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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惊蛰第18部分阅读

    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你姥娘!大冬天的哪来的苍蝇?说!你他妈的是变着法的骂老子呀,是不是?”

    老边的拳头,早就暗暗地攥得咯嘣响了,他真恨不能现在就扑上去。

    “小色孩子,告诉你,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你就休想从这大狱里边出去!除非你把大洋摆在老子的面前。要不然,啥怀柔政策都到不了你身上。”

    他又狠狠的拧了六子的双耳一下,然后猛地把他往墙根儿一蹬,这才心满意足的出去了。锁上门后他还骂了一句,“真他娘的粗心,怎么连门也忘了锁呢?”

    王大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把握紧的双拳突然放开。“老边,刚才差一点儿我就上去了。”

    陆文海说:“我也是,要不是吕大夫拿眼瞪我,我他妈早就忍不住了。他娘的,又让他多活一天!”

    吕志忠说:“看来,咱们演练的结果是正确的。外面你们都看好了吗?”

    “看好了。”老边冲他点点头,“早就看了百八十遍了,连做梦都在苇子地里乱跑呢。”

    六子说:“老边,你们可要千万看仔细点儿,越仔细越好,马虎不得。”

    老边给他抹抹嘴角上的血,“六子,疼吗?”

    六子嘿嘿一笑,“没那么娇气,这点事儿算什么?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他过去把那个馒头捡起来,张嘴就吃。

    吕志忠却把他喊住了,“六子!狗剩的东西人不能吃!智者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人要活得有骨气!”

    六子虽然一时难以明白这番话的全部意思,可狗剩的东西人不能吃这话他懂,于是,他把那个馒头扔在地上又踩了两下,飞脚踢到一边去了。

    王大虎也说:“对,六子,咱虽然穷,可要活得有骨气。你跟了吕大夫也是你的福,以后就好好学着点儿吧。”

    正在这时,外边又喊上了,“开饭喽,吃完饭继续割苇子!”

    吕志忠在心里算计着,从笑面虎进来到现在,大约有十来分钟的时间,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应该是有把握的。

    吕传邦终于等到机会了,他所关心的那扇门竟然从里边打开了,一个日本男人走了出来。他个子矮小而又墩壮,嘴唇上照例留着仁丹胡子,而身上穿着深色西服,外面还披了一件裘皮大衣。那大衣上面的扣子敞开着,多少显得有些不协调。

    吕传邦害怕了,他胆怯的想从门前溜掉。那日本男人看看他,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孩子呢,因此根本没在意,便趾高气扬的离去了。他进了对面的一间铺子,而那间铺子就是原来长清大肚包子铺的所在,如今也起了楼,样子还挺时尚的。

    吕思鲁的心一阵乱跳,他高兴的是,那往里开的门竟没有随之关上。于是,他冲吕传邦使了个眼色。

    传邦会意,他看看一时四下无人,便就地打了个滚儿,接着又抓起一把脏土往脸上抹了抹,颇像一个顽皮的孩子。

    吕思鲁在一边手拿一本书装着要离开的样子。突然,吕传邦从斜刺里冲过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就跑。吕思鲁当然不干了,他抬脚就追。而匆忙中吕传邦眼看跑不掉了,他只好跑进了那扇门里。外人看来,也算是慌不择路吧——如果有外人看见的话。

    显然,这是两个人预先设计好的一幕,所以吕传邦才装成一个专抢人家东西的小叫花子。而吕思鲁呢,本身就是一个略显文气的学生,何况他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眨眼之间他们俩便来到了一进院。好家伙,只见整个院子已经被庞杂的货物堆满了,那货物有打捆好的像成品棉一样的软包装,还有的是方方正正的木箱子,高度差一点儿就能齐墙。

    为了防雪和防水,所有货垛子上面都加了临时顶棚,因此,除了通道外,院子里显得比外面黑多了,更何况现在天又阴着。

    两个人猫在通道里,“哥,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吕传邦好奇的问。1876580

    吕思鲁看了看,“说不出来,我也从来没见过。传邦你看,这箱子上还画着画呢。”7658

    吕传邦挪过身来,只见那个大个的木头箱子上面还真画着一些东西:▲¤★〓除此之外全是日文。

    吕思鲁用日语小声念了一遍,又对吕传邦解释说:“上面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你看,中间这个图案可能是怕雨淋,上面打着雨伞呢。”

    吕传邦明白了,“这一个应该是让箱子朝上,这一个好像是……一只杯子,杯子当然怕摔了!”

    突然,厢房里有两个日本人吱的一声把门打开了,与刚才那个日本人不同的是,这两个年轻而又精壮,穿的全是日本男人冬季里常穿的棉衣。一个满意的看看院子,“嗯,稻田君的差事办得不错,这可是帝国需要的战略物资。”

    另一个则马上发现了问题,“怎么搞的?稻田君怎么忘了关门呢?川岛呢,这门他是怎么看的?嗯!这要是让支那人知道了,又该横生枝节了。”说着,他跑过去把门关上了。

    先一个狂放的笑了几声,“怕什么?别说是支那人,就是支那猪,支那狗,也再也不敢进来了。”他连说加比划,“进来就是大大的!”他做了一个抡起棍棒往下猛砸的动作。

    这时,又一个日本人从一边过来了。他步履匆匆,样子猥琐。“对不起,刚才我上了一趟厕所。”尽管这样,他还是被扇了两个耳光。

    另一个恼怒的教训道:“你的任务,就是把大门看好,看牢。要是再让支那人闯进来,休怪我不客气。还不快回到岗位上去?”

    “哈伊!”那老年日本人举了个躬,匆匆的往门洞一侧那间小木屋里走去了。

    他扭过身来拘谨的笑了笑,“还是小心为妙。这批物资我们看完后,就得立刻发往满洲。”

    刚说着,先前那个日本男人却从外面回来了。他把一个信函一样的东西递到那两人手里,低声说:“上边要的情报全在里面,我就不留你们了。”他低头一鞠躬,“沙扬娜拉。”

    那两人也一哈腰,“沙扬娜拉。”其中一个把信件装好,两人便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送走两人后,这个日本男人又回到了屋里,那屋门又吱的响了一下。

    吕传邦问:“哥,刚才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初,我要是跟着田甜姑姑学会说日本话就好了。”

    吕思鲁从一个角落里往厢房那边瞅着,“他们说,这些东西是帝国需要的战略物资,要把它运到满洲去,也就是东北那一大片地方。还说这些东西怕人看见。”

    “怕人见的东西就不是好东西!”吕传邦凌空冒出一句。“哥,他们还说什么了?”

    吕思鲁接着说:“他们还骂中国人是支那人,说,别说是支那人,就是支那猪,支那狗,也不敢再进来,进来他们就用大棒抡。”

    “他妈的,这可是咱的家!”吕传邦第一次骂人了。“哥,这些东西可不是他日本人的,凭什么他们要运走?”

    “别急,咱们再往里面看看,咱家有三进院呢。”说着,他们猫腰便往里面走,刚进月亮门,便猛地传来一声狗吠。

    吕传邦眼尖,他一把将吕思鲁拽了回来。就这一刹那,那条硕大的看家狗便朝着他们扑过来了。

    吕传邦浑身一激灵,只见那条狗后蹄蹬地,身子腾空,粗壮的嘴大张着,一看就知道是条咬人的恶狗。这要让它逮上一口,拳头大的一块肉可就下去了。

    (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8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条狗后腿离地的一瞬间,吕传邦忽然想起谷满仓教他训狗的一个绝招,于是,他轻轻的朝着那条狗吹了声口哨,然后用手指指地面,紧接着迅速来个侧转身,那条狗便扑空了。等它扭头再来的时候,凶相便减轻了许多。如此三番,那条狗竟不敌视他们了。

    吕思鲁舒了一口气。原来,谷满仓家就养了一条凶狠无比的大狼狗,个头比这条狗还猛呢。那是他爹谷山虎冬天打兔子的时候,特别有力的好帮手。

    说来那条狗得来的也奇特,有一次谷山虎上山砍柴,路过一片悬崖的时候,这条狗就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两只狼。对于狼谷山虎并不怕,可这么大个的狗他还是第一次碰见,于是情急之中他就像吕传邦一样做了个动作,谁知他似乎把动物语言给破解了,自此以后那条狗便跟了他,而两只狼呢则知趣地走了。

    谷山虎后来发现,这条狼狗它其实就是一条狗,只不过小时候被狼拐了去,是在狼群里长大的。由此,谷山虎说,像这样的狗被驯服以后,连狼也不会成为问题的。后来,人们还真见他逮住过活狼,不过玩儿了几天之后又放了,主要是邻居们嫌害怕。

    “怎么回事?”四五个日本浪人一窝蜂的从里边院子里跑了出来,“我分明听见狗叫了!”

    吕思鲁一看事不谐,他连忙说:“传邦,快跑!”接着,他却挺起身来朝前猛追,“小叫花子,你还我书!”他索性张开嗓门喊上了。

    而那只狗看见主人们出来,便汪汪了两声不再追了。

    吕传邦被一把拽了过去,是厢房里的那个日本人。他虽然个子不高,力气却大得惊人,吕传邦竟被悬空提了起来。“嗯!哪里来的支那猪?”

    吕思鲁扑上去,“该死的叫花子,我看你还跑不跑?”他劈手夺过自己的书,“呸,抢人家的东西丢人!”他又换了一副笑脸,“掌柜的,谢谢你了。”说着,扭身就往门外走。

    可是,他哪里还能走得出去?他们俩早被那四五个日本浪人围上了。那些人不由分说,冲上来就是一顿猛揍。虽然声音不大,可一拳一脚都落在实处。很显然,这是一帮职业打手,也许是看家护院的。

    他们不仅个头一般齐,而且刚出来的时候,每个人的手里不是刀,就是棍棒,见是两个半大孩子后,才想各自活动一下拳脚。然而,那一招一式却揉进了柔道的招式,因为吕思鲁就是被其中的一个家伙,像摔面袋子一样凌空掼在地上的。就那样,吕思鲁还死死的抓着那本书。

    吕思鲁极力辩解着,“哎呀,别打我呀,是他抢我的东西,我才追到这里来的。你们是什么人家?为什么动不动就打人呢?”为了显示自己的冤屈,他还高高的扬起那本书。而刚才,那本书竟险些被一脚踢飞了。

    “住手。”那个日本男人哼了一声。因为出来的急,他身上仅仅穿着一身西服,看来屋子里生着炉子,他进屋后早把大衣脱了。他把吕思鲁拽到跟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他看了个遍,然后用极熟练的中国话问:“他果真抢了你的书?”

    吕思鲁已是血流满面,他又故意抹了一把鼻涕,刹时,一张脸就更没看相了。“不信你看,刚才我正走在路上,他上来就抢我的书,这可是我家祖传的。是他自己跑进来的。我还说,像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他不是你家的孩子呀?那他……为什么要往这里边跑呢?”

    那个日本人却笑了,“像这样的野孩子,我怎么会有呢?”不过,他狡黠的眼珠转了转,“你们俩真的不认识?”

    吕思鲁骄傲的把头一抬,“嘁,我怎么会认识他呢?我是读书人,他是叫花子。”

    “那你拿着书在路上干什么?”

    吕思鲁反问:“还能干什么?因为家里穷,学上不下去了,这才想起把祖上传下来的这本书卖了,变几个钱,再接着上学呗。”他说的就像真的一样。

    “那好,我再来问你,你到底是哪里人?”

    吕思鲁随口编了一个,“城西南辛庄的,芙蓉街不是繁华吗?就是想多卖几个钱。哎,你又不买书,问这么多干什么?还不赶快放我出去!”

    “巴嘎牙路!”一个日本浪人上来就想抽他。

    “嗯?”他又被喝退了。那个日本人问吕传邦,“是你抢他的书?”

    吕传邦被两个日本浪人反剪着手连头也抬不起来。其实数他被打得最惨,从前胸到后背,从脸上到双腿,几乎没有一处不落满拳脚。他大口的喘着气,“是我抢的又怎么样?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他临时把这一套说出来了。

    “哈……”那日本人一听朗声大笑,“怪不得你们中国像病夫一样,从小就是土匪坯子!”

    一个日本浪人狠狠地说道:“稻田君,听这两个小支那人的废话干什么?干脆把他们结果了算了!”他说的是日本话,吕传邦不懂,吕思鲁却听懂了,更何况那日本浪人还有凶狠的手势挥舞着。

    吕思鲁大叫:“冤枉呀!是他偷我的书,你们怎么这么不讲理呢?要是被人知道了,谁还敢和你们做生意呀。你们不能杀我呀!”他把信号直接传递给吕传邦了。

    吕传邦一听哈哈大笑,“胆小鬼,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那日本人眼睛一亮,不过他还没有最后拿主意。这时,厢房的门却开了。随着再次吱的一声,一个身穿和服的日本女人走了出来,样子淑美而又娇小。“稻田君,你又在干什么呢?吵吵嚷嚷的,这哪像过日子呀?”

    稻田看看她,“有两个支那人闯进来了。淳子,你出来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屋去!”

    淳子根本没理他,“唷,是两个孩子。”她朝那帮打手摆摆手,“进来就进来了,也许走错了路,也许看稀奇,孩子嘛。你做的是正经生意,又不是倒卖军火什么的,整天打打杀杀的干什么?我看,这个院子,你是想连只鸟也不让它飞进来了。既然这样,你何不罩上一只网呢?”

    “淳子,你说的太多了!”稻田伸出一个指头晃了晃,那帮打手才下去了。不过,依旧有两个留下来,分别虎视眈眈的站在两个孩子背后。稻田喊,“把那只狗喂一喂,别笨的像只猫一样。”

    吕思鲁似乎看见了转机,“救命啊!我们就是走错了路才进来的。”他故意冲着淳子说,“是这个要饭的抢我的书,我就在后面追他,是他先进来的。”

    淳子一惊,“你听得懂日本话?”

    稻田早就发现了,他一把掐住吕思鲁的喉咙,问:“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吕思鲁和他装迷糊。

    稻田的手上暗暗加力,吕思鲁几乎喘不上气来了。“你的日本话是跟谁学的?”

    一个打手凑上来,“他会不会是支那人的探子?我看还是干掉算了!”

    “你……”他的话被淳子听到了。可是稻田却伸手把她拦了回来。淳子趁机把吕传邦往旁边一推。

    “嗯!”稻田的目光刹时变得分外阴鸷。那两个打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扑上去冲着吕传邦又是一顿铺天盖地的猛打,吕传邦终于趴在地上了。

    吕思鲁却像没事一样的只管侍弄他的书,就像刚刚被别人弄的多么脏似的。而淳子却吓得连眼睛也闭上了。

    吕传邦一声没吭,淳子却惨叫连连,“别打了,他还是个孩子!稻田君,我们的孩子如果不留在日本,不也像他们这样大吗?你们到底听见了没有?再不住手,我可要一个人回日本去了!”说到最后,她喊起来了。“我们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播种仇恨的!”

    稻田依旧没理她,随着打手们拳脚的加重,他一直在暗暗观察吕思鲁的神色。

    地上的吕传邦已经不动了,稻田这才示意两个打手停下。他又把吕思鲁拽过来,“说,你为什么能听懂日本话?”

    吕思鲁说:“我老师去过日本,他当然懂得日本话了,我是跟我老师学的。”

    淳子这才睁开双眼,“是嘛?你老师都去过日本什么地方?你能说得出来吗?比如东京,奈良。”她像十分寂寞,渴望和人交流似的。

    吕思鲁想了想,“老师没说,我也从来没问过。”他又加了一句,“同学们都不想学日本话,我是好奇才学的。”他的话前一句显然是假的,而后一句却是真的。不过,淳子的问题却是稻田也急于要问的。

    淳子看看稻田,“听见了吗?正是由于你们这些人的表现,连中国孩子都不乐意学习日本语了,这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

    稻田不屑一顾的,“大日本国的语言支那人不佩学,他们这个劣等民族和他们的语言一样劣等。”

    淳子吃惊得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