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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裔第9部分阅读

系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他到底是真不知道她喜欢他,还是装不知道?度恩实在看不出来。雷漠从小就很内向,关于女孩子的那根神经,从来就很迟钝,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喜形于色的人,但是,在对待那女贼的这件事上,似乎和平常略有不同,也难怪景寒会心生疑惑了。

    “时候不早了,我该出去了,”雷漠边说边拿起餐桌上的钥匙,“你们自便,想散了还是继续在我家呆着,都可以。”他刚一转身,景寒就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要去哪儿?”雷漠木讷地看着她:“当然是去干活啊。”

    “那我要跟你一起去”

    她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让雷漠有些骑虎难下。

    “你们慢慢商量哈,我先走一步。”

    度恩拍拍雷漠的肩膀,趁机狡黠地对他眨了一下眼。

    雷漠眉间微蹙,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你打算先去哪家?”

    景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十六章 少 女(中)

    出了小区,过两个街口就是坎布拉。

    今天是星期四,荧光骑士通常只有周末才会去那儿摆摊,如果他不在那儿,那么坎布拉的生意就不会太好,雷漠最好还是去别家碰碰运气。

    “你不该跟我来,你还未成年。”雷漠压低嗓音对景寒说。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景寒无所谓地瞥了他一眼。

    她好像根本就不把这当回事,果然是不谙人事,万一碰上警察临检,搜出身份证,景牧师就得到警察局去领她,搞不好再也回不了奇莲了。雷漠不止一次领教过景寒的固执,所以,多说无益,他只想进去看一看,顶多做一两个客人,十点之前一定要送她回家。

    也许是夏天的关系,即便不是周末,城里的午夜游神们也不约而同地集体出动,在坎布拉的门口集合。荧光骑士的摊子还在门口的老位子上,年轻人疯狂地迷恋他的面具和饰品,几乎人手一个。荧光骑士老远就看见雷漠带着一个女孩走过来,特地对他挥了挥手,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雷漠觉得很尴尬,他还从未带任何女孩来过这里,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而景寒,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来这儿的目的,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哪儿哪儿都觉得稀奇。

    刚跨进酒吧的门槛就撞上了阿药仔。

    “雷漠好久不见,最近忙什么呢?”

    雷漠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摆了个马马虎虎的手势。

    “他是谁呀?”

    景寒好奇地问雷漠。

    “酒吧附近巡逻的便衣,阿药仔的嗅觉比狗还要灵敏,只需看一眼,就知道那些小药丸藏在哪里。”

    “跟我来。”

    雷漠低头在景寒耳边说,景寒跟着他走进了酒吧。

    坎布拉里眩光四射人潮汹涌,他们紧随彼此的脚步穿越无数群魔乱舞的手臂,音乐震耳欲聋地在耳边炸开。雷漠的塔罗摊位在吧台角落的暗室里,一般只有熟客才会进来,雷漠随手拉上幕布,从口袋里掏出伽德勒的“死亡之舞”,音乐与人声立刻就被隔绝在外了。

    “你第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景寒趴在桌子上问他。

    “又想挖我的?”

    “怎么这么说,好奇而已。”

    “十六岁那年的万圣节,我们塔罗系的几个同学凑钱包下了这里的场地,举办盛大的化妆舞会,顺便练练手。”

    “那现在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呀?”

    “你可真会想。”

    “本来就是嘛。”

    两人正说着,幕布的帘子被拉了起来。

    雷漠不经意抬头,蓦地愣住了。

    是她。

    “小姑娘,你想摸牌么?”

    景寒笑呵呵地招呼她。

    她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手里拿着一只纸袋,雷漠瞥了一眼,里面是刚才他借给她穿的那两件衣服,突然从一身纯白到一身纯黑,难怪景寒认不出来。

    “我不相信占卜,但是,他们说,你会魔法。”

    她没有回答景寒的问题,而是直接面对雷漠。

    “你是特地来找我的么?”

    那是一个绝佳的了解她的机会,如果她愿意亲自摸牌的话。

    雷漠暂时还不想说穿她的身份,以免景寒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我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你能通过那些牌,了解我的秘密,我就相信你。”

    景寒诧异地看看女孩,又看看雷漠,倍感新奇。

    雷漠拿出伽德勒的“死亡之舞”,放在桌布的左侧,挥手一展,黑色的牌面呈扇形打开成一道漂亮的圆弧。

    牌丝毫没有灵动,她果然很会隐藏自己的能量。她放下纸袋,走上前去坐下,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纸牌,然后,抬起眼帘。那是他第一次和她的目光真正近距离地接触在一起,那一瞬间,雷漠有一种很奇怪的,彷如灵魂出窍般的感觉,于是,他更加确定,这女孩身上有着非比寻常的能力。

    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很沉着地闭上双眼,把左手放在牌面上,慢慢地游走,最后,停留在中间的那五张牌上。

    她果断地抽出一张,雷漠打开牌面——

    圣杯四。孤独,没有立足之地的恐惧。

    还没等他开口解释,她又拿了一张出来——

    宝剑三。极致的绝望、痛苦与悲伤。

    就连景寒,也被这两张牌充满抑郁的能量给震慑住了。

    雷漠开始明白,她根本就不需要他的解释,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观看自己。

    于是,第三张牌出现了——

    他感应到那会是一张很熟悉的牌,熟悉到他无需任何言语,只要这么看着她,她就会明白那张牌的意义。她看上去有些虚脱,似乎,不想再继续摸下去了,那张牌对她而言并不意外,就好像已经在她心底深处存在了很久很久似的。桌面上安静极了,就连丝绒布花边上的纤维,被呼吸吹起来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景寒不自觉地去看雷漠,不明白他为什么迟迟不说话。

    他自始至终都只看着那女孩的脸,那种眼神,景寒还从未见过。

    女孩终于抬起头来,她并没有料到他会用这样的眼神,一直看着她。

    就在他们的目光再次不经意触碰到一起时,她幽蓝色的瞳仁忽然间湿透了。

    你活着,可是,心死了。

    她感应到他在对她说话。

    我知道那种感觉。

    我知道。

    他更坚定地用眼睛对她说。

    “谢谢你。”

    她迅速抹去眼角的泪水,把地上的纸袋拿起来还给他,转身撩起帘子,走了出去。

    景寒抓过纸袋一看。

    “咦,这不是你的衣服么?她怎么会有你的衣服?雷漠雷漠你发什么呆啊”

    雷漠被景寒一阵乱摇,回过神来,他立刻凝聚所有的念力,一手压在最后的那张死亡牌上——

    黑海,波涛汹涌的黑海。

    那是她绝望而又混沌的意识流。

    你在哪儿?

    他呼唤她,一次又一次,没有回音。

    海浪不停地涌入,浪头越来越高,随时可能会将他吃掉。

    告诉我,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再一次用力清除内心的杂念……肖俊、父亲、伽德勒、度恩、景寒、爱修觉……于是,他看见她了,孤孑一人,站在黑海岸边高耸入云的岩石上。

    “不要跳”

    他转眼来到她的身后,她无比惊惧地回过头去看他,白色的连衣裙迎风扬起。

    “把手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他对她喊着,可是,没有用,那是她的意识流,只有她能够主宰、决定。

    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他没得选择,只有跟着她一起跳下去。

    黑海立刻就把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一同往下沉,他看见她身上的连衣裙开始瓦解,变成一缕缕被撕碎的破布,她的脸上、脖子上浮现出青紫色的淤青,白皙的手臂上呈现出一条条腥红色的鞭印,就在那一瞬间,回忆的漩涡同时将他们吞没——

    一间旧公寓的厨房里,她在洗豆子,一个满头卷发的女人走到她的身后:

    “你在干什么?”

    她瘦小的身子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回过头去。

    女人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碗和水槽里刚刚洗净的米,抬手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跟你说过多少次,豆子要先泡再洗,你弟弟每天早上都要喝豆浆的你不知道么?你看看这豆子,都是硬的,怎么煮啊?怎么煮你说啊”女人用尖锐的指甲使劲地戳她的脑袋,继续骂骂咧咧,“现在都几点了,还不烧饭,是不是想死啊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外面闲晃,你还当这儿是你家么?看什么看,你这么看我什么意思?我让你白吃白住,把你养这么大,怎么,我还对不起你了?有本事你就出去,永远不要回来”

    雷漠忍不住闭上眼……

    再睁开时,她正坐在餐桌的角落里。

    一个又矮又胖的邋遢男人坐在她边上,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猥琐地偷看她。

    “你怎么老是长不胖呢,来,吃块鸡腿。”

    男人夹了半截鸡腿骨放到她碗里,趁机摸了一下她的手,对面的女人看见了,狠狠地在桌底下踢了男人一脚,肥胖的小男孩捂住嘴巴,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坐不下去了,站起身,告诉他们要回自己房间去。她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刚想把门反锁,女人便撞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根锯齿斑斑的藤条。女人一脚把门踹上,冲到她面前,恶狠狠地掐的脖子,把她按在床上,一阵猛抽:“我叫你发马蚤,叫你勾引我男人……”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忍耐着,可是,体内的愤怒却变成了难以抵抗的暗流,疯狂地汇聚到她的胸口。

    鹅卵石开始发光,光晕在卵石内部飞快地循环,越来越猛,越来越强,直到那颗石头从她胸前一跃而起,把她身后的女人整个儿弹到了墙壁上,女人惊叫一声,当即晕倒在地,她立刻翻身坐起,一把抓住胸前的鹅卵石,光束立刻消失,她惊慌失措地抓起外套,夺门而出。

    她一路冲出家门,奔上了大街,街上路人喧嚣,车流湍急,她孤零零地站在红绿灯变幻莫测的十字路口,不知该往哪里去……

    雷漠忽然间想起了她的名字。

    “贺希罗”

    他大叫一声。

    可是她什么都听不见,只感觉昏昏沉沉,头晕目眩,全身上下散了架似地疼,不经意抬起头,只见眼前一道眩光划过,耳畔尽是喇叭刺耳的嚣叫,一辆货运卡车眼看着就要撞上她了……

    “贺希罗”

    雷漠顿时清醒过来。

    “你在叫谁的名字?”

    景寒看他脸色发白,满头大汗,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是那个女孩,刚才那个女孩”

    “哪个女孩?”

    雷漠迅速地收起桌上的牌,一把抓住景寒的手:

    “她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我们必须马上找到她”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景寒还没有反应过来,雷漠就不顾一切地跑了起来。

    第十六章 少 女(下)

    大货车在红绿灯的斑马线上紧急刹住。

    贺希罗的肩膀被车头灯撞了一下,摔倒在地,滚出好几码远。

    “找死啊”货车司机惊恐不已地探出头来骂。

    “贺希罗贺希罗”

    是谁,谁在叫她?

    她躺在地上,感觉神思恍惚,人群中,有两个模糊的人影在向她靠近。她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疼痛从身体各个角落蔓延开来,她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撑起身子,那两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终于渐渐地从模糊变成了清晰。

    “你没事吧?”

    雷漠俯身扶的臂膀,景寒蹲在另一边,同时托近乎麻木的腰身。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景寒松开一只手,肖俊的信使之币亮晶晶地悬浮在半空中。

    希罗下意识地低头,发现胸前的鹅卵石也一闪一闪地亮着。

    “就算没有塔罗作媒介,我们也总有办法可以找到你,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真诚,只是,多了一份不易觉察的担忧。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头晕?可以自己站起来走路么?”

    “我没事。”

    希罗扶着他们俩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景寒发现她的左手臂肿起一大块。

    “可是你身上有伤,这样回去,你父母肯定会担心的。”

    “她父母不会担心,如果就这么让她回去,恐怕,她身上的伤还会更多。”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呢?”

    “我真的回不去了……”希罗意识到眼前这个魔法占卜师已经知道她的秘密了,“可是,我不想麻烦别人。”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也许,他能够帮你。”

    “你要去找爱修觉么?”

    事实上,景寒也想到了。

    “奇莲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我不要去那里,”她立刻紧张了起来,“那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你都已经偷偷进去过了,还怕什么呀。”

    她果然低头不语。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家出走?”

    “这个说来话长,我们先把她送到学校去,我路上再慢慢告诉你。”

    景寒点点头。

    希罗身不由己地跟着他们一起拖动脚步,感觉好像踩在棉花云的上面,不知不觉,就失去了重心。

    “原来,都是这块石头惹的祸。”

    雷漠和爱修觉关在书房里谈话的时候,希罗开始告诉景寒有关那颗鹅卵石的故事。

    “也不完全是这样,有时候,它也会感应到一些好的东西,比如,你、还有雷漠。”

    景寒莫可奈何地笑了笑。

    “其实,我跟着你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为什么石头突然会有这样的感应,那天,我只是和你们擦肩而过,那块石头就动了起来,暗示我要跟着你们走,于是,我一路跟你们到了这里。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好多人,好多奇怪的东西,刚开始我还有点害怕,只敢远远地跟着你们,但是,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感觉自己很安全,说不出的安全。然后,那位老太太出现了,她好凶,我以为她是这里的校长,生怕自己被发现,就躲到莲花池的后面去了,紧跟着那堆东西着了火,我想救火,就这么一直想,石头就亮了,水池里的水就自己跳出来把火熄灭了……”

    “所以,符咒系的陶锅也是你救的?”

    “你站在那里太危险了,如果那些东西真的爆炸,你会被烫死,我只想帮你,可是我不知道能做什么,我只能让它们安静下来,全都安静下来。”

    “原来你叫让开、让开,是为了让我离开……真的好神奇哦。”

    “神奇?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他们都觉得我是怪物。”

    景寒大笑,希罗脸红红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如果你是怪物,那这里所有的孩子,包括我,就是超级大大大怪物了。”

    “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块石头开始的。听孤儿院里的人说,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我就戴着它,捡到我的人原本是打算亲自收养我的,可是,我一哭,脖子上的石头就发亮,他们觉得那肯定是什么不祥的脏东西,又不敢随便去碰它,他们是被那石头吓坏了,才会把我送走,不然,我也许就不会进现在这个家了。”

    “雷漠说他们打你,这是真的么?”

    希罗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无论他们怎样对待她,她都不愿说,毕竟,是他们把她养大的。

    景寒冷不丁撩起她的袖子,几处刚刚被藤条划破的伤口上还留着血迹,景寒的脸色骤然变青了,一边跑到爱修觉书桌前翻箱倒柜地找医药箱,一边忍不住骂:“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为什么不反抗呢?就因为你逆来顺受,这个世界上,才会有这么多没人性的畜生。”终于找到了,景寒打开医药箱,拿出酒精棉花和红药水,坐在希罗身边,给她上药,然后,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些冰块来,用毛巾包好,绑在希罗受伤的左臂上。

    “你这一撞可不轻,得先用冰敷,等到淤血凝固了,明天再改用热敷,这样才化得快。”

    “没关系。”希罗眼看她忙得团团转,越发觉得不好意思。

    “什么没关系,大热天的,你不能总搐袖啊,淤血如果不赶快化掉,露出来多难看呀。”

    希罗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你笑了。”

    景寒刚好抬起头,看见了她嘴边那抹一闪而过的微笑。

    “你真的笑了雷漠,她笑了,她笑了”

    景寒没头没脑地乱嚷嚷,这时,书房的门刚好打开,爱修觉和雷漠一起走了出来,希罗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孩子,你今天就住在我这里,明天,我们一起陪你回去,好么?”

    她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