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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第42部分阅读

战,绝不会有第二条路走。

    可景泰不知道宋阳的颈子下挂着萨默尔汗的火芯玉,更不晓得因为陈返,宋阳与罗冠结缘。

    对阿夏而言,宋阳就是王驾;在罗冠眼中,自己只有‘半年’可活,宋阳是师父晚年唯一的依靠。两个人非但不会伤他,还会拼劲全力保着他、护下他的性命……是以景泰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本来应该是一场混乱恶斗的一品擂,因为南理人的加入,突然变得‘有秩序’了。

    刚刚进入铁笼时,宋阳对阿夏低声说的那句话是:放心大燕,可以专心对付吐蕃。

    而罗冠修为惊人、又久历江湖,心思岂能差得了,虽然之前不知道宋阳和回鹘的关系,可是一见阿夏和手下武士的态度,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专心对付犬戎,把草原上的狼子打掉……只杀光犬戎还不够,自己手下的燕‘卒’也得死干净。这样一来,只要回鹘再杀光吐蕃,笼子里剩下的便统统是自己人了。

    就算回鹘不敌吐蕃也无妨,大宗师目光如炬,大概能看出,两队实力在伯仲之间,就算吐蕃赢了,也只能剩下三两个重伤残废,挡不下他三箭……

    聪明人间的默契,不用非要聚在一起商量上一阵,开战之前宋阳和罗冠对望过一眼,便足够了解彼此的心意了。

    铁笼出奇巨大,其中大燕斗犬戎、回鹘战吐蕃,南理一行溜溜跑到笼子角落,根本没人顾得上他们……南理的奇士现在的状况,和外面观战的睛城百姓也不见太多区别,只不过奇士们站的更近些,对两个战团看得更清楚些。

    景泰脸色铁青,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

    虽然没有预想中的混乱,未免让人有些失望,但笼中恶战的激烈,还是远远超出了燕人的想象,能被国家选中的赴擂武士,又怎么会是平凡之辈,或名震一方、或勇冠三军,每一个人都身负绝技、名副其实,四队高手分作两个战团,身形起落生死相扑!

    巨响轰鸣不休震落心底、刀剑光芒闪耀搅碎目光,看得所有人都心神荡漾,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小半座睛城都渐渐起来。

    阿夏双刀翻飞刚柔相济,左手长刀每一斩都凝聚巨力,右手弯刀则轻灵诡异来去无踪,和她对战的是吐蕃主将,扎西平措左手重盾右手战锤,全然是战场上的搏命打法,不分生死决不罢休,两队主将凑到一起拼命全不管旁人,他们的手下也是各自为战全无配合可言,打得简陋、原始但足够凶猛。

    相较之下,另一个战团更有章法,犬戎十人有合击战阵,随主将号令穿插有序依次进击,拼斗良久阵势始终不乱,燕‘卒’也是三两配合,一次次冲击敌人,罗冠则始终在外围游弋,从不近身搏杀,不过敌阵中每有一线破绽、或有同伴遇险,必会有一道猎猎金光自他弓上激射而去!他一个人对犬戎战阵的压力,比起另外九个同伴加起来也不遑多让。

    ……

    转眼一个下午堪堪过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打到现在,笼中竟无一人被杀,势均力敌的恶战,短时间内根本分不出胜负。天色渐暗了,燕国士兵奉命点燃早就在设立在铁笼附近的油鼎,转眼火光大作,映照着笼中的苦战,更显凶险。

    施萧晓微笑从容,但充盈在大袖间、来回运转滚动的内劲始终不断,心里一直在戒备着,以防随时会飞过来的暗器、冷箭,不过旁人可没有和尚那份耐心,铁匠萧易犯了‘职业病’,对铁笼的质地产生浓厚兴趣,一边敲敲打打,一把拉过侏儒老道,低声讨论着……侏儒擅火萧易擅炼,他俩倒是真算得好搭档。

    阿伊果、二傻不知什么时候都坐在地上了,黑口瑶张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哈欠传染,二傻把巨盾垫在屁股底下,也跟她一起打打哈欠,呜哩呜噜地问宋阳:“咱不打么?那他们什么时候打完?”

    龙雀的刀也早都拄在地上了,这把刀不轻,总举着也不是个事,宋阳笑着应道:“一时半会打不完,不过待会儿我会动手。”自始至终,他的目光始终盯在阿夏与扎西平措的对战上。

    二傻哦了一声,嘟囔着:“我有点饿了。”一边说着,一边往笼子外面张望,继续唠叨:“胡大人喝茶水呢……”

    又等了一阵,外面观战的燕人也没了之前的兴奋激动,总也见不到血浆、听不见惨叫,打得再怎么精彩看得久了也让人觉得无聊,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想起了擂中的南理奇士,不知哪个大嗓门最先喊了声:“南理人,光会看着么?我家的猫狗都比你们更活泼些!”

    随即哄笑声四起,各种谩骂接踵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嘘声越来越吵,喧闹了好一会儿,嘲笑声不仅没有落下,反而渐渐汇聚、最终所有人的口径完全统一,变成了三字响亮:“南理,懦!”

    对激烈打斗的喝彩,哪如欺负弱者的谩骂来得快活,三字往复不休,吼声浩浩荡荡,听着万民齐声大骂,城楼上的景泰也总算缓和了脸色,露出些笑意。

    宋阳不为所动,仍是紧盯着自己最在意的战团,口中对并肩而立的施萧晓笑着说了声:“外面那些人,真够煞笔的。”

    施萧晓知道宋阳一阵阵的粗俗不堪,但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脏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摇头笑道:“你嘴下留情,你不斋口,可我还得斋耳呢。”

    宋阳笑道:“假和尚,等出了笼子,我带你去无关风月坊转转,帮你选个漂亮尼姑。”说完,想了想又问:“你的笛子带着了没?”

    施萧晓点点头,短笛从不离身,之前负责搜身的燕吏反复查验,见只是普通竹笛,又知道他们没机会入宫面圣,也就容他带上了。宋阳踏上一步,把所有同伴都挡在了身后,继续道:“干等无聊,吹个曲子听听?放心,这会儿我来守。”

    施萧晓一笑:“这倒是个好主意!”说着自怀中取出短笛呜呜吹响。

    他的修为本来不俗,于曲中贯注内劲,笛声悠扬、也谈不上如何响亮,但却飘散全场,即便周围嘈杂,方圆百余丈内所有人都清晰可闻。

    笛声曼妙,却无疑是最直接的挑衅,睛城燕人的喝骂陡然高涨,宋阳和阿伊果、瞎子、侏儒这些狐朋狗友则哈哈大笑……

    第六十八章 断碎

    一曲吹完,施萧晓稍作停顿,笛声忽然一转,变成了回鹘人的家乡调子,其中的鼓舞之意不言而喻。恶斗中的阿夏大笑了一声:“多谢!”

    笼外鼓噪声惊天动地,施萧晓却吹得神采飞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笛声中,当回鹘曲临近终了,他正准备再换新调的时候,遽然身边响起一声铿锵大吼,沉重脚步踏碎青砖,只是一人一刀,荡起的声势却仿佛一头着了火的巨兽,宋阳猛扑而出。

    龙雀冲,于毫无征兆中宋阳扬刀、出手,龙雀宝刀颤颤轻鸣,饱含欢呼之意,刀身上血光流转,浓浓的血腥气息随主人的冲锋霍然弥漫!

    奔雷一击,直指扎西平措。

    既然有机会,任初榕托付的事情,还是亲手完成更好,从进入笼子开始,宋阳就准备杀人了。龙雀在自己手中,从未斩落人头,吐蕃第一勇士的血,总算也不亏了它的‘开张’。

    每一击都是孤注一掷,偷袭也不例外……孤注一掷的偷袭!

    赤手时,宋阳的修为稍差于宗师,但宋阳所有的修行都是为了这把刀,当它在手,即便真正宗师也要暂避其锋。扎西平措做梦也想不到,南理人中竟还有个宗师!他全副精力都在应付着阿夏,等察觉到危险时,眼前已血河倒泻,龙雀一斩当头!

    破盾、入肉、碎骨,两段。

    扎西平措临死的惨叫,刺传千万耳鼓。

    若小捕在场,当会吃惊尖叫吧。宋阳这一斩与她‘见到’情形一模一样……周围很乱,好像有几千几万人围住,他拿着一把很大的刀,厮杀。只是小捕看得不全、看得不清,她没见到那只巨大的铁笼。

    干净利落的斩杀,突兀而起,弹指寂灭,毫无征兆又仿佛顺理成章。

    喧闹的燕人陡然安静了,人人目瞪口呆,一时间谁都不敢相信眼前之事……南理小子出手了、只一刀就把大名鼎鼎的扎西平措砍成了两截。

    直到宋阳擎着大刀重返同伴身旁时,燕人的惊呼与欢呼才同时响起,惊呼自不必说,欢呼也并非送给宋阳,而是……终于见血了!

    无论什么样的声音,从千万人口中同时发出,都会变成轰轰巨响,宋阳甩掉龙雀上的血迹,对施萧晓笑道:“看,我说他们都是煞笔,没错吧。”

    施萧晓的笛子吹不下去了,目光里又显出戒备之色,乱战的平衡被打破了,凶险随时降临。

    而铁匠萧易见到龙雀攻破吐蕃坚盾的威风,明显大吃一惊,几乎都忘记现在的局势,快步走到宋阳跟前,结结巴巴地问道:“宋兄弟,你的刀能、能不能给我看看?”

    宋阳笑了笑,略显歉意:“我还舍不得放开它,拿在我手里你看成不?”

    刚刚到手不久的龙雀,宋阳舍不得它离开自己的手掌,哪怕片刻。萧易一个劲地点头,口中连连应着:“成、成、这就成……”俯下身子,仔细去辨识龙雀的材质、炼法,眼睛越来越亮。

    仿佛‘不死人’的魔咒被破除一般,铁笼之内,随着扎西平措的横死,一声声惨叫接踵响起。不止回、吐的恶战,燕与犬戎的激斗也开始现出伤亡,罗冠叱喝连连,身形化作一道疾风,围住战团迅速盘绕,金光颤颤不停出箭,血浆飞溅,人命凋零!

    铁笼内外,千万人中,单打独斗罗冠称尊,是以没人能看得出他未出全力,即便宋阳也无从察觉他的‘巧妙’,不过宋阳看得到,死掉的燕国豪杰,一点不比草原猛士少。

    吐蕃主将惨死,回鹘士气高涨、实力猛压出强敌一筹,可生死关头,吐蕃剩下的战士无一退缩,最后的念头不过四个字:同归于尽!远胜初时的惨烈,最后的决战不过两炷香的功夫,来自高原的勇者尽遭屠戮,甚至连一具全尸都不存。但回鹘也遭凶狠反噬,六人阵亡,幸存的四个个个重伤,阿夏也不例外,肚子上中了一刀,鲜血泂泂涌出,染红战袍。

    与此同时,另一个战团也进入最后决战,犬戎伤亡过半战阵彻底散乱,燕卒四死三伤再无配合可言,各展手段近身肉搏,罗冠也收弓抽刀加入乱战,敌住犬戎主将。

    所有人都瞩目战团,唯独铁匠一个,对龙雀愣愣出神,直到宋阳问他:“看出什么了?”萧易才一惊而醒,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刀子卓绝,靠着它能斩断铁笼!”

    铁笼的材质不同凡响,按照萧易的估计,在炼制时匠人在其中加入了‘星铁’,一般的宝刀神剑难伤它分毫,否则又哪能靠它锁住笼中的真正高手,而‘龙雀’上细鳞,干脆完全是‘星铁’炼成,若加力猛击,足以斩断笼柱。

    宋阳饶有兴趣:“真能行?”

    大凡上乘匠人,都会有副臭脾气,容不得旁人、尤其是外行质疑自己,萧易也不例外,不过对宋阳总算还留了点面子,只是淡淡说了句:“砍个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料话音刚落,宋阳又复大吼,竟真的挥舞龙雀急冲而去!只不过他并未冲向铁笼,刀锋直指,燕与犬戎的战团……正是时候!

    只剩下五个了,罗冠与犬戎主将胜负难分,但余战已基本结束,两个身负重伤的燕卒正联手击杀最后一个、伤得更重的草原武士。

    已到了灯枯油尽,无一例外都是强弩之末,全没有躲避的机会,龙雀过处,燕卒了断。

    龙雀急颤、鲜血泼溅,宋阳再次扬刀,这一次,刀锋在他手中缓缓转动,他指的是外面无数观战的燕人!

    千万人惊呼过后,同时嘶声怒骂,宋阳哈哈大笑,不亲手杀掉一两个燕卒,又哪对得起燕人之前的那份‘热情’。

    就在这个时候,罗冠也扬声断喝,一拳打碎犬戎主将的脑袋,同时手中长刀激射,把最后幸存下来的草原勇士钉死在地。

    刹那之间,外面燕人的怒吼变作响亮欢呼,就连城楼上的景泰也点头大笑……赢定了!

    回鹘只剩四个伤兵残将、南理倒是阵容整齐,可能打的不过就宋阳一个。而燕国主将气定神闲面色从容,显然还有充沛战力,虽然只剩一个人了,但他是真正大宗师,收拾这个残局不过举手之劳。

    到最后,胜出的只可能是罗冠、只会是大燕!

    到了现在,有关夺擂的担忧终于一扫而空了,景泰伸手猛拍身前箭垛,大笑断喝:“杀!”

    帝王金口玉言,所有燕人齐声附和:杀!

    罗冠负手而立,静静望向宋阳。阿夏手捂伤口、气喘吁吁,带着残余手下与宋阳并肩而立,施萧晓、南荣飘然上前,瞎子侏儒刀剑出鞘,就连二傻都有些紧张了,把巨盾立了起来,探头探脑……

    片刻之后,罗冠忽然笑了,轻声说道:“我投降。”

    ……

    若是一个月前,罗冠不会降,他一定要赢!不会伤宋阳的性命,但一定要逼迫南理弃剑,宋阳若不答应,便打到他答应为止!至于回鹘更不在他眼中,阿夏肯降最好,不降就杀了。罗冠是大宗师、冠绝天下名倾朝野的大宗师,不能、不想更不甘对旁人低头。

    可一个月前,他知道自己还有半年可活,到现在就更短了,只剩五个月不到,命不久矣,还有什么虚名放不下呵。

    面前的少年已经答应替自己照顾老师,承蒙大恩,对方却未提过半字回报,再看自己的现状……送他这份荣耀又何妨!

    何况,罗冠的眼睛雪亮,有过漏霜阁的经历,又哪会不晓得宋阳是最最正宗的反贼,自己降了,就是让他狠狠踩一脚大燕的脸,对宋阳而言,这样的馈赠,比着什么荣誉、奖品,可都实惠多了。

    宋阳也好琥珀也罢,事先都不曾料到今天南理还要入擂,也就更想不到,姑奶奶的一个玩笑,会让罗冠的心境发生巨大变化,舍却毕生威名,把足以照耀中土的巨大荣誉拱手相送……

    宋阳收刀,对罗冠长身而揖,认真道:“谢前辈赏赐。”

    阿夏大是意外,但对方退让,自己这条性命就算保住了,欢喜之余,也忙不迭和宋阳一起向罗冠施礼。

    笼外观众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见番邦武士向自家主将鞠躬,还道是阿夏、宋阳投降了,转眼间欢声雷动,而更多的人却不想‘蛮夷’还能活着离开,继续齐声大吼着刚才的‘圣旨’:杀、杀、杀!

    可下一刻,只见罗冠脱下背后的箭壶递给了宋阳——就算是娃娃也能明白,这是中土的献降之礼,谁献上武器便是谁认输!

    轰雷般的喧闹陡然化作死般寂静。

    景泰宁愿脸上挨上一刀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完全呆傻在城头。

    直过了三息,燕人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知是谁先爆发出一声怪叫,单纯的怪叫,没有任何意义,仅仅是心中那份狂躁最直接的宣泄,旋即吵闹再起,有人歇斯底里地怒骂,也有人捶胸顿足地号啕,为什么会输?怎么可能会降……

    声浪击碎夜空,二傻吓了一跳,撇嘴小声说了句:“煞笔。”

    城楼景泰也被万民喧吼惊醒,回过神来后只觉得喉咙发甜、胸口发闷、一阵阵地气血翻涌几欲吐血,真真气死了、真真气疯了!

    铁笼内,罗冠退开后,阿夏的脸上却显出了一份犹豫,对宋阳道:“阿夏不敢和王驾相争,可您此刻是代南理出战……”

    罗冠降,除去‘死期将近’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不是燕人,或者说他哪国人都不是,不过一只孤雁,被景泰雇来的打手。对上上大燕他全无归属感觉,更未把自己当过燕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容宋阳盗走谭归德。

    但阿夏生于回鹘、长在沙漠,从太老爷爷往下一路排下来,列祖列宗都是回鹘出名勇士,自幼耳濡目染,家国荣誉远胜她个人性命,她能对宋阳下跪,但不能对南理低头。

    宋阳明白她的难处,点头道:“也不一定非得投降才能不打,我记得规矩里有没提过打和的事吧?”

    阿夏摇摇头,宋阳笑:“没提就是默认了呗,最后咱俩家不打了,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