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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第115部分阅读

    浩洪流,刀锋映射阳光、旌旗翻卷寒风,向着远方急行而去。

    不久之后大军四周狂沙飞舞,掩住了战士们的身形。

    离营远征的却不止青壮,无数老人与硕壮女子也另外编成多支队伍,赶沙前进。事先宋阳没去问过,但凭着他的心思,不难想到这些老人与女子都是‘疑兵’,他们的出征不为杀敌,只求能迷惑狼卒哨探。

    另外宋阳一行人也分成了两队,他和罗冠一起编入先锋,当真去做了一个阵前卒,龙雀以杀悟道,而这天下又有什么样的杀戮能比得战场冲阵来得更残忍、更激烈?这是他的修行,虽然危险,可是这么好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放过。

    对于此事旁人几乎一边倒的反对,唯独瓷娃娃不阻拦,宋阳想要去做的事情,她永远都不会挡,虽然她远比着旁人更担心。所幸还有罗冠护在他身边,现在大宗师已经恢复如初,经过一次假死后宋阳的战力也突飞猛进,两人彼此配合,普通凶险还入不了他们的眼。

    至于其他人全部随白音王和瓷娃娃所在的中军前进,谢门走狗自不用说,他们要守护自家小姐;南荣、小婉等人本意是要和宋阳同行,但战场凶险,凭着她们的本领非但帮不上忙反而还是拖累,是以留在中军了。

    宋阳随军前行,虽然是元帅白音王贵宾、所有沙民的恩人,但也没搞出什么特殊待遇,和沙民军卒同吃同睡,甚至在负重上比着旁人还要更多许多,罗冠也和他差不多,但大宗师背了一只长弓,还是显出了和沙卒的区别。

    行军途中,罗冠对宋阳笑道:“有时候我真有些分不清,你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

    一个偏荒小镇里走出来的小仵作敢对燕顶、景泰下手,算是狂妄得没边了,谁要敢说他有自知之明,罗冠非伸手大耳刮子扇那个说话的人不可;

    可要说宋阳没有自知之明……哪个男子不想指挥千军万马决胜沙场,这一战从头到尾宋阳都不闻不问,就高高兴兴来做了个大头兵。

    宋阳明白大宗师的意思,呵呵一笑:“两码事,放到一起就扯不清了,单说打仗的话……我也没想太多,到现在根本就不把它当成一场仗了。”

    “那你把它当作什么?”罗冠纳闷追问。

    “杀人呗。”宋阳实话实说。

    罗冠先是愣了下,跟着说:“妖星的名头,还真不冤枉你。”说完,想了想大宗师又笑道:“还真是个好兵!”最后他又一拍宋阳肩膀,好像鼓励似的:“多杀,又能精进!”

    只管杀人、不想打仗这码事,什么战略、战术之类都是元帅和将军们的事情,宋阳根本不去费那个脑子。

    二十余天就能走出的荒原,他们绕来绕去、走了差不多四十天,而再之后便是大大小小接踵而至、一场又一场的恶战了。

    有时是独自迎敌,有时是配合友军,有时候面对优势敌人苦战不退,有时对逃散的敌军却收兵不追,而宋阳也真就始终不曾去问过主官一句‘为何如此’,常春侯坚决服从军令,闻号而进、闻鼓则战、闻金便撤……

    不知不觉里时节悄悄变化,从初冬至深冬再到初春……南理的春天来了,北地草原上却依旧大雪蒙蒙、寒风凛冽。宋阳自己也数不清他究竟打了多少仗、杀了多少人,但只要置身战场,他便化身狂魔,专心杀人!

    最初所在的那支沙民先锋早就消磨殆尽,宋阳和罗冠随着战友一起混编入其他队伍,到现在已经换过四五支旗号了。

    这其间宋阳也曾参与过几场规模巨大的战役,即便以他的惊人目力,也远不足望穿整座战场,他也不去看,在他眼里只有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狼卒。而这种裹含了几万甚至十几万战士投入的会战结束后,短时间内他都不知道自家大军究竟是赢是输,唯一能确定的仅仅是自己和罗冠还活着吧。

    甚至到了现在,宋阳都不知道沙民大军究竟有没有和回鹘儿取得联系、更不清楚战势于己方到底是有利还是不利,他了解的事情不比身边任何一个沙族战士更多……

    今天白天又打过了一仗,鏖战良久狼卒溃败,沙族没有追赶,而是原地扎营休整,晚饭后宋阳也不怕地面冰冷,头枕双手躺在雪地上,口中哼着个小调仰望夜空。

    罗冠走到近前,笑道:“心情还挺好。”

    宋阳应道:“今天是个特殊日子。”

    罗冠纳闷:“什么日子?”

    “二月十九,回鹘王驾与南理公主和亲大喜之日,”宋阳长长呼出口闷气:“这个时候,我差不多该入洞房了吧。”

    只是个初定的吉日,错过了也并非什么大事,不过好久不见,宋阳真的很有些想念了。

    第九十六章 国难

    罗冠不知道该说点啥,不过转念一想这么无聊的事情,根本犯不着自己这个大宗师去说啥,甩了下袖子转身走开了,任宋阳躺在地上自己发呆。但还不等他走远,忽然由沙卒赶来报信,说是有访客到来,现在已经抵达军营。

    宋阳略显诧异,暂时也没多问,翻身跃起与罗冠一起向外走去。他们才刚走过半途,访客就迎头而来,为首之人昂首挺胸龙骧虎步,正是沙民大军统帅白音王,在他身后紧跟着瓷娃娃、帛夫人、南荣小婉等众多同伴,另外在外面负责‘信兵’、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曾露面的帛先生也在队伍中。

    突然间大群朋友都来了,指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宋阳快步迎上:“怎了?”

    帛先生抢上半步,一反平时的啰嗦唠叨,直接应道:“一是柴措答塔宫中叛乱,大活佛博结丧命,如今密宗已经找到了新的转世灵童。”

    宋阳吓了一跳,一家的皇帝说死就死了,让他如何能不惊讶,帛先生的声音不停:“另一件事,吐蕃重兵进击东南,冒犯南理。”

    宋阳眯了下眼睛:“什么样的阵势?”

    帛先生声音低沉,并未直接回答宋阳的问题:“大活佛死后不久,柴措答塔传告天下,弑君大案已经查明,逆贼暗中与南理勾结……”

    话没说完,宋阳的脸色就微微一变。

    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全不了解,但至少能明白,柴措答塔这道昭告一传出,南理就成了所有吐蕃人的‘杀父大仇’,这次吐蕃进兵南理,也再不会像以往那般只是小打小闹的马蚤扰一番了事,而是不死不休的大战!

    除非杀进凤凰城、彻底摧毁南理皇廷,否则吐蕃人岂肯善罢甘休。

    这一战亡国灭种,南理国难当头。

    宋阳一行都在北地深处,全副心思都投入回鹘、犬戎和沙民的三方会战之中,消息闭塞,全不知外面的情形,帛先生的消息还是从回鹘方面传过来的。谢门走狗在前线‘信兵’,不久前终于有了重大突破:成功与回鹘人建立了联系。

    消息非同小可,帛先生亲自赶回呈报,而他的信道初建,只能直接和中军谢孜濯联系,没办法直接找到宋阳,不得以下小小兜了个圈子,由此大家也都一起跟了来。

    西线战事镇西王首当其冲,而前线开战、老父再度挂帅出征,筱拂和初榕的心情可想而知,再说封邑虽然远离边疆暂时不会受到战火波及,但这个时候家里非得有一棵主心骨不可,无论如何宋阳都要立刻赶回去了。

    “回鹘大可汗也传了几句话过来,大概的意思是南理是他的兄弟之盟,你家的事情他一定会管,但眼前的情势……他要南理务必坚持上一段时间,只要这里的战事完结,他立刻转头去对付吐蕃。”帛先生道。

    宋阳一笑,先莫说真正出兵,日出东方身为大可汗,敢对他说出这样一句话便足够了,而且南理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要靠南理人自己的。

    帛先生继续说道:“我随你一起回去,高原那条路走不了了,我们从犬戎去大燕,前半程小心些,只要进入燕境,后面就全不用担心了。”

    这个时候白音王大步上前:“我来送行的,待你打完吐蕃番狗、我杀掉犬戎狼子,大家再见面喝酒。”说着他张开双臂重重给了宋阳一个熊抱,随即又有些讪讪地笑道:“另外……还有个事情想要求你,你这趟回去……能不能请谢小姐暂时留在军中?”

    宋阳不知道的,谢孜濯追随中军参与军策指定,越来越进入角色,给沙民的帮助也越来越大,毕竟瓷娃娃在家时熟读兵策,心思也足够透彻。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重极出色特质:冷静。

    她的颜色只为宋阳绽放,其他所有事情她都看得很清淡,掌兵时更是如此,只问成败不理生死,于她而言打仗就是一道题,她全神投入也只是为了解开题目,有她参与军略战策,对白音王是个极大的补益,自从沙族进入战场以来,她前前后后已经指挥了几场漂亮战斗。而且此刻沙族和回鹘刚刚建立联系,双方开始筹划与狼卒的决战,这样的关键时刻放瓷娃娃回家,白音王无论如何也舍不得。

    宋阳转目望向谢孜濯,后者迎上他的目光,报以安静一笑,最最简单的心思,去或留她都无所谓,全都交给宋阳做主。

    “常春侯回去,谢孜濯留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班大人缓缓从人群后转了出来,他也随着大伙一起来了,走到宋阳跟前:“谢孜濯于战事颇有天分,但仍欠磨炼,还差得远了,我南理虽小,却也不乏大好战将,别人不提,就你那位老丈人麾下智将勇将就一抓一大把,南理的战事不缺她一个;可此间不同,没了谢孜濯无异折了白音王一条胳膊。”

    老头子的话里明明白白透出一股对沙民蛮族的蔑视,白音王知道他的脾气,不仅没和他计较反而点头附和:“一条胳膊不止,是两条膀子。”

    南理不缺瓷娃娃,此间的大战却少不得她,该去该留明白得很,而班大人的话还没完:“指望回鹘能对吐蕃施压、帮我南理,就得先盼着这边的战事结束……单单结束不够,还非得打赢、大胜才行!”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只有先卸掉回鹘西线、来自犬戎的压力,日出东方才有精力、有能力、有底气地对吐蕃施压。

    所以非得大胜这一仗,灭掉狼卒的边线雄兵,让犬戎短时间内都无力反扑。打平不行、敌人主力仍在、终究是掣肘之患;打输就更甭说了,回鹘大军要是在这里被人家给灭了,日出东方不收拾铺盖逃到沙漠深处避难去就不错了,自顾不暇又哪还管得了南理?

    班大人的道理清楚得很:“谢孜濯留在这里助战沙民,其实也是在帮南理,而且比她随你一起回去有用万倍。”

    说完谢孜濯,班大人又把目光转向帛先生:“差不多的道理,谢家旧部也应该留下来。”沙民的作战方式很原始,得了‘信兵’相助便等若添了几条长长的触须,战力得以突飞猛进;至于南理,他们有自己的情报系统,谢门走狗的能做得到的事情,南理的军情探子也未必做不来。

    毕竟是几朝元老,班大人寥寥几句就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到了现在也实在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宋阳即刻启程返回南理,谢门走狗与谢孜濯继续留在此处助沙民作战,班大人继续他和宋阳约定好的‘一年之期’助白音王夺位。

    至于罗冠、南荣、小婉等当初那些随宋阳一起从燕子坪出来的同伴,现在都和他一起回去,另外七上八下也离开首领加入宋阳的队伍,待他们进入大燕境内,少不得要有谢门走狗的接应,到时还要靠他们哥俩帮忙联络。

    不等天亮,宋阳等人就撤出军营,连夜启程赶赴大燕。对草原行走中最大的威胁‘库萨’,他们从白音沙民那里学到了破解之法,沿途又有草原上的小狗小心照顾,一路上不存波折,这一行人除了阿伊果武功较差劲之外个个都是精锐,脚程迅捷惊人,一个月后宋阳成功穿越边境,终于走出了莽莽草原,返回到汉家世界。

    谢门走狗在大燕的能量比着草原上强大得太多了,而付党、顾阀也非等闲之辈,这三家联手相助,宋阳的路程更加顺利通畅,只是在路过江南时,本应坐镇睛城的李明玑忽然赶来相会。

    一袭红衣,面容清冷,李明玑风华依旧,与当年一品擂前初见时几乎没有一点变化,倒是小丫头叶非非,几年过去出落得更可人了,再见到宋阳时叶非非一反冰美人的常态,笑嘻嘻地上前敛衽施礼,直接站到宋阳身旁,端茶倒水递送毛巾地忙活着、伺候着,把宋阳搞得大大地不习惯。

    李明玑坐在他对面笑道:“叶非非是我的人,我是付丞相的人,你是付丞相的公子,她侍候你是应该的,坦然受了吧。”

    “以前可没见你们对我这么好过,还收我钱来着。”宋阳随口说笑着。

    不用李明玑说话,叶非非就把嘴巴一扁,委委屈屈地想说啥,宋阳却比着她更快,摇头笑道:“少来少来,我不听!”叶非非也不以为意,嘻嘻一笑,又把那些肉麻话统统吞回到肚里。

    宋阳望回望向李明玑,就此转入正题:“有事情?”

    李明玑深吸了一口气:“燕顶叛国,已被景泰缉拿落狱。”

    宋阳大吃一惊,一时间还道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确认:“当真?!”

    李明玑点了点头,从吐蕃军队不宣而战攻击大燕,到不久前先后两批国师勾结吐蕃、反叛大燕的罪证从高原传入中土等所有她所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宋阳。

    宋阳低头沉思,久久不语。

    好半晌过去,宋阳才再度抬头,但并再没多说什么,只是对李明玑点了点头,后者一笑嫣然:“你心里有数就好,多多小心。还有……南理若真呆不下去,带了家小来睛城找我,总会有你一个安身之处的。”

    宋阳呵呵一笑:“多谢。”

    随后双方不再谈及正事,又闲聊几句李明玑告辞而去,宋阳再度启程……二月十九他离开沙民军队,穿越回鹘、大燕两座大国,历时整整两个月,终于重返南理境内!

    凤凰城和封邑早都得到了消息,他才一入境就有朝中官员与家中亲友迎上来。

    家里来的人并非公主郡主,甚至秦锥魏治这些相熟的红波卫都没来,迎接宋阳的是俏丽丫鬟小九和忠心奴隶哑巴,外加燕子坪大捕头盘头。

    国难当头也挡不住小九见了自己公子后那份开心快乐,围着宋阳又转又摸,笑得合不拢嘴,盘头也开心,但是比着小九儿要正经多了,对宋阳道:“公主和郡主交代下来,西线战事突兀,封邑需得有人坐镇,不能亲自来迎你了,盼你快快回家早日相聚。”

    燕子坪不单单是宋阳的封邑领地,还是南理佛家圣地所在。西线开启战事,所有南理臣民都人心惶惶,妙香吉祥地的作用也就愈发凸显,稳定民心激励士气,在某种程度上,来自妙香吉祥地的祈福法事,甚至比着凤凰城中传出的讨贼诏更能让南理百姓安心。

    最近这段时间,信徒从四面八方聚拢而至,求佛请愿为国为家祈福,封邑中的忙乱可想而知,承郃无论如何也走不开,而更关键的,公主和郡主既是贵族也是红波府的女儿,如今她们不能离开封邑去往后方,哪怕只是去接个人也不成……燕子坪距离前线还远,但毕竟也在南理西域,比不得后方更安全,这个时候小捕或初榕走了,让前线的战士怎么想、来封邑祈愿的信徒又会怎么想?

    “另外,”盘头继续道:“封邑里的红波卫,大都返回了前线去抵御番子,所以秦锥他们也没办法过来接你。”

    红波卫都是来自西线的悍卒猛士,一旦前方大战再起他们就会重返军中,早在吐蕃兴兵之处秦锥等人就奉王命返回前线去了。

    家中的要紧人物没来,朝中派来迎接常春侯的也不是重要大员,为首官员姓李,官职不算低,是左丞相胡大人的亲信,是上次出访大燕参与一品擂的使节中少数幸存者之一,和宋阳也算熟稔,上前行礼后就不再咬文嚼字,对宋阳道:“镇西王早已赶赴前线,胡大人、杜大人几位坐镇京师,这个当口……侯爷晓得,军务、政务繁忙无比,胡大人实在抽不出身,派我来接你,出京前他老人家叮嘱我,没能亲自来迎,你可千万别见怪。”

    宋阳哪会在意这些,摆手追问道:“仗打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