊出了心痛的泪。“映……映尘,你怎么……”

    “某个女人干的好事。”他冷哼道,寒着脸甩开她,眼也不眨的将刀抽出。这女人虚弱归虚弱,力道倒还不小。

    “你……你不是……”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对她恨之入骨吗?

    “你少自以为是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偿还什么?是我爹的一倏命,还是我娘的?还是谷家上下老幼的?我妹妹这十四年来的苦难,你又怎么还?你以为一死了之,就全都一了百了了吗?秋水心,你作梦!我说过,我这辈子和你纠缠定了,就算要死,我也会先千刀万剐,才看着你慢慢死去,我绝不容许你轻易了结一切!”怒气来得突然,满满地胀痛了胸口,他铁青阴鸷地一字字将话逼出。

    这该死的女人,居然想解脱。不,他绝不容许,她是他的,谁都不容夺去,死神也不例外!“原来,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她喃喃自语,心,已然死绝,她无法再有任何的感觉。“我懂了,就依了你吧!”

    她已无所谓了,灵魂抽离身躯,活着只是麻木,他怎么说,她便怎么做,反正,生与死对她来说,没有太大的分别。

    她死灰般的面容撞进心间,刹那之间,让他有了惊悸的痛觉。

    他,是不是将她伤得太重?

    见鬼!他在难受什么?这不是他的目的吗?他该畅快地大笑才对。

    像要阻绝什么,又像是懊恼他一连串难以由己的情绪反应,他倾下身子,狠狠封住她的唇,泄愤似的掠夺她每一寸肌肤。

    “你……”这突如其来的举止,教她短暂地一愕,本能的伸手抵住他。

    “闭嘴,我在做昨晚没能完成的事!”他沈郁地道,动作绝对称不上温柔。

    秋水心不再多言,闭上眼任他予取予求,面容一片木然,神魂空空洞洞。

    哀莫大于心死,指的,就是如她这般吧!掌下所碰触的娇躯,是异常的冰凉,他仰起头,看向她没有表情的脸庞。

    他在做什么呢?谷映尘暗暗自问。

    她才刚遭受小产的打击,身心俱受重创,而他却……这样的行为,与禽兽又有什么两样?

    恼怒地翻身而起,他拢回衣衫。

    乍然获得自由,她睁开眼,茫然望着他。

    “不要这样看着我,谁稀罕抱一个冰冷僵硬得像死尸的女人!”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转身。

    开门之际,凄清的嗓音由身后幽幽荡荡地传来……

    “你成功了,我已经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你是否有一点点开心?”

    剧疼来得太过突然,一瞬间麻痹了他所有的知觉。

    脑海,一片空白。

    第九章

    谷映尘与秋水心,陷入相顾两无言的局面。

    接下来的日子,他不再时时以冷酷的言语伤她,最多,是用深沈得让人难以解读的眼神看她,秋水心不懂,也早就放弃尝试去懂他。

    是曾想过,他或许是看在她身体虚弱的分上暂时放过她,当然,她不会以为这是他的仁慈;对她,他从来就没有仁慈可言,她想,他只是怕一下子逼死了她,无法令他快意复仇吧!真可悲,开始了解他,居然是因为让他伤得太痛彻心扉,才置之死地而后生地有了觉悟。

    爱上这样一个冷情寡绝的男人,连她都觉得好无奈,偏偏,痴绝的心就是无法停止爱他,至今,她依然是那么不可救药地坚持着这份被他弃如敝屣的情感,连她都好瞧不起自己,可是她没有办法,如果她办得到割舍,又怎会让他给伤得体无完肤?

    也许,要想让她不爱他,唯有待她气绝之时,方能办到吧!她真的不知道,她得等多久,才能等到那一天……

    轻叹了口气,她翻了个身,看着身畔余温早散的床位,带点眷恋的轻抚着,想藉此感受他残留下来的气息。

    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在后苑练功,身为杀手,他没有懈怠的权利,必须日日不间断地精进武艺,若非如此,他根本不可能存活至今。

    是她爹害惨了他,毁了他原本可以很美好的人生。

    思及此,她又是一叹。

    穿戴整齐,她出了房门,想去看看若儿醒了没有。半途中二名婢女告诉她前厅有客来访,小少爷“接待”客人去了。

    哦?她的小宝贝也长大了,会“接待”客人了吗?她倒想看看,这小鬼头的主人架式学了几成。

    踏入前厅,背向她的男人也同时回过身来。

    直觉地,她第一眼便认定此人来路不简单。

    一身邪佞掩不住,还算俊美的面容却带着森寒,气息全然融入一层阴暗当中,她想,此人必定是来自于黑暗。

    “娘……”正凝思着,若儿奔向她。“这个人说要找住在我们家的客人。”

    “客人?”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家中哪有什么客……”

    “就是那个谷叔叔啊!”若儿猛向她眨着眼打暗号。

    “什么谷叔……”乍然接收到儿子传达的讯息,她心下有些明白了。

    若儿一定是感觉出对方来者不善,才会想静观其变吧?所以他故意叫叔叔,而不叫“爹”。

    谷映尘的身分不同于常人,他是不能有任何弱点的,还是谨慎点好,以免对他造成不利的影响。

    真亏她这个儿子鬼灵精,随机应变的本事这么好。

    “少废话,无尘到底在不在?”

    “无尘?”

    “就是谷叔叔啦。”若儿也是搞了好久,才弄懂他指的人就是他伟大的父亲。

    “你找他……有事?”她一脸防备,本能地想保护谷映尘。

    “几时轮得到你这娘儿们来问我话……”对方正不耐烦地想挥开她自己去找,清清淡淡的嗓音却由身后不疾不徐地响起。

    “久违了,五毒罗刹。”

    “无尘?你真的躲在这里?”被称为“五毒罗刹”的男子讶异地挑眉。

    还以为消息错误呢!没想到他真的窝在这个平凡无奇的小地方。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就直说了吧。”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除了找我比试外。”

    五毒罗刹这个人,武艺差强人意,但使毒的本领一流,并且为此而骄矜自满得要命,总以为全天下没有一个人能躲得过。正好他也有一身绝艺,绝命门上下无一人不肯定他,就因为这样,五毒罗刹三番两次想找他比试,以证明他在绝命门中独一无二的能耐,只可惜谷映尘从来不理会他。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使目前为止他已难逢敌手,但也从不认为自已是什么绝顶高手。胜了,又能怎样?他习武可不是争强斗狠用的,那太没意义了。

    然而,这却惹恼了五毒罗刹,一次又一次卯足全力想与他杠上,大概是他的目中无人激起了他的战斗欲吧,不拚个高下,他是不会善罢罢休的。

    谷映尘的最后一句话,又一次挑起五毒罗刹的愠怒。“无尘,你这个孬种!就会做缩头乌龟,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这是激将法吗?

    谷映尘撇撇唇,表情没多少变化。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他毫不掩饰一脸的兴致缺缺,表情真是够侮辱人了。

    这些年,早被无尘气了不下百回,再有旺盛怒火也发得差不多了,不差这一回。

    五毒罗刹很快地掌握住情绪。“我是来告诉你有关寒月的事,有兴趣吗?”

    闲适的神色一正,他沈声问:“她怎么了?”

    “我就知道你会在乎,普天之下,能让你有感觉的,大概也只有寒月了。”五毒罗刹散漫道。

    谷映尘冷起脸。“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给我滚出去。”

    “别心急嘛,好歹也让我喝口茶。”

    谷映尘掌风一扫,桌面上的茶水砸了过去,五毒罗刹也不是省油的灯,身形一晃,闪了过去。

    啧,实在说不出他是多情还是无情。这人就像座千年寒冰,以前怎么激他,他就是波澜不兴,但是只要提起寒月,他就破功了。

    “说不说!”显然谷映尘并没有多少耐性。

    五毒罗到也不介意他差劲的态度,耸了耸肩,说道“唐逸幽,这个人你听过吧?”

    他眯起眼想了一下。“扬州神医?”

    怎会提起这个人?

    他是曾经听过,多少有点印象。据说,他是当年盛名于一时的江湖奇侠红尘客所收的最后一名弟子,气度冲夷,风采出尘,只学医,不习武,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不带杀戮之气,才能保持那份儒雅清逸的气质。

    寒月怎会和他扯上关系?

    一她接了椿任务,要杀的人就是唐逸幽。“

    “那也不难。”寒月是他一手调教出来,对于她的身手,他有信心。

    “问题是,三月之期已过,唐逸幽至今依然活着。”

    谷映尘蹙起眉。“怎么可能?”

    “不是杀不了,而是她不想杀。”五毒罗刹说得有点幸灾乐祸。“无尘啊,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女人水性杨花,勾搭上俊小子,背叛你啦!”

    然而,谷映尘却没有他所预料的暴怒不已,只是敛着眉,深沈的容颜看不出情绪。

    “怎么样?你会先杀了姘夫,还是寒月那人尽可夫的滛妇?”五毒罗刹见他没反应,不遗余力地猛燃火信。

    “收回你的话!”骤然降温的话语,直教人冷到骨子里去。“别再让我听到一句侮辱她的字眼。”

    “哟,说说也不行?你当她还是你的女人吗?别蠢了,人家早移情别恋,抛弃你了,你还拿她当宝似的,可悲呀,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让她背着你胡搞……”

    谷映尘双手环胸,冷睇着他。“说够了没有?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被激怒吗?”

    五毒罗刹一愣,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平静。“无尘,你丢不丢脸!自己的女人跟人跑了,你居然吭都不吭一声?”

    “不然我该怎么做呢?拿根绳索把她绑回来吗?”谷映尘反问,一点也不打算掩饰他的嘲弄。

    好低级的撩拨手法,他要会上当,不是摆明了和五毒罗刹一样蠢吗?

    “寒月很爱他,还打算背叛绝命门,不惜为唐逸幽而死,你算什么东西,她根本不把你当一回事!

    “五毒罗刹加重了口气羞辱他。

    “哦?”他陷入了沉思,神情添上些许凝重,但仍是不见愠色。

    “真是抱歉,劳你远道而来,专程告诉我这件事,很遗憾,你得失望了,我还是没有气得暴跳如雷。要过招,请另外找人,恕我不奉陪。”他甚至低头去逗弄儿子,狂妄得不把人看在眼里。

    “无尘,你……”

    懒得听他再多说什么,他直接道:“若儿,送客。”

    “好的。”若儿欣然从命,对父亲简直崇拜得无以复加。

    爹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人摆平了,他甚至没有说一句难听的话,却能让对方呕得快得内伤。

    爹说,喜怒不形于色,是制敌要领,“实地学习”后,他一定要记住,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