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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第2部分阅读

    。

    白舜华瞥了她一眼,不由得微微一笑。此刻子矜身上的校服有些皱巴巴的,头发不甚整齐,但是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有神,透着三分警慎七分希冀向他望来,倒是让他想起了某个人。

    他略一沉吟道:“救人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只一件――他对你贼心不死,只怕是后患无穷。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子矜一听,心中刚刚燃起的小小火焰又熄灭了。

    白舜华盯着子矜看了半响,似乎很是犹豫不决。子矜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忍不住脱口道:“白先生,您要是想到什么法子,但说无妨。”

    “那我就直说吧,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变得比他还强,他就不敢怎么样了。”他又顿了顿,“倘若你想找个靠山,我愿意帮你。”

    子矜一愣:“您是说……”

    “是。你可愿意嫁给我?”

    子矜顿时怔在那里。

    “你别误会,我不会乘人之危,绝对不会勉强你。”语气诚恳。

    子矜朝他面上瞧去,白舜华的眼睛像两道深渊,幽幽的望不见底,但仔细一看,里面又只有一片坦坦荡荡。他也大方看着她,并无丝毫猥亵狡诈的作态。

    “我知道您不是那样的人,可是……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事情来得太过突兀,子矜毕竟涉世未深,连日来发生的事情使她如同身陷泥沼,不能自拔。

    “我也不想扮什么正人君子,实话告诉你,我也有私心。倘若我说――我是真的想娶你呢?”他微微一笑,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之处。

    电石火光之间,子矜的心中千百个念头齐齐涌上。仔细想想,毕竟人家和自己非亲非故,要帮自己就是摆明了同李茂才作对;这样烫手的山芋,又有谁愿意接手?思前想后,也只有眼前这个人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意愿。可真要她说“好”,一时之间却也说不出口,总觉得有些不妥,可要真要说有什么不妥,她却也说不上来。

    白舜华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顾虑,又道:“不知道为什么,见着你觉得很亲切,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说到“故人”二字,他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我也不年轻了,想找个知情识趣的人做个伴。你放心,进府后我会照顾你,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情。”

    屋里一阵寂静,连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父亲和修文的面容在眼前一一晃过,子矜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说:“好。”顿时傻傻地愣在那里。

    做出这样重大的决定,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她觉得浑身虚脱了一般,可是不知为何,却有一种莫名的心安。然而念及修文,她又为自己这种类似于如释重负的情感内疚起来。

    当下两人又细细商谈了一番,白舜华临走前替她找了个看护,吩咐她先在医院好生歇着,救人的事他自会安排。子矜在床上躺下,心里不住地苦笑:自己终究还是做了别人的姨太太。一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彼时白舜华已有了三房太太。

    大太太王沁芳是媒妁之言,正是现任南京市市长的表侄女,雍容大方,处处体现出大家闺秀的风范来,竟是连他纳妾都不曾反对。所以虽然白舜华对她没什么感情,也一直以礼相待,敬她三分。而大太太自从大儿子管事之后就甚少出门,近年来更是一心向佛,连家事都一并交给了三姨太打理。

    二姨太玉莲是小户人家的女儿,父亲是个赌鬼,当年险些要把女儿卖进妓院,被邻居阿来撞见,央着老爷替她赎了身。不料她对风度翩翩的白舜华一见倾心,终是以身相许。进门后她对大太太低眉顺眼,对丫鬟佣人也客客气气的不敢训斥,只是一昧地伏低做小。日子久了,下人们都觉得她好欺负;面上尊一声太太,背后却多有轻慢。一年后一个不小心流了产,白舜华命人把几个服侍的丫环痛打了一顿,又撵了出去,众人这才收敛些。白舜华见她可怜,反倒多偏着她些。到后来生了一子一女,俱是人品出众,深得老爷欢心。日子久了,面上的事也就淡了,这时三姨太进了门。

    三姨太钱凤君原是戏班子的名角儿,长得艳丽妖娆,那扮相和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后来沦落为交际花,难得的是颇有几分见识,待人又八面玲珑,在上流圈子里混的如鱼得水。刚进府时,下人欺她出身低贱,不怎么敬重,几件事情一过,才见识到她的厉害,暗地里都称她为“凤辣子”。她人虽泼辣,却又惯会撒娇,让人恨不起来;手段也高,这几年明里是大太太掌家,实际上事无巨钿,都是她一手调度,却也办的妥妥当当,让人挑不出一点茬子。

    大少爷白致立,风流倜傥在南京城是出了名的,只是他惯会游手好闲,于生意上却是一窍不通,故而不得父亲青睐,在公司里也只是挂个虚名。二少爷白致远却是人中龙凤,其精明能干不在父亲之下,和程果夫,何洛辉三人并称“金陵三少”。下头还有个妹妹,被父兄宠惯了,难免就有些小性子,好在年轻女子,又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就算有些任性不讲理,也是可以被原谅的;是以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多得是追求白静媛的富家子弟。

    接下来几日,子矜的腿伤逐渐好转,很快就能行走自如了。然而白舜华一直没有出现,倒是每日遣阿来送来一堆补品,让她安心等消息。

    这一日,白舜华突然来接她,告知已派人接了她父亲回家,债已还清,房子也一并归还了。子矜心下略宽,随他上了车,前往苏宅。

    到了家门口,白舜华道:“眼下伯父还不知情,我若进去了,怕是多有不便。还是你先禀明了伯父,再作商量不迟。”

    子矜点头,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舜华淡淡的瞟了她一眼,道:“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我派人联系了在青龙帮的内线,说是前几日楚修文已被人救了出去,具体是谁还不清楚,但是肯定来头不小,连李茂才都不敢得罪。只是现下也不知身在何处,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也见不着他。你可知他有什么背景,或是同哪个厉害人物有来往?”

    子矜心事被人看穿,不由得脸上一红,忖度着道:“这是真是奇了,我竟不知他还识得这样的大人物。”

    白舜华点点头,“那人的消息如此灵通,倒也不难察访,我只担心当中还有什么隐情。”

    子矜心下疑惑,隐约中想到莫不是白家把人藏了起来,好胁迫于她,当下沉吟不语。

    白舜华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沉声道:“你若此时反悔,也来得及,就当我白送你一个人情。”

    子矜脸上一阵绯红,心念电转之间,已答道:“我不后悔。”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既然答应了的事,我定会做到。”

    见了父亲,子矜也不隐晦,一五一十地向父亲和盘托出。

    苏伯年最了解自己的女儿,她有几分牛心孤拐子的脾气,拿定了主意的事,是谁都拗不过来的;再者虽说从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但为人父母的,总比觉着相较之下,女儿嫁入白家总要强一些。当下也不好再劝,只是疑惑道:“他既给了你一个机会反悔,你为什么不趁机应承了?难道你不想再和修文在一起了?”

    子矜无奈地叹了口气,“爸,你仔细想想――若是修文在白家那儿,自是要履行了诺言才能见他一面;即便不是,现今他下落不明,也不知李茂才还会不会再寻他晦气,除了白家,又有谁能保他平安?退一步说,知恩不报,也不是我们家的作风。”一席话听得苏父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儿。

    其实里面还有一层,子矜没有同父亲提及――她心里隐隐觉得,要是得罪了白家,只怕会比得罪了李家更为可怕。

    当晚她去找倩倩,一见面倩倩就拉着她的手又叫又跳:“子矜!你可急死我了!我和文老师到处打听,都没有你的消息,你们家的房子又被封了,真是担心死我了!”说着泪珠子也掉了下来。

    子矜歉然道:“这几日事多,也忘了知会你一声。现在没事了。只是倩倩,我要嫁到白家去了。”

    倩倩瞪圆了眼睛,半天回不过神来。

    翌日,倩倩和子矜正在里屋商量退学的事儿,突然有客造访。过了一柱香时分,父亲进屋唤道:“子矜,你去客厅见见白先生。”

    只见白舜华今日换了一件雨过天青色的中式长袍,夹着一副金丝眼镜,瞧着倒像个教书先生,丰姿挺拔,瞧着也不过才三十五六的样子。

    子矜见了忙迎上去,笑道:“白先生,这么早便来了。我给您沏壶好茶来。”

    白舜华摆摆手道:“不必了,今天还有事要办——你可得闲?”

    子矜忙点头。

    白舜华见她仍是穿着一身素净的校服,不由得一皱眉头,摆摆手,阿来上前恭恭敬敬地递上两个八宝金银丝嵌绕的盒子。

    见子矜一脸疑惑,便道:“今日你且随我回府见见家人,将来见面也少了几分尴尬。盒子里的衣服是给你的,”说着又掏出一个缎子包裹的精致小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串珠圆玉润的粉色珍珠项链,奇的是颗颗滚圆,大小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这个还是老爷子当年下南洋带回来的,南京城里通共也就这么一挂了,你且带上,正称那身衣服。”

    子矜略感不安,迟疑道:“这样贵重的礼物,我收了不好吧。”

    “怎么突然这样客气起来?莫非是心里害怕了?”他今天心情似乎颇好,调侃起她来。

    子矜微微一哂,“只是见个面罢了,这样大张旗鼓的,倒没的惹人嫉恨。”

    白舜华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还有这层心思,倒是小瞧了她,因笑道:“这你就想岔了――家里人多嘴杂的,难免有嚼舌头的人,你也知道,人多是势利的……你若是清汤挂面的去了,反倒是不妥。”

    子矜点点头:“果然的,是我多想了。”

    子矜回屋换了衣服首饰,又辞了父亲和倩倩出来,倩倩偷偷拉了子矜的手叹道:“我道是谁呢――这样的人品,也不算太委屈。只是听说他的几个太太厉害着呢,你可要小心了去。”子矜感激地回握住她的手。

    纵使前路布满冷眼荆棘,也要打叠起百般精神,断不能教人小觑了去。

    白公馆内。

    一帮子上上下下的早就得了消息,团团的坐了一屋,连佣人丫头都找了藉口围在一旁,就等着看这位即将进门的姨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在男女之事上早已淡漠了的老爷又动了凡心。

    白舜华先进了门,回头轻唤:“子矜,进来吧。”

    客厅里一时鸦雀无声,众人竟是看得呆了。只见眼前的少女穿了一件银红的泥金缎短袖旗袍,领口和袖口都镶了蜜色的如意,中间又细细挑着鹅黄的八宝袅丝细花;那一截光洁似玉的脖子,衬得脖子上颗颗粉色的珍珠光晕流转;整个人就如一枝娉娉婷婷的海棠花,明艳妩媚到了极致。

    暗流汹涌

    “哎哟,原来是这么个水晶玻璃似的可人儿,难怪老爷连轻易不示人的珠子都给了!”虽是调笑的口吻,却仍是掩不住那份酸溜溜的醋意。

    子矜循声望去,眼前娇滴滴的丽人裹在一件墨绿色印花旗袍里;一双水盈盈的吊梢眼,眼角直插到鬓发里去,此刻正乜着眼看她,带着几分挑衅。她料着这必是三姨太了,却只是笑了一笑,仿佛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又微微垂下头去。

    白舜华饶有趣味的瞟了她一眼,替她解围:“这是三太太,她这人就爱开玩笑,你莫放在心上。”

    三姨太“嗤”的一笑,见白舜华这样回护她,倒也不敢太过放肆。

    左手一个面目英俊的青年,头发梳的锃亮,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子矜料想是大少爷,心下不喜,便撇过头去。听得父亲微微咳了一声,他才赶上来问安。白舜华淡淡的瞅了瞅他,问道:“你母亲呢?”

    “妈说她身体有些不适,在屋里歇着呢,赶明儿再来见见苏小姐。”

    白舜华“嗯”了一声,又道:“这儿没你的事了,上屋陪你母亲说说话去。”白致立应声而去,临走前又探究地瞅了子矜一眼。

    白舜华指着一略有些发福的中年妇人道:“这是二太太。”

    子矜又忙着上前问安,二太太倒是慈眉善目的,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末了又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绿汪汪的镯子:“初次见面,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个镯子也是个希罕物儿,妹妹戴着正合适。”

    这一声“妹妹”叫的子矜好不尴尬,正犹豫着要不要接,只听得三姨太又是“噗哧”一笑,二太太顿时紫涨了面皮儿。子矜怕二太太脸上过不去,忙的接口道:“您说的哪里话――我正想着添个镯子呢,外面买的又不好――我就不客气收下了。”一番话又转的二奶奶眉开眼笑。

    正说着,一个容长脸儿,眉清目秀的丫鬟从楼上下来,手里捧着个细长的盒子,边上刻着“鸿翔”二字,只见她快步走到子矜面前,福了一福道:“苏小姐,太太说今日没来会你很是过意不去,这幅料子是前儿让人从上海送来的,您若是不嫌弃就做几件衣服穿。”子矜心下暗忖,这白公馆果真不是等闲之地,连个丫鬟都有这般人品气度,忙笑了道:“替我谢谢太太,还劳她如此费心。”一旁早有下人接过盒子,让司机放到车上去了。

    三姨太见状挑了挑眉毛,笑道:“哎呦,你瞧瞧我这个人,妹妹今儿要来,这么大的事,我也没个算计,见面礼都没准备一份,这可怎么是好?”她故意把“妹妹”二字咬的极重,子矜转头见二太太面色不豫,心下暗恨,明知她在那儿拨火,却也不便开口反驳,正思忖着该如何应答,三姨太又赶上来亲亲热热地道:“苏小姐,你不会怪我吧?改日我必定送一份大礼——虽然比不上大奶奶二奶奶的,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子矜笑吟吟的道:“那我就先谢过了,姐姐送的礼,必是好的。”她略在“姐姐”二字上顿了一顿,三姨太听了便觉得有几分不入耳,像是在讥笑她的岁数似的,心下恼怒,面上仍是一团和气。

    这时一个佣人巴巴儿地赶上来回道:“老爷,二少爷回来了。”一个风姿卓然的年轻男子疾步走了进来。

    子矜抬眼望去,却只见一双澄如秋水、冽如寒冰的眸子朝着自己望来,心下不由得一震,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白致远见着她也是微微一愣,却很快回过神来,微一颔首,又向着他父亲道:“爸,您让我办的事,都办妥了。”白舜华点点头,两人转身进了书房。

    这厢却听得三姨太冲着二太太道:“致远如今是越发出息了,老爷昨儿还夸他――连李茂才这样老j巨滑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子矜听得心中一动,暗暗留神细听。

    却听得三姨太继续说道:“老爷平生最恨有人要挟,这回我看姓李的是栽了――连二少爷都插手了……”二太太听得她赶着夸自己的儿子,心下得意,早已把刚才的不快丢到了脑后,又兴致勃勃地问道:“那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三姨太暧昧地冲子矜一笑:“这我可不知了,多半是为了什么人吧。”子矜略觉不自在,在沙发上挪了挪身。好在二太太并没往心里去,两人又谈论起别的事情来,倒把子矜晾在一旁。

    正在此刻,一个细挑个儿的丫环走上来给子矜斟茶,柔声说道:“苏小姐,刚才老爷交待了——若是乏了,尽管嘱咐一声,自有人送小姐回去。”子矜抬起头一瞧,眼前的人瓜子脸儿,明眸皓齿的煞是动人,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声,还不及回答,却听三姨太抢着道:“苏小姐才刚坐下,怎么就要走了?翠墨,不许回老爷,我们还要好好聊聊呢!”那丫环笑着退下,子矜在心里暗暗记下了她的名字。

    众人又客客气气说了会儿子话,没多久白舜华走了出来,亲自开车送子矜回去。

    路上他笑道:“原来你也是个伶牙俐齿的,我倒没瞧出来。”

    子矜微微一叹,“白老爷,您就在一旁看戏吧。现如今我是真想反悔了。”

    白舜华听了,一时忍俊不禁。

    当晚倩倩怕子矜在白家受了什么委屈,忙忙的赶来看她。

    子矜怕她挂心,拣着她喜欢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