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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泡黄尘第21部分阅读



    整个城市广场的空地被帐篷占据,包头城第一次有了草原的感觉,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蒙古包了。看门大爷若无其事,口中念叨着,“世道要变了。”晚间依旧躺在自己铺上,曲阳不好意思被老人笑话,只好回屋睡觉,警觉地像狗一样竖起双耳,好在天并没有塌下来。

    自治区的领导现场视察,中央级领导亲自过问,定下心来的人们投入到重建家园之中,各大建筑工程如火如荼的展开,段彪兴奋地拍着大腿,“妈的,爷终于知道什么叫因祸得福了。”段彪的建筑公司生逢其时,霎时大放异彩,曲阳亦步亦趋跑到两脚后跟朝前,合同签到手软。

    农林局的办公大楼在地震中被‘撞了一下腰’,导致‘腰间盘’突出,政府本着经费节约,并没有按照局长大人的预期,重新建设,而是加固。局长气得要命,回家修病假去也。工程招标的大权落在副局长手里,有道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副局长手伸得颇长。曲阳领着大吃了几顿,趁着酒劲又体验了一番鹿城糜烂入骨的夜生活,还顺手给塞了个信封。竞标对手眼看着没有了希望,便来拉拢曲阳,曲阳知道段彪活多的干不过来,所以来了个顺水推舟,拿了五万元的好处,按照对方的要求报了个天价。曲阳挣扎了几天,最后金钱再一次胜利了,然后,拿出这笔巨款,一张一张数,感觉‘毛爷爷’真是这世上最可亲可爱的人。

    很自然地,曲阳从段彪那里拿到些小工程,从此磕磕碰碰,连骨碌带爬的,免不了欺上瞒下,竟然小有成绩,终至‘腰带渐宽终不悔’,却是因为腰包鼓了。家里那点饥荒显得微不足道,九牛之一毛,曲阳挥挥手,还了个停停当当。

    此时的曲阳信心爆棚,甚是得意狐朋狗友的赞叹,甚至觉得连曲歌的讲话也客气许多,曲老三的眼里也流露出少有的宽容。有钱的感觉真是好。索性找了个没人所在,削尖了脑袋,一头扎在个钱眼里,再难以拔出来。

    第三十五章:北京烤鸭那就是个鸟

    第三十五章:北京烤鸭那就是个鸟

    十年,君子报仇标榜的最长期限,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可这是中国的十年,插上翅膀的十年,足以让郊区变成城市,让菜地盖上楼房,田埂拓宽成马路,沧海桑田原来仅需十年。

    十年,满大街的小汽车代替了有如蚁织的自行车。传呼换成手机,超市挤压菜市场。银行多过米店,还追在屁股后面给你发卡,钱你先用着,下个月再还。老百姓攒了一辈子的钱,发现快变成废纸,倒是住了几十年的小院子,热得发烫,给你换套新楼房,还给你几万零花钱。这一切都在昭示着,无疑,这是一个变化巨大的十年,人人以为,我们都是成功者,我们改变了国家,改变了世界,其实是我们赶上了好时候,一个当‘计划’变成‘市场’的好时候。

    十年后,在包头市中心建设路靠近一宫的一处高级写字楼里,一间偌大的办公室,一进门便看见迎门的风水球,无声地在水面上翻滚,几盆南国的植物长得郁郁葱葱,芳菲斗艳。一排红木的书架,整齐地摆着各种书籍,但不像有人翻过的样子。左侧的墙壁上,一幅《沁园春雪》的字画,盖着鲜红的印章。下方是一个佛龛,环绕着烟雾,闪烁着红光,关二爷提刀立马站在那里,捋着长髯。右侧通体的玻璃幕墙,目极所到之处,都是林立的塔吊和时刻生长的楼房。夸张的老板台坐北朝南,上面整齐地放着几个文件夹,还有两台电脑显示屏,屏幕有如五月的菜地,一片绿油油的中国股市。老板椅上,一位中等体型,脸上有疤的男人用四根手指夹着一部手机,传出熟悉的声音,“好的,好的,刘总,那就这样说定了,三百万元,二分利,三个月还您,好的,再见,再见。”曲阳合上手机,仰身躺在老板椅上,按下旁边的按钮,老板椅上下左右行动起来,发出细微马达的声音,曲阳享受地合上二目,长出了一口气。

    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位身着职业装的优雅女士款款地走过来,她留着一肩长发,虽然不算是沉鱼落雁,却举止端庄得体,拒绝一切菲薄。她轻轻地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桌子上。“曲总,您的咖啡。”

    曲阳眼皮微启,“心怡,晚上的宴会安排好了吗?”

    那女士双脚成丁字型站立,双手自然地垂下,“曲总,按您的意思都已经安排好了,司机已经去机场接客人,如果一切顺利,现在应该在去往酒店的路上。”

    曲阳支起身来,“你去帮我到王大爷的摊上打包两份面筋。”

    心怡笑着说,“曲总,还是,一个大碗一个小碗,一个少放辣椒一个多放辣椒。”

    “鬼丫头。”

    “您晚上不是已经安排有宴会吗?”

    “我知道,你送到酒店,晚上待客。”

    心怡快要笑出来,“曲总,您不是开玩笑吧。”

    曲阳抬头看看表,也笑了,“那好吧,还是我自己去吧,你通知司机。”

    心怡爽快地答应一声,转身优雅地离开。曲阳整整衣装,照照镜子,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双眼发红,暗淡无光。抬起一只手抚摸一下眼角的鱼尾纹,然后落在那道疤上。他摇了摇头,夹起沙发上的皮包,迈步出门,进了电梯,数码管不停的变换着数字,8、7、6、5、4、3、2、1,像是火箭升空的倒计时,也像是春晚主持人煽情地对旧年的终结。

    曲阳迈步走出大楼,秋日的朔风扑面而来,额头的一绺头发不安分地上下翻飞。面前是一个十字路口,中间是一个大转盘,转盘中间是一尊雕塑,三只有角的动物愤蹄腾空,还是曾经的‘三阳开泰’,伴随着老旧的一宫依然矗立在钢铁大街上。一宫旁边一座庄严的门楼,上面写着‘内蒙古建筑大学’的字样。在马路对面,一辆手推车停在路边,一张简易的桌子,几把折叠板凳。曲阳快步走过来,一位老大爷探出头,满脸岁月如刀刻画的痕迹,他招呼一声,“后生,还是两碗,吃一碗,看一碗。”

    曲阳大声说“不,大爷,今天打包,我带走。”

    大爷支楞着耳朵,“哦,”一声,然后缓慢地弯下腰去,一双骨节粗大的手算不得干净,他一手抓过面筋,一手拿起菜刀,切碎放到碗里,一边念叨着,“一个大碗一个小碗,一个少放辣椒一个多放辣椒。”

    曲阳笑笑,把十元钱放在边上,用一只碗压住,“大爷,钱给您放在这里了。”

    曲阳接过老人递过的塑料袋,转身欲离开,那老人从碗底把钱拿出来,塞到腹前的小兜里,一边自言自语,“不让摆了,不让摆了!”

    曲阳停下脚步,“大爷,什么不让摆了?”

    “唉,城管不让摆了,说是占道经营,卫生不合格,影响城市什么,尽是些新名词。”

    “关他们鸟事,大爷,您摆您的,城管来了我搞定。”

    “不摆了,摆了几十年,不给政府添麻烦了。”

    “大爷,这样,您干脆摆到我们公司楼下,那里谁也管不着您。”

    大爷向着对面的高楼望望,那是何等的须仰视才见,他茫然地摇摇头,目光游离。

    “大爷,我跟物业去说,肯定可以,您明天一定来。”

    老人疑惑地看着曲阳,岁月的无情已经让老人没有任何表情,木木地看着。

    一辆灰色的宝马缓缓地停在路边,曲阳上车,车窗降下来,曲阳探出头,“大爷,您明天一定来啊!”

    “曲总,现在去哪里。”

    “直接去酒店吧。”

    曲阳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心怡,马上跟物业联系,明天让王大爷把摊摆到公司楼下。”

    “曲总,那能行吗?”

    “能行,要多少钱给多少钱,你去办吧。”

    曲阳挂了电话,摸出一支中华烟点上,熟练地吐出一串串烟圈,眼睛望着窗外,看着那向来灰蒙蒙的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鹿城的蓝天白云悄然而逝,难觅踪迹。

    “曲总,您这面筋是吃出点感情了。”

    “小崽子,好好开你的车吧,又想上树了。”

    汽车在碧丽华酒店门前停了下来,早有侍者迎上来开门,满脸堆着程式化的笑,“曲总,您好。”

    曲阳迈步下来,笑着说“兄弟,不好啊,股票崩盘了,物价上涨了,期货爆仓了,馆子是下不起喽,只好到你们这小庙将就一下!”

    “曲总,您真会说笑话。”

    一位妙龄女郎,穿着开叉到纤腰的旗袍,甜甜地笑着,“曲总,这边请。”

    “如花,一会儿过来一起喝一杯,今天我给你介绍我同学认识,有名的京城十三少,绝对大款,怎么样。”

    “曲总,您又在跟我开玩笑了,我哪里能配得上。”

    “哎,怎么配不上,凭你如花这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前凸后翘……”说着话在那女郎臀部上摸了一把。惊得那女郎连忙向前窜,满脸娇羞,“曲总,您别逗我了。”

    曲阳哈哈大笑,“今天就放过你,下次一定陪我喝两杯,否则我要告诉你们赵总,降你的工资。”

    “您千万别,下次一定。”一转身却在小声骂,“王八蛋,吃姑奶奶豆腐,迟早不得好死。”

    碧丽华酒店的包间可谓富丽堂皇,处处金光闪闪,连餐具都镶着金边,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曲阳歪坐着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电视中的tv,一位男歌手神情落寞地唱道:“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无声无息的你,你曾经问我的那些问题,如今再没人问起…。。”。

    房门一开,一位身着西装,打着领带,留着平头帅气的男人迈步走了进来,曲阳急忙起身,迎过来,“姓焦的,你终于来了。”

    “三阳开泰的曲大侠,别来无恙啊哥们儿。”一嘴的北京烤鸭味,可能火大,有糊的意思。

    两人拥抱在一起,许久才松开,曲阳拉着焦柳的手坐下,递上一支烟,一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走过来,“曲总,您还有什么吩咐。”

    “这样,小李,你先去安排晚餐,要精不要多,咱们内蒙特色不能少,烤全羊要有。”

    焦柳忙摆手,“就咱们三人,别浪费。”

    曲阳哈哈大笑,“哥们儿,你什么时候知道有浪费一词的,我记得咱们一起去过草原,闻着烤全羊的香味却吃不起,今天弥补这一遗憾。”

    焦柳也笑了,“你还记得吗,一路上你和苏曼坐在一起,那个聊啊。”

    曲阳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僵硬,对小李说,“你去安排吧。”

    小李退了出去,曲阳打量着焦柳:“哥们儿,又胖了啊,嫂子还能撑得住吗?”

    “撑得住得撑,撑不住也得撑啊。”

    “儿子有五岁了吧,上回见到时还小不点。”

    “不止五岁了,六岁,这不今年九月份上小学一年级。”

    “行啊,你是儿子也有了,没有后顾之忧,这些年,京城的姑娘们没少被糟蹋吧!”

    “怎么能叫糟蹋呢,应该叫滋润。别说我了,你呢,我说哥们儿,该结了,都三张多了,要玩到什么时候,你不会还在等苏曼吧。”

    曲阳脸色一变,苦笑一声,“我等什么呢,岳飞龙跟咱们年龄差不多,咱一天吃喝嫖赌的,我看,我死了人家都不会死,此生无望,此生无望啊!”

    “瞧你这点出息,要不哥们儿给你找两人,去把岳飞龙干掉。”

    曲阳哈哈大笑,“行,我看行,就这么定了。”

    房门一开,一位女服务员走了进来,“先生,可以起菜了吗?”

    “稍等,焦柳,咱们喝点什么,五粮液,茅台?”

    “我不喜欢茅台的大酱味。”

    “五粮液,还有把我带的凉菜端上来”服务员转身走了出去。

    焦柳惊讶地看着曲阳,“你现在越来越讲究了,凉菜还自带,你打算让人家饭店倒闭啊。”

    “一会儿你看了就知道了。”

    不大功夫,服务员把一个极其精致的荷叶边的盘子端了上来,里面是街头市井十块钱的面筋,此时但见峰峦迭起,色彩缤纷,一幅名门闺秀的摸样。只把焦柳惊讶地大张着嘴,“这个,这个,你别告诉我啊,这个是面筋,面筋对吧!”

    “哈哈,总算你没有把包头忘光,来,你再尝尝这味道。”

    焦柳夹了一些,放在口中,又连吃了几口,“嗯,好,好,还是原来的味道,这一下子让我想起咱们当初在学校的情景。”

    “告诉你吧,这还是原来在天外天旁边摆路边摊王大爷的手艺。”

    “难怪呢!那老头还没死呢,这盘子我包了啊,不许跟我抢。”

    这时门开了,一位瘦高的男人迈步进来,头发一丝不苟,一副眼镜大到遮住了半个脸,一件土灰色的夹克拉锁拉到头,十足的乡镇干部的做派,他不紧不慢地围着桌子转了半圈,“你们两位大老板,就吃这,焦柳,几点到的?”

    “飞龙啊,你可迟到了,一会儿得罚你。”

    “你们还不知道我,我哪能喝得了酒,闻着我就要醉了!”

    曲阳招呼一声,“服务员,人齐了,上菜,倒酒。”又对着焦柳说,“你不知道,人家飞龙现在是建校的领导,会保养呢。”

    焦柳做出个夸张的表情,“是吗,飞龙。”

    岳飞龙稍摆了一下手,“现在不叫建校了,咱们学校现在更名为内蒙古建筑大学,一所综合性全日制大学,前先日子刚任命我为校办主任,跑腿的活,这不刚好赶上校庆。”

    “行啊,飞龙,上学时候默默无闻,只知道埋头苦学,照这速度发展下去,再过几年,校长在望啊!”

    岳飞龙憋红了脑袋,“不能这样说,传出去可不好。”

    曲阳一拍桌子,“就咱们三人,怕个球,能传到哪去?”惊得正在倒酒的小姑娘有如被扒光了衣服,两颊绯红,少女的贞操仿佛也就此终结。小手忍不住一抖,酒杯倒在桌子上,五粮液顺着桌沿流下来,焦柳忙起身躲避,小姑娘更是用手去拦,连声说,“对不起。”

    曲阳怒目而视,“滚你妈的,你怎么回事,会不会倒酒,把你经理叫来。”

    焦柳忙着劝解,“没事儿,没事儿,姑娘你去催菜,酒我们自己倒。”

    那姑娘红着眼,扭着杨柳细腰走出包房的门,曲阳还在骂骂咧咧,不依不饶。焦柳忙转移话题,“哎,飞龙,咋没把苏曼带来,多少年的老同学,都不肯赏个脸。”

    “在家带孩子,孩子还小走不开,只好派我为全权代表了。”

    “行了,你不会是怕我们俩抢走了你的苏曼吧!”

    岳飞龙满腔尴尬悉数浮现在脸上,“你们两个还是这臭毛病,嘴上不饶人。”

    走廊里,传菜的小伙子费力地端着一个特制的大盘,里面蜷卧着一只烤的焦黄的羊羔子,有头有尾,两角俱全。看见哭哭啼啼的女服务,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女服务员忍住悲声,“酒洒了,被客人骂!”

    “那也不能骂人啊,什么客人!”

    “我听说是什么曲总,外号叫小四的,听说黑白两道都吃的开,连咱经理来了也得笑脸相陪。”

    小伙子诡诈地一笑,“那好办。”他把盘子交到姑娘手里,“呸,呸”对着烤全羊连吐几口,然后用双手涂抹一番,对着吃惊的姑娘说,“端上去吧!”

    那姑娘看着替他报仇雪恨的恩人,心底泛起少女的纯情,以身相许的心思都有了。

    包房内,曲阳挥舞着剔骨钢刀,“两位,就别客气了,怎么,都吃斋念佛了,弟兄们在一起,那就得动刀子。”

    焦柳与岳飞龙也把刀子操起来,瓜分盘内的肥羊。焦柳嚼得性起,“太好了,吃过这内蒙的烤全羊,北京烤鸭那就是个‘鸟’。”

    曲阳大笑,“你终于说出了全国人民最想对首都人民说得一句心里话。”

    岳飞龙也嚼得满嘴流油,连声地赞叹,味道的纯正,只有那小姑娘,得意地看着,大有君子报仇的爽快。

    三人连干了几杯,岳飞龙便有如十八的姑娘,面犯桃花,再也不肯下咽,一会儿肝不好,一会儿肾不好,就差没说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