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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翼双飞(下)第6部分阅读

    是以被关进柴房加以审问,杨民义推测那名家仆口中的丫头应是瑶光无误,我也同意他的看法。”

    一般犯错的丫头不是被杖打数十赶出家宅,就是被直接打死了事,不可能花时间关着一个丫头折磨老半天,不愿让她轻易死去的原因,不外乎是还未从她口中得到想要的情报,才会让她苟延残喘地活着。

    玄勍御陷入沉默,围绕在心头的尽是铁万山所说,瑶光不停呜呜咽咽哭着求死的画面,她是个很开朗爱笑的姑娘,常常在他这里受了委屈,转过头没多久便又精神奕奕,笑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一回她肯定是遭受百般凌虐,再也无法抱持希望,方会哭着求死。

    她会有今日的下场,皆是他一手造成的。

    心,恶狠狠揪拧,为那个再也笑不出来,一直哭泣的女子。

    凝定不动的五指屈握成拳,忿怒的咆哮不受控制地自喉头冲出。

    铁万山结实吓了一跳,惊问:“少主,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玄勍御先是闭上眼,紧接着又张开,毅然决然作出决定。“命人去准备一下,咱们回京。”

    “什么?!少主,你怎么这么突然要回京?”虽然事情发展全照着计划进行,且他们的人马已准备就绪,铁万山仍被他突来的决定吓坏了。

    “反正我们的人马已蓄势待发,择期不如撞日,就这么决定也没啥不好。”他说得云淡风轻,事实上已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骑上一匹快马赶回京城杀入镇国将军府,救出仅剩一口气的瑶光。

    瑶光,可怜的瑶光,她恨他吗?开始恨他了吗?

    铁万山看着脸上波澜不兴,眸底却已盛满不舍、怜惜以及怒火的少主,登时恍然大悟。“少主突然决定提早返京,是为了瑶光吗?依照目前所得到的消息,尽管她饱受折磨,但性命仍旧安全无虞,少主大可不必急在这一时。”

    灼灼目光射向想劝他再忍上一忍的铁万山,冷硬地道:“我不想再等了,君傲翊的耐性没有多到等咱们攻入京城的那一日,再得不到他要的,他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瑶光,作为给我们最直接有力的警告。”

    “可是咱们早已有牺牲瑶光的心理准备了不是吗?少主为何突然心软改变主意?若说觉得对她有所愧疚,少主大可不必耿耿于怀,因为我也有愧疚感,咱们尽可将这份歉疚放在心底,不必冲动行事。”铁万山说得口沫横飞,力劝他放宽心。

    “别再说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玄勍御的态度坚决强硬,没有转圜余地。

    铁万山看着坚持不妥协的少主好半晌,诧异问:“少主的心不是一直都在苑舞秋身上吗?为何会突然为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的瑶光心急?”

    假如今天少主是为了苑舞秋嚷着要杀回京城,他尚可以理解,但是为了一再推拒的瑶光不顾一切杀回京城,便让他感到茫然。

    玄勍御沉默不语。是的,他的心向来都在蝶儿身上,可如今也确实是为了平凡无奇的戚瑶光心急如焚。

    是因为这段日子没见到她灿烂的笑颜,格外想念所致吗?或是许久没吃到她精心烹调的药膳的关系?

    又或者没有她在周围兜转,说一些不重要的风花雪月的缘故?

    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有她陪伴在身旁,而且她对他始终死心塌地,就算被君傲翊抓了,依然坚守誓言,他不能再让她任君傲翊折磨欺凌,君傲翊对不起他太多、太多,还无耻夺去他的珍宝,这一次他不会再任君傲翊为所欲为!

    他的心在不知不觉中让瑶光悄然进驻,她是来得那般无声无息,待他发现时,已无法将她冷硬驱离。

    “少主!”

    “我对不起瑶光,她信守着对我的承诺,我不能眼睁睁看她为我赔上性命,蝶儿不曾为我做过的事,她为我做了,这就是我决定杀回京城的最大原因,当然就我们方才所讨论过的,我们的人马已准备充足,也该是时候了,不宜再拖下去。”仅剩些许的良心,这美好的部分为瑶光而存在,这一刻他明确知道,他不想失去她,他想要紧紧抓握住这最后一丝光明。

    瑶光,正是为他带来最后光明的人。

    铁万山眼见劝阻不了,长长叹了口气,妥协同意。“少主说的不无道理,反正我们的粮草、人马及所有计划都部署完成,何况玄腾敬大半的兵马都已被调离,此时杀回京,正好杀玄腾敬一个措手不及,属下这就立刻交代下去。”

    “有劳铁伯了。”玄勍御微微颔首,将此事交由铁万山去办。

    眉头深锁的他目光苍茫地望向隔着重山峻岭的京城方向,迸射出坚定光芒,满满自信,背水一战的他将要翻云覆雨,让已纷乱不断的京城陷入更大的飘摇动荡。

    谁生,谁亡,没人料得准,唯一能肯定的是,所有对不起他的人都会付出最为惨痛的代价,无一人能够幸免脱逃!

    第8章(1)

    四月初八,浴佛节。

    纷纷扰扰,随时都有人被官兵带走的京城,因浴佛节到来,再次热闹喧腾,男男女女放下惊惶不安的心魂,换上干净衣衫,虔诚地到佛寺以五彩香汤浴佛。

    守备森严的镇国将军府大门前,两名家仆悠闲聊天。

    “晚点要不要一块儿到佛寺去?”高的那名向矮的那名提出邀请。

    “当然好。”

    两人开心约定好,突然间,远方传来巨大声响,地面震动,莫大烟尘上冲半天高,不知发生何事的家仆们惊魂未定地面面相觑。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莫不是城隍庙出事了吧?”

    种种疑问刚浮掠上心头,尚未获得解答,大门口的两座石虎砰的一声炸裂开,天摇地动,守在大门口的多名家仆被炸飞,庞大的烟尘下到处是断肢残臂,,惨不忍睹。

    焦味、血腥味、哀号声充斥于被炸出一个大洞的镇国将军府前,路过的行人多数受到波及。

    “救命啊……”

    前门才刚被炸,府里的人尚未反应过来,紧接着后面又传出巨响,再一次天摇地动,墙倒屋毁。

    素来以固若金汤最引以为傲的镇国将军府,竟然无从察觉何时遭人放置火药,前后门皆被炸出一个大洞,主子当差去了,无人指挥大局,登时陷入兵荒马乱之中。

    以玄勍御为首的一行人,趁镇国将军府的人乱成一团,自离柴房最近的西侧翻墙入内,他熟门熟路地疾步走向柴房。

    在他背后帮忙护住背心的人是铁万山,一行人保持沉默,避开惊慌四处奔走叫喊的仆役。

    负责看守柴房的护卫听见前后传出的爆炸声响,感受到惊天动地的震动,吓得脸色惨白,想要一探究竟,偏又不敢违背少爷命令,仅能待在原地干焦急。

    猛地惊见一群人目露凶光自高大的榕树后窜出,护卫壮胆大喝,扬刀扑上前。“给我站住!你们是谁?!”

    领头的玄勍御面无表情,身形灵动一偏,宝剑准确利落地刺进护卫心口,旋即抽出染血长剑,削开铁链。

    已被接连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吓坏的瑶光,听到铁链被劈开的呕啷声,惊魂未定地缩躲在角落。

    玄勍御大步冲入柴房,先是看见遗留在脏污地面的血渍,不悦怒吼。“该死的君傲翊!我非杀了他不可!”

    怒吼声吓得瑶光将青紫交加的小脸埋在膝上,全身抖个不停,不敢抬头看是谁来了,不敢去想那记狂暴的怒吼为何会如此熟悉。

    几名手下守在柴房外,紧跟在后的铁万山瞧见地上的血渍,眉心蹙了下。

    玄勍御焦急地左右张望,终于发现躲在柴薪旁的人儿,多日来的担忧与害怕,于确认她仍存活之后,总算放下心中大石,再也关拦不住满心关切,蹲在她面前呼唤。“瑶光。”

    温柔的呼唤让瑶光震了下,抖得更厉害,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喃喃自语。“是我听错了,不可能是真的,他根本不在乎我是生是死。怎么可能会来,怎么可能……”

    她的自言自语震痛玄勍御的心扉,让他了解他的遗弃伤她多深,心疼看着她染血的衣衫以及被刑具夹得青紫的十指,他伸手碰触她纠结的发丝。“你伤得好重,我害惨你了。”

    带有自责与怜惜的抚触,吓着连日处于恐惧的瑶光,她哭咽低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不要再问我。”

    “瑶光,是我,玄勍御,你抬头看看我,我来带你走了。”玄勍御心痛如绞地柔情呼唤,亲眼看见她为他所受的伤,使他更加确认对她的感情,他喜欢她,再也不会弃她于险境不顾。

    “你不要骗我,走开……”这是她的幻觉,其实来的人是君傲翊,想哄骗她说出实情,她坚持不肯抬头。

    “少主,随时都会有人发现咱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咱们得尽快离开。”铁万山低声提醒。

    玄勍御颔首,以眼神示意铁万山别急,对着瑶光柔声道:“瑶光,真的是我,你抬头看看就知道我没骗你。”

    “不要,我不要。”瑶光头摇得如博浪鼓。

    紧张的铁万山不住往门外张望,低声催促。“少主。”

    玄勍御干脆一把抱起固执不肯看他的瑶光,双臂刚一碰触到她的身体,她立刻痛得瑟缩成一团,豆粒般大的泪水夺眶而出。

    从她极力忍痛的模样,玄勍御发现她的伤比所想的严重,急忙安抚道歉。“我弄痛你了?对不起,我应该更轻一点的,原惊我好吗?”

    恳切的道歉,令痛到小脸纠结的瑶光情不自禁抬头看向抱着她的男人,映入眼帘的是早已熟悉的毁坏容貌,她瘪着嘴害怕地道:“你不是玄勍御,向来高高在上的他可不会向人道歉,你是假的!”

    君傲翊休想戴人皮面具骗她!

    玄勍御有些困窘,他清了清喉咙。“我确实不太会跟人道歉,但我真的是玄勍御。”

    “不可能……真的玄勍御巴不得我死,如此他的秘密就不会被发现,所以他不可能会来,你休想骗我。”虽然她被打到仅剩半条命,可脑子还算清楚。

    他没好气地说:“我没有巴不得你死,如果想要你的命,我早就杀了你,何必拖到现在?”

    瑶光仔细观察着他,原本死寂的灰黯双眸猛地绽放惊喜光采。“没错,就是这种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表情,你是玄勍御!但是你怎么可能会来?怎么会……”

    “对,我来了,咱们先行离开,有话晚点说。”竟然因为他的不可一世而认出他,他真不知道该不该为此感到开心。

    心头乱纷纷的瑶光用力点头,再也不想待在这人间炼狱。

    于是玄勍御抱着她,与铁万山等人顺利躲过镇国将军府慌乱四窜的家仆与护卫,翻出西侧围墙安静离开。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出现在京城各个重要的地方,硝烟四起,人们仓皇奔逃。

    大批官兵于断垣残壁间来回奔走,搜查逮捕可疑之人。一批批身着玄色劲装训练有素的精壮男人们由不同的城门趁乱杀入京城,遇上官兵,双方人马便展开厮杀。

    血流满地,遍地横尸。

    繁华富丽的京城,瞬间变成一座危城。

    救出瑶光的玄勍御等人从容穿过惊慌尖叫到处逃命的人们,小心避开在大街上奔跑的官兵。

    一行人来到已成废墟,昔日铁万山被先皇所赐的屋宅——骠骑将军府内,玄勍御这才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关切地对怀中人儿道:“你伤得很重,此地不宜久留,我已经请了一名大夫在城外等你。”

    铁万山等人警戒地守在四周,以防官兵发现他们的行踪。

    瑶光这一路上始终惊疑不定,来到这个渺无人烟、荒草蔓生之处,她再也忍不住,气喘吁吁地发出疑问。“你为什么会来?”

    灼灼闪耀的黑眸坦然对上清澄的眼儿,对鼻青脸肿、满身是伤的她满怀歉疚。“因为我不要你死。”

    “为什么?你明明不要我,既然如此,就该舍弃到底才对。”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她不是吗?

    “因为失去你之后,愚蠢的我才发现我喜欢你,我需要你的陪伴,不能没有你。”玄勍御才不管他的坦白会被铁万山等人听见,喜欢就是喜欢,无须再隐瞒,况且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料不准,他不想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离去,徒留遗憾。

    瑶光惊得瞪大双眼,无法置信,愣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找回声音,虚弱道:“你骗人,你爱的明明是苑舞秋,怎么可能会喜欢我,不可能……”

    他在骗她,这么好的事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

    “从前我确实爱蝶儿爱到骨血里,可是我们分开三年多,我不得不认清事实,不仅她变了,我也变了,她不再爱我,我对她的心也不再那样纯粹。而你在我最心灰意冷、最脆弱无助时出现,就像一道光,照亮陷于无尽黑暗中的我,之前我不懂得珍惜你的美好,所以松开手,差点害死你,关于这一点,我很抱歉。”

    在她被带走的这几日,他脑海中无时无刻充斥她的身影,他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的开朗,想念她的不记恨,她的一切一切,他皆是这般想念,也才赫然发现,她美好得教终日沉浸于仇恨、灰暗的他想紧紧抓住,再也不放手。

    瑶光的眼儿眨了眨,依然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你是在闹着我玩吧?”

    眼前的他实在太温柔美好,教她不由怀疑下一瞬间他便会恢复成高高在上的玄勍御,一把将她扔在杂草丛生的地上,双手叉腰大笑嘲弄她。

    玄勍御摇头苦笑,无比认真道:“我没有闹你,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都怪我之前对你太恶劣,以至于你不相信我,这是我的错。”

    种什么因就会得什么果,现下他可尝到那苦果了。

    感觉宛如在作梦的瑶光深深望进他的双眸,试图从中寻找说谎的迹象,但除了坦诚外,并未看见一丝嘲弄。

    她想嚎啕大哭,痛斥他的无情无义,大声告诉他她恨他,再也不希罕他;另一方面却又想抱着他痛哭流涕,诉说种种恐惧,冷热交杂,不知如何自处。

    “你一直对我好坏,我不晓得我为何总是执迷不悟,死命喜欢你……”委屈的泪珠自眼眶滴下,痛楚使她的呼吸不甚平稳。

    她被他害得去了半条命,若非苑舞秋发现,以绝食威胁君傲翊不得再出手伤她,还派婢女送药给她,她早就死了,结果他救她离开地狱,简单说几句喜欢,就让她心软想原谅他,她真的好没用。

    玄勍御心疼地啄吻了下她破裂带血的唇。“是啊,从头到尾我都对你很坏,我知道说再多对不起都无法弥补你所遭受的伤害,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他的心累积太多苦痛,也因为养父遭受属下背叛出卖以致功败垂成,令他对她始终抱持怀疑的态度,甚至认为她会为了自保而出卖他,那才是人性不是吗?“

    结果她竟宁死不屈,纵然他是铁石心肠,也很难不为此感动,再加上自她救起他的那一日起,便不求回报的对他倾其所有付出一切,坚若盘石的心被她一点一滴瓦解,再也冷酷强硬不起来。

    噙泪的瑶光突然被他偷了个吻,吓了一跳,屏住呼吸,虽然看不见自己此刻的模样,但被关起来折磨许久,她一身又脏又臭,本就不够美的脸庞也约莫又青又紫,但他对她却没有一丝嫌弃,所以,他说的全是真的,没有欺骗,他真的喜欢她,为此发现,她开心地淌下热泪。

    旁人见到少主亲吻瑶光,皆有志一同的别过脸去,佯装什么都没瞧见,什么也没听见。

    激动不已的她胸脯上下起伏,哽咽着声问:“你为何要跟我说谢谢?”

    “因为你救了我,不管我有多恶声恶气,你始终如一待我好,甚至在我离弃你时都没有离弃我,你的好让我自惭形秽。”

    带血的双臂紧紧勾住他的颈项,小脸埋在他温暖的胸前不住啜泣。“你必须是认真的,不然你就真的坏到无可救药。”

    “我是认真的。”他怜惜的啄吻了下她的发丝。

    瑶光感受到他的动作,又哭又笑,抬头看他。“我比路边的乞丐还要臭,你别再亲我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他低头吻去挂在她眼角的泪,直到紧紧拥着她,直到确认她仍活着,他的心方再度感到平静。

    她跟蝶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蝶儿脆弱娇贵,时时需要他的呵护;