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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遮蔽第1部分阅读

他重新躺下了,蓦然发出一声野兽满足之后的叹息。   我猝然意识到了什么。同时我感觉到自己被对方捆绑到了一起。我能闻到对方呼出的气息,那味道,男性的味道。自己和对方有一样味道。好像我们在沆瀣一气。   我对同性的气息是如此的忌讳。我逃走了。 2   那个擦在墙壁上的东西,被证实是j液。我简直愤怒。   我是利用第二天提审对方的时候,到那拘留房查看的。我从来没有想过犯人要有这方面的权利。拘留所也总是把男犯跟男犯关在一个房间里,而且四面透风,便于监视。这些男犯的性怎么办?在他们被关进来时,性是被承认的。一旦进来了,就没有人考虑他们的性问题了。他们也是和我一样是男性。   我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性别。我只知道自己是刑警。现在有一种被揭露的感觉。我明白了我为什么如此愤怒了。但是我很快就让自己相信了,我的愤怒是出于对他本身,他的行径。一个杀人犯,不思悔改,还做出这种事来!并且我发现了案件的切入点。审讯从这里切入。   问:昨晚你做了什么了?   不回答。(但是他抬起了头。由于病症,那目光显得很可怕。果然他虚弱了。)   问:你敢说你没有?   答:没有?(他脱口而出。终于打破了沉默。)没,没有什么?   问:问你呢!   答:没做什么呀!   问:没做什么?我问你,你把什么抹在墙壁上了?   答:没……   问:又是没有!我刚才去看过了。是什么?   答:是……   问:是什么?!   答:鼻涕嘛。   问:你撒谎!我可向你重申政府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老实交代!   答:交代?我交代什么?   问:你应该自己知道!   答:我不知道。   你还在狡辩!你在动自己!   对方猛地低下了头。可见原来就有心理准备。他在躲避着,嘴里仍然强硬地说着:没有,没有……   问:那好,你说,你没有什么了?   他猝然抬起头。猛地意识到自己是被对方圈套套住了,又目光躲闪起来。他的眼睛并不能利索地听他指挥,好像两只不听话的珠子,被他一拽一拽着。他的脖子于是更剧烈地牵动着。这是他这种病症的人病徴。   你说呀,没有什么?我紧逼。   没有动。   没有动什么?   那种事,意思已经说出了,只是没有明确说出具体的词。谁先说出就是谁羞。我占着优势,现在是我在审问他,他不能不回答。除非他再沉默。可是他已经不可能再沉默了。他伤口的痂已经被揭开。确切地说,他的伤口已经鲜血淋淋,捂也捂不住了。由于病症,他的样子怪异极了。他开始盯着你,头一挣一挣的。终于,他愤怒了。   你别以为你怎么样!他叫。你别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了不起,还不因为你不缺胳膊不缺腿?   不,是因为我是执法者!   算了吧!执法者?你要是像我这样,你能执法?   我就是不当执法者,也可以做个人。   做个废人?   即使我残疾了,我也可以堂堂正正活着,做个好人,不至于去杀人。还是杀自己的母亲。   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   你不是我,也不是我的母亲。   不是你母亲?难道你母亲她愿意被你杀死?没有人愿意自己被杀死的,也没有儿子去杀母亲的。你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母亲?   我们不能一起活。   难道你母亲不是你的唯一依靠吗?   我不要这样的依靠。   你讨厌她?   我恨她。   为什么?就因为她让你残疾了?   是的。他忽然烦躁了起来,支撑着要站了起来走掉。可是他摇摇晃晃着又倒了下去。   好吧,我让你走。我说。   他立刻把目光投向了架他来的两个刑警。我挥了挥手。两个刑警过来搀扶他。他急切地往外拉着身子。那模样,与其是在抗议离去,勿宁是在慌张逃离。我看到了他渐渐轻松下来的背。   你恨她,是因为她妨碍了你做昨晚那种事了吧?我忽然冲他的背说一句。   他猝然一震。险些从搀着他的刑警手上滑脱。他回过头来,用无辜的目光望着我。   饮食男女,食色性也。我继续说,可是你却和你母亲同居一室。她时刻和你在一起。   他哈哈笑了起来。什么叫做时刻在一起?难道就不会有不在的时候?   当然有。我说,可是你如何处理排泄物呢?   他愣住了。   你母亲发现了你这恶习了吧?   什么恶习?他说,在你们眼里什么都是恶习!   难道在你母亲眼里就是可以允许的吗?   我不允许你污辱我母亲!   不是污辱,是审讯。严肃的审讯。你必须回答。那么我问你,你母亲对这种事怎么看?她是怎么处理的?   不说话。   你不说也罢。总之她遭你恨了。所以你杀死了她!我说。这样的推断未免牵强。我只是要激起他的申辩。   我没有恨她!他叫,我没有恨我母亲!他猛地情绪激动起来,浑身发抖。怒目圆瞪着我。要不是他不能支配自己的身体,他一定会扑过来把我掐死。可是他现在只能叫,喊,声嘶力竭,把自己整得憋气过去。他的眼珠子好像鼓得要掉出来了。他为什么反应如此强烈?也许他真的爱他母亲,那么他为什么要杀她?也许他并不想杀死母亲,只是打。他失手了。

      3   他被重新架了回来。似乎明白了自己反抗无用,他也不再反抗。或者是因为被我单刀直入的问题刺伤了?他奄奄一息地靠在椅背上,仰着头。   不,你恨她。我仍然说,故意地。你恨你母亲,所以你把她杀死了。   他不再反驳。   因为她生了你吗?   他点头了。   你母亲生你有错吗?   当然,她既然不能给我幸福,为什么要生我?他说。   荒唐逻辑!我说。而且你别忘了,你小儿麻痹症是后天的,是你两岁的时候。那时你已经出生了。   可以将我捏死。   什么?   就是嘛,那时候我还不懂得死,那么小,一捏就死了。   你别胡说,胡说八道……   ……就了结了。他继续说,等到长大了,能量储得满满的,怎么死?   你别就想着死。   你活得这么滋润,当然不想死喽。要什么都会有。   你是指你的婚事?   都给我找什么样的货色呀?他叫起来,这世界上的丑女人我全见过啦,真是大开眼界。跟那些丑女人结婚,有什么胃口?我不想结了,她还说,要结,世事都是这么做的。正常的人这么做,我这不正常的人他妈的也要被迫做正常的事?

      你不需要?   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   他一愣。是呀。我可以自己手滛呀!   他居然说,说出这个词!我很吃惊。   你有过手滛吗?他忽然问我。   我一愣。我有过,在我恋爱之前。当然。每个人都多少有过手滛的经历,就好像每个司机都不同程度地违反交通法规一样。   没有。可是我说。我是刑警,我不能那么说。   那是因为你有女人。他说。有人给你搞!   不要胡说八道!我喝道。   你不也是男人吗?他一笑。我们的区别只不过是境遇的区别,而不是正义与邪恶的区别。   你再胡说八道!我再一次用了“胡说八道”这词,可见我词汇的贫乏。   搞女人的感觉,好吗?   那该去问你自己。   很好。他说。实在是太好了。世间还有如此快乐的事……   我感觉浑身痒了起来。原来的痒感被他挠起了。很久,才平息下来,但是我皮肤仍然发麻,感觉很迟钝,像刚从催眠状态中醒来。   你一直这样?我问。   不,原来没有。他说。   那原来怎么解决的?   梦中都跑出来了。他说。   那么什么时候开始呢?   被你们110放出来那晚上。他说。第一次。想象不到吧?那晚上我睡不着。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也没有梦。那以后再也没有梦了。   我点头。   半夜里我醒来了。胀得不行。我其实是被胀醒的。我没有办法排出来。没有梦。只有现实。但是现实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房间,床。不,床上并不空荡荡,有我母亲在。他神经质地一跳,不再说了。   我知道。我说。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只能和你母亲睡在一起。我说。   他一愣,笑了。还笑得很羞涩。这没什么。我说。   是没什么。是我母亲,难道会去搞母亲?他说。   我一惊。猛地有一股什么感觉。把性跟母亲联系在一起,即使去想一下,都犯忌,都恶心。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清醒过来。   但是被母亲发现了也很难堪呀。我套他。   是的。   被发现了?   是的。也许是我动得太厉害了。妈醒过来了。   然后呢?   她说我。   说?   是说嘛!他应。神经质地瞥着我。不是说是什么?他叫,嗓门都变了调。   我本来以为他是在避重就轻,用“说”代替了“骂”。不料对方却这样反应。我愣了。难道对方有什么要隐瞒的?   那你说,是怎么“说”的?   也不是“说”,是,打我。   打?我又一愣。怎么又成了打了?   是打!他说。你解恨了吧?他忽然大笑了起来。你喜欢看吗?你喜欢看热闹吗?你们这种人就是这样!你们有权利看热闹。事不关己,高高在上。好吧,我告诉你,我妈骂我不是人,是畜牲!像打畜牲一样打我。是,我不是人,我是畜牲!你是人。你是人吗?咱们来换个位置试试,让你半夜起来孤零零的,没有人,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妈。只有一个妈。没有女人可以用,你会把你妈拿来用的!   什么?!   对方猝然惊醒过来。原谅我,胡说八道了。   他也用“胡说八道”这词了。可见我们的词汇一样贫乏。当我们害怕真相的时候,这句一概撇清的“胡说八道”,也许是最好的抵赖和逃避。他在回避真相。有这样的话,也许就真有这样的念头。也许真的有什么事。我简直不敢去想。但是作为一个刑警,必须去面对一切恐怖的真相。   不,你不是胡说八道。我说。   真的是。他说。开个玩笑。他又笑了。由于他病症造成饥肉抽动,他的笑很可怕,又很可怜。   并非开玩笑!我残忍地又说道。我们已经调查过了。   调查什么?   你清楚。   我清楚?他说。哈,什么嘛。   你要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   墙?   再说,你们家的墙壁又是那么薄。我说。我自己也觉得这样说,有点刻薄。但是我是刑警,我这是为了审讯,即使是刻薄,即使是残忍。   对方终于被打蔫了。像被剥得精光的乞丐。我没有办法。他终于说道。   我盯着他。   她骂我。他说。妈妈她甚至都羞于点出这具体的事,她只是说:这种事。好像并没有特指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在指什么。母亲知道了。让自己的母亲知道了这种事,真不知道该怎样说那种感觉了。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没有办法。我还得做。即使我知道这样做的后果。特别到了半夜三更,忽然醒来,黑暗一片。黑暗让你什么也顾不了,只想着眼下,要做。然后第二天,又被母亲骂,最后发展成了打。我是从小没有离开母亲怀抱的人,也许就因为这吧,母亲觉得我还是小孩,打对我算不了什么。可是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恨!   就这样你最后杀了你母亲?我几乎要说出了。自然推理,符合逻辑。我已经得到了我所需要的了。可是我收住了话。假如只是这样的话,那么在这之前,对方慌张什么?我决定不做结论,追问下去。   只是恨吗?我问。   还有什么?他反问。   你说呢。我说。我再次告诉你,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事实已经铸成了。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宽大处理的。我想,你母亲她不会希望她的儿子死的,所有的母亲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死。即使你打她。   他低头。   你想想,你母亲被你打,她还不反抗。她为什么不反抗?   你怎么知道不反抗?   她要反抗,你打得到她吗?她能被你打得伤痕累累吗?   他一惊。你们怎么知道的?   什么?   伤痕累累……   我笑了。这个幼稚的问题。我们有法医,验尸是我们的必要程序。你说。   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做!他叫,她是我妈!   笑话。你是杀了她的人!她还是你妈吗?我反问。   反正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做!他仍然叫。他再一次站了起来。他马上摇摇晃晃倒下了。边上的人慌忙去扶他。可是他猛地把大家的手搡开,要自己爬着出去。但他做不到。他的腿没有力气,他的两只手力气很有限。可他仍然爬着。我妈在哪里?我妈在哪里?你们没权利动她!你们没权利尸检!他声嘶力竭,捶着地板。我很惊异:他为什么对尸检如此敏感?

      4   我决定,重新验尸。   荫道内有残留着j液。我简直不能相信。经过比对,这j液不是别人的,是死者儿子的。居然!   我震惊。   我冲到拘留房,把检验报告单丢在他的面前。他马上把报告单团在手心里,惟恐被别人看了去似的。我要拿回来,他不让,又急煞煞将它往怀里塞。这是没有用的,我说,我们已经知道了的,你就是把它吃进去也没有用了。   这是致命的揭露。比手滛被揭露更致命。现在,由不得你不说了。即使你想死,一死了之。你也没那么容易撒手。   是在什么时候?我问。

      死了后。   她已经死了……   她死了,她丢下我,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一愣。难道长期以来是……   你不知道有多难受。他说。半夜三更被胀醒了时候的感觉。没有人。无助。我没有办法了。我只能自己给自己做,自己解救自己。即使过后要遭到母亲的打骂。被母亲发现这种事,是多么的难堪!让我再没有脸去面对母亲。就好像被剥光了衣服,无可遮掩,全完了。感觉到全完了,倒又有一种轻松了。感觉到了凉快。本能的感觉。一切变得如此直接,如释重负。反正是完了。反正我没脸没皮了。反正我是无耻了。我只顾自己快乐就行啦!我要放任自己。我尽情地做着,想象着女人的身体。我操她!她的洞……可这样,那想象里的形象就显出虚来了,没有实感。女人的身体是什么样?其实我并不知道。我没有见过。只有见过我母亲。她洗澡时总是拉起一块塑料布,洗完,穿好了出来,虽然有时候也因为没有完全扣好钮扣而露出一点胸脯肉。或者在睡觉时会不经意露出一点来,曾经有一次就瞥见她撩开了衣襟,我看到了露出的肚子。现在是不是能看得到?我想看一看,让我的想象有实感些。我去看了。果然,母亲的衣襟又撩开了,而且撩得更高了点。我看到了下半块|乳|房。我的眼睛好像被针一扎,赶忙逃开了。   竟然。我想。   可是第二天晚上,我又想去看了。他继续说。我不能不去看。我强迫自己不要这么做,可是没有用。那可是一个女人的身体啊,实实在在的女人的身体。就在我的身边。虽然她比我年龄大,但是这算不了什么。我不是多丑的都会要吗?不是傻女人都会要吗?这年龄大一点,算得了什么?何况她比她们都长得好看,这是绝对的。我妈很好看。你也看到了。就摆在我的面前。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为什么要舍易求难,为什么要舍美求丑?没有道理呀!   你又来歪理了!我道,这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你的母亲!你对母亲也能做得出来?   我只是借一下。他狡黠地一笑。借用一下。   什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他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他居然也这么说!   而且不会怀孕了,他说,妈已经上了年龄了。自然避孕。   荒唐!   对你们来说是荒唐。所以我说你们不可能理解的。饱汉不知道饿汉饥。温饱而知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