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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苗第2部分阅读

雅高贵、无论它的蕊瓣如何滑嫩无瑕,永远也藏不住它立足之地的丑陋!”

    “莲华,你不该只瞧见养莲的土壤,莲不一定非要出自淤泥,更不能长于浊水,污秽是人们所给予的,它无权选择萌芽之处,只能处之泰然,这才是你该看到的地方。”梅舒怀像个说教的夫子,双手搁在身后,更趁她心有不专时,偷偷移近她两小步。

    “看到了又如何?污秽仍是污秽。”月莲华挑釁地与他平视,她知道,他爱莲,所以她带着恶意激怒他。

    她想看看莲中之仙褪去温雅,暴跳如雷的情景。

    可惜,她没能如愿,无法打散梅舒怀的笑靥,她甚至怀疑他脸上只会有这号表情。

    “你这么说,荷莲会哭的。”

    “哭?!你爱莲成白痴了吗?!它们是不会哭的!”月莲华冷笑,“它们只是一群没有血泪的植物!”

    “你错了,我见过莲花的眼泪。”

    “荷叶上的水珠子吗?那不过是朝露。”

    “不,在这里。”

    优雅长指,撷下悬挂在她颊畔的凝露,那水珠,源自于她倔气的眼眸中,而她毫无察觉,应该说,那是不懂莲的人所无法见到的泪。

    月莲华仍处于震惊,因他冷不防的逾越之举。

    然后,他的唇取代了他的指,衔去那颗没有温度的无形眼泪。

    还予他突来的索吻,月莲华的反应是吐了他一身,那张原本就不红润的脸蛋更加惨白。

    接着,她大病三天,就因为他那个只不过碰到她颊上寒毛的轻吻──那吻轻若鸿毛,但她却觉得自己让一大束的荷花迎面砸来。

    “撤下撤下。”娇懒无力的柔荑自床帐里伸出,意思意思地摇了摇,拒绝了贴身丫鬟送来的补汤。

    “莲华小姐,你又不吃了……”一碗热汤由热变冷,又由冷温热,月莲华就是不肯灌一口。

    “不吃不吃。”柔荑缩回帷帐里,还不忘将方才探手所造成帷幔微掀的开口给拉平。“我要独自一个人窝在床帐里直到夏季过完,谁都别来理睬我。”飘浮的声音像是呵气,完全听不出半点活力。

    “莲华小姐,你会闷坏自己的……”

    “总好过离开床帐,活活被莲臭给呛死强。”

    就在她昏昏病病的这些天,梅舒怀将月府荷池那亩荒田全给植满了荷,让她每个清晨都在荷莲绽爆喷香的恶梦中惊醒。现在整座月府笼罩在莲花香气之中,让月莲华虚软的身子更形病重。

    辗转难眠,难眠辗转……

    夜里,有着荷莲的味儿侵占;梦里,却有着梅舒怀挥之不去的影子。梦里的画面,停留在他伸出长指,为她拭去眼泪那一幕。

    事实上,那天她并没有哭,她没掉泪,因为她是一个没有眼泪的人,就算有,她的眼泪只流存在心湖,那是没有人能接近的禁区。

    自小到大,她从没掉过泪,无关坚强与否,只是没有哭的念头,即使真遇上难过痛苦的事,也激不起眼眶分泌泪水的欲望。

    而他,却说瞧见了她的眼泪……

    是诓骗她的吗?

    还是……

    “小姐小姐,不好了,梅公子来探你病了──”丫鬟小洁粗鲁地拎着裙摆奔进房内。

    “不准让他进来!将那块板子挂上,快!”床帐掩不住月莲华蓦然尖嚷的惊恐。

    “惨了惨了,梅公子带了一大束的荷花来探小姐的病了──”又一个小丫鬟小净急窜进来,禀报更详细的情报。

    “关门!关门!”月莲华连忙交代,但为时已晚。

    “梅舒怀与莲不得进入?这板上是这么写的吗?”属于梅舒怀的轻笑声飘进一群女人慌张失措的氛围中。

    “二当家,看来是这样没错。”

    “这和城里膳舫楼外头悬着‘乞丐与狗不得进入’有什么不同?”

    “嗯……小的不知。不过,应该是没什么不同。”梅兴还是尽责地回答主子的疑问。

    被人与乞丐、狗混为一谈,梅舒怀不但没动怒,反而开怀地笑了。“我是诚心诚意来探视莲华姑娘的病,我想,她不会如此失礼将我拒于门外才是。”他的音量,很故意的让屋里的人听得清晰。

    “梅舒怀,我不欢迎你,更不欢迎你手里那束恶心的玩意儿!”管他失不失礼,月莲华先发制人。

    “莲华,我瞧这些天月府上上下下赏荷赏得不亦乐乎,独漏你一个。我不想让你遗憾没能亲眼见到荷花绽放的美景,便起了个大早,特别采了几朵开得最大最美的荷莲来给你解解闷。”这般不解风情,好伤人呀。

    梅舒怀在月府丫鬟还来不及关门之际,闪入月莲华的闺房──带着一身教她不敢苟同的荷花清香。

    “快滚出去!小洁、小净,快把他轰出去!”月莲华歇斯底里揪紧床帐,她的声音像是整个埋在枕头里,闷到含糊不清。

    “梅公子,你擅闯我家小姐闺房,这是不合礼数的!”丫鬟小洁挺身而出,摊臂挡在梅舒怀面前。

    “我知道自己失礼了,喏,赔罪。”一大把荷花直接塞给小洁,“找个花瓶插花去。”他很自动地下达命令,再顺手将小洁给推到一旁去瞠目结舌。

    “莲华,我来看你了。”声音甜到像是掺了蜜、酿了糖一般。

    听到帷帐外传来轻快的跫音,月莲华双手牢握着两块床廉布,她知道,只要这两块布一叫人给掀了,她的悲惨命运才宣告正式降临。

    “你你你、你不要过来──”

    刷的一扯,月莲华辛苦捍卫的廉布被他轻易扯开,她的小小天地里闯入那道优雅身影。

    “莲华。”笑容可掬。

    “我跟你有熟到可以直呼我的闺名吗……”月莲华无力的双手仍攀在廉布上,因他此时的不请自入而呈现大字型地平伸,螓首整颗埋在那个抱在怀里的绣枕间,原本就偏纤瘦的娇躯蜷曲在罗衾下,只剩一双含怨带怒的眸子死瞪着他。

    “经过前些夜,我们应该已经培养很不错的感情才是。”他无辜又了然地轻呀:“难道你是要我唤你一声莲妹?”

    “你少肉麻当有趣!”要不是她这些天吐多吃少,胃里再没几两食物,现下早被他一句“莲妹”及浑身上下刺鼻的味儿给激到呕心吐肝了。“你敢叫我什么莲妹,我就一脚将你踢下荷池去!”

    这男人早上是又在荷花田里滚了一圈是不?怎么臭得这么彻底?!

    “我也觉得唤莲妹太过矫情,‘莲华’恰恰好。”梅舒怀不请自来也罢,他还大剌剌朝人家闺女床榻一坐,动手拉掉罗衾,开始得寸进尺地剥离她紧抱不放的牡丹绣枕。

    “你不要太过分……”绣枕是月莲华现在唯一的护身符,她双手死抱,不让梅舒怀有半分得逞机会。

    “夏日炎炎,你又是抱枕又是蒙被,会热出病来的。”他还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完美的藉口。

    饿过好几顿,又吐到昏天暗地的她,哪来的力道和神清气爽,看来精神奕奕的梅舒怀挣扎?撑不到半刻,绣枕只能可怜兮兮地离开她的臂弯,接着,他大大方方占据绣枕的原有位置,不同之处是她强抱绣枕,而今是他强抱她,相同之处就是她整张芙颜仍是深埋其间。

    “梅舒怀──”她屏着息。

    “你越是不出房门晒晒日光,脸色会越不健康,一朵莲华最重要就是日照,缺了这项,花种是不会漂亮的。”

    梅舒怀直接拿她当荷花对待。

    “我的不健康全拜你所赐。”她的声音闷在他衣襟里,加上不敢换气,以致于显得奇腔怪调,“只要你离我远远的,我就能长命百岁、鸿福齐天。”她推他,但又不敌环扣在她身后那双坚持有力的大掌。“你想让我再吐你一身吗?”她恐吓。

    难道他这么快就忘了前些日子的狼狈教训?

    梅舒怀笑笑没松手,只是朝身后唤着:“梅兴。”

    梅兴立刻明了颔首,忙抖开一套全新的精绣华裳。

    “我带了替换衣衫,不怕。”梅舒怀的语气像在鼓励她多吐几回无妨。

    月莲华连呻吟都懒,“算我拜托你离开,求你替我留下月府唯一一块净土,不要连这里都染上莲臭……”

    她呈现绝望状态,也没力气和梅舒怀翻脸,放软口气,只求梅舒怀带着那束荷花滚出她的世界。

    “我是来邀你赏莲的。”他笑意盈盈。

    “你乾脆直接赏我一剑,我会心甘情愿些。”屏息太久,她开始感到晕眩,逼不得已,她在他胸前小吸一口气,又急速闭息。

    她以为他身上的味道会让她不舒服,但意外地,纳入肺叶的凉气竟让她觉得清爽宜人……

    “莲华,现下月府男女老幼全都围在荷池边打转,你却像个局外人,你见到他们笑着赏荷、品荷,你不觉得自己不属于他们?”

    月莲华抬头觑他,“除了荷,我会陪他们赏任何一种花草,他们不会因为荷花,就将我排除在外。”要是这样,她会更痛恨荷花。

    “但你分享不到他们现在的快乐。”他露出好遗憾的神情。

    “他们不会因为我的不分享而不快乐。”那是什么表情,好似他多舍不得一样,哼!

    他淡笑,“是呀,不快乐的人只有你。”

    梅舒怀又用着那种透视一切的眼神在剥开她的防护。

    月莲华心中一凛,一时之间竟开不了口反驳他,唇瓣蠕了蠕,却还是无言,越是心急想出声否定他的话,乾涩难当的喉间越是挤不出半点声音。

    再不否认,就会被他视为默认了吧……

    而她最不希望的,就是让他猜透一切。

    第四章

    “我很快乐,只要能远离一切和莲相关的东西,包括你。”

    月莲华的反驳来得很慢,一直到她被梅舒怀架出闺房,直拖向荷池途中,她才开口接续好半晌之前的对话,

    梅舒怀以为这话题已经结束,毕竟他的目标是拐她踏出房门赏莲,现在目的达到,他没料到她还悬念着他的那席话。

    “莲华,你的快不快乐我看得出来,不需要你来澄清。”她的努力澄清看在他眼中反倒更像狡辩,只会越描越黑。

    “我──”好不容易想到的说辞教他这么一反驳,显得她的幼稚,她咬着唇,“别说得好像你无所不知一样,你只不过是个会耍嘴皮子的j商罢了。”

    “我当然不是无所不知,但只要是关于莲,我的确无所不知。”他的手掌状似亲匿,实则扣握在她的细膀上,不容她逃跑。

    “我不是莲……”她执绢轻捂着口鼻,觉得自己颇委屈。

    “你是莲华,是莲的别名。”

    “我家还有芙蓉、芙蕖、水芝、水华、玉环、菡萏、荷团、藕丝、子莲……麻烦您梅二少也好生去关照关照,别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可好?”为了换取自由,她甘愿出卖兄弟姐妹让他荼毒,家中姓名代表着荷莲的可不单单她一个倒楣鬼。

    “他们都长得非常的好,不需要我的关照。”

    “我也长得很好,谢谢你的鸡婆。”

    “喔?那为什么我觉得我抓到的只是根枯枝?”他的五指拢了拢,明示着她身上肉的斤两不合他意。

    “我虽不丰腴,但我身子骨很健康。”才这么说,一丝荷花香气误入肺腔,让她禁不住乾呕,轻轻松松嘲讽了她那句身子骨很健康的夸口之语。

    他笑,不出言,只用眼神取笑她。

    “是因为闻到莲的味道我才想吐的。”她为自己辩解。

    “你真的有闻到莲的味道吗?还是心理作祟?”梅舒怀将她拉近自己,让她的脸颊贴靠在他镶玉盘扣上,俯首凝视矮他一个头的月莲华。

    靠得恁近,月莲华才看清他有一张多么好看的容颜。

    长睫半掩的眸专注地盯着她的脸,深墨又洁亮的眼瞳正抽丝剥茧地审视她的秘密,薄扬的唇总是噙着笑,像是透彻着她的心事而洋洋得意。

    那双眼,快要碰触到她那层层密封的禁区,他就要用那双眼,将她再无遮掩地看穿了……

    月莲华认输地别开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知道自己很害怕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我当然闻到了。”她恨极了自己像只丧家之犬的反应。

    “那你说说莲味是哪里臭了?”梅舒怀张开扇面,为两人招着微风,继续半拖半拉地牵着她。

    “从烂泥长出来的东西,当然是臭的!”

    “这么说,是烂泥臭罗?我梅庄水塘里有浮莲,全花盛开不及巴掌大,你嫌泥臭,我让人搬来几百个水缸,全植满浮莲,不沾半点泥沙,你要是不要?”

    “多谢你的好意,我没那么多银两付你梅二当家这笔款子。”她同样没兴趣。

    “当我送你的见面礼!”他不介意损失。

    “我拒收!”

    “为什么?没有人会不要我梅舒怀所种植的莲。”他心知肚明她的拒绝理由,却仍要听她亲口说出。

    她假笑,“真可惜,我月莲华就不要,希望没伤了你的自尊。”哼哼。

    “那是因为你不懂莲华之美,今天,我会让你对它爱不释手。”像承诺,也更像恶意,梅舒怀笑露一口白牙,拖着她的脚步加快,转眼间,一大片绿油油、粉亮亮的荷田纳入两人眼中。

    她当然不会傻到不明白梅舒怀在打什么主意!

    “不要……不要拖我过去……”月莲华开始挣扎,一双莲足在地上又蹭又顿,只盼能挣出他的掌握。

    “莲开得正好,让你瞧瞧这些漂亮的小东西。”

    她不断惊恐摇头,“我不要……”

    “梅兴,小舟备好了没?”他问着左右。

    梅兴看着两人拉拉扯扯,想劝主子在月府的地盘别这么欺负人家姑娘,却又碍于身份,只是唯唯应诺。

    “梅舒怀,你不可以!”闻言,月莲华惨白了一张俏颜。

    他要将她塞入小舟,泛入那些荷叶之间?!她还以为他只是要强迫她赏莲,却没想到他无耻到这般地步──

    没错,梅舒怀是这般打算,而且更这么做!

    月莲华紧闭着双眼,从梅舒怀将她抱上小舟后,她不曾睁眼,不敢吐纳,只是双手微颤地扶着舟缘,看起来可怜兮兮极了。

    “莲华,把眼睛张开。”他于心不忍,轻声哄着。

    蜷成一团的她想也不想的拒绝:“梅舒怀,我恨你!”连声音都在发抖。

    “莲华……”他的移近,免不了让船身晃动。

    “你不要动!”她又要闭气又要尖叫,整张小脸涨得通红。

    “你放轻松。”

    “你放我回岸!”她不要放轻松,她只要双脚稳稳当当踩上地!

    梅舒怀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别这么紧张。“莲华,你听,泛舟拨开荷叶的脆响声──”

    “呕──”她的回应却是瘫靠在舟缘将她今早唯一喝下肚的那杯人参茶给吐得乾净,全还到池里去喂莲花。

    梅舒怀忙替她拍背顺气,月莲华也没多余心思去斥责他的逾矩及身为始作俑者的罪孽。

    “你晕船?”

    她连摇首也没空。

    她哪是晕船,她是晕莲好不好!

    “放……”放我上去,呕──

    “乖,别说话,先吐。”拍拍拍,别让她噎到才是重点。

    “你……”你这个天杀的花痴男!呕──

    “吐完还有甜藕茶可以漱漱口噢。”梅兴真贴心,特别准备他最爱的藕茶让他们出游赏莲解渴用,给他加些薪俸好了。

    “我……”我才不要喝,呕──

    直到月莲华再也吐不出半滴酸水,她只能软趴趴地任梅舒怀心满意足地将她收纳在臂弯间滛笑,像个骨头全散了的破娃娃。

    “莲华,你还好吧?”他自动自发拎起她掩鼻用的绢子,替她擦拭唇畔残留的酸水。

    她没法开口,那几回的呕吐,吐尽了她的力气,也更因为赌气而暗暗立誓,这辈子都不开口和梅舒怀这个天杀的混蛋多说一个字!

    梅舒怀将绢子浸到荷池活泉里去搓洗,再好整以暇地替她擦脸。

    肌肤接触到沁冷的水温,让月莲华打了个哆嗦,缓了身子的不适,那条绢子滑过她整张脸,最后贴放在她的额头──她虽想轻斥:“那荷池我才刚吐过,你竟然拿那池的水来洗绢子,还放在我头上?!”,但想想轻舟的滑行速度未减,活泉汩流不休,她吐的酸水早不知飘到哪条鱼?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