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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第5部分阅读

住了小捕快:“若我没猜错,这件赶尸匠的凶案了结后,你下一个要查的案子,叫做‘六匹官马哪去了’。”

    小捕快‘哎呀’一声,用一副‘你太神奇了’的目光盯着宋阳:“你怎么会知道?”

    “不难猜。”宋阳笑了笑,继续说道:“燕子坪的衙门只有三匹官马,原因再简单不过,盘头儿串通县吏和同僚,私吞公款,把朝廷拨下来的马钱私分了;不止那几匹官马,你也看见了,咱们燕子坪的县衙何其破旧,朝廷每年拨下来修葺衙门的款子,也一样被他们贪污了;还有镇子前本应有个标注地名的石楼牌坊,可是却没有……这些案子你稍微一查,就能查出实情,到时候从上到下一个也跑不了,全要抓去坐牢。”

    “不过我想你明白一件事,”宋阳忽然把话锋一转,话题也就此岔开:“地方衙役都是衙门私募,每年只有十两银子的‘工食银’。平均下来一天不到三十个大钱,一个人的温饱勉强,但何谈养家糊口。所以捕快这个行当从无清廉可言,对上克扣公款,对下盘剥百姓。可是燕子坪太小也太偏僻,衙役们生于此、长于此,小时候都是疯跑到饿了随便推开门进去就吃饭,长大了又哪能去敲这些街坊的竹杠呵。盘头儿他们对乡里镇上,偶尔威风霸道是有的,但绝无巧取豪夺、借机讹诈之事。而且镇上住民真要遇到什么事情,他们从不吝惜力气。”

    “燕子坪的衙役不舍得对付乡亲,可他们也想赚钱,就把心思放在上面拨下来的公款上,也不是所有公款都贪污。他们贪了马钱,却没动治水修坝的款子;他们贪了修葺衙门的钱,但没动引渠灌溉的款子;他们贪了石楼牌坊的钱,却没动拓山开荒的款子。”

    宋阳呼出了口长气:“事情就是这样了,贪污公款的差役个个该抓,但是你在办这件案子之前,总要先想清楚一个地方:你是为了办案而办案;还是为了燕子坪上的乡亲才办案的。”

    任小捕眉头大皱:“有区别么?”

    宋阳应道:“区别不大,仅在于:现在这一批衙役,贪污但也爱这座小镇;办掉他们之后,下一批新来的官差,贪污,却不爱这镇子。”

    任小捕想了想,终于点头而笑:“知道了。”说完,眸子翻起,又有些不耐烦道:“一点小事,这么长篇大论,你这人啰嗦得很。”

    宋阳也笑了起来:“我不怕啰嗦,只要能把事情讲清楚就好。”

    盘头儿不算个合格官差,但是对燕子坪而言,他已经足够好了,甚至当得上一句:有他做捕头,是小镇的福气……蛮人的脚程飞快,黄昏时分,躺在担架上的宋阳已经远远瞧见了燕子坪,而后就见得到消息的盘头儿带着一群手下,匆匆忙忙迎上来。

    负责护送的蛮子才不管迎上来的是谁,一见到有人靠近,立刻举起手中重槌,口中凄厉呼喊,警告来人立刻退走。不过这一次还不等宋阳开口,任小捕就坐起身怒道:“不许对盘头儿无礼!”

    蛮人做事一根筋,先前说是‘护送回家’,就一定要把两人送到家才算完事,即便已到镇外,也不肯把担架交给官差,盘头儿对任小捕不怎么在意,但他看着宋阳长大,见他平安归来心里着实踏实下来,自然不会和蛮子计较,带人跟在他们身后,高兴之余自然也免不了询问事情经过。

    其间的过程宋阳一概略过,只说当晚蛮人大队赶到,追凶时押上了他们两个,再之后追到凶手,双方火拼,他和任小捕也被连累受伤、被困山间,不久前被另一伙蛮人找到、澄清了误会等等。

    任小捕只是从一旁听着,并未插嘴。

    盘头儿不虞有他,又伸手指了指箱子和大把的月刃:“这些又是什么东西?”任小捕赶忙抢话:“这是山溪蛮送我们的礼物。”这么霸道的武器,饶是小捕快‘公正廉明’,也不舍得让它充公……

    不久众人进入小镇,先把宋阳送回家。

    大门紧锁,家中无人。宋阳心里一沉,他走前斜插在门锁上的草叶仍在,只是变得枯黄了。尤太医没回来过……开门之后,院子里十几只狗七八只猫一窝蜂似的迎了上来,小小的院落立刻乱了套。他家的院子有狗洞,主人无法喂养的时候猫狗会自己出去觅食,不用担心它们会饿死。

    任小捕笑道:“好家伙,养这么多畜生不烦么?”

    宋阳随口回应:“都是些没主的野猫野狗,舅舅觉得它们可怜,就收养了。”一边说着,一边吩咐蛮人把机括木匣、包好的月刃放在屋里。

    任小捕坐在担架上,满眼好奇打量着宋阳的家,很快就发现了新鲜玩意,指着院子里唯一一棵大树道:“树干上怎么这么多道道,谁画的?用来做什么?”

    宋阳心不在焉,没有理会,不过任小捕很快就想出了答案,笑道:“这是‘身高尺’啊!尤仵作给你记身高用的?你舅舅很疼你嘛。”

    或许是毕生的图谋、心血所系;或许是隐居异乡而生的那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又或许是看着娃娃一天天长大自然而生的感情,落户燕子坪的十五年里,尤太医对宋阳很好。

    尤太医性子木讷,就算再怎么喜欢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宋阳,也不会像其他家长大人那样亲亲昵昵,更不会去教授孩子做人的道理,他就是花钱,别家孩子有的,我家娃娃一定得有;别家孩子吃不到的,我家娃娃一定得吃,至于宋阳自己在不在意这些,他才不管。

    仵作挣到的那点钱,几乎全被他花在宋阳身上。

    除此之外,还不容得别人说宋阳半个字的不好,否则瘦竹竿就会狞眉瞪眼地找人家去打架……也幸亏宋阳有过一世为人的经历,要是个普通孩子,早就被尤太医宠得不成样子了。

    而且从尤太医隐藏身份、再不外露医术,却把一身本领毫不隐瞒都教给宋阳,也足见他对宋阳的疼爱了。

    若非如此,宋阳也不犯不一定要跑回小镇与‘舅舅’汇合后再一起逃走。

    以前尤太医偶尔也会出门去转转,有时候去山野边缘采药、有时候去前面的大镇子狎妓,可至多只走个七八天,从未像这次大半个月都还没回来……就在宋阳疑惑不定的时候,门外脚步声响,尤太医挂着两个黑眼袋,背着个小包袱,溜溜达达地回来了。

    他家里现在有蛮子有官差,乱七八糟地站了一院子,尤太医一看这么多人,先是愣住了,转目再一看,发现宋阳受伤、躺在担架上,瘦竹竿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快步上前:“怎么受伤了?”

    他是一流名医,略略诊脉,再一看伤口,马上就明白宋阳是被打伤的,老头子额头青筋暴露,一副‘我都三天没杀人了’的样子:“打你的是谁?”

    尤太医全然不像有事的样子,宋阳倒先放了心,笑着摇头正要开口,一边的任小捕就抢话道:“你不在家,他和我一起办差,结果出了些意外……”

    话没说完,尤太医就勃然大怒,完全不分青红皂白,厉声咆哮:“宋阳身骨好、脑筋好,怎么会出意外?你连累的他,是不是?”

    要不是盘头儿眼疾手快把他拦住,尤太医现在就跳过去抓任小捕的脸了。宋阳现在有心无力,只能大声劝解,‘舅舅’不听,只想着往前冲。

    这下可把任小捕气坏了,小丫头平时威风八面,可真到要吵架的时候,偏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憋气咬牙半天,最后也只恨声说:“你……你这人有病!”

    尤太医跳脚:“我不光有病,我还有火钳子、有斩骨刀、有柳木棺材、有风水坟地、有给你预备好的灵位和香烛,就是没有救你命的药!”

    连宋阳都傻眼了,心里嘀咕着:他从哪学来的。

    尤太医大发雷霆,不止任小捕落荒而逃,连盘头儿带蛮子全都被他给骂跑了。他又余怒未消地追到门口大骂了几句,这才转身回屋,抓起宋阳的腕子再度问诊,准备给宝贝外甥治伤。

    宋阳苦笑:“小捕快的确糊里糊涂,但她没连累我,相反她还帮了我大忙,没她我未必能活着回来。”

    尤太医一愣,抬头:“我骂错人了?”

    宋阳肯定:“骂错了。”

    尤太医扔掉宋阳的手腕,站起来转身就走:“我先去给他看看腿伤,你等我回来再治。”

    老头说走就走,宋阳苦笑:“她的腿我看过,无碍,倒是咱们这边,有些紧急事情要赶快商量……”

    尤太医根本不回头,扔下了句:“没啥比报恩更着急的!”就匆匆忙忙地追出去了。

    第二十章 灵牌

    大半个时辰之后,尤太医背负着双手、笑眯眯地回来了。宋阳大是诧异,‘舅舅’平时都是一副阴森森的样子,很少见他这么高兴。

    尤太医进门见到宋阳后,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一连串问道:“小捕快是个易容的女娃娃?你看到她的样子了么?长得好看不?她喜欢你不?你喜欢她不?十五岁也可以了,这时候成家也不算太小。”

    任小捕大大咧咧,不爱记仇,被骂走的时候眼泪汪汪、肺都快炸开了,可后来尤太医上门表露善意,她又啥事没有了。尤太医没有宋阳那么好的鼻子,但是一问脉象就知道她是个女娃,从那时开始一直到现在,‘舅舅’都在傻笑,心里琢磨着:要给外甥办喜事了?

    宋阳勉强挥手:“哪跟哪,没那回事,您老还是别瞎琢磨了,有要紧事……”

    还是不等他把话说完,尤太医就插口打断:“我这有件更要紧的事,你稍等!”说着,跑到院子里,从柴火堆里找出一块尺余长的木板,擦拭干净后笔走龙蛇,在木板上写了几个字,摆放到桌子上。

    宋阳一下子愣住了,木板上六个字:付公潜训之灵。

    付潜训,就是大燕国的丞相,这一世宋阳的生身父亲。这些年付丞相为了自保,收拢排场行事谨慎,甚至在得知四子未死还要再派人追杀,但是到底还没能逃过劫数。

    差不多就在荣友全与宋阳偶遇阴家栈的时候,燕都邹城之中皇帝一声令下,付家被连根拔起,事前全无征兆。三日之后,付潜训午门问斩,罪名只有八个字:结党营私、欺君误国。

    付家门下男丁尽数斩首一个不留、女眷或流放边营或贬为奴婢。一桩大案,好像游戏似的就被皇帝办到了底,一时间朝野震荡,景泰皇帝登基十九年以来官场中最大的一场清洗也随之展开……若付潜训泉下有知,得知宋阳还活着,不知他会哭还是会笑。

    尤太医这趟出门,本也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他只是去两百里外的大镇集市去采买药材,但是在买到药材、准备离开的时候,无意中听说大燕突生巨变,当朝丞相一夜倾灭,吃惊之余,他去了当地一间毫不起眼的杂货铺……尤太医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只不过他以前从未动用过,这一次,他传讯还在大燕的秘密眼线,他要了解一些事情。

    在得到了他想知道的讯息后,这才背上药材回家,也因此耽误了些时日。

    尤太医从不知道宋阳在襁褓中就有记忆,他的想法很简单,亲爹死了,无论如何也应该让当儿子拜祭一下,所以草草写了个灵位摆出来,同时说道:“你莫问他是谁,心中虔诚告念,请他在天之灵护佑,你身体不便,现在也不用磕头上香,都等伤势好了再说。”

    说完,尤太医背手走向门口,留下宋阳一个人安心祷念。

    宋阳目光平静,望着灵位,心中什么都没说……没什么可说的。付潜训的苦衷,他大概也能明白,谈不上恨或者不恨,现在人死灯灭,一了百了,从此宋阳和姓付的,就再没有一丝关系了。

    这样很好,宋阳笑了笑,随即笑容越扩越大,笑得真正开心!

    付家彻底完了,自然也再不会有人继续来小镇追杀,这样看来,宋阳还可以继续在燕子坪住下去。

    所以宋阳开心,他是真心喜欢这座镇子。

    他正笑着,忽然‘咕咚’一声,本来好好站在门口的尤太医,不知为何一跤摔倒在地……他刚刚才看到,在大屋门口,多出了一个‘木头箱子’。

    宋阳、任小捕从十三凶僧那里缴获来的厉害机括。

    木箱本身,看上去毫无特殊之处,只是个长方形的大盒子罢了,但尤太医脸色苍白,目光惊骇,摔倒后几乎是连滚带爬,来到机括跟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口中喃喃:“像、像极了……像极了!”说着,双手忽然动了起来,在箱子上左掀一下,右拍几次,鼓捣了片刻,那件凶器中突兀传出‘扎扎’怪响。

    即便宋阳完全不懂这件东西,他也能听得出,这是机括绞轮、重新绷弦的声音。

    要知道被困山林那阵子,宋阳没少摆弄过这件利器,但始终没能摸出一点门道,而此时尤太医随便摆弄几下,就能让机括启动。

    这个时候,尤太医突然回过头来,问宋阳:“只有箱子?刀子在哪里?”

    他只听机括声音,就分辨出,‘箱子里’是空的。

    数百盏月刃被堆放在屋子的另一角,因为太过刺眼,在放置之后,宋阳让蛮子从柜子里取出一条床单盖上了。

    宋阳指了指屋角,试探问道:“您认得它?”

    尤太医不答反问:“这件东西哪来的?快说!”

    宋阳开口,把阴家栈血案前后经过、这十几天里的经历全部讲述一遍,只是略去了‘荣友全’那一段。付丞相已死,以后再不会有杀手寻来,这一重隐患已经不再,也就没必要让尤太医再跟着生气一回。

    等所有的事情说完,天已经完全黑了,尤太医也不掌灯,静静地坐在旁边,目光闪烁,神情变化不停。又过了半晌之后,尤太医终于缓缓开口:“南理的和尚,没什么出息,就只知道念佛吃素。但是在大燕,和尚们却是一股惹不起、了不得的势力。因为……大燕国,有一位国师。”

    文、武、仙、蛇,燕国四根‘擎天大柱’中,现在仅存的‘仙’,当朝国师。

    燕太祖建国后黜道尊佛,自他之下历代皇帝也都如此,现在举国皆闻‘阿弥陀佛’。燕国境内佛学昌盛,大小寺庙无数。在三十年前,朝廷为了加强对诸多寺庙的控制,在境内各州府设须弥禅院二十一座,统领周边庙宇。

    这二十一座须弥院,又归于京师邹城内的皇家大寺雷音台统辖,而雷音台的主持方丈,就是当朝国师。按照宋阳前一世的说法,国师手中掌握的是神权。他要想兴风作怪,大燕国立刻就得塌下半边天。宋阳以前以为国师只是个行事神秘、装神弄鬼之人,从未想到他手中的实力、势力,居然如此惊人。

    在尤太医唠唠叨叨、说过大燕国师的势力后,宋阳皱眉追问:“您老的意思,劫持尸体的十三个凶僧,都是燕国师的手下?”

    ‘大燕和尚势力大’、十三凶僧装备精良,但就因为这两点来断定那些凶僧是燕国师的手下,未免有些武断,但尤太医神情笃定,且无意多解释什么,只是点头道:“绝不会错的,我有十足把握。”

    宋阳不矫情,继续追问:“燕国师抢十二尊尸,又是为了啥?”

    尤太医忽然发出了一阵‘嘿嘿嘿’的低笑,笑声略带嘶哑、在漆黑的大屋中显出几分阴渗,而后岔开话题:“你知道我的医术是从何而来的。”

    宋阳点头:“您老以毒术入医道。”

    “所以燕国师抢十二尊尸的目的,瞒得过天下人,对我却不难猜。十二尊尸,几百年不腐烂不干枯,栩栩如生……除非他们生前给自己种了‘肉毒’。”

    第二十一章 十品

    有关‘肉毒’、涉及诸多高深道理,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的,尤太医干脆也不去解释道理,只是大概说出了过程:“肉毒可怕,只要一滴水的计量,足以毒死一个村子,且它的毒性能够御风而起、百里不散。中毒而亡的尸体则经久不腐,与熟睡无异。只是这位毒药的炼化方法,早已失传了无数年头。”

    “十二个蛮子巫士生前炼体,给自己种下了‘肉毒’;死后炼尸,又用诸般药物把肉毒永远封存体内。肉毒与尸身上的诸般药物不断相冲,化作新的药力,用来抵御毒瘴……但是如果除掉那些镇尸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