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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第74部分阅读

    常春侯,你当真要造反么?”

    封邑中的两千多私军,丰隆还能忍,可深山里再出八千人,凑足万人之数……一个虚职赋闲的侯爵手上有一支万人军队,且并非乌合之众而是精锐战士,丰隆哪还能忍。

    宋阳满脸无奈,恨不得出针封了皇帝的哑岤,心中动念,完全下意识的、做贼心虚似的瞄了一眼也在屋中的‘李二’,没想到平时一贯冷冰冰没表情的李逸风,居然嘴角一翘,送过来一个古怪笑意,仿佛示意:忍忍吧,他就这样。

    宋阳耐下心,不再去管丰隆的插口、打断,加快语速先把山中洪军蝉夜叉之事说了一遍,最后道:“明白了?我是想请你来做那位大洪朝的皇帝。”

    说完宋阳缓了口气,又补充了句:“我要真想谋反,能请你来做洪皇帝么?”

    果然,丰隆的怒气和疑虑尽数消散,他是‘先帝’,是福原的亲爹,是心甘情愿把龙椅让给儿子的,现在的确是做了闲人,但毫无疑问,南理境内最最忠心拥戴幼帝之人非他莫属,宋阳请他来做洪皇,虽然只是个空架子,可这个位置的重要之处任谁都能明白。

    心思清静了,脑筋也就活络了,再开口丰隆总算问到了点子上:“为什么找我?”

    “如果洪皇真有血脉留下来,那这个人会被从小灌输复国之志、学习洪朝旧史、了解天下大势,无论礼仪还是气度,都会自幼培养,这样的人……也不是谁都能扮的。我还真想不出谁能比你更合适。”宋阳如实回答。

    丰隆再问:“你就不怕我会夺了你对军队的控制,不怕将来蝉夜叉只听我这个洪皇的圣旨,不去理会‘密使’的命令。”

    “蝉夜叉是军队,我们把他们从深山中拉出来,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打仗。将来打算用他们来打谁?要么是帮镇西王打吐蕃,要么是为我打大燕……不论打的是吐蕃还是大燕,不管是为了帮镇西王戍边还是为了我自己报仇,归根结底这支兵马是为南理打仗。”

    先是一串自问自答,跟着宋阳稍停片刻,容丰隆想了想,继续道:“其实蝉夜叉和封邑中的石头佬、山溪秀、回鹘卫没什么区别,乍看上去,他们都是我的私军,但我不会造反……正相反,因为初榕、筱拂的缘故,我还要帮镇西王封抵吐蕃;因为我的私仇,我会助南理对付大燕。我之敌和南理之敌,根本都是一回事,所以常春侯是南理的常春侯,常春侯的私军就是南理的奇兵。”

    或许是晚饭时喝酒不少的原因,宋阳发觉自己的话扯得有些远了,又摇着头笑了起来:“我不怕你会夺了我对蝉夜叉的控制,因为你夺不夺都一样,他们听你指挥是保卫南理,他们听我号令,也仍是打吐蕃打大燕,有区别么?何况……”说到这里,宋阳临时转念,笑了笑:“没有何况了,就这些。”

    ‘何况’之后,宋阳本想说‘你我合作,让蝉夜叉重见天日,于国于民于你我都是大好事,但你若独掌一支雄兵,对你有害无益’。

    不提其他,单只镇西王,就绝不容丰隆手中掌握一支雄兵,倒不是说丰隆抢了红波府女婿的私军,王爷会不甘心,而是镇西王始终都有一重顾虑,怕丰隆自‘心灰意冷’中重新振作后,会回来和幼帝争夺皇位。若真有那天王爷一定会动用雷霆手段诛杀丰隆,以保南理安定。孤家寡人的先帝好控制,手上有了八千奇兵的丰隆可就难以掌握了。

    宋阳本来想用这句话来点一点丰隆,但觉得此事未免太残忍了些,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不管丰隆是不是能想到这一重,宋阳都不想说了。

    丰隆也没去追究这个‘何况’,在仔细琢磨了一阵之后,脸上露出了笑意:“洪史我小时候倒是仔细研读过,但是放下的时间久了,难免有些记不清楚,你快给我找来史记,我再温习温习。”

    宋阳笑着应道:“也不用太刻苦,蝉夜叉憋在深山里六百年,洪太祖后世发生过什么,他们全不知情……”

    “那怎么行?他们可以不知道,但我这个洪皇遗孤不能不明白!”丰隆煞有介事,脑筋转动开来,越想要准备的事情就越多:“还有,你得再找几位先生来,把我往上几十代的传承族谱都做出来,历代大洪‘遗孤’的身世、经历都要明明白白,特别是大洪倾覆之后最初那两代,和与我最近的三四代,一定要做详细。最好是有真人可查的那种,对了,这些还不够,万万不能少的是……”

    假扮洪皇血脉,猛一想没什么,但要仔细琢磨,提前的准备事情着实不少,这些细节功夫,宋阳也只有挠头干笑的份,想要全部落实,还是要请承郃出马……

    任初榕知道宋阳去找丰隆谈洪皇遗孤的事情,一直留在侯府大堂等消息,过了半晌还不见他回来,等得无聊了,差不多就在宋阳向丰隆告辞的时候,她起身去找妹妹聊天了,反正宋阳回来也得去找筱拂,不会错过去。

    承郃来到任小捕门口,透过窗纸乍一望去闺房内火烛熄灭,她还道妹妹睡着了,正想转身离开忽然又有发现,屋中其实还是有微弱烛光闪动,只是异常模糊,不仔细看就难以察觉,任初榕聪明,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妹妹还没睡,只是熄灭屋内火烛,但带了一盏灯到床上,再放下床帐后便不易察觉了。

    任初榕平时稳重端庄,但年轻女子,谁又没一份精灵古怪的心思,尤其是她对上任小捕的时候,当下对随行婢女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退去,自己则轻而又轻地推开了房门……任小捕给宋阳留门,所以并未上闩,她正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小镇宴席回来后,借口困倦,任小捕一溜烟跑回侯府自己的新房间中,屏退下人,关好房门……只留下一盏灯火、将其拿到床上,落下床幔后,一双小手略略颤抖着,把叶非非送她的那本春宫图拿了出来,心儿砰砰乱跳、神情仿佛做贼、双眼精光四射、两颊桃花娇艳,开始偷偷翻看。

    正看到一半,脸颊烫得都快起火的时候,全没成想近处忽然传来三姐的声音:“玄机公主,鬼鬼祟祟,做什么勾当?”随即床帐被任初榕一把揭开。

    小捕大惊失色,一时间手忙脚乱,武功修为发挥到极致,拼命把册子往枕头底下藏,可就忘了床上还摆着一盏蜡烛,慌里慌张中无意将其碰倒,绸幔锦帐、丝被绣毯全都是易燃之物,噌得一下火苗就窜了起来,所幸任初榕虽然不谙武功,但心思转得快,人也就有了急变之才,动作奇快抄起床几上一杯冷茶浇过去,兹兹声响中将火苗扼杀。

    姐妹俩都被吓得够呛,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对望片刻,还是任初榕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拍着胸口,轻身念叨着‘吓死我了’,转身走到桌前又点亮了一盏烛火:“筱拂,没事吧?”

    任小捕愣愣摇了摇头,起身下床正想说些什么,不料任初榕忽然咯咯脆笑:“任小七做贼心虚,枕头下藏得什么?”说着跃上床伸手掀开枕头……任小捕有心去夺但还没能完全回过神来反应稍慢,又被三姐迷惑了已经下床距离稍远,等她口中怪叫着连自己都听不懂的声音、扑到的时候春宫册子已经被任初榕抢到手里。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再度被推开,宋阳回来了。正如聪明郡主所料,宋阳离开丰隆处,先去大堂没找到承郃,就来小捕这里看一眼,结果适逢其会赶上两个媳妇胡闹,宋阳只觉得好笑:“抢什么呢?”

    任小捕都快疯了,指着三姐对宋阳道:“她她她……”三个她之后,公主殿下醍醐灌顶,还‘她’什么啊,丢人现眼,跑吧!当下再不敢留在屋里,撒腿从宋阳身边跑了出去。所幸她一回来就急着‘念书’,并未宽衣,现在还衣着整齐。

    光看妹妹的样子,承郃乐不可支,她还没看到自己手中到底是本什么书,还对宋阳说道:“这丫头鬼鬼祟祟,不知又……啊!”

    任初榕总算看清了自己手中的好书,仿佛攥了条毒蛇似的,尖叫一声一把将册子扔掉,又气又羞又急,结结巴巴地说道:“她看,我好奇,不、不知道……”说到这里,郡主也醍醐灌顶,解释个啥啊,干脆有样学样,跑吧!

    第六十章 妖精

    时隔一年有余,可南界白鼓楼守将华严,每回想起那次左丞相突然自十万洪荒中现身、进入军营后又撞见自己老婆孩子的事情,他还是会冒出一身冷汗,情不自禁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脖子……万幸左丞相慈悲,把他的人头留在了脖子上,容他戴罪立功。

    老婆孩子再不敢留在附近,早就送他们回了老家,华严也遭到兵部严惩,领受了三十鞭子、官降三级外加俸禄减半,但他的职位暂时未变,仍统带白鼓楼士兵,监察洪荒中的动向。

    经一事长一智,华严比着原来老实多了,不过也仅仅是老实了而已。

    华严和大多数南理官兵一样,心中有报国之志,真要上战场厮杀他也会拼命,但平时的操练么……好像有些太枯燥了,特别南界的天气,除了烈日酷暑就是暴雨连天,这样的气候里,操练能免则免吧。所以白鼓楼的戍边兵,平时都不出早操的,除了按时轮班值守戒望,几乎每天都能睡个不太离谱的懒觉。

    今天黎明时分,华严做了个好梦……梦见自己身穿一袭华贵长袍,打扮得好像个纨绔,独自一人登上临近州府中有名的烟花之处锦绣楼,老鸨子满脸堆笑地迎上跟前:“华爷,您来得巧,今天楼子里的姑娘不收钱,随便您怎么快活。”梦中华严大喜,正想说什么,不料老鸨子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柄牛角军号,鼓起腮帮子对着他的耳朵呜嘟嘟地吹了起来。

    噪响难耐,华严怒斥中一惊而醒,好梦也随之破灭。还没能来得及‘不收钱’就醒了,让他多少有些懊恼,正要喃喃咒骂,他就悚然发觉面前的老鸨子是不见了,但耳中的号角声依旧!

    示警号角,洪荒有异。

    华严忙不迭爬起来,一边穿衣贯甲一边向外跑去,直接冲上哨台,扒在箭垛上向着山林远眺,才只看了一眼,华严将军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也随之一沉!

    眼前并无蛮军,但是借着晨曦曙光,他看得明明白白:视线之内,莽莽密林无风而动,叶涛起伏哗哗乱响,鸦雀被尽数惊动,仓皇鸣叫中成群飞舞而起,密密麻麻几乎遮蔽天空,只要稍有常识之人就能看懂,莽林中有大群怪物迅速移动,正向着边界冲来。

    平时懒惰马虎,此刻心中惶恐,但‘镇守白鼓楼’这种明确职责,华严不会马虎的,不管待会儿冲出来多少怪物,他都会苦战到底。华严连声传令,麾下所有士卒入防,同时点燃烽火传讯四方。

    前后一炷香的功夫,白鼓楼布防完毕,箭在弦刀出鞘严阵以待,而与此同时,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层层推动、已经翻滚到莽林边缘的绿波叶浪,陡地平息了下来……

    怪物的洪流并未冲出密林,可战场上的气氛却因此更加压抑了。

    华严吞了口唾沫,传令手下不得放松。这道命令干脆是废话,只要不是傻子,谁也不会就此放松下来,只是将军觉得,这个时候不说点什么,心里会空得难受,不过他自己都没注意,在传令时他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鸟群飞散开去,聒噪不再,白鼓楼内外一片寂静,士兵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忽然一声清冽啼鸣突然自头顶传来,大家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数十头体型巨大的黑鹰不知何时飞近,正在半空中不停盘旋,曙光照在丰泽翎羽上,映出一片赤血光芒。

    一个刚刚入伍不久的新兵,终于压抑不住心中恐惧,未得号令就抬手引弓,一箭射向黑鹰,可惜紧张之下准头太差,距离目标歪出了数丈,箭矢歪歪斜斜飞上高空,待其力竭、升到至高点、堪堪便要坠落时,一头巨鹰双翅微微一震,自空中划出黑色半弧,仿若一道闪电急冲而去,伸喙稳稳衔住了那箭,继而嘴巴用力,‘啪’地一脆响,箭杆两断……

    华严回头瞪了小卒一眼,还不等出声训斥,他身旁的一位校尉就低声开口:“将军请看,有人过来!”

    短暂寂静之后,密林中总算有了动静。并非大军出动,仅只寥寥五人一行。

    一只由藤蔓编结而成的敞顶小轿,四个猴子怪似的野人轿夫,还有一个舒舒服服坐在轿子上的妖精……酷暑之际,普通人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脱掉,她却重裘加身,还依旧一副冷得不得了的模样;头发已经皓白如雪,但脸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五官精致娇美、皮肤吹弹可破。

    这副打扮、这般模样,不是妖精是什么?

    怪人现身,军卒校尉们越发紧张,唯独华严将军,在看清对方之后,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脸上显出喜色,扬声高喊:“前方可是琥珀前辈?”

    琥珀闻言微微一愣,催促着轿夫走得更近些,确定自己的声音能传过去之后,才笑盈盈地望向华严:“你知道我?”

    不止华严一个,南界沿线所有哨岗主官都知道她。

    当初琥珀留在‘十万洪荒’,分别之际说得明白,她不是留在这里不走了,只是要玩上一阵,将来还是会回来的。宋阳重返南理之后,请胡大人帮忙传令南界对此多加留意,一旦琥珀现身千万不可误会。

    对这道命令,华严格外在意,是以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华严急忙命令手下开闸放琥珀一行进来,自己也亲自迎了下去。

    在雨林中逗留十数个月,琥珀的神气却丝毫未变,一如当初与宋阳分别时的模样,见面也不客气什么,直接问道:“将军可知宋阳的情形么?”

    常春侯之名、之事南理皆知,遥远边关也不例外,华严当即把自己所知、有关宋阳一切,包括‘和亲公主、赐婚郡主、封邑燕子坪’等大小事情详细相告,琥珀听得很认真,自始至终眸子都是亮晶晶的,快乐光芒闪烁。

    华严知道面前这位奇人是宋阳的长辈,笑道:“常春侯曾特意传讯边关,要大伙注意您老的行踪,现在可好了,您老回来,一家人团聚……”

    “我还没打算回去。”琥珀摇了摇头,打断了他:“就是有些想儿子了,又训好了大鹰,打算建一条信路。”

    说着,琥珀向四个轿夫之一伸手一指,被他点中之人跨出了一步,琥珀继续对华严道:“拜托将军,派人把他送到燕子坪。”

    此人是‘鹰主’,他走在地面,讯鹰会随在天空随他一起移动,此行其实就是领着讯鹰认路,一趟之后大鹰就能往返于琥珀与燕子坪之间,为双方传书通信。

    琥珀说什么是什么,华严只有点头的份。

    说过正经事,琥珀又另起话题,有些突兀的问:“将军要人头么?”

    华严吓了一跳,正待摇头忽然福临心智,追问道:“前辈指的是?”琥珀笑道:“野人的头,前阵子蛮荒里刚刚打过一场打仗,死了不少人,我要这些尸体也没用。”

    华严霍然大喜,这是白来的大功劳。瞬间里上报的军呈他就大致想好:前几日有野人结队冲关,白鼓楼上下一心奋战到底,最终击退强敌守住边界……琥珀姑奶奶从来不会平白使唤人,只要用心给她办事,就一定会有好处。

    琥珀哈哈一笑,说了句:“待我们走后,将军派人去林中启运就是了,正南方向,好找得很。”说完话也不多待,上轿离开白鼓楼。

    华严再等哨楼远眺,待琥珀一行进入密林,刚刚平静不久的林中陡然传出一阵冲天欢呼,随即依旧叶浪翻滚,只不过这一次方向截然相反,向着洪荒深处蔓延而去!

    琥珀离开白鼓楼的时候,常春侯一家正凑到一起吃早饭……宋阳,小捕、初榕三个人都好像做了贼,一个比一个心虚,丰盛早餐谁都吃不出味道。

    小葡萄也在席间,左看看右看看,也不敢多说话了,抱着大碗转着圈地喝粥,这个喝粥的法子是跟阿伊果学的。

    一碗粥喝到小半,小娃终归还是没忍住,试探着问宋阳:“老师,我跟云顶上师学武的事情,您怎么看?”

    葡萄崇拜云顶,而云顶想要收下他的心思,也全被他看到了,此刻眼睛里全是期盼。

    宋阳不为所动:“这事我做不了主,还是得问你爹。”

    说到这里,任初榕接过话题,对葡萄说道:“昨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