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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尽天下又何妨GL第2部分阅读

竹失却力量倾身倒下,在这倒下之际,她侧脸匆忙间一眼望去,便见妙龄女子纵马急掠而来——来人看起来不过二八芳华,眉眼顾盼间清冷如水,背负雕翎长弓,身着绯色戎装,右手提着银亮长枪,左手执着马缰纵马狂奔而来。

    南楚公主楚汐!

    ——几乎在刹那间,君惜竹就从那依稀熟悉的容颜认出了来人,其实,不用看脸,就看她提枪纵马的英姿,君惜竹就能够确认无误。

    毕竟,除了南楚公主之外,这世间还有谁会拥有碧落枪?

    君惜竹忍不住苦苦一笑,前世她因楚汐而倾国,今世重生,却不想竟然再次遇见了楚汐,难道是她命中注定无法可逃的劫数?

    在此时,君惜竹突然想起了一段久被时光掩埋的前尘——那还是一段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

    前世的时候,在她母妃去逝后,她带着母亲的遗愿从东宁来到了南楚,路过锦城外烟雨湖的时候,君惜竹遇见了一个高贵冷艳到极致,让她为之惊叹无比的人——那个人便是楚汐!

    那时的楚汐,紫衣如霞,清冷、华贵而高雅。

    她纵马疾驰。

    君惜竹亦是策马前行。

    在擦肩而过际,

    微风拂过,幕天席地的灼灼桃夭纷扬,下了一场极尽华丽的桃花雨。

    她驻马

    她回眸……

    彼此沉默无声,却极其默契的共赏了一场桃花雨。

    只是,那时的君惜竹,并不知道自己为之惊叹的人就是南楚公主楚汐。

    君惜竹正想着前世的往事,想得深了,甚至是忘了此时正身处险境,好在她落地之前,楚汐接住了她,顺便将她捞上了自己的马背。

    就这样,衣着褴褛的东宁平北小郡主,和雕翎戎装的南楚公主共乘一骑。

    彼时,在她们的身前是沙匪的利箭如林,身后是西漠的漫漫风沙。

    后来,每次回想起这场境,君惜竹都觉得,这其实是老天爷在捉弄她,这不该是两个敌对之人相遇时的场境,毕竟,她和楚汐,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不该有这样的一段有关于救命恩情的牵扯。

    其实,君惜竹主要是觉得,今天这样被楚汐救下太过轻易了些,有了这份救命之情,以后若是两人争锋相对的话,她会不太好意思对楚汐下暗手……

    “你不该来救我的……”君惜竹忍着伤口痛楚,尽量在马上坐稳身子,边对楚汐郑重道:“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其实就是你……”

    其实,君惜竹要是真有这份骨气,她就应该立刻从楚汐的马上跳下来,可是她没有,所以,从这话就可以看出,她这人是多么的口不对心了,就像是她从凤阳城上跳下来的时候,同样都是说的反话。

    也不知道楚汐听见了她的话没有,并没有应声,也没策马逃走,反而轻声一笑,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个酒囊,扬声清朗道:“夕阳西下,暮色渐临,这西漠中夜寒风凉,不知刘先生可愿意陪怀瑾共饮一杯?”

    楚汐出身南楚王族楚氏,单名一个汐字,表字怀瑾。

    堂堂南楚王族公主,却在这时尊称这么一个匪帮首领为先生,君惜竹心思急转,暗中猜测这刘世博只怕并非只是一个沙匪首领那么简单,而且,一个沙匪首领怎么会知道行军布阵?

    刘世博神色不变,挽着手里的半截长鞭缓缓道:“公主这杯酒,刘某却是饮不得。”

    “为何饮不得?”

    “公主是兵,刘某为匪,公主身在庙堂,而刘某却身在江湖,你我道不同,谋不合,是以公主这杯酒,刘某饮不得。”

    “原来如此。”楚汐收回酒囊,自饮一口道:“好个道不同谋不合,却不知,怀瑾可会有与刘先生道同谋合的一日?”

    在此时,在被这众匪围困之时,这南楚公主毫无惧色不说,竟然还当众招揽起匪首来。

    楚汐的这份胆色令君惜竹刮目相看,不得不在心里暗赞她一句好气魄,暗忖难怪这南楚公主前世的能够执掌南楚百万雄兵,横扫东宁三十六城,也难怪最后在凤阳城前,诸国会袖手旁观,这样的敌人,谁愿意轻易招惹呢?

    “我南楚先王在未入主这半壁江山之前,又何尝不是出身于江湖?江湖与庙堂之差也不过是一线之隔,虽是两条道,但在最后却是殊途同归——不论是江湖还是庙堂,同样都是为名、为利、为天下……既然如此,又何来道不同谋不合?”

    “江湖或可成就百年传说,但庙堂之上却可铭刻青史万年,却不知刘先生心向何方?”

    “纵观西漠匪帮百众,然,唯牛山寨只劫不杀,灾荒之际甚至还会分发粮食给黎民,如此侠义心肠,怀瑾又怎忍一个‘匪’字误了先生前程?”

    没想到看起来清冷如水的少女说起话来却是字字珠玑,句句直指人心——的确,不管是朝中仕族还是名士大儒,又或者江湖诸多侠义豪杰,谁不是为权为名为利?

    “何为朝堂?那不过是士族贵胄享乐之处罢了,他们只看到了眼前的名和利,谁看到过天下黎民?”

    “南楚国又如何?除了先王楚文雍之外,整个南楚朝野还有谁的眼中还有天下、为天下?”刘世博冷冷一笑,眉宇暗含傲然,语含不屑道:“如今的南楚王平庸致极,内由朝中仕家执政、武侯掌权,外有强敌西蜀,随时都有灭国之危,又有何前程可言?”

    这刘世博是断然拒绝了楚汐的招揽。

    君惜竹身上伤口血流不止,一直痛楚不断,又见楚汐低头颔首,思索着如何继续招揽,不禁有些心急,只想着不管是强行杀出去也好,还是以它法离去也罢,总之得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治伤才是,否则的话,她这小命刚捡回来,恐怕又会被弄丢在这西漠荒沙中。

    她自是不想再死一次,再说了,她君惜竹要离开这里,也并是无法可使,非指望着这世博放她离开。

    在这种时候,君惜竹也顾不得什么仪态风度了,倚在这未来将名震天下的南楚公主背上,手臂穿过她的纤腰紧紧环抱,她这是防止等会儿伤口痛狠了,自己会从马上掉下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楚汐还在跟那刘世博说天说地说南楚国,估计照他们这样说下去,说到君惜竹因失血而亡再到下葬埋完土她们也说不完,于是君惜竹便动手扯了扯楚汐的手臂,顺便将自己身上的血迹让楚汐看见,

    楚汐侧身来查看君惜竹身上的伤势,借着这个时间,君惜竹撑着一口气对那刘世博吼道:“为何是南楚国成就先生的前程?为何不是先生成就南楚国的前程?”

    “既然看不惯仕族贵胄横行的朝堂,那先生为何不亲去改变,去变出一个没有仕族贵胄的朝堂?南楚王平庸,为何不用先生的眼睛去寻找一个不平庸的王?为何不去寻找一个能与先生一样看到天下的王?”

    “公主惜才,故而劝之,却不想先生竟因此而自视甚高,尔当真大才乎?”

    “先生若当真大才,又怎会如此年纪,还要靠打家劫舍为生?”

    “世说大才者多智善谋,谋己、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先生可谋到了何者?”

    “先生眼中空有天下、欲谋天下,可为何却看不到自己?不思谋己者又如何谋人?如何谋国、谋天下?!!!”

    “私以为,先生也不过是如此罢了……”

    这一顿骂下来,君惜竹倒是骂得痛快了,只是觉得头晕目眩,但想着她还没骂完,便强忍着,深吸了一口气,正想继续,却突然眼前一黑,顿时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昏倒的前一瞬间,君惜竹突然觉得,她当真是有先见之明,幸好已经提前抱紧了楚汐,不然的话,非得从马上摔下去不可……

    6006章

    仿佛是被置于冰天雪地之中,连昏迷之中都觉得极冷。

    难道说是那南楚公主见她重伤,故而将她丢下,置于这荒凉西漠不顾?

    想来也不无可能,以南楚公主那般铁血的手段,这等事情抛尸荒野之事,绝对能够做得出来。

    想到此,君惜竹神智刹那清醒,而后惊坐起来。

    清醒之后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低矮又略显潮湿的山洞内,洞中铺了不少的干草,与她同样卧于这些干草上的还有数十余人,这些人衣衫褴褛,中男女皆有,年岁各不相等,最长者已经是发须皆白面容枯槁形同朽木,最幼者尚在襁褓。

    几乎是在瞬间,她便想到了当初东宁大旱之后的难民

    而此时的她显然也与这些难民别无二致,又脏乱的头发,一身褴褛的衣衫,再加上身上血迹般般的扎伤布带,谁还能识得她是出生东宁权贵家族的平北小郡主君惜竹?

    在君惜竹打量着这些难民的时候,这些难民同样也在打量着她,其中一个衣衫略显整洁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对她温和道:“姑娘莫怕,这里是公主给我们寻到的暂居之地,外面有公主留下的军爷们守着,沙匪不敢来放肆……”

    显然,这妇人将她当作与自己一样遭遇沙匪肆虐的受害之人,起了怜惜之意。

    君惜竹牵扯出了一抹免强的笑,然后开始打量自己,伤口虽然已经被止住了流血重新包扎过,但很明显只是匆匆的处理了一下,连伤药都不曾上,此时都在隐隐作痛,还有额际那异常的灼热,明显告诉她现在正处于高烧之中。

    见此,君惜竹忍不住有些担忧,害怕这些伤口因处理不当而恶化,更怕因高烧而染上风寒,倘若是如此,只怕她这条刚才捡回来的小命,就得被交代在这里。

    面前这妇人估计是见君惜竹神色惶惶、忧心不已,便继续劝道:“姑娘莫要心焦,公主说过,等天明雨停之后,她便会着人送我等回家,若是无家可归者,她亦会为其寻找安身之所……”

    此时此际的君惜竹,哪有空闲去想这些身后之事?她此时最需要的,不过是一些伤药罢了。

    打起精神,脸上尽量挂上了抹温和的笑意,尽管此时她一点也不想开口说话,但亦道了一声谢谢,谢过中年妇人的关怀之后,站起身来欲往山洞外走,怎么知那妇人竟然还继续劝道:“公主说过,姑娘被沙匪重伤,需要静心养伤,近段时间都不宜走动……”

    三句话,一句一个公主,让君惜竹忍不住一声暗赞,这永辉公主当真会收敛民心,此时的些难民,只怕是已经在心中把她当作了救苦救难的神抵吧!

    无法拒绝这陌生女人好心的关怀,君惜竹只得停下脚步,对她歉然一笑道:“非是要乱动,而是有紧要事情待办,我需出去片刻,稍后自会回来……”

    现在处境堪忧,她若是再安心躺在这里静养的话,估计最终只会被静养到阎罗王那里喝茶聊天。

    又与那妇人推说了几句君惜竹便出了山洞,才发现外面夜深风寒,更兼淅沥春雨,纵她有千般打算,此时也只得搁浅……以她现在的情况,要是做出淋着雨寻药这般逞强之事,无异是在自寻死路。

    洞外果然站了两个身着黑色盔甲的南楚士兵,他们见君惜竹出来,伸手一拦,其中一个开口道:“深夜寒重,外面又不大太平,姑娘该早些休息才是。”

    另一个则道:“公主离开时曾交代小人,让小人转告姑娘,说是待她归来便会送姑娘回家,望姑娘莫要心急。”

    只不过是两个在这里守着的低阶士兵,但言语之间却颇显文雅,再看他们手执战戟,即便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脊背挺直如山的模样,让人不得不心生好感与敬重。

    君惜竹心里暗暗升起一抹敬意,这南楚公主平时到底是如何训导这些士兵的?任何能够训养出这样的一批高素质精兵的人,都不可能是个平庸之辈,这也难怪前世的时候,她这南楚镇国公主能够以女子之身征战沙场、名震天下了!

    心中如此一想,不禁有些感慨——同样身为女子,当她在为儿女情长所困、终日庸碌于东宁后宫争斗之时,这个年岁仅稍长于她的南楚公主却已经在觊觎天下!

    瞧了瞧外面细雨,再回眸看了看山洞内卷缩着拥挤在干草内的那群男女老少,君惜竹顿时就没有了再回洞内休息的打算,于是便与这两个小士兵攀谈了起来:“两位军爷,你们可知道公主去了何处?”

    先前本是想自己出来找采些药草,如今被夜色和春雨所阻,想来只能厚脸皮的去问这公主讨要一些了。只是听闻她近日都在西漠中领兵剿匪,料想伤药之类也是很紧缺之物,却是不知能否讨要到。

    君惜竹本来只是这么随意一问,却哪知,这两个小士兵却突然神色严肃,互相凝神一眼后,其中一人道:“姑娘问这些作何?”

    “殿下行踪,又岂是我等可知?”另一位士兵的脸上升生一抹戒备道:“姑娘身上带伤,该回去多加休息才是……”

    顿时,君惜竹忍不住一楞,随后才明白,她这么随意的打听公主殿下的行踪,引起了两个士兵的戒备。

    看来,这南楚公主在这些士兵上当真花了不少心思,否则的话,不可能连个寻常守卫的士兵都有如此高的警觉。

    正寻思着如何打消他们的怀疑,便听无数脚步声自远而近。

    须臾,便见一行数人到了洞前,为首之人正是君惜竹方才在打听的南楚永辉公主——楚汐!

    “姑娘深夜寻吾,所为何事?”

    楚汐身上还穿着战甲,外披着避雨的蓑衣,此时她边解开蓑衣,边微微抬起狭长的双眸看向君惜竹。

    刹时,君惜竹只觉得身周冷意更甚,却是不知是因这场夜雨,又或是这南楚公主那清冷如水的目光。

    心中蓦然一惊!——这永辉公主只不过二八年华,可这一身功力却堪为一流,否则的话,不可能在数十步之外便将我先前的问语听得一清二楚!

    而更让她觉得惊异的却是这南楚公主的目光——那样的太过清冷的目光,清冷中又带着几丝如剑锋般的雪亮,隐隐中带着一种慑人的气势,深沉如渊。

    心里想着诸般,君惜竹面上却不显惊色,双手抱拳施礼道:“深夜惊扰殿下实属冒昧,只是在下身受重伤,想向殿下讨几味药材……”

    “何药?”

    “麻黄、葛根皆可……”君惜竹想着昏楚汐将她从众沙匪手中救下就已经是大恩情了,如今又这般向她讨药,心底不禁有拿人手短的感觉,当下便解释道:“伤口的处理略有不当,所以引发了高烧……”

    楚汐听之罢,目眉略略舒展,淡淡的看了君惜竹一眼,竟然让她生出一种霜销雪霁、云天青的感觉。

    顺手将自己的蓑衣递给了身旁的侍卫,楚汐微微侧又对另外一个侍卫吩咐道:“快去把这些葛根熬成汤药,给每个人都喝上一碗。”

    那侍卫手中提着个布包,令命之后便匆匆离去,君惜竹瞧着他手中那个还滴着泥水的布包若有所思,回眸看着楚汐一眼,忍不住问道:“这夜深雨凉,殿下竟然亲自去采药?”

    谁都想不到,这位出生南楚皇室、身份尊贵的永辉公主,竟然会在这深夜淋着雨亲自去采药!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连君惜竹都不会相信,这世间,竟然会有这样的公主。

    楚汐转身往旁边开凿出来的另一个小山洞走去,边走边道:“白日里头这场雨来得急了些,大人小孩子都或多或少了淋了雨,他们都是在西漠中挣扎着活下来的人,身子骨比不得我们壮实,自该有所准备才好。”

    边听边走,君惜竹跟在楚汐身后走进了另一个山洞,见里面已经生起了火堆,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三步并作两步的急行至火堆旁寻求温暖。

    待自己烤得暖和了,君惜竹也想明白了楚汐为何会有这般之举——她应是带兵在这西漠中剿匪,却在途中遇到了一些在西漠中挣扎求生的流民,又或者是救下了一些被沙匪所劫的人们,而这些人她暂时又无法带回封地,便只能先将这些人聚拢再作安排。

    可惜的是天公不作美,竟然降雨淋湿了众人,而楚汐本来是在行军途中,自然不可能会有那么充足的药材,所以,只得淋着雨亲自去寻药材。

    如此想着,君惜竹不禁对这永辉公主升起一抹好感,不管是此举是为了收敛民心,又或是真的心为民,至少,在她所见过的贵族中,从来不曾有人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