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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第92部分阅读

    睛,张着嘴巴,可事情匪夷所思,她想再追问,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从高处跌落时巴夏难以稍动,但目力尚在五感犹存,跌落途中他隐约看到、听到谷底的大泥鳅猛地动了起来,动作奇快汇聚而至。像极了被养在池塘中的鱼儿,见到有人撒饵料时的样子。

    巴夏当时甚至盼着自己能一下子被摔死,哪怕摔成肉泥、死得再怎么难看,总好过又被怪鱼种下鱼卵。

    可是大大出乎意料的是,泥鳅们蜂拥而至不假,但并非‘聚餐’,而是抢在几个人落地前,紧紧簇拥在一起,短短片刻里硬是搭起了一座又高又厚的‘肉蒲团’,稳稳接住了他们。

    为了救人,怪鱼还被砸死了十几条。

    泥鳅们能及时赶过来,固然和它们在泥塘中动作迅速有关,而更重要的一重,当时有大批怪鱼就在附近:

    就在当晚,大批狼卒骑兵摔入深谷,托宋阳的福,泥鳅们得了一顿饕餮盛宴,谷底的怪鱼尽数钻上来饱饮人血,但是尸体都堆积在一起,吃起来不方便,怪鱼们便三两成群,把尸体拖走去享用。

    怪鱼习性特殊,对于死物它们不会带入泥塘,只在外面吃过就算了,由此,无数怪鱼拖着尸体,在整座裂谷底部分散开来,巴夏几个人的跌落处附近,就有不少泥鳅。

    怪鱼的目力普通,但嗅觉异常灵敏,几个人才一从上面被扔下,它们就发觉到什么,拼凑起肉蒲团接住了他们。巴夏跌进‘鱼肉’中,又软又滑大大抵消了下坠巨力,实话实说,如果刨除恶心不算,单就当时身下的感觉而言,还是挺舒服的。

    巴夏没被摔死,不仅没开心起来,反而更加懊恼了。第一下没死成,谁知道怪鱼后面是打算怎么炮制俘虏?但出乎意料,泥鳅们救人之后,围着他们几个转了几圈,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散开去了。

    不久后巴夏恢复了一点力气,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唤醒同伴,虽然不是大夫,但大概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昏睡是对身体最好的修复,立刻救醒他们反倒会让伤势愈合缓慢。

    随后几天功夫,巴夏昏昏沉沉,清醒的时候就收集食物、照料同伴,也幸亏他们之前送了大批狼卒下来。犬戎骑兵出征,随身都带着风干的肉铺、炒制的干粮和水囊,轻易不会变质,短时间里大伙不用担心肚子,罗冠身上的毯子也来自犬戎军官的行军囊,不只如此,巴夏还从犬戎士兵处找到了不少夹板,帮罗冠固定了受损骨骼。

    到了第三天,南荣和齐尚相继醒来。

    到了第五天,所有人都告苏醒……其间怪鱼经常会钻出来,但它们全无攻击之意,好像串门似的,只露头看看,然后就会离开。

    大概的经过就是如此了,阿伊果仍是听得莫名其妙,最大的疑惑莫过于那些泥鳅怪怎么会转了性子,从阎罗王手下的索命恶鬼变成了观音大士身边的救命童子。

    想到泥鳅自然就想到鱼卵,阿伊果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开始刺痒,忙不迭拉住南荣的手:“小南,你快给我看看,身上么得又中了那些脏东西……不,我先看看你娃。”

    南荣笑着摇摇头:“早都看过了,你全身上下光滑溜溜的,什么都没有……是小古帮你看的。”

    阿伊果不拿自己当女人,但也不能容别的男人来看自己,双眼一吊就露出了狠色,望向小古。

    小古赶紧苦笑摇头:“不是我,真不是我。”这时候南荣轻轻一拍脑门,笑道:“说错了,是小婉看得,不是小古。”

    阿伊果这才松了口气,瞪着小古说了句:“算你娃走运。”

    小古恨得直甩手,心里琢磨着这都什么跟什么,阿伊果不再理他,又转头望向小婉,一脸的不放心:“你娃真咯看清楚了?我身上真咯啥子都没有?”一边说着,她低头在自己身上摸索,仿佛不抓出来一条小泥鳅不罢休似的,不过检查中倒也真的发现自己的衣襟不算太整齐,不用问,肯定是有同伴帮自己查看过了。

    小婉摆了摆手:“放心吧,干净得很。”

    阿伊果踏实了不少,可心中疑问未解:“那些怪鱼图啥子么?”

    齐尚接口道:“头三天里,巴夏还另外看见些事情,说起来有点恶心,你要不要听?”

    性命攸关,哪还顾得上恶不恶心,再说阿伊果摆弄蛊虫,其中不少比着怪鱼中卵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还真不太在意,立刻点头:“说!”

    前面两天里,谷底下的幸存者不止他们几个,还有其他人——十几个狼卒。

    犬戎骑兵哗啦啦地栽下来,最后有不少人是摔在同伴身上,伤得不轻但总算活下来了,这部分人大部分被怪鱼抽干血液而死,也有十几个身体特别强壮的幸存下来,不是他们击退了怪物,而是怪物饶过了他们。

    说到这里阿伊果大概也就猜到了:“他们就和咱们当初……一样?”

    巴夏点了点头,选择强壮之人来寄生鱼卵繁衍后代,是怪鱼的习性,‘被寄生’后的狼卒怪鱼就不再攻击,但也不许他们离开。

    对中了怪鱼暗算的狼卒,巴夏没兴趣帮他们,再说他也没有宋阳的本领,想帮也帮不了。

    虽然力气全失,但多年江湖打滚,巴夏也不是白混的,他发现了对方,但幸存的狼卒始终没摸到他的影子。

    三天之后狼卒既不曾惨叫也不见痛苦,就那么一头栽倒在地,而后被大怪鱼拖进了泥沼深处。

    小婉醒来的时间不比阿伊果长太多,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若有所思道:“种下鱼卵的人,怪鱼就不吃不打……可咱们都是干净的……”

    其中关窍齐尚早已想明白了,应道:“咱们现在是干净的,可是莫忘了,之前我们都中过泥鳅的暗算。我是这样猜的……你我身上的鱼卵早被清除,但‘气息’仍存,怪鱼不会来扒开咱们的衣服看看,只是靠着鼻子一闻:这伙人带着咱的蛋呢,别让他们死。”

    齐尚说的道理很明白,怪鱼还把他们当成自己儿女的‘宿主’,若非如此也不会对他们一直这么客气,更不会搭出肉垫舍命相救。

    另外,对于已经带了鱼卵的宿主,怪鱼也不会再施暗算。

    第一个疑问消解,下一个疑问又立刻冒了出来,小婉把刷子眉皱成了一团:“那怪鱼等一阵,迟迟看不到咱们‘孵蛋’,会不会就不耐烦了……”

    这样的问题只能去问怪鱼,齐尚再聪明也解答不来,只有摇头道:“不知道。”

    小婉晃悠着站起来:“那咱得快走,越早离开越踏实。”

    齐尚苦笑了起来:“刚都说了,怪鱼不许咱们离开。否则上次在谷底,咱们大都中了暗算,为啥泥鳅还围拢过来跟咱们拼命?大概就是因为我们要走,它们要拦。”

    现在大家待得地方,距离裂谷边缘还有一点距离,刚才齐尚和巴夏就是去谷壁想看看能否有出路离开,但很快就有怪鱼现身,把他俩轰了回来。

    只要不离开,暂时可以相安无事。

    裂谷下缺医少药,人人都是一身重伤,短时间内全无痊愈的可能,凭他们现在的实力,别说再像上次那样突围,就是一两条泥鳅的攻击他们都抵挡不住。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磨时间,等待重伤缓缓痊愈再做打算……

    现在眼睁睁就是没机会,再怎么着急也没用,只有踏实下来,听天由命吧。

    至于没在谷下的同伴,巴夏被扔下来前也都看得清楚,宋阳身死被埋入中土,班大人会蛮话,不知和蛮子们说了些什么,看神情蛮子对小姐和老头子还算友善,想来暂时不会有太多危险……

    南荣抱膝座下来,声音幽幽:“算起来……”她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把下颌搭在了膝盖上,就此沉默。

    提起宋阳,小婉也变得闷闷不乐,她把宋阳当朋友不假,不过两人交往不多谈不上太多情谊,她更关心的是这件事该怎么和小捕说。要是知道宋阳客死异乡,小捕还能活么?小婉不敢再想下去。

    齐尚和巴夏的脸色也阴沉了,宋阳已死、小姐被蛮族带走,他们兄弟俩什么都做不了不算,最关键的是连消息都没办法传出去……

    刚刚热闹过片刻的裂谷深处,又变得沉默了,众人都坐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出声,默默想着心事。半晌之后阿伊果呼出一口闷气,淡淡道:“大阿姆讲过,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先顾着活人。有什么事情出去再说吧。”

    说完,她半转身体,伸出手去捏罗冠的人中……刚才七上八下说了半天,但哥俩都忽略了一件事,忘记向黑口瑶交代罗冠的情形,大宗师又盖着条毯子,阿伊果看不到他身上的夹板,还道大宗师跟自己一样仍在沉沉昏迷,好心好意想要去救醒他。

    没想到她的手指才刚一碰到罗冠,对方突然张开了眼睛,目光稳稳盯住了他。

    阿伊果吓了一跳,忙不迭收回手:“你老汉么得晕睡?那刚才为啥子不讲话咯,现在吓人戳戳!”

    小古代为解释:“罗前辈伤得最重,现在还没办法出声,不过精神是清醒的,假以时日定能恢复如初。”

    ……

    瓷娃娃不知道被抛入裂谷的同伴仍还活着,她最后一个亲人已死,坐在冷冰冰的监牢中,她仍只有那一个感觉:今天过得很慢,比昨天慢得太多了。

    随后两天里,班大人一早就被牢头带走,到了晚上才回来,每次都能带回一罐子劣酒,一老一小分着喝掉,然后咳嗽,瓷娃娃手法不行,老头子咳嗽得再怎么厉害也不用她来捶背,倒是反过来,谢孜濯被呛到的时候,班大人会伸出又干又瘦的拳头,在她背上轻轻敲着,位置准确轻重正好,很舒服的。

    偶尔在咳嗽中,谢孜濯还是会忍不住,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每到这时候班大人都会收回拳头,也不劝解什么,任她哭着。

    或许在老头子看来,有的哭,也是一件好事吧。

    第四十六章 沙民

    醒来之后,接连三个晚上喝酒、闲聊,瓷娃娃渐渐觉得,和班大人说话很惬意……当然不是因为他健谈、更不是因为对方说话有趣,恰恰相反的,老头子很闷,轻易不会长篇大论,一般一句话能说十几个字就不得了了,本来谢孜濯也想不通自己心里的那种‘愉快’感觉从何而来,直到刚刚灵光一现,一下子明白了:就是那个‘闷’,他们俩都是‘闷人’,所以能闷到一起去、所以很多话不用讲得太细,彼此就都能明白。

    最近这两天里,谢孜濯努力再努力,尽量多吃些东西,以她的体质,在这样的环境里,若不能再多吃一些,怕是很快就会死掉,瓷娃娃并不怕死,可是还有事情没做。另外……他已死我便更不能死了。

    白天的时候偶尔会有沙民过来,都是些壮年男子,应该是班大人说的那样,他们都是打算替宋阳照顾媳妇的人,无一例外的,每个人在见到瓷娃娃后都神情愕然,随后眉头大皱,沙民比较淳朴,一般不懂隐藏心思,看到汉人丫头这么丑,表情上自然就流露出来。

    倒是谢孜濯,看别人嫌自己丑陋,她还挺欣慰的。而值得一提的是,沙民来看谢孜濯的这种方式让人异常反感,但就沙民本心而言,他们并无恶意,他们在做自己认为的好事。

    虽然没人打算娶这个丑八怪汉人女娃,但来过的沙民还是会表现出一份善意,大都会留下些小礼物,比如几枚稚嫩花朵、一块肉、或者两三个颜色可疑的蛋。

    瓷娃娃白天只喝黑粥,那些肉、蛋都留到晚上,喝酒聊天时用来下酒。

    也是因为饮食规律了,瓷娃娃觉得自己体力恢复得还可以,问班大人:“有机会逃走么?看守我们的只有一个老人……或许能打倒他?”

    班大人直接摇头,回答的很简单:“逃出牢房、逃出沙民营地,再外面是戈壁。”

    就凭着他们两个,一老一弱,走进戈壁就等若走进了死路……即便老天保佑,让他们走出了戈壁,再之后呢?上到草原上后,面前或许是狼群、或许是犬戎骑兵、更可能是大片的无人区。

    现在身处的牢房很小,抬抬腿就能走出去,可外面那座更大的牢房,绝不是他们两个能够穿越的。

    瓷娃娃点点头,眼光平静得很,不见失望。她只是随口一提罢了,本来就没报希望,又何谈失望。

    夜已深,老头子喝光了酒,横身躺在了毯子上:“睡吧,你白天收礼不累,我白天还得干活。”

    瓷娃娃笑了笑,收礼的确一点也不累:“沙民找你做什么?或许我也能帮忙。”

    几天前一场恶战,沙民大获全胜,杀了犬戎数千狼卒,与汉人的东西再好山溪蛮也不稀罕很相似的情况,对来自狼卒的战利品沙民也不屑一顾,不过与山溪蛮略有区别的,沙民会如此并非单纯因为仇恨,另外还有一重原因:狼卒的兵刃、装备,并不适合沙民。

    狼卒都是骑兵,而沙民不擅骑射,马匹对沙民,仅仅是代步的工具。

    沙民从不会骑着马上战场,而狼卒所有的装备、武器都是为了骑战设计的,沙民要来自然没什么用处,何必还要费力搬运。不过打完了仗,沙民还是仔细搜索了狼卒的尸体,带回来了不少东西:军报。

    狼卒在不远处出现大规模的调动,沙民重视得很,狙杀敌军之后,把所有有字的东西全都带了回来,以期能够判断出犬戎大军的动向。

    沙民与牧民同居草原,很多沙民都精通犬戎牧族的语言,但对犬戎的文字所知者寥寥,本来沙王帐下有一对能看懂犬戎文的父子,可事有凑巧,当儿子的突然害了重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当爹的心里着急,又中了草原上的夜风,虚火冲关眼疾发作,现在就是个半瞎子,根本没办法帮助大王翻译那些军报。

    班大人是在被押回沙民营地途中听说此事的,便自告奋勇帮忙通译,犬戎语和犬戎文他都懂,算是给沙民帮了大忙。

    沙民从狼卒身上搜集来的‘字’太多,十天半个月都读不完,何况还要看过再译,班大人这几天里就一直在忙碌这件事。

    班大人说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重新坐起身问瓷娃娃:“你天天待在这里闷不闷?或者明天跟我出去转转?就说给我帮忙。”

    瓷娃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微微皱眉:“犬戎的语和文我一窍不通。”

    班大人一摆手,很不耐烦的神气:“就说你认得犬戎文但不懂犬戎话……”

    提点半句瓷娃娃就明白了,沙民远离汉境,对汉话完全不懂,她若‘识犬戎文但不通犬戎语’,便能给班大人搭下手,且不虞会被对方看穿,反正最后都要班大人去说。

    “我在山洞里,闷倒是不觉得,不过有机会出去转转当然更好。”瓷娃娃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多谢你。”

    班大人没应声,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早,牢头来送饭的时候,班大人和他用蛮话交谈片刻,其间班大人几次指向谢孜濯,牢头倒是没为难,几句话之后很痛快的点点头,甚至还向瓷娃娃笑了笑以示鼓励。

    吃过早饭,谢孜濯终于走出了牢房,等她来到外面才发现,自己被囚禁的地方并不是山洞,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座土丘,因为常年风蚀,土丘的形状扭曲古怪,映衬在霞光中甚至显出了几分妖气。

    也是走出牢房才发觉的,土丘虽然看上去破烂不堪、仿佛随时都要坍塌,可隔音效果出奇的好……外面很乱,沙民很忙,有人在搬运家当、有人在绑牢大车,大人呼喊牲口嘶叫,各种声音汇聚到一起吵闹不堪,但是之前在牢里她一点都听不见。

    乱糟糟的营地把刚刚从安静中走出来的瓷娃娃吓了一跳,还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再仔细看看,沙民虽然忙得不行,但神情里并没什么惊慌,倒是有几个跟在大人身后乱跑的小娃娃,在见到谢孜濯后脸上都流露出恐惧:从没见过这么丑的人。

    至于那些成丨人,见到她大都会送来个友善笑容。谢孜濯有些好奇,问班大人:“每天早上,他们都这么忙乱?”

    可能是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无聊,班大人先冷哼了一声,才应道:“你道沙民是鸡,天一亮就玩命扑腾么?平时都不这样,就这几天这样乱。他们要搬家,刚和狼卒打了一仗,这里住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