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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天国第9部分阅读

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刹那间速度提到极限的他闪电般劈出。

    韩继宗纵然反应不及,身体却本能的闪过要害。

    孰料叶易安这发挥全部潜能的极限一击根

    本就不是攻向他的要害,而是那只将手藏于身后的臂膀。

    臂骨瞬间折断,吃此巨力一震,其背后手中握着的东西顿时跳飞出来,叶易安根本没敢用手接这不知名的物事,皂色公人服的下摆一提一撩将之卷了起来。

    扯掉红裹肚,反手褪下整件皂色公人服将那物事紧紧包裹之后,叶易安悬着的心才总算稍稍落定。

    将手中的公人服小心翼翼放到地上之后,叶易安转身便向韩继宗扑去。

    韩继宗并不长于机变,这时才反应过来,脸都疼的变形了,“叶易安你使诈……”

    想说的话还不曾说完,叶易安已到了面前,灵犀指如钳子般准确的捏住了韩继宗的咽喉。

    “有些东西根本就不该出现,五石散就是其中之一”叶易安没再给韩继宗哪怕说一句话的机会,口中说着,手指已然发力。

    话说完,韩继宗的喉骨已被捏碎,头随即软软的歪到了一边。

    他的眼睛圆睁着,死不瞑目。

    至此,叶易安心中的大石总算完全落下。转身将皂色公人服打开,见里面裹着的是一只琉璃瓶。

    这只半个巴掌大小的琉璃瓶做工精美到了极致,既薄且透,可以清晰看到里面装着半瓶蓝色的液体,这液体不知是怎生炼化而出的,居然如此澄澈晶莹,纯净的就如同夏日雨后的天空。

    蓝色液体在琉璃瓶中并非静止不动,而是若有生命一般不断从底部生发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气泡,小气泡冲上液面之后,随即汽化为淡淡的烟雾在琉璃瓶的上半部微微翻涌,待升到瓶口时遇阻沉降,最终又化为晶莹蓝的液体。

    看着这个美到极致的瓶子,叶易安心底暗道了一声侥幸。以前在雾隐山小谷时,疏懒的师父偶尔也会给他讲一些修行界中的常识及典故。提及外丹道的鼎火修士时,师父曾特别提到一句——小心他们的毒。

    从某种程度而言,鼎火修士堪称修行界中的学者,他们是最具有探索与实验精神的修行者。他们总是在不断探求自然界中一石一木中所蕴含的未被发现的物性,不断尝试将不同的物性通过火法,或者是水法炼丹的方式进行新的组合。

    简而言之,他们干的就是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鼎火修士们总是能弄出一些这个世界上原本没有的东西,而这些新东西中有的根本无用;有的流行天下——譬如火药;也有的简直就不该被发现出来,譬如五石散,再譬如各式各样的毒。

    鼎火修士毫无疑问是当今天下最擅长用毒的一群人,叶易安牢记师父曾经说过的话——即便是修行很低的鼎火修士也绝不能小觑,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下一刻能亮出个什么东西来,如果这东西是毒,那……鼎火修士弄出的新毒药,往往除了他们自己根本无人能解。

    说完这些,叶天问给了叶易安一个忠告——若无必要,绝不要与鼎火修士为敌。若冲突不可避免,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既不是冲上去,也不是转身逃走,而是要在第一时间撑起丹力护盾。

    这个看来美到让人目炫的蓝色琉璃瓶中究竟是什么东西?叶易安不懂,他也不想花费时间与心思去搞懂,他只要知道这东西既然能被韩继宗视为最后的杀手锏,必定很毒很致命就足够了。

    比此前更小心翼翼的将蓝色琉璃瓶收进袖里乾坤后,叶易安长出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死不瞑目的韩继宗身前。

    蹲下身子伸手将那双犹自圆睁的双眼抚闭后,叶易安静静的将韩继宗的尸体端详了一会儿。

    犯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及时逃走,晚上还来了这么其实很拙劣的一出……这是个心思并不复杂的人,同时也是个重情的人,但就是这样一位修行者却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这里。

    叶易安并不是为杀韩继宗而后悔,如果时间能倒退,他依旧会这样做。他只是,仅仅只是心里莫名的有些唏嘘。

    与此同时,他心中还有着点点庆幸。庆幸这里是襄州城,说来还真要感谢广元观,若非有他们那面丹元镜镇着让韩继宗不敢动用丹力术法,今晚的结果如何就实难预料了。

    人死之后袖里乾坤自然再也无力支持,韩继宗身周也零零散散的落了不少东西,叶易安将之收起之后,便出了院子直奔州衙向值守的捕快通报了韩继宗身死的消息。

    暗夜之中潜入赁房之处意图不轨,遂被当场格杀。

    值守的捕快恰好是白天经历其事的,边记录叶易安口述的经过,边抬眼看了这个新晋小捕快一眼。

    昏黄的灯光下,叶易安的脸色愈发显得苍白,苍白到一点血色都看不见,浑似从那个坟墓中爬出的死尸。一天之内,三阳帮、禹王生药铺这两个在襄州城中都大名鼎鼎的所在均覆没于此人之手,念头转到这里时,值守捕快手中一抖,竹纹纸上顿时落下了一团黑黑的墨猪。

    涉及到人命案是不过夜的,当晚就有仵作带人前来,验尸一并收尸,叶易安跟着忙活了许久,睡下时早已夜色深沉。

    第二天的州衙里气氛明显不正常,就在有的人静等消息,有的人茫然不解四处打问时,一个震动整个衙门的消息传出。现任刺史王使君昨日突发恶疾,已难理政。州衙一应事务悉数交由方别驾处断。

    与此同时,据传王使君已由幕僚拟好章奏,抱病告老之余以现任刺史的身份力荐别驾方竹山接任刺史一职。

    第一个消息确凿无疑,第二个消息就不好说了。不过方别驾出身于奉儒守官之家,素来爱惜羽毛,是以官声口碑都很不差;人当壮年,理政能力也不错;加之吏部有其同年在得力位置上,若是再有前任刺史力荐,几条凑起来继任使君也就不离十了。

    消息传出之后不久,就有杂役来请各曹参军们会议,负责统领捕快的都头自然也在其列,只不过各曹去的都是参军一人,也即只有主官与会,唯独捕快这一块却是正副都头都被叫去了。

    会议之后,原别驾方竹山正式开始署理衙务,各曹人事均无变动,参军还是那些老人,唯独孟煌被彻底削职,都头一职由原副都头孟煌正式接任。

    昨天的事情之后,叶易安原本想着方竹山必定要大肆揭破王世杰之事,进而倒掉王刺史。却没料到事情最终会以这样暗中交易的方式结束。

    不过细想想,这样的确对方竹山最为有利,越是波澜不惊越利于他接位。细细品味,真是越想越觉得能学不少东西啊。

    对于这样的结果叶易安自也是乐见其成,毕竟这对他也有好处,五石散的事情闹开之后,广元观必定会插手。真要如此的话,禹王生药铺的归属可就实在难说了。

    当天下午,叶易安就拿到了去年那件越狱案的侦办权,雷云只是交代了一句,此案能不能办出来都没什么,只是一定要保密,万不可露了消息于坊间市井,否则州衙真是自己打自己脸了。

    得了授权,叶易安第一时间就去提档,一股脑将包括他在内的四份档案悉数提了出来。

    拿到文档之后,他就再没心思呆在衙门了,索性直接回了赁处。州衙中凡手中有案子的捕快都有行动与时间上的自由,这也就意味着从今天开始,叶易安终于结束了巡街的职司,重又恢复了自由之身。

    回到家中煮好庵茶,一盏茶尽心情也尽量平定下来之后,叶易安循着监室的编号从四份文档中找出了自己的那份。

    第三十一章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份已经有些泛黄的文档中只有一张纸,纸上所书从格式到措辞都没遵循刑名文书该有的规范,简直不正规到了极点。

    纸上所记的内容怕是连一百个字都不到,再除去抓捕时间、过程等记载之后,有用的信息就更是寥寥无几。

    这不到百字的内容却让叶易安看了不下一盏茶的时间,随后他站起身来在房中缓缓踱步,步子走的很慢,脑子里却是急速转动。

    文书之中没有他的名字,身高体貌等刑名文书中必备的信息也都没有,代表他曾于黑狱中存在的就只有一个监室编号。

    对一个关押者的记载少到了这等地步,足以说明叶易安是如何的无足轻重了,在当初撰写这份文档的人眼中,他简直就如尘埃蚂蚁般没有一点存在感。

    既然如此无关紧要,又何必要抓,还要被关进黑狱?

    抓他的原因只有五个字,五个刀刻入心,叶易安这一生注定永远不会忘记的五个字——禁忌者门徒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禁忌者

    师父是禁忌者?

    叶易安跟了叶天问九年,以师父疏懒的性子和志趣爱好,他绝不相信师父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那么,师父究竟犯了道门的什么禁忌?

    还有,当初道门抓了自己后为什么没有提审,按照常理即便仅是试试他们也该询问自己知道多少师父的信息,为什么没这么做?难倒他们能未卜先知,知道自己对师父,对师门一无所知?

    第二条现在已经无用,却对叶易安刺激极深的信息是文书上所写的关于对他的处理意见,仅有短短的两个字——在押

    就是这两个字导致叶易安黑狱三年多连一次提审都没有。这条轻描淡写到只有两个字的处理意见却是他的丧书。在押就意味着永无提审,自然也就永无出狱之期。

    写下这两个字的人就是要让他死在黑狱之中,死的不明不白,死的不为人知。

    两个字,两把刀,刀刀都扎在叶易安的心上,原来他是如此轻贱,轻贱到他的性命都可以被人如此漫不经心的给处理了。

    这像不像散步之余漫不经心的抬脚碾死一只偶然从身前爬过的蚂蚁?

    好在泛黄纸页的最下方有着文档出具人的签名花押,签名者为“清云”,旁边还有一枚印鉴,“清心堂主”

    清云是道号无疑,只是不知他是否隶属广元观。与清心堂主是否一人?

    此外,这个清心堂主的名称实在古怪。自出黑狱之后,叶易安就一直留心道门,自然知道敕建道观所遵循的十方丛林制度。

    在这个制度中,每一敕建道观的最高首领乃是监观,其下依次是三都、八执事,五主及十八头,直到普通道人。

    三都是都管、都讲、都橱,地位仅次于监观;三都之下是客、寮、库、张、经、典、堂、号八大执事;再次便是堂主、殿主、经主、化主、静主‘五主’,至于十八头就是更具体的管理某一事一物的道士了。

    在三都八执五主十八头中,唯一有堂主称谓的就是“五主”之首了,但其名称却并非清心堂。

    清心堂主的印鉴真是不伦不类,究竟是那家敕建道观居然内设有这样一个机构?

    答案当下无解,叶易安只是将其牢牢的记在了心中。只要一日不死,便一日不忘。

    看完文档,叶易安的心情很复杂

    原想着拿到自己在黑狱中的文档之后必然就能知晓师父的下落,却没想到这里面涉及到师父的有用信息却仅有“禁忌者”三字。好在线索没断,清云或是清心堂主必定知道师父的下落。

    从茫无头绪到现在明确知道该要找谁,此诚为叶易安入襄州以来最大的收获。至少在寻找师父的道路上,他实实在在的迈进了一步。

    “清云,等着我”几不可闻的喃喃自语声中,叶易安缓缓合上了这份连他名字都懒得问懒得记,仅有一个编号却几乎让他沤烂在黑狱中的文档。

    看完自己的,再翻开活死人的文档时叶易安心情就轻松多了。同样的从格式到措辞都极不规范,但关于活死人的记载就多多了。

    看完文档,叶易安心头久已存在的一个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当日在凤歌山上揭破活死人言无心的身份时,清风曾当众说从魔教圣女处盗得《太阴真经》的言无心去向成谜,所知其最后的动向便是杀了林子月父母。

    当时听闻此言,叶易安曾疑惑于清风这般说法究竟是真是假,是道门真不知道活死人即为言无心,还是刻意隐瞒?

    看着手中这份文档,叶易安已可确定清风彼时所言并未骗人,道门居然真不知道他们苦苦追索的言无心其实早已入了黑狱,甚至都已死在其中。

    文档中同样没有名字,只有

    一个监室编号。言无心被道门捕拿的原因是因为他违反了不得在城池之内施用丹力术法的禁令,先被丹元镜标记,进而杀了两名前来捕拿的神通道人。

    据记载,言无心曾多次被提审,却始终没有开口,所以关于他的真实身份才会一片空白,连名字都没有。

    在处理意见的部分,写的是“该犯来历成疑,术法成疑,疑见魔门渊源,待查,在押”

    在这份文档上签名花押的道人叶易安并不陌生——广元观清风。

    一个敕建道观中不可能有两个清风,这个清风的手段叶易安是亲眼见识过的,很厉害的一个人,没想到即便是他亲自出马依然没能搞清楚言无心的身份。

    活死人,嘿,自己以前还真是小觑了他。这个言无心大不简单哪!

    第二天,叶易安拿着这四份文档找到了专司负责文档保管的捕快,州衙捕快中年纪最大的冯云山。

    “呦,这可是好酒,小叶你太客气了”冯云山接过叶易安递过来的两瓯襄阳醉时,满是皱纹的眼睛笑咪到了一起。

    叶易安原想着提两瓯酒来,与这老捕快边喝边聊,却没想到冯云山顺手将酒接过之后就紧紧的收了起来,丝毫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

    见状,叶易安哑然一笑,伸手将那四份文档拍了拍,“冯班头,这些文档我可是看不明白。格式、措辞无一合乎规范也就罢了,怎么签名花押的还都是道士,呶,瞅瞅这份,广元观清风,什么时候广元观也能管到州衙了?”

    那两瓯酒以及这个冯班头的称呼都让冯云龙很受用,闻言咪咪一笑,“广元观自然管不到州衙,但黑狱里面关谁不关谁却是他们说了算”

    “噢”叶易安脸上恰到好处的显露出浓浓的讶异,“请冯班头指点”

    冯云龙在现役捕快中资历最老,管理文档又多的是时间,解释的也就份外细致了,甚至到了有些拉杂啰嗦的地步。

    叶易安带着和煦的笑容听完冯云龙的啰嗦,归总起来其实就是一句话——襄州地方凡涉及到方士术士以幻术骗人的案子均统一交由广元观管辖,在这些案子中,他们有抓捕、审讯乃至给出处断建议的权力。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嘛,既然能抓能审,索性就将黑狱设在广元观罢了,何必要放在咱们襄州大狱?出了事算谁的?说起来,我手中这个案子就是咱们州衙替他广元观背的锅”

    冯云龙闻言撇撇嘴,“你这话好没见识。关押、处断乃至刑杀之权实属朝廷最不可让予的权力,这代表着天子乃至朝廷的威严。俺没读过多少书也听说过‘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话。再是人犯那也是天子子民,若是道士都能随便关押处断天子子民,那还成个什么事体?”

    “在襄州,代表圣天子与朝廷治理地方的就只有咱们州衙,你别看广元观能抓人,审人,但人犯必须置于州衙大狱关押,最终那人犯是杀是烧,还得刺史老爷说了算,广元观有的也只是建言之权,轮不着他们做主”

    “再说了,道士是出家人,道观是清净地,这种地方建个大狱成什么样子?”

    叶易安实没想到冯云龙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有大见识的话来,拱手施了一礼,“冯班头说的好,谨受教了”

    冯云龙很受用的嘿嘿一笑。

    由此,叶易安也算明白了,朝廷虽然给予了道门处置修行者的权力,但这个权力却是受限的。既人犯必须在官衙关押,对人犯的处断也必须经过官衙,并最终上报刑部备案,乃至勾红。

    这样的制度设计固然是为了维护天子与朝廷的威严,同时也是为了限制道门吧?

    而且从这个制度设计上,叶易安明显能察觉出朝廷对待修行者的心态。

    不管你是什么门派,修的什么道,也不管你修行到了什么境界,只要你还没金丹证道白日飞升,只要脚还踏在大唐国土上,你就是大唐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