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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兰染情(下)第2部分阅读

人生中杀出一条血路。我不会后悔,不会自责,也不会回头。云萧,我只有你了。天下虽大,除了你,我一无所有。”

    云萧握住他的手,举到心口处,“羽,我的心很小,也很贪婪。以前的我心里只有毋恤,我说过要守护他一生,虽然不得不离开,我依然会尽我所能实践那誓言。现在我有了你。我可以为毋恤死,却是为你而生。”

    赫连羽长啸出声,豪气干云,朗声道:“好,我们一起闯闯这风雨人生路。赫连羽誓不相负。”反手握住她的手,笑道,“好冷的手,我温暖你。”

    云萧倚进他怀里,微笑着抬眼凝望,涌动着让赫连羽无法胜荷的柔情。

    赫连羽把她紧紧抱住,亲吻她的头发,眉眼,低低叹息:“头发这么冷,眉毛也这么冷,眼睛也这么冷。”

    天地一片静寂。

    代王大婚的婚期定在一个月后,王宫最先忙碌起来,清除打扫,张灯结彩,采办各种器物服饰,排演礼乐礼仪,无棣城也热闹起来,卖布匹和喜烛的商人大赚其钱,其次旅店和饭馆也大赚一把,各地来观礼和做买卖的人满街都是。代国发生了那么多悲惨的事,终于有喜事可以庆祝了。不少情侣决定提前或推后婚期,以便和代王、王妃同一天成婚。

    云萧尽量逃避义务,但每天仍然有很多人把衣裳珠宝送来试穿试戴,让人烦不胜烦。按照礼仪,婚前新郎和新娘是不能见面的,而赫连羽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几天不见人影。云萧世家出身,再繁琐的礼仪也能应付自如,但毕竟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心上人却始终不出现,心情实在好不起来,某个自称野蛮人的人什么时候这么遵守礼仪了?

    婚期定下后第五天夜里,赫连羽终于出现,轻车熟路越过围墙,躲过侍卫和宫人,来到窗下。夜色已经很深了,房间里的灯却还亮着,纱窗上的剪影随烛火轻轻摇动。赫连羽的心泛起一股暖流,流浪的游子,孤寂的旅人,有谁不期待家的灯火,即使微弱,即使昏黄,却无限温暖,给人以心灵的慰藉。他,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一个背负满身罪孽,从血雨腥风中走出的魔王,也有了自己的家吗?

    推门而入,云萧早已经站起来迎接,她的眼神清亮,笑靥如花,由心而发的笑容压过烛火,照亮庭室。赫连羽心神一荡,上前深深一吻,像要诉尽数日的相思和无尽的爱恋。

    云萧软软靠在他怀里,微微喘息,脸被情意和羞涩烧得绯红。忽然腰间一紧,被他牢牢抱在怀里,他衣袍下的肌肉紧绷,蕴藏着无穷的精力,只听他在耳边哑声道:“云萧,我们今晚就成亲。”

    云萧的脸红得要着起火来,却努力板起面孔,说道:“是谁说要推迟婚期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眼含同情地望他一眼,“你不必难过,没有人能未卜先知。”

    温言软语,明明是暗含嘲讽,却带着一分柔情,三分诱惑,赫连羽叹息一声,说道:“小妖女。难怪你提出婚期在一个月之后,原来是报复。唉,如此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女子,我可要遭罪了。”

    云萧微笑道:“还有心思狡诈,心狠手辣,矫揉造作,心地深沉是不是?娶这样的妖女为妻,我为代王一哭,奉上清泪一滴。”

    赫连羽封上她的嘴,含含糊糊说道:“妖女配魔王,正是天赐良缘,各得其所。”

    良久,两人相拥无言,烛光摇曳,烛烟轻绕,室内升起一种旖旎的气氛,两人心里都是甜蜜无限。

    忽然,云萧叹息一声,离开赫连羽的怀抱,直视他的眼睛,说道:“你有心事。”

    赫连羽神色一变,云萧一笑,把他拉到几案前坐下,自己去斟了两杯茶来,说道:“将就些喝,虽然比不上现成泡的,可也能稍稍安定心神。”

    赫连羽却无心喝茶,望着她清若水灿若星的眸子,沉声问道:“你猜到多少?”

    云萧见他严肃急切,心知一定是大事,微一思索,微笑道:“我听到你的脚步声犹豫迟疑,进屋后神色里隐隐有些愧疚,抱着我的时候也是心绪不宁,所以就猜你有心事,而且与我有关。难道是婚礼出了差错?”

    赫连羽眼波一闪,叹道:“云萧,你如果是男子,大可以翻云覆雨,创一番功业。”

    云萧微笑,说道:“我要功业做什么?我只要你。”

    赫连羽哈哈一笑,目光灼灼,“荣幸之至。”语气转而低沉,“既然你能猜到这里,我不妨直说。有确切的消息,赤族准备在婚礼那天进攻无棣城,城里面有他们混进来的j细,到时候会以礼乐声起为行动的讯号,放火烧城门。”

    云萧面色沉静下来,读不出思绪,垂眸道:“你一定已经有了对策。”

    赫连羽点点头,说道:“先发制人。他们既然定下婚礼之日赶到无棣城,这段时间一定会有所松懈,我们这个时候出兵,大功可成。只是———”

    云萧接口道:“婚礼恐怕不能按期举行,是不是?”

    赫连羽道:“不,云萧,我会在婚礼前赶回来。”

    云萧一笑,“那么只是怕我担心?”她笑意渐敛,“兵者,凶器也。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我怎么能不担心?不过我相信你。我等你回来。”

    赫连羽握住她的手,重重点点头。

    “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家,这件事要成功,当然要绝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你对我也该保密的。”云萧的手冰冷,却是追究起他的隐瞒之罪来。

    赫连羽苦笑,说道:“本来是不想让你担心,但总不至于连你也信不过。”奉送上大大的笑脸,出力讨好,“云萧,你懂得多,我有什么没有想到的,你要帮我想想。”

    云萧微笑着点点头,接受了他的道歉,说道:“我懂什么打仗的事?不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冰天雪地的,你准备的粮草够不够?能不能以最快速度抵达赤族?还有,无棣城里的赤族内j你怎么处理?你又怎么瞒过他们的耳目?”

    “前天我把一部分军队以冬猎的名义调出,三千精兵,备足五天粮草,足够了。赤族兵力的多寡、部署和战斗力我一清二楚,只要抓住赤尔斑,赤族自然会归附。赤尔斑志大才疏,大儿子赤必离心胸狭窄,现在赤族上下根本没有什么能打仗的老将,就算他们识破我的奇袭,正面对阵,我也一定会赢,只不过多费些周折罢了。”赫连羽说起军事,脸上意气风发,眼眸如鹰隼般锐利,叫人望而生畏,“至于无棣城,更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公孙先生,白明夷和呼雅台坐镇,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在他们眼底下作乱?”

    世上的男子,英雄也好,庸人也罢,在心上人面前总会用心表现,赫连羽也不例外,云萧听他剖析精到,安排周详,知道他草原雄鹰的名头并不是浪得虚名,又见他那种胜券在握舍我其谁的气概,大是心折。

    想起纪瑕几次有意无意的提醒,心里有些不安,两次遇刺,都可能和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有关,赤里格只是幌子,但深知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并不会轻易怀疑自己的下属朋友,也就不说。那三人相互协作,相互制约,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云萧拿起一个未完工的香囊,正是她在灯下缝制的,笑道:“这个香囊本来是要在婚礼之后送你的,现在你要出兵,不如我连夜绣好,你走之前就能拿到。你陪我,好不好?”

    佳人有约,赫连羽自然从命。云萧一针一线缝得仔细,赫连羽挨着她坐,目光炯炯也不觉得困。天色将明,赫连羽悄然离去,手里握着刚刚完工的香囊。这香囊小巧玲珑,一面绣凤,一面绣凰,代表着如凤如凰,永不相离,凤凰来仪,瑞祥如意。囊中有一绺乌发,是云萧临别时绞下来的。赫连羽把香囊举在鼻端,一股幽香扑鼻,也不知道是香草的香还是云萧的体香。

    第十一章 宫变(1)

    朔风卷着雪花纷纷洒洒飘落,把山河大地、宫舍茅屋染成一色的白,宁河水还没有完全结冰,在变窄的河道中奔腾而去,岸边的薄冰嘎嘎作响。人们都躲在房屋或帐篷里,烤火饮茶,没有人愿意出门赏雪,街道上空荡荡的。赫连羽带着贴身侍卫毫不声张地离开了无棣城,随行的还有纪瑕。

    “带纪君跟你出城,但是不要理会他的行踪。”临行送别,云萧突兀地交代一句,然后深深望着他,“羽,我等你。”

    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轻轻的短短的一句话,却仿佛响彻云霄,重愈千钧,记得她的眼神,深情,眷恋,期盼,信任,记得她的容颜,冰雪般清寂,却透着无比的坚定决绝。说完话她轻轻吻了他,之后粲然一笑,飞雪为之一停,寒风也变得柔和。抚上嘴唇,温热的触觉和气息还留在那里,漫天雪花飞舞,一片两片千万片,片片都是云萧的身影,云萧的笑,云萧的嗔,云萧的眉,云萧的眼……

    即将抵达营地时,赫连羽回首白茫茫天地中的无棣城,雪花迷人眼,他却分明看到那个翘首独伫的身影。云萧,我要一举廓清政局,为你打造一片安定没有威胁的天空,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你等我。

    进营地之前,纪瑕向他告辞,赫连羽没有多问。云萧心思细密,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不过一定有她的道理,而且绝对不会不利于他,他也懒得费心去猜。

    疾行军三天,早已到了赤族的地界,但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人烟,更不用说抵抗了。这实在很可疑。赤族真的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举动?不可能,赤尔斑虽然志大才疏,但不至于迟钝到这种地步,更不会坐以待毙。

    那就是有什么诡计陷阱了?断他粮路退路,在冰天雪地把他饿死困死?小股部队袭击马蚤扰,乱他军心,再趁机反攻?或者在哪里设下埋伏,等他入套?

    赫连羽阴沉一笑,他既然敢来,怎么会不把各种情况都考虑周全?倒想看看,什么样的陷阱能困住他,赤族又有什么人堪与他对敌?

    当天晚上,有赤族小股人马来袭击,一触即溃,赫连羽越发肯定有陷阱,也不在意,赤尔斑的大帐就在一日路程之内,赤尔斑如果不敢和他对阵,就是输了,如果对阵,他可怕过谁来?

    第四天是一个晴天,中午时分来到赤沙谷,过了山谷就是赤尔斑大帐,如果赤族有陷阱,也只能设在这山谷了。一马平川的草原上,还没有人是他身后这队精兵的对手。

    三千人分作三队,原辰里、花不都各领一队,赫连羽带领前队,先行通过山谷。他一向是越危险越冲在前面,手下的人也不便劝阻。

    斥候回报,山谷中没有伏兵,赫连羽便带兵入谷,千余骑兵飞一般地急驰而过。出了山谷,遥遥可见赤族营地。中队和后队也开始进入山谷,赫连羽面色冷峻,命令略做休整,等待后两队的人集合后一起冲锋。

    忽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身后的山壁上,凭空冒出无数人来,檑木石块雨点般落下,封住了山谷出口。几支人马出现在视野,分三面围了上来。

    猝然遇伏,赫连羽并不慌乱,手下军马迅速合在一处,准备冲阵。

    忽然一个熟悉的旗帜映入眼帘,赫连羽的心猛地一沉,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才是真正的陷阱?除了他,还有谁这样熟知他的性格和用兵,一步步把他诱到这里?他最初接触兵法,就是他教的。

    云萧身披白狐大氅,怀抱兽炭手炉,呆呆坐在林中小亭里,望着漫天的碎玉琼英出神。

    这就是牵绊的感觉吗?每时每刻,每做一件事情,都会想起他,纷纷扰扰,牵肠挂肚。三天了,雪无止无息地下,没个尽头,风雪隐藏了军队的踪迹,却增加了行军的难度,羽,你还好吗?没有亲身经历,却听人说过军旅的艰苦,何况在这样的冰天雪地。知道他早已习惯出生入死,还是忍不住心痛,更担心这样的天气,万一辨敌不明,反而落入赤族的陷阱。

    天下最凶险的事莫过于打仗,哪里真有百战不败的将军?想到凶险处,仿佛片片雪花都变成了血红,忙闭眼收摄心神。

    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传至鼻端,云萧讶然睁眼,循香望去,只见梅枝积雪,仔细一看,才发现稀疏开了几枝白梅,白色小花夹杂在漫天飞雪中毫不显眼,如果不是有暗香传来,一定会错过。

    走下小亭,雪花立刻扑满她的头发眉毛,还直往脖颈里钻。走近梅树,香气更浓,清且幽,如果羽在,一定会说人比花美吧?可是他不在,花再香,人再美,又给谁看呢?

    云萧低低叹息,紧了紧大氅。寒风卷着雪花,虽然有狐裘,可是身暖心却寒,只有羽的怀抱才能温暖她,抹不去的孤寂,也只有羽是慰藉。

    风雪漫天,会把她的思念带给羽吗?

    又过一天,雪终于停了,阳光灿烂,是冬日里少有的大晴天。积雪晃人的眼。白梅开了满树,发出阵阵幽香。天气晴朗,云萧的心情也格外灿烂,昨天晚上她梦到了羽,他在梦里陪了她一夜,早上起来还记得他温暖的怀抱和迷人的微笑。

    董玉闲得无聊,拉她下双陆,她爽快地答应了,眉梢嘴角柔和的笑意溢出,把董玉惊得一愣一愣,不停打量。

    两人在梅树下摆开棋局,厮杀起来。一阵风吹来,吹乱了长发,也吹散了心思。仰首望天,只见白云悠悠,岁月无声。记忆中的羽,梦中的羽融合起来,站在白云顶端向她微笑,羽,风中是你的思念吗?余光看到董玉偷偷悔棋,却只一笑了之。

    忽然心念一动,董玉让她走棋,她也好像没有听到。有人闯进了飞云阁,那声音、语气和脚步缓急,分明是———

    一个红衣女子如一团火冲到近前,小蛮腰,黑皮靴,腰间缠一根金丝牛筋绞成的鞭子,娇艳的脸上满是怒火和不屑,园中的侍女和侍卫们跟在身后,不知该如何是好。

    “哼,一个破园子,我有什么进不得,还敢阻拦。”

    董玉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用半生不熟的胡语回敬道:“哈,原来是你,上回输得不够惨,这回又来现世?”

    现世用中原的话说出,红衣女子不懂,但前面的话是懂的,想也知道那不是好话,气急之下,反手抽出鞭子,向那张满是嘲讽的脸划去。她的脸毁了,还敢这么嚣张吗?她满心快意地等待她的惊叫。

    鞭梢在距那张脸三寸处被一只手捏住了,一只白玉雕成的手。云萧微笑道:“玉儿,怎么能对白姑娘无礼,我们忝为主人,对客人总要客气些,即使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白明珠沉着脸,用力回夺,忽然向后倒去,原来云萧松手了。眼看就要撞到雪地上,不由得闭上眼睛,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挽住了她下坠的力道。睁开眼,是云萧笑吟吟的脸,恨声道:“不要你假惺惺。”

    云萧没有放手,笑道:“白姑娘有话,不妨起来再说。”

    白明珠借力跃起,看到董玉冲她做鬼脸,周围侍女窃笑不已,心下大怒,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咬咬牙忍住了。云萧见她行为反常,大是诧异。

    白明珠一双眸子像是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道:“不要以为你假惺惺充好人就能收买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董玉接道:“哪个稀罕?”

    云萧含笑听着,心中失笑,这任性刁蛮的白姑娘和天真莽撞的董玉倒是针锋相对,谁也不吃亏。却见白明珠不理会董玉的挑衅,一字一句往下说,董玉在旁边见缝插针,一唱一和,倒像是在演对台戏。

    “我和赫连大哥青梅竹马,一起玩耍长大,我从小便爱他———”

    “恬不知耻。”

    “他待我也与对其他人不一样,无论怎样总要哄我开心———”

    “大言不惭。”

    “他去智家做质子,临行我送他香囊,他珍而重之收下———”

    “过后便丢。”

    “他回到代国,没多久就去请我哥哥,可我知道他也是为了我———”

    “自以为是。”

    “我和他心心相印,你却来搅局,横插一刀———”

    “是说你自己吧。”

    “羽大哥爱的是我,他娶你只是为了政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