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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夜起相思第1部分阅读

山,随着岁月流逝竟有了衰老的迹象,每望及阿爹那几丝斑白的鬓发,她就心疼难受。或许她真该生个娃儿让阿爹安心,让季家香火得以承继,这样阿爹就不会终日念着愧对季家列祖列宗。

    这个念头一起,便在她心上盘旋不去,于是她开始留意打探。

    首先,上哪儿找这个男子呢?

    一个肯帮助她生子,且就此与她形同陌路、两不相干的男子——肯定不会出现在临阳城。再者,这男子真的能够帮她守密,不对外大吹大擂吗?一个弄不好,惹上个麻烦可就后患无穷了。她虽生性直率、不拘世俗礼法,可并不是个鲁莽行事之徒。

    于是,她想到之前听来的一个传闻所在——好汉楼。

    临阳城西南边紧邻的小镇——德化镇;这德化镇腹地甚小,本应归入临阳城,却因其特殊地理环境而自成一区。出了临阳城往西南走,不消多少光景便能抵达德化镇,而于两地交界处传闻有个“好汉楼”。据说当年两处地方官纷纷将好汉楼当个烫手山芋相互推托,最后上头硬是将其归属德化镇,反正德化镇的麻烦事也不差这一件。

    据闻好汉楼有着一百零八条样貌身型不尽相同的汉子,吸引着各路江湖侠女争相一聚,偶尔也会有些寻常女客上门;然而不管客倌是谁,肯定能令其满意,重点是——绝对的保密,好汉们个个守口如瓶,恩客至上。

    这等离经叛道的新玩意儿就连在京城也未听闻过,好汉楼却能偏安于德化镇,这当中自有其原因。相传那好汉楼为媚娘子所创,她曾说:世间既有青楼妓院存在,就不该反对好汉楼的出现。据闻媚娘子除了一身上乘武功外,其背后更有着强大的后盾……总之,有关媚娘子的传闻众说纷纭,真相却无人得知。既然媚娘子宣称她是循规蹈矩做生意,不滋事、不扰民,官府当然也乐于睁只眼闭只眼。

    一个偶然机缘下,她认识德化镇的一名捕快——小舞。前些时日她请小舞帮忙打探有关好汉楼那些传闻若是属实,就请小舞帮她在好汉楼预订个汉子,不能太猛壮,也不能太文弱;不能太多话,当然也不要闷葫芦一个……种种条件她一一胪列在给小舞的书信里。

    这事儿她没让第三个人知道,就连好友曲映欢也瞒着,就怕自个儿这等惊世骇俗的行为映欢知道后会加以阻止。

    “小姐,这样成了吗?”一旁勤奋工作的小僮问道。

    小僮年约十二、三岁,多年前卖身季家,当时季珞语见他乖巧憨厚,便将他收在身旁。小僮没有名字,因在家排行第十,自小被唤阿十,于是她便为他取名季实。

    “季实,我是苛待你,让你没饭吃吗?怎么那些谷子石还没成粉末?”

    “大小姐,我刚刚可是吃了三碗米饭。”瞧他使劲地捣着大釜中的东西,表情认真专注。

    三碗?莫怪这小子最近仿佛竹竿般抽长!

    午后,她前来“水龙吟”将今早贩售的《三殊漫谈》帐目与元琦比对,稍后便上来书坊二楼,顺道让季实帮忙捣碎这些物材。

    她倚窗而坐,伸指拈起桌上的蜜果往嘴里一放,吮了吮指,酸甜的滋味瞬间在嘴里蔓延开来,她细致的五官微微一皱。

    噫!眸光忽地瞥见对街有个男子翩然走了过来,她讶然探头而出,垂眸往楼下一瞧,是今早见过的男子!

    有所感应似地,男子适巧抬首仰望,眼神就这么与她对上。那双沉静的深眸像有穿透力般地射向她,她怔了怔。

    “二楼也是书坊?”嗓音温文清冷。

    回过神,她点了点头。

    男子微颔首,走进“水龙吟”大门。

    “真对不住,咱们书坊二楼逢五逢十才有营业。”一楼隐约传来伙计元琦客气有礼的声音。

    她霍地起身,忙走至楼梯口,适时出声:“元琦,让他上来。”

    “大小姐……”元琦的眼底有着疑惑。

    元琦的一声“大小姐”,男子听了并未显惊讶,似乎对她女扮男装不以为奇。

    “没关系,他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叫……”说朋友是太过,两人今早初次会面,自己压根不晓得他的名,她用眼神询问男子。

    男子沉吟半晌,回道:“冷遥夜。”

    “冷遥夜,上来吧。”她招了招手,让他上楼来。

    她自小没了娘,季老爷与二娘待她极为宠爱,平素甚少打骂管束;她个性率真大方,凡事充满好奇,打小就爱结识各路朋友,虽贵为富家大小姐,待人却是不分阶级地位,合眼、上心即是朋友。

    “这……不会也是季家产业吧?”虽初到临阳城,对于首富季家的事迹多少有些听闻,尤其是这位特立独行季大小姐的。

    “当然不是。这是属于城西关家,关少夫人是我的好友。”简单解说几句,季珞语回到座位,示意他也坐下来。

    “他……”冷遥夜睇向一旁的季实,纳闷问道。

    “季实正在帮我将菖蒲根及谷子石碾成粉末,那是去字用的,写错字或是要修正,用清水调和,抹在字上,待干后字迹就会消失不见,挺好用的。”上回她赶写《三殊漫谈》,把那些存货都用光了,才让季实在这儿制作。

    “哦。”他扬眉一笑,颇有兴致地观察着。

    瞧他一身风雅清逸,看来也是喜爱书香文墨者。

    “季实,下去跟元琦要些茶水点心过来。”她向季实一喊。

    季实点了点头,停下手上工作走下楼去。

    “听闻关家药材驰名遐迩,怎么却成了书坊?”他随口问道。

    “你打外地来,或许有所不知。这事儿说来话长。眼下关家已退出药材买卖,名下的药材行几经易手,现今大多归在乔家底下。”思及曲映欢的苦难,她轻叹道。

    “乔家?”他困疑地挑着眉。

    说起乔富贵,这人是临阳城近几年窜起的富商,在关家父子出事那年,乔家适巧出现在临阳城,接管了关家泰半的产业,连关家最后一间小药铺也不放过。她将乔家于临阳城如何发迹简明说过。冷遥夜听了点点头。

    “传闻关老太爷以一小间药铺造就关家大业,如今……”他闲话般地提起这段临阳城传闻。

    “如今那‘杏林堂’已成乔家的囊中物。”基于某些原因,曲映欢已答应将“杏林堂”转让出去,想必这几天乔家就会接手。

    这时季实上楼来,将茶水点心摆上桌,又回到大釜前动手捣着。

    “《三殊漫谈》看了没?内容如何?”见他手里仍拿着《三殊漫谈》,她笑吟吟问道。

    “不错。”

    “江湖英雄那部分呢?”她再追问。

    她正是《三殊漫谈》英雄豪杰那两版页的写者。关少夫人曲映欢除了负责出刊外,还得写出那一小版页的时事杂谈。而最受姑娘家喜爱的才子佳人传奇小说那三版页则是由两人好友——当朝云状元主笔。这事儿是三人间的秘密。《三殊漫谈》虽于坊间大受欢迎,然而至今尚无他人得知写者的真正面目。

    “颇引人入胜。”他中肯地点点头。

    “真的?”《三殊漫谈》近几年备受肯定,她早已习以为常,然而此刻由他口中说出称许的美言,她听了竟是颇为受用。

    冷遥夜缓缓又道:“只是……撰者应非江湖中人。”

    “此话怎讲?”她灵眸一转,好奇问道。

    “只有未涉足江湖者才会对江湖的恩怨过于美化,真正的江湖又岂是如此天真烂漫?”

    啊?还来不及飘飘然,就被一把扯将下来。她微怔了怔,心里虽不服气,仍虚心请教。

    “敢问,真正的江湖又是如何?”瞧他一派清风朗月,倒像个文人雅士,又懂得什么是江湖?

    冷遥夜没有回应,那双幽深的眸子投向轩窗外的灰白天际,眸色一转深沉。

    季珞语怔怔地望着。他那双幽冷深沉的黑眸好似盛载着太多无奈,神态缥缈……她心间一窒。此刻他那孤寂身影、茫然若失的神色,一副远离尘世的冷然——浑身没有热度似地。

    “你是人吗?”她冷不防将心中疑惑问出。

    冷遥夜怔了怔,未料及她会作如是奇想。

    “你说呢?”瞧她脸上不假修饰的神情,他难得放开心防与她说笑。

    “这时候看来就像人了。”因为此刻的他眉开眼弯,眼底似乎有了热度。

    他扬了扬眉,唇瓣微微一勾。

    “你还没说呢,《三殊漫谈》描述的不算江湖,那怎样才叫江湖?”她可是很挂记此事。

    “江湖多险恶,有情易被无情伤。残酷血腥、江湖恶斗、争权谋利……种种纷争,这才是江湖。你所描述的江湖是过于美好的想象。不过,或许人们喜欢的、想要看的就是那个带点烂漫想象的江湖世界,而《三殊漫谈》正好提供这么一个现实无法达到的境遇,让众生短暂忘却人世间的无奈纷扰。”冷遥夜沉吟道。

    季珞语惊得目瞪口呆,不仅因他这席意味深远的话,更因着……这人竟能猜到她是主笔者!然而,震惊过后,接续而来的却是几丝惆怅;究竟,在她面前这一对深不见底的幽眸曾经历过什么,为何会泛着那么深厚沉重的哀伤?

    “你的眼神太悲伤了。”她没想太多就吐出这么一句。

    冷遥夜心底一震!似乎连他自己都不解为何刚才会说出那些话,清峻的目光冷冷一凝,敛起心绪。此刻他眸底已是波澜不兴,令人探不出任可情绪。

    虽然他面无表情,她却隐约感受到了他的不悦。莫非自己说错话了?还是……不该如此直接?

    她不禁赧然一哂。唉!要她学会温良恭俭让,多点女子该有的矜持……就像阿爹说的,下辈子呗。

    第2章(1)

    “女儿啊,这男人打哪来?多少岁数?家世背景为何?可有娶妻生子——”季老爷忙不迭地追问。

    “阿爹啊!人家父母双亡,这会儿到临阳寻亲,你可别乱打人家主意。”她没好气地打断阿爹别有意图的询问。

    “父母双亡……很好。”季老爷双眼陡地一亮,直点着头。

    很好?季珞语无言地翻个白眼。明知阿爹会作何想法,昨天她仍是将冷遥夜给带回家,谁让他出门在外竟身无分文。

    他说父母临终遗愿,望他寻得离家多年的大姐。家人只隐约得知大姐当时落脚临阳城附近,十几年下来物是人非,此次前来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问起他欲宿何处?他竟一脸赧色,支吾其词,追问之下方知他身无分文。瞧他穿着不俗,衣衫布料皆属上等,不似穷困人家,身上竟无任何银两,莫非半路被偷被抢?见他似有难言之隐,她当下便不再多问,即爽快邀约他至家中作客。

    “老爷,怎这么说呢!”一旁的续弦夫人轻斥。

    昨天城东的季宾楼有要事,阿爹忙到很晚才回家。今晨早膳还没用呢,就让二娘叫她进内厅盘问。

    “我不是那意思。是想说这么一来自然少了长辈那一关……”他眼神别有深意地斜瞄了眼女儿。

    “阿爹……”她不悦地嚷道。

    “你一个女孩家带个男人回来,不怕街坊邻居笑话?”他突地打断女儿不满的低嚷,板着脸训起话来。

    “我看阿爹是担心多张口吃饭才是真的。”她轻哼。

    “你……你这丫头……”季老爷气极,虽说心里多少有点不舍让人白吃白住,然若有机会将其纳为婿,也不失美事一桩,谁知女儿专会扯他后腿!

    “珞儿,你爹说的也没错,你一个姑娘家的,就怕人家闲言闲语。”二娘忧心地附和。

    “我才不管那些闲言闲语。谣言这东西传久了,自然乏了,届时又有新流言传出,没完没了的,何必太在意而跟自己过不去呢?”要怕就不会是季珞语了。

    又是歪论!季老爷摇摇头,女儿脑袋瓜里总有层出不穷的谬论,古里古怪的,偏她伶牙俐齿,自己总讲不过,只得由她去。

    “别忘了,你答应要招婿生个白胖孙给阿爹抱的。”他双手交叠于胸前,讲不过,索性赖道。

    嘿!她只打算生子,可没说要招婿呢!但这话不能明讲。她笑吟吟地说:“没忘,女儿自有打算。”

    见她这般自信笃定,季老爷和二娘反倒纳闷了,目光同时移至她身上,狐疑地瞧了瞧。

    门扉上传来几声轻敲,季实打开门走了进来,颔首恭敬喊道老爷夫人,再转向季珞语,道:“大小姐,冷公子想出门走走。”

    “让他等会儿,我陪他去。”

    “他想住就住,想出门就出门,当这儿是客栈?”

    父女俩同时出声,季老爷话句说得长些。

    “想出门不能出门,那咱们这儿不成了牢房?”她白着眼驳道。

    “你……”季老爷被女儿堵得无话可回,气呼呼地瞪着眼。

    二娘笑了笑,却是轻责地睐了她一眼,要她好好跟季老爷说,毕竟老爷子前些时日身体不适曾昏倒过。

    季珞语一个眼神示意季实先出去跟冷遥夜说一声,接着上前拉住季老爷的手臂娇声道:“阿爹啊!都是女儿不好,害您担忧。”

    见女儿这般娇憨软语,哪还有什么气啊!可他偏故意冷哼一声,别过脸,不想让女儿太过得意。

    二娘嘴角含笑地看着这对父女,心想,两个都是孩子脾性。

    “女儿保证努力让您早日抱孙,操之过急,要是把人给吓跑了,女儿可不管哦。”她索性顺着阿爹的心意说,希望能按捺阿爹急躁的心,暂时别对冷遥夜有所行动。

    这话季老爷听了就舒服多了,回过头撇了撇嘴,见女儿一对黑珠骨碌碌,他憋不住笑意,笑骂道:“就知道欺负阿爹!”

    “谁让您是爹嘛!”侧头蹭了蹭阿爹臂膀,撒娇着。

    “知道你想出门啦!早膳还没吃吧?”疼宠地摸了摸女儿的头。

    “女儿今儿个想吃城中赵家婆婆的咸粥。回头再帮阿爹带上几个老张肉包子,好久没吃了。”那是季老爷吃了几十年的肉包小摊,几日没吃心里就念着。

    “嗯。多走个几步,顺道去赵家媳妇的摊子带几样酱菜回来。”季老爷白手兴家,如今虽已为临阳首富,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然心底念念不忘的仍是这些粗食小吃。

    她点了点头,步伐轻快地走出门。

    领着冷遥夜到城中市集吃了赵家婆婆的咸粥,也将阿爹吩咐的东西全带上,她让季实先将东西送回,自己则与冷遥夜往城西方向徐徐而行。

    冷遥夜在临阳城是个陌生面孔,季大小姐身旁出现这么个俊秀不凡的公子,不免引来众人目光。大伙私下纷纷臆测:他是哪家公子?打哪来?和季大小姐是何关系……

    她打小常溜到市井玩耍,非一般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自不将这等蜚短流长放在心上;而冷遥夜不知是未留意或是不甚在乎,仍是一派神色自若地与她并肩而行。

    季珞语灵眸一动,侧过颜,颇觉兴味地打量着他。她为人不拘细节,对于自己成为临阳百姓茶余闲谈的话题并不甚在意,偶尔还会自我解嘲一番。瞧他一派温温雅雅的,不意也是个不受世俗羁绊之人——

    “你……都是这般走路?”他挑眉疑道。暗指她一双黑眸直盯着他,如何能视清前方道路?

    她灵眸眨巴,赧然一笑,这才转回头,注视着前方。

    “临阳城很是热闹。”他朝大街两旁张望,商行店家鳞次栉比,巷弄内尚有许多小铺摊位,一大早街上人来人往,生气勃发。

    “我喜欢这里。”她仰着面容合上眼,深吸口清晨清新的空气。

    她喜欢四季分明的临阳城;喜欢它的生气勃勃,喜欢它的繁华与喧闹,喜欢人们间热络的互动、茶楼酒肆的闲话家常——即便闲谈内容泰半由她贡献,她仍是喜欢这里。

    他侧颜望着她清丽的面庞,俏生生的模样,即便身着男装,仍掩盖不了天生丽色。

    “能如鱼得水般处在适合己身之地,夫复何求。”他有感而发。

    “你……有什么困难吗?”她蓦地睁开眼。听他感慨的语气,莫非生活上遇见了什么难题?

    冷遥夜一怔,微微笑问:“想仗义行侠?”

    她没有回答,然杏眼圆睁,唇瓣上扬,那自信满满的神采仿佛在说:有何不可?

    “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他淡淡回道,不打算多说。

    她斜过头打量。这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