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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第98部分阅读

    的希望。

    又爬行了一阵,坑道终于有了些变化,宋阳能感觉到,坑道在缓缓向下,一点一点向着地心深处伸展开来。

    宋阳再度停下了身形。

    之前经过的坑道虽然崎岖难行,但深度不变,始终和地面保持一丈左右的距离,因为土层较浅,所以宋阳有把握,一旦凶兽发动袭击,他能发力冲碎土石、迅速跃上地面撒腿逃命;可是现在再追下去,坑道向下延伸,每爬行一段,就距离地面更远一些,若遇到险情想要冲上地面可就难了。

    自保都成了难题,还要继续去救人么?

    犹豫了片刻,宋阳轻轻呼出了一口闷气,把手中利刃攥得更紧了些,身体再动,继续他的追踪……

    暗无天日的坑道,时间已经完全失去了概念,宋阳算不出、也懒得算自己又爬行了多久,脑子里变得昏昏沉沉,坑道一直在向下延伸,远离地面之后,空气变得浑浊不堪,也许是疲劳所致,也许是呼吸不畅,有几次宋阳都险些昏睡过去,所幸他还算明白,在这样的环境里睡着了怕是未必能再醒来,非得咬紧牙关坚持不可。

    这一路走得太远了,其间有两次,宋阳不得不停下来,在坑道中吃些干粮、喝一点水,否则体力无以为继。要爬到非吃饭不可,这是什么样的概念?即便算不出时间,至少也能晓得这次追踪已经不再是几个时辰的功夫,起码也得是两三天的功夫!

    为了追踪几个不相干的小娃,宋阳已经远离了沙民,不过大队行进会留下明显痕迹,只要能平安回去,再返回去追踪沙民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爬了不知多久,空气终于清新起来,宋阳大口呼吸着,同时心里有数,空气开始流动,出口应该不远了。

    果然,再向前行进百余丈,目光尽头处显出了一只不大的洞口。

    洞口之外黑漆漆的一片,暂时看不清外面有什么,只是隐约感觉到外面的空间宽敞,是一片很大的地方……

    外面应该就是怪蜥的巢岤了,宋阳没敢直接冲上去,凝神侧耳,仔细倾听。

    既不闻巨蜥的动静,也没有娃娃的啼哭,洞外不存丝毫声息,仿佛死般寂静,宋阳什么都听不到,但是在恍惚中,目光却捕捉到一丝光亮。

    仿若鬼火般一闪而过,等他想要看仔细的时候,前面又复一片漆黑。

    此刻不知距离地面有多远,深处地底深处,又怎么可能有光?宋阳静静趴伏着,又等了好一阵,始终没再见‘鬼火’闪过,耳中也依旧没能听到一点声音,挥刀割下一块裹在身上的蜥蜴皮子扔出去,也只传回‘啪’的一声落地回响,旋即又复寂静。

    宋阳不等了,他千辛万苦地追来不是为了趴在洞口听声的,小心挪动着身体,行动缓慢到无以复加,但也没发出一丝声息,向着洞口不停靠近,找好位置后,伸头向外一探,随即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本打算着,只做迅速一探,不管看到什么都立刻把脑袋缩回来,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竟会是如此一副场景!

    洞外空前宏阔宽敞,一条青石铺就的大道笔直向前,大道两旁零零星星地散落了些尸骸,偶尔有磷光闪烁,刚才的他无意中瞥见的微光,应该就是白骨上炸起的磷光鬼火,这倒不足为奇,真正让宋阳心中震骇的是青石大道上竟然有人,许多人。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有的驱赶车马、有的挑担负筐,更多的则是空手前行,乍一望去大路上不下数百人,而此刻所有赶路之人,都在做着同一个动作:回头……每一个人都与宋阳背身相对,但仿佛他们都知道身后有人正做窥探,所以每个人都在回头,望向宋阳。

    刚才明明没听到丝毫声息,宋阳做梦也想不到眼前竟是这样一番场景,呆望片刻后只觉得头皮发炸,忙不迭把脑袋缩了回来。

    这种事实在太刺激了,宋阳胆子再大也受不了,心脏狂跳重如擂鼓,呼吸也忍不住微微颤抖,握着利刃的手心一层层沁出冷汗。

    再仔细倾听,外面仍是死般沉寂……宋阳缓了缓神,等镇定下来之后便觉出不对劲了,再次探出头去张望。

    路上众人仍在回头望着他,比着刚才动作不曾稍改,也没人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呼吸都没有,这次宋阳真正看出了端倪,果然就和自己猜想的一样,路上所有这些‘东西’根本不是活的,统统都是石雕塑像。

    只是当初匠人的手艺精湛,每一尊塑像雕刻得栩栩如生,且在完工之后还加以着色,让他们衣衫各异、须发有别,雕塑的眼睛更是传神,只要是在他们身后,不管从哪个角度望去,都仿佛他们在注视着自己。

    宋阳重稳心神,目光转动又做仔细观察,周围并不见巨蜥踪影,当即跃出坑洞,单腿猛跳了几下,踏足青石板铺就的大路。

    脚下是坚硬石板,自不虞怪蜥还能从下面发动攻击,凶兽没了偷袭的机会,宋阳这才仔细观察路上这些石雕。

    完全是真人大小,比例准确雕工精良,尤其‘众人皆回头’的造型设计更见匠心独特,刚才宋阳被古时雕塑大家吓得魂飞天外,还真是不冤枉。

    宋阳看得啧啧称奇,当初设计这些雕塑的匠人似乎料到千百年后会有后人造访,所以让路上众‘人’齐齐回头,任谁来了都先得被吓个半死再说。

    用这么精妙的手艺来恶作剧,那些匠人还挺有闲趣。

    刚才被吓惨了,现在想通了,宋阳又好气又好笑,心里甚至还琢磨着,以后要是有时间有机会,拼着累出一身臭汗,也得把他们全都扭转个方向,让石雕从回头看来路变做转头看去路,一边胡思乱想,同时下意识伸手推了推身边的一座石像想试试分量,不料一推之下石像纹丝不动。

    意外之余低头仔细端详,宋阳这才恍然大悟……石雕与脚下的青石板紧密相连,干脆就是一块石头。

    每一件石雕都是如此,他们不是被摆上去的,脚底和石板浑然一体。

    宋阳惊呆住,古时匠人积年累月,把一块块巨石打凿开来,在磨出一条大路的同时,还雕凿出数不清的石像,而这条路笔直向前,一眼望不到头,这样的工艺和这样的规模,要耗用多少人力物力?

    没了记忆的宋阳根本无法估量。

    再看大路两旁的尸骨,皮肉衣料早都腐烂殆尽,尸骨间偶尔还散落些铜铁工具,也都锈蚀得不像样子,用手稍稍一碰便告散碎,显然年代久远,或许他们就是开凿这片奇迹的工匠?生前身怀不凡技艺,可是在做工途中身死,就被同伴扔到路旁,甚至都不加以掩埋。

    此刻四周空旷,但严格来讲仍是一条坑道,只不过比着先前蜥蜴挖掘的土道宽敞了无数倍,方向上是没有变化的,周围没有其他出路。宋阳不再和石像纠缠,提起精神继续前进,从他‘入地’开始到现在,最慢也过去两天多了,若再不能找到被怪蜥掳走的沙民小娃,就算他们没被咬死或吃掉,也难有生机。

    一脚轻一脚重地向前奔跑,时不时停下来嗅一嗅味道,身边‘人群’依旧熙攘,只不过在跑出一段后,路上的石像都变得正常了,不再回头张望,而是正视着前方,做赶路状。

    即便心知肚明,自己的身边人只是石像,可在这条路上走了一阵,宋阳的心底还是渐渐升起了寒意。石像的雕工太出色、每个人都保持着动态,以至时间稍久,就会让人心生错觉,仿佛他们都还活着,仿佛下一刻他们脸上刚刚皱起的笑纹就会扩散开来、他们微张的嘴巴中就会传出说话声音、他们提起的前足就会踏落地面!

    诡异阴森的石板路上,凝固不动的不是冰冷的石头人像,而是时间吧。就在宋阳背上不自觉生出冷汗的时候,他眼前的光线忽然强烈了许多……仍是来自尸骨的磷光鬼火,但之前路旁只是偶尔散落着几具尸骨,冒出的鬼火也都一闪而过,但现在,就在前面不远处,大路两旁堆积起如山尸骸。

    尸骸数量暴增,磷光的闪烁也就变得更加频繁,星星点点,乍看上去仿若星河璀璨,可惜此间毫无夜色清透,只有无限阴森。

    下一刻,宋阳就听到了哭声。

    哭声微弱,断断续续,若非宋阳耳力精强,根本没有机会察觉。

    循着声音,宋阳抬头望向一座尸骸堆,小娃的哭声就来自它的顶端。

    第五十九章 骨丘

    前进时小心和谨慎不变,但脚下步伐也坚决到不容动摇,宋阳三两步赶到那座尸骸堆积起的大丘前,深吸一口气,开始攀爬。

    表面望上去,尸骸随意堆放,杂乱松散,且不论其他,单只这些尸骨沉封此间不知几百几千年,早就该腐朽了,又如何承担得住宋阳的分量?

    可是若它不够结实,怪蜥又如何能爬得上去?宋阳可不觉得被蜥蜴拖了几天,只剩半口气的小娃娃还能有力气自己爬到骨丘顶峰。

    果然,攀爬中宋阳很快就发觉,这些尸骨看上去脆弱不堪,和之前散落在路旁的那些并无区别,但触手异常光滑,仿佛被什么特殊的液体泡制过,由此变得坚硬异常,堪比上好木料,足以承担重压。

    另外有些古怪的是,自从他走上这片地心开阔地、自青石板大路一路走来,随着呼吸口鼻外白气袅袅,始终就没停断过,足见地下深处阴寒冰冷,但是这里却暖和得很,仿佛下面架着个蒸笼,正用小火徐徐蒸煮着骨丘……

    十余丈的骨丘,落在眼中触目惊心,让人不寒而栗,但震骇感觉更多的是来自森然骨堆,在攀登时就会发觉,它并不如想象中那样雄伟高大,而且底宽峰窄的金字形状、尸骨间的宽大缝隙,都让攀爬变得容易许多,没费多少手脚,宋阳就接近到丘顶,在距离顶端两尺距离时,他稍作停留,单手固定住身体,另一只手抽出长刀,随即猛一发力,整个人‘呼’地一声凌空翻起,高高一个筋斗纵跃登顶。

    既然打定主意救人、既然历尽辛苦追了下来,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必要再多顾虑什么了,哪怕上面除了怪蜥再有一群妖魔鬼怪,宋阳也得把幸存娃娃带走,谁拦他便先挨上当头一刀再说……再一次出乎意料的,丘顶平静并无凶兽,倒是那个本已奄奄一息的小娃,忽然见一个裹在蜥蜴皮子里的怪物挥刀跳上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出来。

    充其量不过两亩方圆的丘顶,面积不大足以一目了然,所有被掳走的小娃,都被怪蜥丢在了这里,横七竖八,或躺或卧。

    不止小娃,还有些黄羊、恶狼的尸体散落附近,有些已经腐烂,散出熏鼻恶臭。

    宋阳不敢收刀,迅速游走了一圈,一共九个小娃,除了还在啼哭的那个,其他都已丧命……被怪蜥的锋利牙齿咬住、再拖行良久,莫说都是娃娃,就算是身强力壮的大人,又能有多少机会存活?可至少,怪蜥们还给宋阳‘剩’了一个,只要有一个幸存,这一路的辛苦便尽数值得了。

    宋阳不管死去的小娃,只顾着那个还活着的,跨步上前把他抱起来,看样子也就一两岁,还在襁褓中,父母疼爱孩儿,荒原夜晚又格外还冷,所以襁褓外还被裹了两层羊皮,牢牢扎紧,也正是这个原因,怪蜥只咬住了羊皮,牙齿并未入肉,这才让他捡回了一条小命。

    虽然没受什么外伤,此刻小娃也快要支撑不住了,刚才回光返照似的大哭几声后就不出声了,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

    最后一颗‘不饿’,被宋阳塞进了小娃的嘴巴,跟着又给过他灌了两口水,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身边传来一阵‘喀喀喀’的清脆声音。声音虽轻,但万籁俱静的骸骨丘顶上忽闻这样的怪声,任谁都会毛骨悚然,宋阳抱着小娃猛跳了起来,力气用的不小,险些直接从山上摔下去,心惊胆战地站稳脚跟,循着声音望了过去……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丘顶正中,娃娃、饿狼、黄羊的尸体附近,还摆放着数十枚海碗大小的蛋。

    蛋皮惨白,与骨头颜色几乎一致,且放置于累累骸骨之间,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觉。而喀喀的轻响不绝,其中一枚蛋的外壳正在生出裂纹,很快,一头尺余长的四脚蛇就挣脱出来,个子虽小,但模样和那些大蜥蜴全无区别。小恶畜眼睛还没睁开,就抽动着鼻子、步履蹒跚地找到附近一具正在腐烂的黄羊尸体,张开嘴巴就咬,开始吃此生的第一顿饭。

    见到蛋、再看到蜥蜴崽子,事情也就再明白不过了:

    沉于地下的巨大遗迹,早在千百年前就被怪蜥当作了巢岤,每年秋时是怪蜥的繁殖季节。这个季节,也是贫瘠荒原上食物最为充足的时候,大蜥蜴们除了要自己吃饱肚子,还要为即将出生的小崽子准备食物,不停将捕捉到的猎物拖回巢岤、放在自己的蛋旁边。

    蜥蜴不挑食,吃鲜肉不觉得塞牙,吃腐肉也不会拉稀,全不怕食物会腐烂变质。

    至于这两座骸骨大丘,或许是建造遗迹的工匠堆积起来的,也可能是怪蜥把路旁的尸骨拖来搭建而成,一时间难以定论,不过宋阳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些。

    既然要孵蛋,就得有个暖和的环境,骨丘之下热气腾腾,很可能有温泉或者火眼,可是在丘顶都能感到温度,地面会热成什么样自然可想而知,若直接把蛋摆上去,直接就能烤熟冒出香味了。所以怪蜥建此骨丘,说穿了就是搭建起一座专门用作孵卵的暖巢。

    骸骨松散能传透热气,距离地面十余丈的高度又能保证地热传到此不会太烫……至于那些尸骸为何会如此坚硬,宋阳不得而知,暂时也没兴趣去多想。

    一边琢磨着,宋阳解开了身上的蜥蜴皮‘袍子’,在来时路上,小羊一直被他塞在怀里,不过是头黄羊宝宝,身体比着沙民娃娃还要更小,放在胸前几乎不碍事。现在为了救人,宋阳打算换个位置,把小娃绑在胸前,至于小羊他也不是不管,想着待会儿出去的时候用单手抱着,这番折腾其实是把更好的位置腾给了沙民娃娃,毕竟,人命在宋阳的心里更重一些。

    宋阳没去理会那头刚孵出来的小蜥蜴,那些尚未孵化的蜥蜴卵他更是连看都懒得看,无意节外生枝,只求活着的两个人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这里。

    但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放下小羊、把小娃绑缚胸前的空子里,小黄羊一瘸一瘸地跳到丘顶中央,选中了一颗蜥蜴蛋,低下头奋力一撞。小家伙现在还是幼崽,但它们天生顶门骨高耸且坚硬,蜥蜴卵如何经得住它的撞击,只听‘啪’地一声脆响,蛋壳被撞得粉碎,清黄流淌出来。

    小羊挺开心似的,蹦跳着又去撞下一枚蛋……

    草原北荒境内,怪蜥的数量不算太多,但也不止古时遗迹中这一窝,它们遍布荒原各处,其他怪蜥族群产卵当然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一般都选择在地面上、能够充分享受阳光的温暖之处安置它们的卵。

    荒原巨蜥算是黄羊的天敌之一,所有黄羊始终保持着见到巨蜥卵就去撞碎的本能,大队黄羊驰骋途中,一旦发现有蜥蜴卵,就会发疯般地践踏过去,上前把巨蜥的卵尽数踏碎、撞碎。现在的小黄羊也是如此,纯粹本能使然。

    可小黄羊周围没有大队掩护,就有个瘸腿宋阳,它在怪蜥的巢岤里‘捣蛋’,怪蜥岂能坐视不理?小黄羊撞碎了第二枚卵,还不等它再抬起头,脚下骨丘中突兀传来一阵哗哗的乱响,一头巨蜥猛地窜了出来,狠狠一口直接把它的脑袋咬下,动作之快,连不远处的宋阳都来不及反应。

    宋阳气得直跺脚,不止生气怪蜥咬死自己辛苦养了好几天的小羊,更恨小黄羊,这不是惹祸精么?自己追踪小娃的时候怕把它单独留下,会再遇到饿狼怪蜥之类的凶险,这才把它带在身边,哪成想这头小畜生待着没事,主动跑去招惹凶兽。

    小黄羊不止给自己惹来了杀身大祸,还把一直对它照顾有加的宋阳一起拖进了火坑……整整一个群族的巨蜥全都在温暖骨丘中休息,这些冷血的东西就喜欢靠近热源,宋阳爬上来的时候,它们都感觉到震动,但同时也闻到他身上‘皮袍’的气味,就和狭小坑道中一样,靠着嗅觉把他当作了同类,根本都没探出头去看一眼,任由他随便行动。

    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