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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泡黄尘第2部分阅读

花》等。

    “这个是贾宝玉,画得还没我帅呢!”令东平相当地自信。

    “跟他比什么,奶油小生,软弱不堪。”

    “曲阳,叫夜的出来了,你俩去看个哇。”曲老三在屋外大声地喊。

    ‘叫夜’是本地特有的葬俗,在出殡的前一个夜晚,孝子们需要前往土地庙或者城隍庙去告庙,其实就是在阴曹地府住某某村办事处那里给逝者注册,报道,下个户口,办个签证。一场“风暴”后,阳间和地府断绝外交关系,这些‘使领馆’也就被强拆了,但孝子们还是会按照老人们的指点到遗址上做做样子,免得逝者没有通关手续而偷渡,下去变成个非法移民,遭受不可想象的对待。去往告庙的路上,家家户户都会点燃柴草,鼓匠班子围着火堆吹奏。日久天长,渐渐地人们忘了这叫夜的本意,逐渐演变成村村寨寨的红火热闹。

    “走,看鼓匠去”曲阳一拉令东平走出屋子。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尽管没有貂蝉姑娘拜月,月亮还是羞得不知躲在什么地方,天穹上繁星点点,灿烂的银河横跨在天际,熠熠生辉。他俩借着星光,深一脚,浅一脚向着锣鼓声一路走来。

    鼓匠,也就是唢呐班子,不过此地的唢呐班子不会出现在婚礼现场,而是出现在葬礼上,东家请来的唢呐班子的多少直接标志着东家的实力及对死者尊重程度进而证明东家是否大孝。其实,不过是大笑之人而已。

    这不,村里的老杨头死了,死在一间有别于猪窝的所谓房子里,老杨头别出心裁,采取了一种创意死法----下吊。久病在炕上的老杨头,上吊都是奢望,他只好把绳子的一头系在脖子上,一头系在黑油亮的枕头上,然后把枕头推下炕。这可能是老杨头这一辈子最用心,最专心的一次开动脑筋了,却是为了结束自己残喘的生命不想继续苟延。直到几天后,来送饭的孙子才发现,此时的老杨头浑身肿胀把个装老衣裳撑得鼓鼓囊囊。

    大儿子捶胸顿足,二儿子哭天喊地,三儿子声嘶力竭,真应该给他们颁个‘金鸡’、‘百花’、‘金马’、‘奥斯卡’什么的。几个儿子一商量,老杨头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分明是陷兄弟三人于不孝啊,其‘险恶’用心昭然若揭,最起码媳妇们是按照这样的意思开口骂的。唯一办法,风光大葬,挽回名誉。于是便有了鼓匠两班,而且请来三小眼和二后生两家当红的班子,纸货尽可能多,什么聚宝盆、摇钱树、冰箱、彩电、小轿车应有竟有,当然不过是纸糊的摆设,哄鬼而已。如果能把这糟蹋掉的钱给老杨头看看病,吃吃饭,相信老杨头不会轻易把那黑油亮的枕头抛下。

    老杨头抱着聚宝盆开着小轿车最终去往天堂还是地狱,我们不得而知,而村里人关心的是,三小眼和二后生来了,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大红火,同行是冤家,这对台戏有得看了。

    叫夜的人群熙熙攘攘,前面开道的是两个浸油的火把,孝子贤孙们扛着灵牌,拿着出丧棒,个个用白洋布包裹着,表情凝重到像死了亲爹,哦,确实死了亲爹。女人们围坐在一辆驴车上,时而高呼,时而低泣,咏叹之极。那头驴显然是一头见过世面的驴,面对这锣鼓阵仗,大呼小叫,坦然应对,偶尔扬起驴脸,呲着大板牙,吼一嗓子,在气息的运用及高音部分尤为拿捏得当。鼓匠班子跟在后面,轮流吹奏,《吊孝》,《哭灵》极尽煽情之能事,随后调风一转,变成当下时髦的流行歌曲。大批的群众围着鼓匠班子,像个滚动的巨大漩涡,无休止地涌动。观众们来至四邻八乡,成群结队,都来赶这场深秋的死亡盛宴。

    滚动的人群在一户人家的火堆旁停下来,两个鼓匠班子也摆开架势,拿手绝活一个一个往外撂,群众们个个喜笑颜开,行家们还免不了评头论足。

    “来点荤的,唱哇,来一个”。人群中有人振臂疾呼,急切程度不亚于面对国恨家仇。

    二后生吹奏了一段拿手绝活《钉缸》,在唢呐与口哨的交相呼应下,换来人群一阵阵马蚤动,掌声一片,二后生甚至用鼻孔把个唢呐吹得整天响,圆脸蛋子憋得像个紫茄子,脖子上一条条青筋毕露,在火光的照耀下,好似巨大的生殖崇拜的对象。

    三小眼也不是好惹的,跳上一条板凳,扯开公鸭嗓子唱起讨吃调《十八么》,只听三小眼唱道:

    葡萄开花那就结个瓜,

    站上来给你们唱两声十八么,

    十八么,尽灰话,

    只许听来不许说,

    哎呀哎呀哎嗨吆唱段十八么。

    头一回摸在妹妹的头发上,

    妹妹的头发黑又亮,让我来摸一把,

    摸一摸,不让摸,

    就要摸,起球开哇,

    哎呀,哎呀摸上了,真呀真快活。

    再一回摸在妹妹的小嘴上,

    妹妹小嘴赛樱桃,让我来亲一口,

    亲一亲,不让亲,

    就要亲,偏不行,

    哎呀,哎呀,亲上了,真呀真惜人。

    这一回摸在妹妹的胸脯上,

    妹妹的奶呀软绵绵,让我摸一把,

    摸一摸,不让摸,

    就要摸,不让摸,

    哎呀,哎呀摸上了,真呀真好活。

    这一回摸在妹妹的独蛋蛋上,

    妹妹独蛋蛋两瓣瓣,就像脸蛋蛋,

    独蛋蛋,脸蛋蛋,

    脸蛋蛋,独蛋蛋,

    妹妹你撅起屁股看一看,像不像脸蛋蛋。

    这一回摸在妹妹的大腿上,

    妹妹的大腿白又胖,站在这里把我浪,

    ……

    男人们听得激|情澎湃,女人们也听得心如潮涌。就连抱灵牌的孝子,驴车上的女人们也不住地向这里张望,只是碍于孝子贤孙的名头,才不敢把笑容明目张胆地搁在脸上,用‘城府’把那喜悦深深地埋在五脏六腑任其自由发酵。

    曲阳脸上热乎乎地,少年青春萌动的心也不安分起来,那姑娘的发,姑娘的嘴,姑娘的腿,姑娘的……,曲阳被那肉麻的话语撩拨的胡思乱想。

    “走哇,下面不能听了”。

    令东平伸着脖子,嘴里‘嗯’着,脚却不动地方。

    曲阳拉了他一把,走出人群。令东平一步三回首,显得意犹未尽。他俩来到场面的排水沟前,拉开裤链。

    “看自己的,又不是没有。”令东平嬉笑着。

    “哥俩比鸡鸡,一球样。”曲阳说完,也惊讶自己的粗俗。

    “你完了,你现在彻底学坏了”。

    “张老师不是说了吗,你跟我那是近朱者赤,我跟你那是近墨者黑,要坏,也是跟你学坏的。索性一坏到底,给你讲个我们这里的四大宽敞吧。”曲阳一边尿一边说道:“穿大鞋,放响屁,场面里尿尿,野地里睡。怎么样,我们现在就是一大宽敞,这场面里尿尿就是宽敞,天为棚,地为席。”

    令东平把拉链拉好,“不怎么样,听我的四大白。山上的雪,河里的冰,大闺女的大腿,剥了皮的葱”

    “哈,哈,你肯定见过,你咋知道大闺女的大腿是白的”

    “没见过,你刚才没听见吗,三小眼就这么唱的。”说完,令东平学着唱了一句。

    “这一回摸在妹妹的大腿上,

    妹妹的大腿白有胖,站在这里把我浪,“

    俩人在场面上奔跑,打闹,胡说八道。

    “我刚才看见张老师了”

    “啊,没看见我们吧。”

    “不知道。”

    大概是换了睡觉的地方,第二天一大早,令东平早早地爬起了炕,他推推曲阳,两人悄悄地穿衣出来。

    “我还没见过黄河,带我到河畔上看看”

    两人一路小跑,上了沿河大坝,但见黄河如白练横陈,蜿蜒在一片苍茫之中。他们几乎是一路狂奔着来到河岸边。黄河就在眼前,足足有上千米那么宽,但却波澜不惊,只有个个漩涡一路旋转过去,浑黄的河水像极了我们的脸。

    令东平站在岸边,向着黄河大声地喊:“哎嗨,黄河我来了”。

    片刻,对岸传来“哎…嗨…黄…河…我…来…了”的回声。

    “有道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现在我见到黄河了,我可以死了。”说完,令东平往后一仰,直挺挺地躺在河畔上。

    “你可别死,你死了,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也是,那我还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咋也不能陷你于不义。”说完,迅速地坐起来。

    “反阳了,墓虎啊!”曲阳大叫着跑开。令东平追上来,把曲阳按倒在河畔上,扭打在一起,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

    “快看,阳婆婆出来了。”曲阳掰开令东平的一只手。

    “哦,太美了”令东平凑过来,坐在旁边。

    太阳正从远处的河面探出了头,朝霞如血,层层叠叠,霞光渐渐地漫射开来。河面上,金光闪闪,波光粼粼有如流金淌银一般。两个人坐在河畔上,欣赏着这美轮美奂的日出,任凭黄河之水静静地在身旁流过。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叫《不见黄河心不死》。”曲阳说。

    “少来,见了黄河我也不死,我还打算给我妈我爸养老送终呢,再说了,我还没娶媳妇呢,岂可枉来尘世走一遭,多亏啊。”

    “是真的,不是开玩笑,听完我这故事,你便知道为什么‘不见黄河心不死了’”。

    “好,开始”令东平有点急迫。

    “像所有的故事那样,这个故事也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说有一位黄老员外,富甲一方,有的是银子,可这黄老员外却只有一位惜人闺女,那真是爱如掌上明珠,起了个名字就叫黄河。”

    “那张明敏爱的姑娘一定是她了。”令东平忽然插了一嘴。

    “什么,别捣乱。”

    “你没听张明敏唱吗,‘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说明张明敏爱着两个女人,还是姊妹俩,一个叫黄山,一个是叫黄河。”

    曲阳笑得岔了气,他顿了顿,接着讲:“黄河,长得那个漂亮,人见人爱,花见花败,而且识文断字,颇有见识,非一般大家闺秀可比。长成大姑娘的黄河一次出门上香,被恶霸调笑,进退两难之际,卖字画的穷书生任心挺身而出,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为其解围,却被恶霸爪牙打得遍体鳞伤。黄河姑娘被这位正义的穷书生感动,毅然以身相许。在丫鬟的牵线搭桥下,私定终身,两人立下誓言,黄河姑娘非任心不嫁,任心非黄河姑娘不娶。可是事与愿违,黄员外在他们私定终身之际已经把黄河许给邻村的官宦子弟。黄河宁死不从,黄员外一面命人软禁了黄河,一面却在加紧筹办婚礼。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任心无论如何不相信心爱的黄河会嫌贫爱富弃他而去。无奈音信全无,再也见不到黄河了。于是他硬闯黄府,却被暴打一顿,急火攻心之下,任心一病不起。临终之际,任心嘱咐他的妈妈,在他死后,把他的心挖出来,放在盒子里,只要打开盒子,这颗心就会唱起歌,如果黄家有请一定要去。可怜的老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要把儿子的心挖出来。每当打开盒子,这颗会唱歌的心一天到晚唱个不停,很快便人尽皆知。人们争相前来观看,见见这难得的稀奇。不久,黄河出阁的日子到了,有人提议把会唱歌的心请过来让小姐高兴一下,乐乐呵呵出阁。很快,任心的老母托着盒子来到黄府,黄员外请小姐出来,老母亲打开盒子。盒子里的心唱了起来。

    “我知道唱的甚。”令东平成竹在胸的样子。

    “唱的甚。”

    “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令东平唱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曲阳也笑了,一会儿接着讲到:“这颗心唱的是二人约会时任心唱过的一首山歌,还未唱完,黄河姑娘已经泪水涟涟。唱毕,这颗心忽然开口说话,‘我是任心啊,我日思夜想着你,不见你一面我永不死心。’说完,这个心再也不动了。黄河冲过去,捧着这颗心嚎啕大哭,直至晕厥倒地,和那颗心化作两只小鸟比翼而去。”

    。“没了。”

    “没了,怎样,与梁山伯与祝英台有一拼吧,怎么说也比那一对花大姐有生命力吧。”

    “故事还是老套路,新意不大,但能把黄河化身女子,巧妙演绎‘不见黄河心不死’,也很难得了。”令东平给出自己的意见。

    “黄河,当然是女子了,要不然我们为什么叫黄河母亲呢!”

    “那按你这么说,黄河和任心,喜结连理,生儿育女,老的时候化作这滔滔大河,依偎在此,生活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其子孙。”

    “对了,我们就是那一对鸟的后代,所以我们应该大声高呼,我们都是鸟人。”

    对岸隐约传来:“我…们…都…是…鸟…人的回响。”

    “曲阳,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古时候这些传说,故事都是才子佳人,而才子无一不是穷得叮当作响,佳人富得流油,而偏偏,佳人爱才子,仙女爱穷人,为甚?”

    “因为这些作品本身便是穷书生所为,这只是穷书生的单相思而已。我也希望得到一位富得流油,哪怕胖得也流油的佳人的垂青,还念什么书呢,‘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走吧,东平,‘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走吧,东平,‘天生我才必有用。’”曲阳忽然加大嗓门喊出最后一句。

    对岸传来“天…生…我…才…必…有…用!”雄厚的回声。

    回到村子的时候,天边的红霞刚刚褪去,老杨头家送葬的队伍还未出发,鼓匠们也悄没声熄,棺罩丢在院子外面。“走,过去看看”。

    在以前啊,达官贵人去世后,会使用一棺一椁,也是身份的象征,穷人们用不起,发明了这个重复使用的椁----棺罩。送葬的路上罩在棺材外面,显得富丽堂皇,到墓地后拆下来等待下一位不幸者的离世。

    “别看了,挺吓人的”令东平有点怵。

    “令少侠,不像你的风格,走,好玩着呢。”曲阳硬拉着令东平走过去,木匠世家的他从小司空见惯这些木头盒子,不论棺材还是棺罩,甚至在里面可以藏猫猫。

    这个木头盒子周围是两圈画作,有点像炕围画,内容却完全不同,较上一圈是‘二十四孝’,《王祥卧鱼》、《郭巨埋儿》、《||乳|姑不怠》……,而下一圈全是对于不孝的惩罚,下油锅、大锯活人,其惨无比。

    “怎么样,受教育吧,你应该向上一圈学习,否则只能体验下一圈的酷刑了。”他们一边往家走,曲阳一边说。

    “太难了,非常人所能完成,我看都是杜撰的”。

    “我的看法是,即使不能二十四孝,却也不能逼死双亲,然后掩耳盗铃,老杨头非反阳了不可。”

    “胡说八道”

    过了一个星期,曲阳再次回家便听说,埋进去的几天后,老杨头果真变成墓虎反阳了。墓虎一直是本地的一种未明生物,由尸身转化而成,虽未见著于学术文章,但在口口相传中,其具有令人恐怖的魔力。很快,老大家的鸡被吃得一只不剩,老二家也所剩无几,惊慌失措的三兄弟,赶快请来法力高强的阴阳先生,挖坟掘墓,把老杨头的遗体倒上柴油,付之一炬,化骨扬灰方后快。可是鸡却还是丢失,经常一地鸡毛。正当全村人惊恐万分的时候,曲老三不动声色地做了几个抓黄鼠狼的匣子,放置在村里的草堆、秸秆周遭,几只黄鼠狼到案后,丢鸡现象再也没有出现过。慢慢地,人们不再谈论,也就淡忘了。

    第四章:混,混,海混了,混上三年有甚了

    天气越来越来冷,一场大雪后,北国大地到处白茫茫一片,笼罩在银装素裹下。教室都用上了火炉子取暖,可是毕竟偌大的教室难免走风漏气,再加上煤质粗糙又不能按需供应,寒冷无间依然是不变的主题,致使手脚冻得麻木不仁,只有在课间十分钟,几十双脚丫子狠命地跺来跺去,发出有规律的节奏,颇具万马奔腾的豪迈。

    同学们都换上了应景的冬衣,曲阳还是穿着那件土黄|色褂子,只是在土黄|色的褂子下多了一件老棉袄。令东平少有地穿了一件宝蓝色的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