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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华(下)第5部分阅读

般……你可得拿捏好,别真把我给撞死呐。”

    “这招苦肉计高呀!好,交给我——”

    延维以心音术说得仔细明白,当夜的情景、男女的交谈,巨细靡遗,完整讲述。

    旁人此时眼中的她,正处于哑口无言的沉默,实则她说得畅快淋漓,将郭夫人的恶形恶状、坏心坏肠,都向狻猊报告,其中绝无加油添醋,保证一字不漏。

    我说完了!这样你明白我为何跟郭强说,千万别再让那女人进门的原由了吧?延维邀功一般,朝狻猊媚笑,以为他也会用心音传回来给她的赞美,诸如“幸好你看到她的真面目,否则郭强父女又将遭受二次伤害”,或“若没有你,我们大伙儿就受骗上当了”云云……

    没有。

    狻猊听完,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只是与她四目相视,眸里瞧不出起伏,对她整串的心音告状,显得无关痛痒,不见惊讶意外。

    狻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女人的本性?才会毫不错愕?她再用心音悄悄问他,不管周遭旁人早在对她指指点点,将她的默然,视为无话可说的心虚。

    “胡乱指控了别人,却举不出半项证据,被五爷一问,哑口无言……”

    “破坏别人的姻缘和好,是造孽耶……”

    “在小茹面前,编派她娘亲的不是,一点也没有考虑到孩子的心情……”

    “竟然说郭夫人救小茹是事先安排好的?谁会拿性命当赌注,弄个不好,连命都没了。”

    “她自个儿心机重,就把别人也看成她同一路的……”

    诸多纷扰,或低语、或谴责,一时间细细碎碎充斥。

    狻猊?延维还是没有得到他的响应。

    别说是赞赏,连“嗯”一声都没有。

    狻……

    他有了动静,以眼神制止众人对延维的不善指责,目光轻挪,淡淡地,扫向她。

    薄唇开启,离口的话语,却不是她在等待的夸奖:

    “郭强,你自个儿的事,自个儿决定,不用受任何人左右动摇。若你接纳你妻子,带她回珍珠阁,阁里不差一副碗筷;若你仍不释怀,谁也不能逼你,你好自思量,与小茹认真谈谈,别轻率选择。”狻猊并不给郭强意见,毕竟话由旁人说来,轻松无责,真正要去施行者,才是需要面对往后种种生活考验的人,有权为自己的未来做出决定,谁都不该干涉。

    眸光移开,不在延维身上多作停留,仅落向手上银烟管。

    “至于夫人方才所言,你大可忽视,当作没听见就好……她的某种劣性发作,不具参考价值。”

    延维先是怔忡,后而震怒。

    她、她的某种劣性发作?!

    她跟他说了那么多,他却认定是她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玩起手段,破坏郭强和妻子的复合机会?!

    他竟然在听完心音之后,仍旧说出贬损她的话?!

    延维贝齿咬紧紧,鼻翼翕动,不满地哼哼喷息。

    是,是她不好,是她闲到发慌,无聊去管别人家的事,活该成为众矢之的,她悠悠哉哉的闲人不做,蹚什么浑水呢?

    爱引狼入室就引狼入室,爱被搬空家产就被搬空家产,与她何干呢?反正吃亏倒霉的也不是她呀!

    延维高傲起身,骄矜扭头离去,抛下一屋子目光短浅的人类,以及那只刺伤了她的可恶龙子,回自个儿房里去生闷气,徒留不屑冷哼,送给不知好歹的众人。

    她前脚进房,后脚狻猊已跟来。

    她存心不理他。

    想来她延维这辈子没做过啥好事,总是千方百计害别人恩爱两断,结果第一次做“好事”,得到的下场是被人臭骂,遭众人唾弃,沦为珍珠阁中最狼心狗肺的黑心夫人——原来,做好事,也不是件多快乐的事嘛!

    狻猊挨在她身边坐下,她像任性的娃儿,不愿与他靠太近,马上变换地方,两人从床边到椅上,再从椅上追逐到窗边,任凭她去哪里,他也跟她到哪里,终于逼得她转头瞪他,无法再视他如无物。

    “不要再跟过来!”她动用久违的言灵,虽不见得对狻猊有效,一冲动,哪管得了这么多!

    话吼完,她忿忿挪到书柜边,这一回,狻猊没尾随来,伫足原地。

    “你只是纯粹不想看见郭强与他妻子重修旧好,才说了那些话,是吗?”狻猊叹口气。

    “你以为我在说谎骗你?!”

    “说谎?我只看见,你说不出半句说服人的理由,一路沉默到时底,而我,一直在等你说明,你控诉郭强妻子的证据。”

    “我一路沉默到底?!我叽哩呱啦说那么多,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延维愕然转向他,眸儿瞪得圆大。

    “你何时说了?”他反问她。

    我用心音说的!像这样!我用心音,把那女人的歹毒心计,全都告诉你了呀!她在心里,故意吼得震天价响,重视她方才的招式,证明她没有说谎。

    狻猊凝觑她。

    就只是……看着。

    如同先前在大厅里,她用心音说话,他淡淡看着,一模一样的神情。

    延维回视他,从不解、困惑,到猛地惊觉。

    狻猊……

    她心里很不安。

    是龙角的缘故。

    龙角让他的法力逐日削减中。

    他没有告诉她,对于他身体的变化,一个字都没说过,害她以为他所受的影响极小。

    如果他连心音术都失去了,其余泰半的法力,应该比她所认为的,失去得更多更多。

    郭强算什么!小茹算什么!珍珠阁众人又算什么!他们的死活关她屁事!那女人想做些什么坏事,打多少恶毒心眼,她全都不管了,方才因他们的不谅解而感到的委屈、愤怒,在得知狻猊的情况真相之后,变得微不足道!

    他站在窗前,没锲而不舍地紧随她身后,也是抵抗不住她的言灵吧……

    她好难过、好自责,他失去的一切,全是拜她所赐。

    他瞒着没告诉她,便是不要她胡思乱想……她不点破她的发现,默默撤收心音术,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

    “我以为我们心有灵犀,我不用多说话,你也会看懂我的眼神,我一直暗示你,那个女人有问题。”她绝口不提心音一事,包括在厅里向他告过状,全当作没发生,不要他知道她察觉他的法力削弱。

    “我哪有这么神?看你的眼神,就能弄懂你所有想法?再如胶似漆的夫妻,也做不到这种事。”他笑她的异想天开,见她不气了,又有心情调笑:“难怪,你那时朝我挤眉弄眼,我还在猜你怎么了,腹疼是吗?”

    她只能学着他笑,撒娇一般,偎进他怀中。

    此时,完全无心去理睬郭强家的闲事,更没精神再重新阐述她撞见的郭夫人行径,那些全都不重要,她现在心思里,只填满了他——

    他法力渐失,没关系,她保护他,换她替他付出;他失去的,她补偿他,她会变成他的手,他的脚,他的鳞,他的力量,让他不会因断去龙角而面临任何危险。

    他为她做太多了。

    换她来吧。

    她来保护他,不容谁伤他一分一毫。

    立下此等豪语的隔日,验证她决心的机会到来。

    西海龙王,找到了他们。

    一个自称是五爷伯父之人,来到珍珠阁。

    众人虽未得证实,也不敢轻慢以待,“伯父”派头十足,华裳金袍,衣上黹绣,针针细腻精巧,绣出日月山河,绣出气势磅礡,布料隐隐可见泛动银光,想来是极其高贵的料子,寻常人家穿戴不起。

    “伯父”面容生威,目光炯炯,配以左右带刀护卫相随,龙凤之姿,一瞧就觉非一般小门小户,说他是五爷亲戚,众人真认为有八成可能呢,毕竟初见五爷,众人亦曾暗暗猜测,五爷说不定是富贵子弟,举手投足间的尊显,很难造假出来。

    “您先请稍坐,喝杯热茶,已经派人去请五爷及夫人过来。”丫鬟为他上茶后,便福身退下。

    “王,要逮人,应该趁其不备,您大刺刺走进他们的地盘,还报上身份,由着人类去向那两人通报,聪明的家伙早翻墙逃了,哪会傻傻送上门!”右手边,外貌刚硬似石的冷面男人开口。

    “哪用得着你担心?王自然已做下防备,现在这座阁子,谁也出不去了,他们插翅难飞。”左侧护卫回他。

    伯父——西海龙王啜着茶,不发一语,静静等待着,让他花费好一番功夫才寻获的两人出现。

    迎宾偏厅,氛围凝重,相较之下,阁楼上,兵荒马乱,杂沓的脚步声,踩得咚咚作响。

    “逃走!对!快点逃走!我就说应该要躲得隐密些嘛!还好没什么行囊要收拾!”延维在屋子踱步来回,由丫鬟口中得知有个“伯父”找上门之后,她便处于惊慌失措的状态中。

    手里抱着两三件衣裳——全是狻猊送她的,一定要带走。腋下夹着几本书籍,走几步后,又全丢回桌上,不带书逃了,太重、太麻烦,还是带吃的吧!

    “我们先逃回情侣退……是延维狻猊楼,让他们扑个空,之后如何是好,之后再来想,狻猊,走——”

    她拉着他,要吟念替身咒,准备与延维狻猊楼内摆置的替身小纸人互换。

    “整栋珍珠阁已经被我二伯父以术力包围起来,除了寻常人类外,是不可能走掉。”狻猊说道,但她不信非得亲自试它一试。

    “替!”

    两人咻地消失,重重砰了一声,延维跌回原地,所幸身后的狻猊伸手托住她,才不至于摔个四脚朝天。

    “别再试了。”他阻止她的不死心,刚才额头撞到的那一下可不轻呢,他替她揉揉额心,脸上带笑,不似她慌张。“这一天总是会来,天涯海角,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我本来就没以为能躲一辈子……我单独下去见他,你在这里待着,别处去。”

    “不要!我也去!”延维一听见他要一人前去,立刻反对,她哪可能让他独自面对西海龙王?!要下去也是她下去,他留在安全的地方才对!

    “你去,不过是更激怒他,我把你养得粉嫩健康、气色红润,看在他眼中,无异火上添油,你还是别过去好。”不难想象,西海龙王见到她生活惬意自在,新仇旧恨加一加,怒火会烧得多旺盛。

    “他看见闯西海城劫牢的你,也不会有好脸色!干脆两人一起下去,让他一次气完好了。”她若听狻猊的话,躲在屋里,西海龙王见狻猊单独一人,同样会向狻猊追讨她,狻猊不从,直接开打起来,吃亏的还是狻猊,他根本抵挡不住西海龙王的攻击。

    一起下去,她还能见机行事,大不了……拿自己去换,求西海龙王放过狻猊!

    她现在言灵术比狻猊强……虽然一点也没有获胜的开心——见苗头不对,只要以言灵对狻猊下达定身咒,便能阻止狻猊又跳出来牺牲些有的没的。

    延维心底腹案成形,坚定的气魄,灿烂了眼眸,无所畏惧。

    “兴许过了这些时日,二伯父气消不少,愿意坐下来,好好与我们谈,由我先去探探他的反应——”

    “一起去,不然都别去。”延维一拗起来,超固执,没商量余地,她更是直接一把牵拽他的手,主动拉他下楼。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人被困在珍珠阁里,不是乖乖下楼见西海龙王,便是西海龙王上来逮他们,后者动刀动枪动法术,场面难看,更会波及阁里众人,不列入考虑。

    既已无法逃,何妨干脆面对它——不面对也不行,他们根本无从选择。

    第十三章

    她将他握得更紧,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强烈的扞卫决心。

    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以他的安危为优先考虑!

    进入偏厅,厅外站着三三两两的观望人群,大伙儿很好奇这位“伯父”的真伪,狻猊抱拳揖身,一声“二伯父”,解答了众人疑惑。

    原来,富老爷真的是五爷亲戚。

    “阁里没有其他事要忙了吗?闲到全躲在外头窥视?”狻猊对着屋外几人,淡淡问道。随即众人纷纷四散,没敢再逗留。

    “没想到你躲进人界陆路,当起了老板,老夫本以为,你们会逃到更隐密的地方,所以完全寻错方向。”西海龙王睨向两人,脸上虽无笑容,但也不狠狞,介于淡然与淡漠之间,只是声音里的冷嘲,仍是清晰可闻:“看来,你们过得很不错,享受起人类的服侍和尊敬,在这里成双恩爱?”

    “无论去哪里,都逃不过二伯父掌心,所以这段期间,不如好好享受,担心害怕是一天,轻松快乐也是一天,我们选了后者。”狻猊在西海龙王对面椅上坐定,连带让延维一并坐。

    “真豁达,意思是,你料想过老夫出现在你们面前的一天?”西海龙王问。

    狻猊颔首。“当然。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老夫算来得早,还是来得迟了呢?”

    来得太早……她希望能在与狻猊多过一阵子的夫妻生活。延维在一旁抿唇,心中暗忖。

    “对我们两人来说,太早,但对二伯父而言,是迟了一些。”立场不同,感受自然也不一样。

    “那么你想过老夫来之后,如何向我交代,你闯入西海城,劫走她的这笔账?”西海龙王单刀直入。

    “这就得看二伯父下一步怎么做。”狻猊笑笑说。

    “哦?”西海龙王剑眉高挑。

    “若二伯父愿平息怒火,答应饶她一命,您想要什么交代都好商量,在我们能力范围内,全数满足二伯父要求。”他态度诚恳。

    “反之,老夫心意未改,一心要杀她祭我儿云桢,你也就不妥协,与老夫对抗到底?”西海龙王替狻猊说出另一种假设情况。

    “希望不会与二伯父走到那等惨况。”狻猊不否认。

    西海龙王猛然拍桌,厚实榆木桌应声裂开,若非他力道收敛,别说是桌子,连同此时众人所占之地,都会化为片片碎石!

    “凭现在的你,是想如何和老夫对抗?自不量力的黄毛小儿!姑且不提你自斩龙角、损及修行的蠢举,就算你角未断,同样不是老夫对手,我若要杀她,不需要你来答应!”西海龙王的人形面孔中,隐隐浮现狞怒的龙颜。

    “伯父说得对,我要对抗您,当然颇具难度,我希望能以平和的方式,来解除彼此心结。”例如,坐下来喝杯茶、吃顿饭、道道歉什么的。

    “最平和的方式,便是她随老夫回去,我可以派八人大轿扛她离开,给足她面子,而你待在一旁,静静看着不插手,如此一来,你我也不用耗费半丝气力在争执上头,念你是我侄儿,劫狱之事,我不计较。”西海龙王冷笑。

    “二伯父真爱说笑。”狻猊嗓中带笑,眸子却冷了。

    “你觉得如何?”西海龙王目光凛冽,转向咬唇不语的延维。“一人做事一人当,拖累了别人,躲在别人身后沾沾自喜,享受别人的牺牲和付出,连累别人与父兄恩断义绝——”

    “二伯父!”狻猊厉声制止。

    “断了龙角的龙子,成何体统?!你让他沦为不龙不人的劣品,他自小到大所有修行,将逐日散去,你以为没了龙角之后,对他不会带来多大的影响,是吗?你可以等着看,再不久,他连维持人形的力量都没有,只能恢复龙形——一只断去双角的龙,在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的龙族里,他会有何等下场!而这些,全是你给他的。”西海龙王无视狻猊的阻止,淋漓畅快说罢,并欣赏延维骤然剧变的脸色。

    “别听他胡说,没有的事。”狻猊扣紧她的手腕,要她将注意力转回他身上,只听他所言,别受西海龙王恫吓。

    没有的事?

    真的……是没有的事吗?

    他又再骗她了。

    西海龙王说的,才是实话!

    狻猊现在说“没有的事”,等到事态发生,他才又一副慵懒无谓的神情,笑笑再诓她: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嘛。

    他早就知道的,还骗她傻乎乎去相信他没事,去相信龙角断了,跟断根指甲一样!

    她的胸口又痛起来了,痛到好想再抡拳去敲击那儿,让更痛的知觉,掩盖掉它。

    “你真是太教你父母兄弟伤心,做事不知轻重,为一个红颜祸水,自断龙子大好前程,愚蠢无知!若还?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