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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叶落霜飞晚第9部分阅读

    ,我狠狠瞪他,他气急败坏地说:“好,这可是你说的,董鄂·珊瑚,我再也不进宫看你了!”说完气呼呼走了。

    九阿哥还在撕心裂肺的哭,这哭声着实太恐怖了,不一会,庄妃带了永福宫里大大小小的一干宫女太监全来了,待见到九阿哥头上那个大包时,庄妃倒抽了一口冷气。

    苏墨儿的脸上也血色尽失,叫喊道:“还什么呆?赶紧宣太医啊!”

    我与香墨跪着,低垂了头,一声都不敢坑,真恨不得当时当地两眼一抹黑,晕死算了,心里紧张恐慌无比。

    庄妃抱了九阿哥匆匆离去,临走前,苏墨儿跺多了跺脚,看着我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这丫头,当真让人不省心——”

    就连一向淡漠的永福宫总管太监汪福全都分外的多看了我几眼,脸上尽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我不敢说话,连忙闭着眼睛重重地磕头。

    苏墨儿叹了口气,也随了大部队出去,瞬间偌大的屋子寂静一片,只剩了我与香墨跪着,待到人都走远了,我浑身无力歪坐到地上,真是欲哭无泪。香墨还是原样跪着,身子却在索索抖。

    没有吩咐,我们不敢动,就在那屋里呆着。屋外的光线渐暗,天慢慢地黑了下来,汪福全带了两个小太监进来,淡淡地扫了我们一眼,说:“都起来吧,娘娘叫你们都过去呢。”

    我站了起来,一阵踉跄,差点跌倒,跪的太久了,眼睛都有些黑,香墨赶紧扶了我。汪福全瞅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到底是跪的少了,这点都受不。好了,站稳了,动动脚腕子就赶紧走吧,娘娘还等着呢!”

    我咬了咬牙,轻推开香墨,跟了上去。进到了永福宫的正殿里,苏墨儿抱了九阿哥坐在一边,正哄拍着九阿哥的背,九阿哥的头上那个鹌鹑蛋大小的包涂上了墨色的药水,他边抽着鼻子边看着我们。

    汪福全带了我们进来后,就退到一边去,我与香墨低头跪着,俨然就是两个待宰的羔羊。庄妃淡淡地看了我们一眼,说:“好了,说说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旁边的香墨突然重重地磕起头来,边磕边说:“娘娘,是我!是没有看好九阿哥!您责罚我吧!”

    我诧异的看着香墨,再看看庄妃,她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只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说得详细一点。”

    “今天午睡时间到了,九阿哥睡着了。正巧郑亲王王府的小世子来找珊瑚,留了我一个人照看九阿哥。我竟一时不小心睡着了,使得九阿哥从榻上落了下来!”香墨低着头说,“请娘娘责罚!”

    庄妃没有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又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一头冷汗,想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也低头跪着。听得苏墨儿叹了一口气说道:“香墨,你这丫头可真是越大越没有长进了!竟这般大意!好在地上铺了垫子,要不九阿哥哪经得起你这般折腾!”她又对庄妃说:“格格,看来这个香墨是不合适在九阿哥身边了,您看要不换了青釉到书房里去?”

    “算了吧!”庄妃说,“这丫头平时也还算勤恳,也识得几个字,就让她呆着吧。至于珊瑚嘛——”我低着头一声不敢吭,觉得庄妃的眼神像似知晓了什么似的,在我头顶来回转悠,“还是算了吧,两个都留着吧。以后做事都留心点。”她又说。

    “好,那就听格格的吧。”苏墨儿笑着说,又看看我们,沉下脸说,“你们还不谢主子恩?”我随了香墨一起磕头,磕完了站起来时,背心全是汗。再细看看九阿哥,那孩子正紧紧地瞅着我,我心里又是一紧。

    他,也是知道了经过的!可——他为什么不揭穿出来?哦,他尚不会说话呢。我心里一紧一松,再不敢抬头多看一眼了。

    天晚了,九阿哥随着照看的嬷嬷们去睡觉了,我们也依言退了下去,临走前庄妃又淡淡地扫了我一眼。

    到了我与香墨的屋里,香墨在床沿坐了片刻,脸色漠漠,我凑上来说:“香墨——”

    她突然打断我,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什么也别问!”

    我住了口,只怯怯得看着她。她,心里可否在怪我?

    “我没有怪你。”她又说,淡淡的语调,“我是镶蓝旗的。”又低了嗓子说,“其实这件事娘娘一定也猜到了。”

    我盯着她,过了好一会才明白了过来,她说她是镶蓝旗的,可不就是郑亲王济尔哈朗那一旗?是郑亲王府的小世子济度摔了九阿哥,若是说了出来,那不就是永福宫与镶蓝旗的矛盾了!香墨如此这般说了,只把事情压在了她的身上,淡化了矛盾。难怪庄妃看我的眼神透着怪异,她必是猜到了什么,且知晓了其中的利害,所以才大事化小的。

    这些道理,我呆立着想了半天,方才想明白这些,可那时那刻香墨竟能马上反应过来,她较之我,何止是聪明伶俐百倍?还有那庄妃,儿子被摔了,竟也沉住气来,这又是多么得能忍。由此看来,这深宫,还真不是我能呆的!我心里隐隐生寒,再看看香墨,已经上床了。于是也默默地脱衣上床,翻来覆去,都半夜了仍无法入睡。

    第三十六章 剪发(补更15日)

    第二天,我与香墨一早就去了书房里,做一些整理打扫的工作,事情还没有做完了,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九阿哥带了两个小太监冷冷地走了进来。

    看到他此时的表情,想及他昨日那种眼神,我隐隐觉得要生什么事了。

    果然不假,他一进来就使人关了门,香墨脸色苍白,扑嗵一声就跪了下去,我只呆呆的站立着,看着九阿哥跨过香墨朝我奔来,待到觉察不妙时,已经被两个小太监紧紧按住了。

    一时恐慌害怕无比,我瞅着那张绝不是三岁左右小孩的脸,叫道:“你想干什么?”

    那孩子突然笑了,还是那种天真无邪的笑,笑意越盛间,却反手从背后拿出一把五寸多长的剪刀来,过来一把抓了我的头,咔嚓一声清脆响,我眼前自己的秀如雪花飘落。

    这——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恶!我一边惊慌尖叫一边奋力挣扎,无奈那两个小太监着实用劲,我根本挣脱不开,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头一把一把从眼前飘落。

    正绝望了,门口传来了拍门声,苏墨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来,“九阿哥!九阿哥!快开门!是我!娘娘也来了!”

    那孩子这才停了笑,给了小太监一个眼神,放开了我,脸上恢复了平时的沉闷状,门也开了,却不见庄妃,门口只剩了苏墨儿与汪全福以及二个常随在他身边的太监。苏墨儿进来了,看见满屋子的头,也是一惊,抱了九阿哥,说:“九阿哥,您这又是做什么?”

    福临不说话,看着我,表情却有隐藏不住的高兴。

    “好了!汪总管,您带了九阿哥出去吧,这边我来料理。”苏墨儿说。

    汪福全带着九阿哥出去。苏墨儿叹了一口气,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对香墨说:“香墨,起来吧,快过来帮忙把珊瑚的头扎扎吧。”

    香墨依言过来帮我扎头,可哪里还扎的起来?一把下去,竟抓不到几根全的,想当初我的头是留到齐腰的,质又好,这下好了,全没了。看着镜子里自己满头的杂毛,活似个刺猬,我欲哭无泪。

    “好了,扎不起来就算了。”苏墨儿又说道,“过几天自会长起来的。香墨,你去汪总管要顶小太监常戴的帽子吧。”

    支开了香墨,苏墨儿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珊瑚,我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九阿哥他也是一时玩性起了,断是没有恶意的。我们做奴才的,凡事要多替主子想点,万莫冲动了,否则这吃了亏就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了。其实这进了宫来的,就不再是一个人了。眼边事情要多往远处想,想明白了再说话,万事莫多嘴。你明白吗?”

    我咬了唇,低着头,回答说:“姑姑,珊瑚明白。珊瑚这头是今早上自个绞的,因为打小没有绞过,所以没有经验,才绞的乱七八糟的。”

    “嗯。”苏墨儿含了笑说,“珊瑚,你的头也确实没有绞好,不过也不打紧,过不了多久,这头自会长出来的。这几天你就不用呆在书房里伺候九阿哥了,先养两天吧,等头养的顺些,再过来。”

    “是。”我低头回答。

    “对了,珊瑚,你以前和汪总管认识吗?”苏墨儿又问。

    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来此一问,于是老老实实的答道:“不认识。珊瑚进宫以前从未曾见过汪总管。”

    “哦,那,真是有些奇怪了——”苏墨儿又一个人喃喃自语道,察觉到我在一边,又刹住了话,对我说:“好了,珊瑚,你回去吧。这些天也不用来书房里伺候了,娘娘那边,我会知会一声的。”

    我听了话一走出门去,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全释放了出来,心里明明一个劲对自己说,没事了,没事了,头会长出来的,可一出了门,视线还是模糊了,心里突然无比的想恋董鄂学堂,想恋小哥哥桑宁,想恋岳乐,济度,馨竹和董鄂学堂里的一切。

    在这里再没有人在我说错了话,亦或做错了事之后,只是瞪我一眼,或是无奈得说:“你呀,可真是拿你没有法子。”

    再没有人了。

    忆及那日篝火边寂寞的人,心又生生的疼。

    我做得这一切,可否有人知道?

    接下的日子,我与香墨没再上书房了,我们住的小院附近种了不少花,既然不用上书房了,苏墨儿便让我们暂时帮忙料理那园里的花。

    花自然比人好侍候,过了几天,被剪去头的不痛快慢慢的消散了,与香墨慢慢地相处下来,也渐渐地了解了她。其实她并不是个沉闷的女孩,这些在摆弄花草的时间里,她就是个爱笑爱说的寻常女孩子。

    一日,我们收集完了清晨花瓣里的露水,正要回院子,穿过长廊时,远远就看见一堆的人边说边笑的朝我们这里走来,香墨一扯我衣袖,小声说:“皇后娘娘来了!”我一惊,立刻随她退让到一边,待到人近了遂跪下呼:“皇后娘娘吉祥。”

    那群人停了脚步,其中一人笑了说:“哟,这不是九阿哥身边的香墨吗?怎么一大早上这园子里来了?你家主子呢?”

    香墨恭敬地回答说:“回娘娘,奴婢在园子里收晨露。九阿哥那边今日还不曾过去。”

    那和煦的声音又笑了说:“好,都起来吧。”

    我和香墨站起来,我抬头看了领头的宫装女子一眼。她约莫三十六七岁的样子,模样端庄雍华,虽然已过了最好的年华,可那眉眼依旧是十分的美丽,想必她就是皇太极的皇后哲哲了。

    她的目光也落到我的身上,“嗯?这是那个宫的小太监?”

    “回娘娘,她是董鄂·珊瑚,是九阿哥的伴读。”香墨说。

    “九阿哥的伴读?”皇后哲哲惊讶地说,“原来就是她呀!怎么这番打扮?我还以为是哪个宫的小太监呢?难怪眉眼瞧着这般齐整,原来她就是那个会说故事的珊瑚啊。过来我瞧瞧。”

    我依言上前,细看哲哲,三十多岁的女人,皮肤依然细腻,通身都透着端雅。她拉近我,也细看了一番,笑着说:“这孩子长得还真是齐整,若再大些,定是少见的美人。”

    她这么一说,她身边的人便笑着附和说:“皇后娘娘若是喜欢这丫头,干脆就别放了她出宫。”

    哲哲笑了笑,又看了我一眼,说:“这头是怎么回事?怎么绞的乱糟糟的?”

    我低头回答:“珊瑚嫌每天要收拾麻烦之极,所以才自己绞的,谁知竟绞成了这样。”

    哲哲又笑着说:“你又看不见头上,怎么能自己绞?下次可别乱来了,要绞也得让香墨帮忙啊。”香墨应了一声。

    说笑了一番,哲哲带了那一堆人离开了。走远了,香墨叹了一口气。

    “怎么呢?香墨。”我问。

    “我们,要回书房了。”她说。

    “怎么这么快?”我惊讶地说,“苏墨儿姑姑不是说,等我把头留顺了再回去吗?”

    香墨脸上有一丝苦笑说:“不可能的。珊瑚,你不知道吗?蒙古科尔沁的王爷要过大寿了,信使都来了。咱们娘娘那是一定要回去的,九阿哥还小,又有功课在身,断是去不成的。娘娘要回科尔沁去,这永福宫的人就剩不了几个了,别的宫的人都是抽不动的,你我哪里还能悠闲得起来?自然得回去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头皮就开始麻了,心情顿时坠入了谷底。

    第三十七章 瘟疫

    香墨所料千真万确,第二天,庄妃带了苏墨儿和永福宫的太监宫女约莫十来人回科尔沁了。过大寿的那位蒙古王爷正是庄妃的的父亲,一同回去自然还有关雎宫的宸妃海兰珠,庄妃与宸妃都去了,皇后哲哲就留来下来。母亲不在身边,皇后哲哲便将八阿哥九阿哥安置在了清宁宫中,一来方便照顾,二来看得出,她也确实非常喜欢这两个孩子。

    我与香墨又回到了九阿哥福临的身边,我整日里如履薄冰,胆战心惊的,再不敢胡说胡来了,不过奇怪的很,那福临像是忘记了那天的事似的,再见我们,虽然也是冷冷的,沉闷的,却不再动不动就打骂了。

    正月里的一天,因为过了一个暖冬,园子已经有了初春的迹象,皇后哲哲让人在园子里草地上铺上了一层软垫,带了八阿哥九阿哥上园子里玩耍。我是伴读,自然也陪在了一边。

    见到了九阿哥,自然也看见九阿哥的伴读娜兰儿。

    一月不见,娜兰儿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活泼的很。也是,她伺候的那位八阿哥较之九阿哥,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八阿哥天真活泼,也甚是聪明,加上关雎宫的宸妃正是宠冠后宫之时,性子温婉和善,对待下人也极是和气,娜兰儿的额娘与宸妃交情甚深,她到了关雎宫自然是不会受委屈了。

    八阿哥在垫子上奔跑玩耍,九阿哥静静地坐在一边,神情默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与香墨老老实实陪在一边。娜兰儿给我好几个眼神,我都视若无睹。

    过了一会,娜兰儿走了过来,拉我到一边说:“珊瑚,我叫你好几次,你怎么没应?”

    我笑着说:“这不是没有看见吗?你叫我什么事?”

    娜兰儿看了我的头顶一眼,说:“你怎么把头绞成这样了?瞧着怪别扭的。”我不吭声,她又说:“珊瑚,你在永福还好嘛?”

    我看了一眼沉闷的就阿哥,说:“还行。你呢?往日八阿哥身边不是总有一大堆的宫女太监吗?怎么今天就你们几个?”

    娜兰儿叹口气说:“都烦死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几天,关雎宫里突然有几个宫女太监病倒了,所以今天才跟这几个来。”

    一早香墨说过,这些天里,宫里有不少的宫女太监都生病告假了,而且病症相似,来势汹汹,都非常的严重。看来这关雎宫也未能避免了。

    “什么病这么厉害?”我好奇地问。

    “不知道。连宫里的太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让我们多晒晒太阳,多出去走动走动。”娜兰儿说完了,又四下里看看,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珊瑚,我告诉你,我看过一个病倒的宫女了。那模样说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满身满脸都长满了疮,而且还臭得很,其实她原先也是个挺齐整标致的人,几天就变成了那副模样,真是吓死人了。八阿哥当天晚上都吓的睡不着觉。”

    我心里一动,突然记起一件事来,心里立刻起了一阵寒意,问:“什么?连八阿哥都去看那个宫女了?”

    “是啊。”娜兰儿说,“这宫女本来就是宸妃娘娘身边的人,八阿哥一直都跟她睡的,哪知道她回了一趟家,就变成了这样子了。”

    我看着那在草地上欢快地奔来跑去的八阿哥,心里的寒意渐盛。那八阿哥也看到了我们,欢快地跑了过来,站在我们的前面,歪着脑袋,看着我,笑着说:“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会说故事的珊瑚。”

    阳光照在那张粉嘟嘟的小脸上,使他看起来像天使一样可爱。我轻笑了起来。

    我,是不是太敏感了?

    “那你再给我说个故事吧。”八阿哥又说。

    “好啊。那你想听什么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